叶棠可不吃这一套。
“不是这样的吧?”
她轻笑一声,瞧着单膝着地的宇文安国不动声色地将手拢到了斗篷之下。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那魔头对气运之子是男的杀,女的收。想来你们培育大气运之女不是为了去击溃他。”
“毕竟大气运之女已经在你们面前败过一次。”
“而且如果我没猜错,那大气运之女之所以能和那魔头战成五五开,完全是因为那魔头对着她放了水。你们都看出了这一点,因此不相信大气运之女能够对付得到那魔头。”
在叶棠理解了注视者的存在之后,她就明白了许许多多曾经没想过的东西。
“男主”、“女主”说白了就是注视者们的欲-望,是从注视者们欲念中诞生的结晶。
“天命反派”自然也是从注视者们想要看到真正心狠手辣的反派做主角的欲-望里诞生的。
既然如此,“天命反派”之所以会和大气运之女战成五五开,甚至是在开头稍显弱势,多半是为了收服大气运之女,而不是他的真实实力仅此而已。
毕竟夸耀自身的武力、财力、势力,让美丽的异性为之心折,哪怕两人是死仇也能放下仇怨以身相许……这就是注视者们最容易喜闻乐见的内容,也是所谓的“爽点”。
叶棠完全可以想见“天命反派”为大气运之女所伤之后,假惺惺地让她为了天下、为了正义、为了她自己杀死他,大气运之女却是在这一刻想起“天命反派”对她的那些好来,杀心动摇,下不了死手。
等大气运之女哭着抱住“天命反派”,在杀他和爱他之间选择后者,“天命反派”也就完成了收服大气运之女的任务。如此一来,大气运之女非但不会对“天命反派”造成任何的损害,还会像个增益挂件一样为“天命反派”带来无穷无尽的好处。
“你们之所以想将李瑜……你们的清小姐培育成大气运之女,是为了将大气运之女当作贡品,送到那魔头的跟前。日后那魔头宠-幸你们培养出来的大气运之女,自然也就会庇护你们一族。”
在强无敌的敌人面前死扛和讨饶哪个更容易,这还用说么?
叶棠一点儿也不相信宇文家真的愿意为了对付那“天命反派”而当扑火飞蛾。
宇文安国这时已经完全对叶棠起了杀心。可因为叶棠的深不可测,他仍在按捺。
“你们要真的是为了对付那魔头,在时光回溯前就该血战到底。即便是为了开启大阵而留下这么多人……在大阵已然开启、时光已经回溯的现在,你们为何不去找那魔头拼一场?”
“这会儿那魔头还没那么强吧?”
“再不济,你们也可以自尽,然后把你们全族的气运都集中在你们的清小姐身上,让清小姐带着大气运去狙那魔头,不是吗?”
叶棠每说一句,宇文安国与他身后的斗篷人们就要颤上两下。他们不能理解叶棠是怎样通过宇文安国那短短几句话推断出如此多的信息的。他们只能认为叶棠的双眼可能有看透古往今来的能力。
这种能力让他们恐惧。
“你们将‘下界’的人视作猪狗家禽,以她们的气运来滋养你们的清小姐,并打算日后送你们的清小姐去与那魔头相见。可见你们最在意的是自己一族的生死,而不是你们口中的什么天下生灵,又或是你们清小姐的命运。”
修真者又如何?说到底眼前这群人和送女儿给山贼土匪以图宁静的世家也没什么区别。
说实话,叶棠看不起他们。
“……我等不敢期望上神能替我等出手,除了那魔头。只请上神网开一面,让我宇文一族觅一条生路。”
宇文安国双手抱拳。他这是默认了叶棠的推断都对。
叶棠笑出声来:“那你自尽吧。”
“只要你自尽,我就出手,必让你们一族觅得生路。”
果不其然,下一刻宇文安国突然暴起!他袖中短匕在滑入他手中之时就化为一柄两米多高的战戟,那战戟上头缠着一圈圈黑色的“玄水”,瞬间就朝着叶棠捅来。
与宇文安国一起出
手的还有其他的斗篷人。他们要么拍出符箓,要么祭出法器,霎时间整个通道里一片光芒乱闪,就跟KTV里开了彩色大灯球似的。
叶棠觉得没意思。
她在脱离上个世界、来到这个通道前把岑兰的身体留在了上个世界里。
由于没有肉-体的禁锢,她作为“母神”的位格与权能又恢复了一小部分——从她位格与权能中诞生的世界一开始确实耗尽了她的位格与权能。然而让世界诞生的这个行为本身就符合“母神”的行为规则,于是这个世界的存在本身又赋予了她身为“母神”的位格与权能。
没想到还会有这种套娃,叶棠啼笑皆非。
不过她早已习惯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灵魂上多了个扔不掉的“母神”桂冠,她也依旧坦然。
所有袭向叶棠的攻击都被反弹了回去。叶棠甚至没有让反弹的力量加倍,宇文安国等人就已经被这猝不及防的反弹给打得七零八落。
身为“母神”的她只是在这个空间里规定:“不得有存在攻击母神。”
“唉呀呀……”
望着破布般的宇文安国等人,叶棠在斗篷人队伍的最后看到了一个立着的人影。
这人影是方才唯一一个没有跟着宇文安国攻击叶棠的人。
那人这会儿放下了兜帽来,露出了一张娇媚至极的脸来。
“上神,我愿自尽。……我愿灰飞烟灭、神魂不留!只求上神击杀那天命魔头!”
第96章 天命、气运与金手指2神的反复无常。……
“我名为阿媚,是三阴欢喜体。在时光回溯之前,我——”
阿媚是宇文家的世仆,身为世仆的她没有自己的姓氏,在宇文家她也没有得宠到被赐姓,因此旁人叫她都称一声“媚姨”。
所谓三阴欢喜体说白了就是一种适合做炉鼎的体质。与这种体质的修真者媾和,不光能提升修为,加速功法的修行,还能延年益寿。
只是三阴欢喜体在炉鼎体质里不算最顶级的,九阴养仙体和极阴玄神体才是玉华上界里最顶级的炉鼎体质。
媚姨是宇文清的侍婢,之所以她这个三阴欢喜体会被派给一个小姐当侍婢、而不是被留在一位公子身边助公子修炼,那是因为媚姨之前侍-候的公子已然病逝,宇文清又是极为难得的九阴养仙体。
宇文家把媚姨派到宇文清身边,正是为了让媚姨教宇文清如何使用她九阴养仙体的力量。
说得再直白一点,就是让在男人身上身经百战的媚姨去教导宇文清如何最大效用地发挥她的炉鼎体质——炉鼎与人双修时,能获得增益的不仅仅是与炉鼎媾和的修真者,炉鼎自己也能从修真者的身上吸收修为。这种吸收可比自己炼化灵气要快得多。
“小姐的气运在普通人里算是出众,可在那魔头身边却算不了什么。……那魔头身边的大气运之女实在是太多了!”
“那魔头明面上追求小姐,私底下却与我——”
说到这里,媚姨银牙欲碎,她直接把自己的唇-瓣都咬开一条血缝。
时光回溯之前,天命反派不光将宇文清收入了他的后宫,他也没放过宇文清身边的媚姨。
媚姨当时只觉得受宠若惊。
在那时的她看来,与小姐相比她就是个又老又丑还被太多人用过的破鞋。那人不嫌弃她脏成这样还肯收了她,可见他对她确有真情。
媚姨为了情郎,也是拼命撮合他与小姐——九阴养仙体落在她情郎的手里,可助她情郎迅速精进,还能稳固她情郎的元神,帮助他不受魔气魔心的侵蚀,在保有魔骨、修习魔功的情况下依然与正常人无异。
“到了后来,我才知道,不论是接近我,对我好,与我亲热,都是那人为了得到九阴养仙体而施展的手段……”
那根本不是人。
他完全没有一个“人”应当有的礼义廉耻、道德底线。在他的眼里,没有人和他一样是“人”。所有人都只是物体,物品。
能够对他有所帮助的,他留下。他不喜欢的,就毁去。
在她一腔真心,带着幸福与他缠-绵时,这人心里却是对她的身体品头论足,最后得出结论:拿到九阴养仙体后就不需要这个三阴欢喜体了。
媚姨听到自己被那人随口赏赐给了他的手下们时,她是不信的。
她一路狂奔到那人的寝殿,想要他治那些乱说话的人的罪。结果却看见那人怀抱几个大气运之女,一群人正玩得开心。
等那人把所有的大气运之女都折腾了个遍,他这才施施然地走出寝殿,望向媚姨。
——以他的修为,他早就知道媚姨来了。可他照样在她面前做了那些事情。
在媚姨哭着问他对他来说她算是什么的时候回答:
“你真以为自己算个东西?你不过就是个被人玩烂了的飞机-杯。”
“要不是那时你多少还有点用处……我怎么可能碰你?”
“现在我有了这么多又新又好看还干干净净的充气-娃娃,我还要你这个没弹性的飞机-杯做什么?”
因为大事已成,那人甚至都懒得对她遮掩一下。
那一刻,曾经感觉自己在这人怀里又作为人活了过来的媚姨只恨不得自己即刻灰飞烟灭。
“你是想为自己报仇?”
叶棠问她。
媚姨摇头。
“我恨他。永远恨他。恨不得生啖其肉!生饮其血!但,我不仅仅是想报仇。”
“我是恨我自己!恨我一时糊涂,竟然把小姐交给了他!恨我和我最厌恶的人一样,把小姐当成了器物、把小姐拿出去交换自己的幸福……!!”
“我不能原谅我自己!”
因为愤怒,也因为自我厌恶,媚姨全身都在抖。
但抖过之后,她平静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宝石弯刀,将刀刃对准了自己的咽喉。
“上神,我只愿世间再无如此无耻魔头。”
媚姨说罢,咽喉朝着刀刃倾去。
天知道刀刃撞上媚姨咽喉时,只像一块硬塑料那样硌了硌媚姨的脖子。
是的,叶棠又添了一条“不得在母神面前自尽”的规则。
“上、上神……?”
割腕割不了,抹脖子也抹不成,就连弯刀对着肚子扎下去也死不了的媚姨惊悚地望着出尔反尔的叶棠。
“只要你有这个心就够了。”
叶棠想要的本来就不是这些修真者的命。她要的只是一个态度,一种决心。
那些宇文安国一行人有不起的东西,媚姨倒是都有。
所以她决定实现媚姨的愿望。
见媚姨大惑不解、仍然恐慌,叶棠又笑:“神本来就是反复无常的。”
“我有别的事情交予你去做。”
温和的声音扩散开来,媚姨眼前一花,整个人顿时委顿下去。
下一刻,媚姨就像坐上了过山车。强烈的失重感让她头晕眼花、胸口憋闷,还胃部翻搅,然而等她再睁开眼睛,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重新回到了下界。
且这一次,她不在自己原本的身体里。
没错,媚姨进入了岑兰的身体之中。
叶棠可没忘记岑兰的仇还没报。
她相信以媚姨的心智,替岑兰报个仇,再好好地活上一世对她而言不是问题。
再说那个世界里如今还有宇文清的转世在。
对宇文清的愧疚让媚姨寝食难安、后悔至今。虽说李瑜已不再是宇文清,让媚姨与李瑜相见或许于事无补。但……
谁知道呢?
叶棠只愿这一次媚姨与李瑜的这一世,都不辜负自己。
第97章 天命、气运与金手指3大公子。
再睁开眼睛,叶棠已经来到了一片树林里。
这片树林清幽隐蔽,其中一条青石板铺就而成的小路穿行其间,不知会延伸往哪里。路旁野花丛生,间或能看见几只探头探脑的小松鼠。
叶棠一动,便惊得小松鼠们丢下手里的坚-果就跑。这些小松鼠看来也开了灵智,见叶棠无视
它们走过,又蹦跶了出来,捡回方才丢掉的坚-果。
小溪流水淙淙,叶棠随意地顺着溪水往前走。清风一过,她便听见青竹摇曳得沙沙作响,原来前边儿竟是一片竹林。
男女嬉笑戏乐的哈哈之声被风送到叶棠耳边,叶棠再走两步,就见青竹后头隐着被十几名俏丽侍女,侍女环绕之中又坐着一名青年。
青年容貌极盛,只是眼下有着浓郁的两片青黑。他一头浓密的黑发长到腰下,竟是并未束发,也未戴发冠。
不知道是与侍女嬉闹时被侍女扯下的,还是喝酒喝热了所以自己敞开的,青年一袭华服散落半边,露出一边肩头,还露出大片胸肌。
他也不理会这些,就那么披头散发地歪在那里,靠坐在两名嬉笑的侍女身上。
“媚姨来啦?”
见了叶棠,那青年也没放下手中的酒樽。他招呼一声便又仰头,将金樽里略带薄红的酒液一饮而尽。
青年与其说是在喝酒,不如说是在灌酒。他灌得快了,难免呛到。见他咳嗽,侍女们连忙给他顺气的顺气,拿巾子给他抹嘴的抹嘴。
青年一咳就是一阵,他越咳越大声,咳得停不下来,到在掌中咳出一滩猩红的血来,青年才将将停下。
侍女们一一变色,竹林里再无笑声。就是那最有心争宠的侍女此时也低下了头,再不去瞧青年那张艳极美极的面孔。
“大公子,既然媚姨来了,那奴婢们便先行告退了。”
一人带头,一行人便都鱼贯而起。
见侍女们告退,那青年也不阻止。他只是好脾气地笑着,摆摆手算是允了侍女们退下。
青年的嘴角还带着刺眼的血迹。
“公子。”
叶棠这时才与青年见礼。
方才她翻看了媚姨的记忆,这会儿她已经大致掌握了眼下的情况。
宇文家的回溯大阵是靠消耗气运来运作的。叶棠将宇文安国等人的气运单独从他们身上分割出来,然后以媚姨的身份运转了宇文家的回溯大阵上——每个世界有每个世界的规则,从玉华上界的角度来看,叶棠属于异世之神,约等于邪神。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邪神干涉这个世界,一定会受到世界规则的打击与束缚,还会遭遇这个世界的全力抵抗。
叶棠本来就不是为了侵略玉华上界而来,她自然没有必要以邪神的身份进入这个世界。她让媚姨进入了岑兰的身体,而自己进入媚姨的体内。如此一来,叶棠进入这个世界就变得不是问题。
谁让这本就是个被人穿成筛子的世界呢?这个世界的法则是允许接纳来自异世的穿越者的。
比较遗憾的是宇文安国等人的气运不能说少,却也不是很多。宇文家的大阵并没有将进入媚姨体内的叶棠送回到“天命反派”尚未穿进这个世界的过去。只是将叶棠送到了媚姨大约二百八十岁的时候。
这时媚姨还在宇文家大公子的面前服-侍。
这位宇文家大公子不用说,正是叶棠面前这意态风-流又带着些凄艳之感的青年。
“我父也真是无可救药。”
即便被侍女们丢下,美丽的青年也不见沮丧。他往草地上一倒:“明明知道是我自己不想活了,却仍要逼你来为我延年益寿。”
嗤笑一声,青年翻转身体,顿时沾了一身的草叶。
“媚姨也是捏着鼻子才能忍下与我这般废人双修的屈辱吧?”
“妾身倒是不觉屈辱。”
叶棠走到青年身边,在他头旁跪坐下来,用自己的丝帕给青年擦掉了嘴角血迹。又拉起青年的手来,帮他把手上、指甲里的血渍都擦掉。
青年、宇文敬震了震,他祖母绿的眼睛里飞速地闪过一些情绪。他又立刻以笑遮掩住了自己的情绪变化。
“媚姨待我父可真是尽心尽力。”
这话听起来像赞扬,实际却是讽刺。
媚姨自称“妾身”而不是“奴婢”是因为她在宇文家算是半仆半主。这种半仆半主的身份来源于她与宇文家家主宇文英、以及一堆宇文家长老有着肉-体关系。然而不论是宇文英还是宇文家的其他长老,都没有人有要娶媚姨的意思。
这也正常,宇文英也好,宇文家的其他长老也罢,他们都是将媚姨当成个加速修炼与发泄自身欲-望的道具,谁愿意把这么一个公共道具娶回家里呢?这不是给人机会、让人指着他们的脊梁骨嘲笑他们把瓦片当宝贝供么?
宇文敬这么刺叶棠一句,便是在嘲讽她对宇文英忠心耿耿,宇文英却让她来服-侍自己的儿子,以双修的方式来帮宇文敬延命。
——宇文敬曾是天之骄子。是那种放在女频小说里不能当男主也绝对可以当个头号男配的大气运之子。他天生仙骨,进境极快。不过百岁之龄就去挑战天阶,还在天阶上走到了九十八级。
要知道天阶仅有一百零八级,能走到八十级以上的修士都是了了。更多的修士就是有四、五百年的修为也只能走到天阶五十级的地方,终其一生都无法突破天阶六十级。
然而众所周知,美强的后面经常跟一个“惨”字。宇文敬在一百一十岁时不知道怎么回事,竟是突然之间仙骨尽毁。从此一代天骄成了一家废物,终日沉迷于酒乐戏乐,再不去外头见人。
换作是媚姨本人在这里,她一定羞愤难当。
事实上在媚姨的记忆中,她对这位大公子的印象一直是不好的。媚姨当时恋慕家主宇文英,是受了宇文英所托,这才不得已去与大公子双修。
然而媚姨每和大公子多双修一次,她距离宇文英也就越远——玉华上界虽然已经被穿成了筛子,各方面的道德水准都低得令人发指,但父子共妻这种事依然是大忌。
宇文英将自己的侍婢让给身体不好的儿子、助他疗伤,这是一桩慈父善待儿子的美谈。但如果媚姨再回到宇文英身边,这可就是丑闻了。毕竟当慈父的怎么能收回自己已经给了儿子的东西呢?
所以哪怕日后宇文敬已经入了土、甚至是灰飞烟灭连渣儿都没了,宇文英也不会再让媚姨回到他身边伺-候。
可惜的是,在这里的是叶棠。
“看来公子求死之心是真的坚决,不惜说出这种话也要赶妾身离开。”
一把抓起宇文敬乌黑浓密的长发,瞧着他在自己身下露出吃痛的表情,叶棠笑道:“可妾身不打算送公子去死。”
“毕竟公子要是死了,妾身还不知会沦落到谁的手中。”
时光回溯之前,宇文英知道媚姨是因为倾心于自己、这才捏着鼻子认下了去为他儿子延命的任务。宇文敬死后宇文英自觉亏待了媚姨,遂将媚姨放到了宇文清的身边。
伺-候小姐不需媚姨时时刻刻奉献自己的身体,这多少能够挽救一下媚姨糟糕透顶的-名声。待日后宇文清嫁予他人,媚姨也就能跟着宇文清正大光明地走出宇文家。
届时,媚姨的身份便不再是连妾室都算不上的侍婢。她作为教导小姐的人,是有资格称自己为宇文清的老师的。
待有了这重身份,媚姨也就不会碍于名声而嫁不出去了。
至于为什么都修仙世界了,这世界一堆神魔鬼怪都在通婚媾和了,这世界还有炉鼎体质这种鬼东西了,这世界还向女性要求贞洁,归根结底只能总结
为一个理由:注视者们希望如此。
让这个世界诞生的注视者们有着怎样的贞-操观,这世界的贞-操观就是如何。
“与其去服-侍那些老丑畸怪的玩意儿,留在公子的身边倒还好些。”
带血的丝帕被风一吹就飘出去老远,轻抚宇文敬那张堪称绝色的脸,叶棠笑道:“公子你这般不中用,我用一炷香的时间便能令你一晚都爬不起身。躺你旁边我大可安心地呼呼大睡,不必担心什么时候就被人捞过去一阵往死里折腾。”
被叶棠抚摸面颊时祖母绿的眼中透出一丝鄙薄。到听见叶棠说他不中用,宇文敬飞快绯红了一张俊秀的面庞,连脖子和耳朵都跟着充血涨起。祖母绿的眼睛里更是透出宝石般的火彩来。
“——”
他抿着唇,灰败的脸倒是因此而多了两分血色。
拍拍宇文敬的脸,叶棠好整以暇:“公子若真想死,那便好好设计一个不会连累妾身的死法,或者死前替妾身安排好完美的退路也行。”
“公子若是做不到,就休怪妾身以你做挡箭牌了。”
把宇文敬扔回草地上,叶棠扯下了宇文敬的腰带。
她保下宇文敬其实只为一个理由:宇文敬怎么看都是气运之子。只不过这气运之子气运受损了而已。
宇文敬仙骨被毁这件事有没有那“天命反派”的手笔这会儿她还没法确定,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只要宇文敬活着,只要宇文敬的气运回来,他这个气运之子一定会吸引来将所有气运之子都视为猎物的“天命反派”。
届时她大可以嗑着瓜子看“天命反派”与宇文敬这个气运之子斗智斗勇,双方大战三百回合。还能顺手给“天命反派”送点火上浇油的温暖与雪上加霜的清凉。
第98章 天命、气运与金手指4自作自受。
看得出随便咳嗽个两声都能吐出一口血来的宇文敬这回是真的被叶棠给气着了。这回双修他竟是很努力地……
坚持了一盏茶的时间才晕过去。
宇文敬不肖其父。他仙骨未毁之前就对男女之事并不热衷。一心向死之后与侍女们戏乐也只是玩些翻花绳、扑蝴蝶、掷骰子这样的游戏。
和媚姨双修时宇文敬惯是当条望着帐幔一动不动的死鱼。媚姨见他如此,自也无法投入。一场双修下来,这两人别说是亲近一些,就连话都不跟对方讲了。
要是给不知两人关系的人瞧见了两人这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连视线都要彼此避开的一幕,只怕要当这两人是有新仇旧恨,这才会连对方的脸都不愿意看见。也不能怪媚姨对于宇文敬的死非但没有一点儿痛心,反而在听闻宇文敬死了之后长长舒了口气。
手腕一翻,叶棠扔出两张符箓,以符箓召唤出两个傀儡。这是媚姨本身的能力——进入媚姨的身体时,叶棠将自己的位格与权能留在了这个世界之外。
从土里生出的傀儡,外表是金甲武士的模样。两个金甲武士帮叶棠打了水过来,叶棠随手让他们给宇文敬擦过脸擦过身,再让他们帮宇文敬穿好衣服。
“把他搬回修竹院里。”
接到叶棠的命令,金甲武士一个抱头一个抱脚,把宇文敬给搬走了。
宇文英不是只有宇文敬这一个儿子。事实上光是宇文英认了的儿子,宇文家就足有七、八个。只是唯有宇文敬是宇文英的嫡子。
——宇文敬的母亲、也就是宇文英明媒正娶的妻子生下宇文敬后没过多久就去世了。宇文英自称“克妻”,没有续弦,但他膝下孩子越来越多,足可见这人行事做派。
修真-世家和封建世家还有点微妙的区别。封建世家对嫡庶相当看重,修真-世界却是只看修为。
宇文敬过去天资最好,是以哪怕他没了仙骨,宇文英仍然没有马上放弃这个儿子。
毕竟没了仙骨,宇文敬还有可能修出道骨。
在这个世界里,修真需要至少仙骨、道骨、魔骨、邪骨中的一种。其中仙骨和魔骨一般是天生的,再不然就是移植别人的,总而言之是修不出来的。道骨和邪骨却是能通过吐纳田地灵气、吸收妖魔之力,吞噬天材地宝与妖丹等等方法,在体内凝结而出。
宇文敬仙骨尽毁,但以他资质,想修出道骨也最多也就是两百年的事情。偏偏这小子没了仙骨之后就跟被打断了脊梁一样。非但不想着修出道骨再回巅峰,反而放浪形骸,成天醉醺醺地不干正事。
但凡宇文英还有另一个天资能够媲美宇文敬的孩子,他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指望大儿子能迷途知返。偏偏在宇文敬之后,宇文家再无一个天资如此上乘的子弟出世。
如今宇文敬已经蹉跎到了二百三十岁,宇文英仍不见儿子去老实地修炼道骨。
最让宇文英生气的是因为仙骨尽毁又不肯再次修炼,宇文敬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如今已初有灯枯油尽之相。
看着不上进只想死的儿子,宇文英对宇文敬的耐心是越来越少。他甚至开始觉得选个资质二流的儿子来继承这个宇文家也不是大问题了。
叶棠觉着,宇文家回溯时光后之所以选择将九阴养仙体的宇文清培育成大气运之女献上给“天命反派”,也是因为宇文英开了个坏头——正是因为他这个当家主的都放弃了开拓,而选择了守成,后面宇文家的人才都养成了遇到事情举白旗的习惯。
从釜底抽薪的角度上来说,这会儿还在韬光养晦的“天命反派”相比起后期那个已经夺走很多强者气运的“天命反派”来讲要好击杀得多。
奈何媚姨能力有限。即便她的修为看上去要比这个时期的“天命反派”要高上好几个大境界,但“天命反派”要是不能越级打怪,那还算什么“天命反派”?更别提这会儿“天命反派”在什么地方媚姨都毫无头绪。
要想击杀“天命反派”,叶棠必须和“天命反派”比谁成长得更快。
想到这里,叶棠已经做好了决定。
她回到媚姨的房中,取走媚姨所有的法宝法器与丹药,又去宇文家的管事那里凭功勋兑了恢复药与各种各样的天材地宝。
与本人如何看待无关,与大公子双修这事儿对媚姨而言,还是挺大一份功劳的。这份功勋足以让叶棠面前的桌子堆满她要的东西。也让周围来来往往的宇文家门客、仆从们眼气眼热。
“媚姨,你这是要去哪里?”
管事上下打量叶棠几眼,他那不怀好意的视线让他看起来极为猥琐。
“你不会是想不回宇文家了吧?”
口吻虽是打趣,但叶棠毫不怀疑她前脚刚走管事就会去通报宇文英说她打算逃离宇文家。
叶棠把东西一件件收进戒子空间里。
“大公子身体不好,我想为他猎几只妖、取些妖丹给他服用。”
宇文敬不想吃,那就把他绑起来强灌下去。
——能够在宇文敬这个鱼饵旁边守株待兔等着“天命反派”自己找上门来,叶棠根本没有理由把时间浪费在找“天命反派”这件事上头。
“唷,媚姨你这是真的看上大公子了?”
旁边一门客调侃一句,手还伸上来勾住了叶棠的腰:“咱们大公子不是只有一张脸能看么?与其死心塌地地跟着他那种腰都不会动的废物,不如来跟我——噗!!”
门客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金甲武士一拳正中门客的脑袋,差点儿没把他的头都给打扁。只是那门客虽用功法护住了自己的脑袋,避免了猝死的结局,金甲武士这一击还是打得他鼻血长流,让他血溅当场。
“刚才怎么好像有狗在叫……”
叶棠一手扶颊,满脸困惑。
“你这个——!!”
那挨了打的门客从地上爬起,抽出腰间长刀就向着那金甲武士反击。
金甲武士只是外表凶恶,本质不过是一滩黏土。那门客在长刀上裹上一层修为,朝着那金甲武士就砍,众人只见泥屑像天女散花一样飞溅而出。
“哎呀!”一声,宇文家管事连忙抬袖掩面,可惜他还是掩晚了,几块泥屑先是打在他脑门儿之上,后是溅脏了他的衣服。
心中暗骂那门客几句,宇文家管事却也没有喊停那门客攻击叶棠傀儡的行为——他不想让叶棠出去,或者说,他不想没从叶棠身上得到什么好处就放她出去。
瞥着叶棠那凹-凸有致、玲珑曼妙的身躯,这货喉头滚动,暗自咽了口口水。
叶棠如何感觉不到身后那恶心的目光?
这世界是忠实地再现了注视者欲-望的世界。媚姨的身材十分火辣,火辣到畸形的地步。她胸比肩宽,腰更是细得像是没有盆骨。
这世界的女性着装也非常的……
廉价且风-尘味十足。
这里没有女子穿裤子,甚至没有女性穿正常的长裙。所有女性,要么穿得是连大-腿根部都快要遮不住的迷你超短裙。要么穿得就是极为轻薄、极为贴身,甚至都像是一层乳-胶套在身上那样的旗袍。
这种旗袍大多无袖,会让女子露出双臂、肩头、锁骨与大片的胸脯。裙摆上还一定都有高开叉,叉高到接近肚脐的位置。
叶棠现在穿的就是这种旗袍。于是那管事的目光就跟带着口水的舌头一样,已经舔在了她露出的雪白
手臂与修长双-腿上。
“我从不知道,管事在着居然还能任由一群外人欺负我这个忠仆。”
叶棠回首一笑,被削成一滩烂泥的傀儡竟然重新化形,化为了更加高大的金甲武士。且,还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两个!
两个金甲武士一左一右,对着那门客的脑袋就是一拳。
“砰!”
门客的脑袋没被打炸,可他也是眼冒金星,鼻血乱喷,连门牙都掉下来半颗。
最可怕的是他用来护住头部的那一层修为,已经出现了裂缝。
“不……不可能……!”
门客惨叫一声,旋即众人只见那两个金甲武士全力挥拳,四个拳头以人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朝着那门客的脑袋轰去。
红白乱溅不过是片刻之后的事情。
这一次,不光是管事,就连其他看戏的门客与仆从们都是连连惊呼,个个后退。
而叶棠,她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在她的前方,那里立着第三位金甲武士。
这金甲武士替她挡下了所有赃污,也在警告着在场的其他人:再对媚姨不敬,这门客是什么模样,待会儿你们就会变成什么模样。
“媚姨、媚姨误会了……”
管事搓着手,连连冲着叶棠赔笑。他那模样,就跟一只卑躬屈膝的苍蝇差不多。
“我怎么会看着外人欺负媚姨呢?”
说罢管事转过头去就对着自己的手下怒道:“还不去把那不识大体、自作自受的脏东西给清理掉!”
第99章 天命、气运与金手指5藏龙岗。
门客的尸体很快被下人们七手八脚地抬走了。就是地上的血迹一时半会儿拖不干净,溅在墙上的红点白点也还在那里,空气中仍然漂浮着一股血腥的气味儿。
“媚姨不如里边儿请?”
管事殷勤地把叶棠往管事房里请,叶棠却只是笑,脚下半步不挪:“管事可是忘了我急着出去猎妖兽、取妖丹给大公子疗伤?”
“是是是……是我糊涂了。”
管事赔笑,咽下了口中的挽留。
事实上以宇文家的实力,想要妖丹根本不需要媚姨这种身份的人出去猎妖兽。城里那么多商行,随便叫一家上门,就是买不到有价无市的一品妖丹,买上几颗二品、几十颗三品妖丹却是容易至极。
管事明知叶棠说要去猎妖兽就是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宇文家,却因见识过叶棠的实力后不敢与她翻脸。
他甚至都不敢大喇喇地直视叶棠的身体了。
可见,能让人管束好自己眼睛的不是衣服、不是打扮,而是权利。
这个世界,人的权利更多得来自于个人的实力,换作一个文明的现代社会,这份权利就需要从别的地方获取了。
“那不然这样吧,我让人把媚姨要的其他东西都放进百宝袋里一并给你,也省得你一件一件往戒子里放了。”
“若是能如此,自是再好不过。”
得到叶棠的首肯,管事连忙拍了拍手。仆从们应声聚拢过来,没一会儿就帮叶棠打点好了百宝袋。
所谓“百宝袋”也和有储物能力的戒子一样,内置空间。区别在于戒子约等于冰箱冰柜,容量比较小,但放进去的东西会处于时间流速极为缓慢的空间里,不容易挥发、变质、散溢。
百宝袋相当于小库房。内部空间更大,就是袋内时间流速只比外界慢一点点,不适合长时间存放紧要的天材地宝。
“那我……那鄙人祝媚姨旗开得胜、早日取得合适的妖丹!”
抱拳拱手,管事亲自送叶棠出门去。去时还“忘了”向叶棠提起百宝袋所需功勋多少的事情,凭白把百宝袋送予了叶棠。
把被人当盐洒出来驱邪退魔的百宝袋系到腰间,叶棠从腿上的符夹里取出一张符箓。
有风吹过,当风略过那张明黄的符箓,风便有了实体。一只风鸟从符箓里钻出,扑扇着翅膀脆鸣一声。叶棠当即乘上风鸟,风鸟旋即展翅。
巨大的翅膀掀起一阵飓风,这风吹得管事与他身后仆从睁不开眼睛。等这一行人终于能把眼睛睁开了,风鸟也早已到了很远的地方,在众人视野里只剩豆粒大小。
“媚姨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了得了……”
管事既庆幸自己见风转舵的速度,也庆幸媚姨没与自己计较。
“难不成、是因为和大公子双修,所以她的进境才这样快……?”
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倒是能说明媚姨为什么急着出去找妖丹来给大公子服用了——只要大公子还有一口气在,媚姨就能靠他日进百尺,大公子多活一天,媚姨就能与他多双修一次。更别提与大公子双修她还能得到功勋,这些功勋又能兑换成为数不少的天材地宝。
越品咂越觉得自己想得没错,管事叫来心腹仆从,打算知会家主一声。又在眼珠子转过几转后决定亲自去见宇文英。
“你说媚姨带着能换出来的所有天材地宝走了?”
宇文英对媚姨如何、对大儿子如何并不敢兴趣。起初听管事的报告时他心不在焉,只是用鼻腔哼上两声表示自己在听。待听闻媚姨外出猎妖后,他才放开怀中娇儿,将人从房里赶了出去。
“是的,家主。不过鄙人想说不准媚姨还真是去猎妖去了。”
在宇文英面前讲述自己方才的所见所闻,又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分析了一通,管事道:“我还同其他的下人打听过了,说是媚姨走前,还与大公子那个……嘿嘿,双修了一番。比平时的时间都长。”
想到往昔媚姨在自己塌上的万般娇怜,宇文英多少有些可惜不能再光明正大地招媚姨到自己房里。但想到付出媚姨一个就能赢得的好名声,他又觉得这不算什么。
不能光明正大地招媚姨来服-侍自己,但他能和媚姨私底下见面嘛。
一直往大儿子那里送天材地宝,结果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他已经不想做了。没见他其他的儿子们都在私底下埋怨他,说他尽是对大儿子偏心么?等大儿子死了,他还要从其他的儿子里头挑选出自己的继承人呢。既然大儿子死志已决,他不会成为下一任家主,那他就不可以和其他有可能成为下任家主的儿子离了心。
可天下人不光长着眼睛,还都长着一张讨人厌的嘴巴。
他若是对着大儿子什么都不做,外头的人只会说他气量狭窄,即便儿子不领情、他这个父亲也该支持儿子到最后一刻。他这么轻易地就放弃自己的儿子,可见他不光人品不行,宇文家还一点儿都不爱惜天才。
这也就罢了。十几年前他就零零星星地听到过传闻,说是他嫉妒自己儿子的天赋,遂毁了儿子的仙骨。这才导致他那天赋卓绝的儿子仙骨尽毁后不肯重修道骨,一心向死。
他若是不做点儿什么向世人表现出:“我比谁都想挽救我儿子啊啊啊!!!”只怕明天他大儿子一死,后天他就能在众口铄金之下背个妒子弑子的罪过。
把媚姨送到儿子身边,就是为了让世人看到:“看!我为了我这苦命儿子,连我自己最爱的侍婢都给出去了!只要我儿能长命,一个三阴欢喜体又能算得了什么!”
世人见他这般,也就不会再去关心这个月他又送了什么天材地宝给儿子,这一批天材地宝是比以前多,还是比以前少。
“罢了。不必找人跟着媚姨。”
心道媚姨这样的炉鼎体质,就算走出宇文家的大门也只会变成一只肥羊。
她若还有点脑子就会回到宇文家来,她要是没脑子……那让她在外面涨点教训也是好的。
“是,家主!那大公子那边——”
“照实说就行。”
宇文英说罢,挥袖让管事退下。
被他赶出门外的娇儿这会儿又被他唤了进来。娇儿气他对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不满地捶着他的胸膛,他只是大笑着将娇儿提到了塌上。
这娇儿也是个炉鼎体质。虽然只是个双阴聚灵体,不如三阴欢喜体,但她年幼好哄,与媚姨相比又是另一番风情。
……
玉华上界有许多秘境。大部分的秘境都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才能开启,也有少部分的秘境全天候不分时段随时都能进——当然,进去了就有很高的概率嘎在秘境里,永远没法出来。
藏龙岗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叶棠会选择这里是因为藏龙岗就在玄水国境内,出了宇文家所在的鼓城之后不消半日就能到达。
说起来藏龙岗与宇文家还有那么些渊源。
宇文家祖上原型是鼓,即人面蛇身的烛阴之子。鼓城之所以名为鼓城,便是因着这个原因。
当年宇文家的老祖宗就是拿人面龙身的原型和另一支原型是鸟首龙身的家族一起,在藏龙岗围杀一条黑龙。
黑龙是死了,但黑龙留下了诅咒,让那支鸟首龙身的家族都化为了它的尸兵。宇文家的老祖宗被迫在藏龙岗设下禁制,欲等日后休养好生息再来解决尸化黑龙与它的尸兵们。
谁想这一养……整个宇文家就像是忘了藏龙岗的存在,此后除了不怕死的初生牛犊敢往这里钻,其他族人都不会踏入这藏龙岗一步。
对外,宇文家“大方”地表示愿意将藏龙岗当成一处公共秘境,公开给各方势力修行、取宝。实际上人人都明白,宇文家这是不乐意自己劳财伤命地去填藏龙岗这个坑。
到了如今,藏龙岗外围危险度比较低的地方已经每一寸都被人挖过了。深处危险的地方,那是只有傻子才会进入以身饲尸兵。
而宇文家的人……休养太久连獠牙都给养掉了的这个家族,如今已经没有人可以化出人面龙身的鼓之原型了。
乘着风鸟直接穿进连接着藏龙岗的法阵里,叶棠将被气流吹乱的额发别到耳后。
为什么龙傲天小说里的龙傲天总能越级打怪成功?这除了龙傲天自带主角光环,其实也是因为龙傲天与其他强者大能的出力方式不同。
简单来说,追杀龙傲天的大能就跟水龙头一样。纵使这个水龙头里可以流出来的水的总量是一吨,但因为水龙头的口径与水压限制了水从水龙头里流出来的速度,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攻击力十分有限。
龙傲天就不一样了。
龙傲天总是处于高压环境之下,这使得他们从水龙头进化成了淋浴器,再进化成高压水枪。纵使高压水枪连接的只是一个两升的小水箱,在高压水枪打开的瞬间,那股爆发力就足以胜过水龙头许多。
当然,想从水龙头变成高压水枪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只有一次次高强度地放出所有的修为,一次次地把自己逼至修为枯竭的濒死状态,再去修复自身、恢复修为。经脉、肉-体、精神才能习惯这种大功率的强放出。
媚姨的战斗经验在一般修士里算是多的,但在强者眼中就不值一提了。
叶棠来到这藏龙岗,猎妖取丹不过是个幌子。她的主要目的一是把自己从水龙头变成高压水枪,二就是——
第100章 天命、气运与金手指6公子怎么能疑心……
叶棠想要尸龙身上的魔骨。
“天命反派”能看到人身上的气运值,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才能精准地定位要打脸哪些气运之子,收服哪些气运之女。
根据媚姨的记忆,这位“天命反派”不止一次提到过“系统”两个字。那么叶棠可以肯定,“天命反派”这种能够看到气运值的能力,就来自于系统。
既然是系统,那系统给出的数值要么是设定好的数值,要么是按照某种逻辑、某种算式计算出来的结果。
如果是计算出来的结果,那么这个结果应该时时都有变动。毕竟人的气运会随着际遇与自身的选择而改变,只要人还活着,气运的数值哪怕只浮动、下跌一、两个数字,也该一直有所变化。
媚姨原型是只小乌虬,换上尸龙魔骨会让她的命运大幅度偏转,带动气运也跟着转变。
如此一来,只要叶棠见到了那“天命反派”,就能知道他眼中的气运值究竟是系统一开始就设定好的数值,还是系统实时计算的结果。
如果“天命反派”看到的气运是系统一开始就给各个登场角色设定好的数值,那么“天命反派”看到她也只会看到媚姨原本的气运值。
如果“天命反派”看到的气运值是系统计算的结果,那么只要能扰乱系统自带的运算公式,让系统的逻辑产生某种谬误,“天命反派”就无法通过系统看到正确的气运值。
看不到正确的气运值,“天命反派”虽然仍是可以精准定位要打脸、要杀死的气运之子——毕竟天之骄子个个都在天阶上榜上有名,跑不了。
可他没法再精准定位要收的气运之女——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女确实有那种不世出的强者,但更多的是那种籍籍无名、被埋没在人海里头,直到“天命反派”找上她们,给了她们出人头地的机会她们才成为一代宗师的女子。
“好了,”
从符夹里捻出一叠符箓,叶棠面对包围过来的尸兵,笑道:“各位可否为我的魔骨让一条路呢?”
符箓拍出,一个个金甲武士从地里爬起。有的金甲武士连身体都还没有凝出,一双大手就已经把尸兵往泥土里头拖了。
尸兵是尸,已是亡者。它们虽不怕死,却是怕被碾成肉泥——到了肉和泥都混在一起分都分不清的地步,就算是尸兵也没法重新聚合。
一时间整个藏龙岗里噼啪之声乱响,就像是有一百家手打肉丸店同时开张,每一家都拼了命地在疯打肉丸。
偶有突破金甲武士的尸兵向着叶棠袭来,然而下一秒这些尸兵就被红莲之火吞没。
叶棠离开宇文家时兑换了不少火系符箓,还兑了些白磷红磷之类的素材。她一面随着金甲武士前行,一面根据媚姨的记忆在符纸上用混合了白磷红磷的朱砂写下火系符咒。
说实话,叶棠认为媚姨的傀儡术冗余的部分太多,这种冗余加大了耗损。
但叶棠还是从头开始理解并掌握媚姨的傀儡术。她并没有因为自己曾是真神就看不起媚姨的术法。
随手往嘴里扔了几颗丹药,叶棠再召唤出几个金甲弓兵来。
……
宇文敬是躺了五天后才重新恢复意识的。
他听说媚姨为他去猎妖的那个瞬间,先是愤怒——难道是他做得还不够明显吗?他不想活了!他真的不想再活下去了!所以他压根儿不需要有人为他延命!
接着宇文敬慢慢地冷静下来。
不,媚姨不一定是为了他猎妖去了。说不定媚姨只是以猎妖为借口,离开了宇文家。……就像那天她说的那样,一旦他死了,她还不知道会被他父亲送到哪里去。与其留在宇文家等着不知道被塞给哪个老丑畸怪的长老,倒不如她自己离开宇文家,去宇文家之外寻找她愿意伺-候的英主。
所以,媚姨是相信了他的话,理解了他的死志坚决,所以才离开的吗?
宇文敬靠在床柱上,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该笑,还是该感叹第一个信了自己话的人,竟然是讨厌自己的人。
夜里很黑。为了不打扰大公子休息,侍女们没来点
灯。
先前那些侍女是觉着他不一定会死,或者是死前还能给她们点好处,这才愿意围着他与他玩闹。结果他当众吐血,让那些侍女真的明白他命不久矣。后面他晕厥过去失去了意识,也就拿不出什么现成的好处给那些侍女们了。
无利可图,侍女们自然是连演都懒得演一下深情。
饥肠辘辘的身体顺着床柱重新滑倒在床上,宇文敬笑了起来。
他那么想死,却也依然会饿。可笑因为仙骨被毁,又无道骨护身,他连辟谷都做不到。
这可真是讽刺。
“走了好……”
想到明显与以往不同的媚姨,宇文敬闭上眼睛。
“不要回来了……”
宇文家不值得留恋。无论是之于他,还是之于媚姨。
过去宇文敬也想飞出这个家,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然而外面的世界也没有宇文敬想象得那么美好。
处处都是勾心斗角的小人,哪里都有为了自己而不择手段的恶徒。
接近他的人都想从他身上得到点儿什么,他就像是一坨刚被屠宰出来的肉,无数蛆虫在他身上蠕动攀爬,只想再对着他咬上一口。
……
宇文敬快死了。
媚姨离开宇文家不过七日,宇文敬便已经食水不进。
一月之后,宇文敬已经是被仙药吊着最后一口气。
再过两月,鼓城已经是家家都开始准备白皤纸钱。大家都怕大公子这一死,鼓城白布纸钱涨价,都先囤起来了。
宇文家家主宇文英大骂媚姨欺主背主,明知大公子没了她不行,还丢着性命垂危的大公子不管,自己一个人不知逍遥到了何方。
跟着整个鼓城-的人都听说了一个传闻:宇文家大公子宇文敬爱上父亲身边的侍婢媚姨,然而被媚姨拒绝。宇文敬伤心之下走火入魔,这才仙骨尽毁。宇文家家主看儿子这般喜爱媚姨,便把爱重的媚姨送给儿子,谁想媚姨嫌弃大公子已经是个废人了,眼见大公子即将魂归西天、家主又不要她回他身边,便丢下大公子在寂寞里等死,自己先拿着宇文家给的种种宝贝寻高枝儿去了。
像是要佐证这个传闻那样,鼓城里又流传起了新传闻。
新传闻中宇文英天天哭泣。有时在城楼上哭,有时对着家里的牌位哭,更多的时候他在自己的屋子里哭,总之他什么时候在哪里哭鼓城人人都知道,就跟亲眼看到了似的。
这天,已经昏迷许久的宇文敬醒来了。
他张着干涸起皮的唇,意识到自己这是回光返照。
想到这些天他意识朦胧里听到的传闻,他拼命动起僵硬的手脚,试图从床上爬起来。
宇文敬太久没有动作了,他确实从床上爬了下去,只是他也摔在了地上。
大约是谁都不想当那个发现尸体的人,免得沾了晦气。宇文敬的屋子周围没有一个侍女,甚至没有一点儿人的声息。
发觉自己喊人也没用的宇文敬只得像只掉落在地的破风箱那样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好半天才攀住椅子腿儿,狼狈地扶着椅子起身。
可就连这该死的椅子也和宇文敬做对。他扶着椅子刚要站起,椅子就歪倒下来。
宇文敬又摔回了地上,椅子还砸到了他的身体。
好消息是宇文敬的身体已经连知觉到没有了。椅子砸中他他也不觉着疼。
“真是的……”
宇文敬叹息一声,忍不住埋怨媚姨一句。
“至少从我这里拿了能证明你清白的证据再走呀……”
他不能让媚姨背上害死他的罪名。他要留下一丝神念,告知世人不是媚姨丢着他不管他才会死,他之所以仙骨尽毁也与媚姨无关。
他那句脱口而出的埋怨与其说埋怨,不如说是担忧。
“罢了……只希望这缕神念不要被我父发现,不要被我父毁去……”
宇文敬说着,一手握住了那把倒下的椅子。
把神念寄宿在椅子里实在没什么风雅可言。但想到椅子大概不会被自己的父亲检查,宇文敬又觉得这个选择还行。
咳嗽两声,宇文敬微启嘴唇。
“媚姨——”
“唤我做什么?”
一道红色的身影从空中飘下,就跟一片绯红的花瓣落下来、掉到人眼皮上似的。
叶棠红色的裙角轻轻擦过宇文敬的面颊,她手一扬便把宇文敬放回了床上。
“公子莫不是想我了?”
叶棠的玩笑实在让宇文敬笑不出来。
他嘴角来回抽搐,最后才像是要咬叶棠一口那样恶狠狠地挤出干哑的音节:“你回来做什么……!”
她知不知道她回来那就是自投罗网!?整个宇文家都在等着把他身死的责任推到她这个侍婢的身上!
叶棠故作惊讶,以手掩口:“公子难道不知我是为你猎妖取妖丹去了?”
“我的忠心天地可鉴,公子怎么能疑心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