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向导21不会得救。
应当属于恐怖分子的情绪消失了,那份情绪还在消失前从亢奋、激动、不耐烦转变为了难以置信、不解、愤怒与憎恨。
这个恐怖分子是被杀了?三号车厢的乘客们……情绪只有肝胆欲碎的恐惧与猜测着援兵什么时候才会来的焦躁,那么看来,杀了这恐怖分子的不是乘客,而是……他的同伴?
五号、六号车厢依次脱落,叶棠安抚着三号、四号车厢里的乘客们,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怎么动手讯号还没来!」
「五号车厢不已经脱落半分钟了吗?」
「为什么要在这种节骨眼上停下啊!?」
「打开车钩就能安全了!为什么还不让我们打开车钩?!」
「受不了,再不让我们动手我就要自己动手了!」
“四号车厢的志愿者们,请稍安勿躁。”
加大安抚精神的效果,叶棠在脑海中构建出三号车厢的情况,并将之送入四号车厢乘客们的脑内。
“从三号车厢已经可以看到四号车厢的情况,为了避免犯罪分子注意到这边的动向,还请稍加按捺。”
从车厢内播放的杀人投影已经停止的情况来看,死了的恐怕是那个进行投影的恐怖分子。那么剩下的那个恐怖分子,应当就是用能力杀死列车长的少年。
可那少年为什么要在这时杀死同
伴呢?
是因为他和同伴内讧了?不。这个少年的情绪始终没有变化过,他那同伴死前虽然对他恶意满满,但两人并不像是有过争吵的样子。
那就是杀人灭口了?可杀人灭口是需要前提条件的。这个前提条件就是知道己方没有胜算,因此蜥蜴断尾,处理掉可能泄露内部情报的底层人员。嗯……这就是说应当认为少年已经通过某种方式知晓他另外两个同伴全军覆没比较好吧。
但在杀人灭口之后那少年为什么不逃呢?他是在等人来接应,还是说他打算放弃抵抗,愿意以情报作为条件与特警交涉,成为阶下囚保住一条性命?
不,这仍不合理。
等待来接应的人不应当没有一丁点儿焦躁与疑虑,哪怕他得到接应已经在前来的路上的情报、哪怕前来接应他的人是他最信任的人,等待的这个过程始终是让人忐忑的。
如果打算放弃抵抗,争取与特警交涉,那心中更该有诸多计较、顾虑与盘算,不可能一点情绪起伏都没有。
叶棠能想到的可能性,只剩下最后一种:
少年在等死。
他坦然地接纳了自己一定会死这个结局,所以不再对任何事物抱有想法。
“一鸣,看我手势。待会儿我比出这个动作,你就对三号车厢里的恐怖分子进行精神攻击。”
梁一鸣坚毅地颔首。
长时间不间断地使用能力让他多少有点不舒服的感觉。可施展一次精神攻击的余力他还是有的——陈sir不会强人所难,她也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精神力的剩余量。如果她开口要求他这么做,那一定是认为他绝不会失手。
“云驰,来我身边,把我和一鸣传送到二号车厢。”
二号车厢是空调发电车,其中没有乘客,只有为空调提供电力的发电系统。
云驰听命行事,休息了数分钟的他这会儿已经不再发抖,精神力也有小幅度的回复。
三人很快汇合,从四号车厢内消失。四号车厢内的乘客们正要惊呼,就听叶棠指挥道:“就是现在,请去连接处打开车钩。”
这下没人怀疑叶棠和梁一鸣是逃了,所有人都理解到叶棠与林景晖是去引开人在三号车厢的犯罪分子了——在乘客的面前,叶棠绝口不提“恐怖分子”四个字,只称他们是“犯罪分子”。
别小看这两字之差。小偷小摸的贼是“犯罪分子”,抢人包包、砸人玻璃的也是“犯罪分子”,人们听到“犯罪分子”并不会立刻联想到红白乱溅的血腥场面。
“恐怖分子”却不同。一说到“恐怖分子”,一般人脑内最先出现的必然是飞机创大楼,几人、几十个人跪成排被人用残忍的方式处决。“恐怖分子”四个字光是说出来就能给一般人极大的心理压迫感。
先前按捺了多久,这会儿四号车厢内的乘客们就有多积极。除了一开始就举手愿做志愿者的乘客之外,这会儿还有许多人也涌向了车厢连接处。
眼见去的人太多,通道都给堵了,还有人压着嗓子道:“顺序来!让力气大的先上!手麻了没力气了就换后面的人!前面撤下来的人都自觉到后面去,别挡着人上来!”
一听有道理,乘客们果然依言而行。而此时,叶棠在二号车厢里对着梁一鸣做了手势。
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炉猪、炉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熏鸡、八宝猪——
一串无意义的菜名突然如巨浪般拍向褐肤少年的脑海。同时涌入的还有《三字经》、《唐诗三百首》以及一些经典电影里的-名场面、名台词。
这些完全不搭边的信息杂糅在一起,就好似螺蛳粉里拌了臭豆腐被丢进火锅里去煮,火锅又突变成喷泉四处乱喷,喷出来的东西化为活生生的家禽扑翅乱飞一样无厘头。
是的,这就是叶棠为梁一鸣量身制定的攻击方法。
谁说心灵感应就一定只能用于通话?入侵对方脑袋,用乱七八糟的讯息照样可以塞爆对方的思维。
只是要做到这一点,需要梁一鸣自己先学习更大量的内容,习惯把不同的内容嫁接到一起,形成一股让人无法进行理解的东西,并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些东西统统灌入到他人的思维里。
梁一鸣练习了很久,真的是很久。他刻苦到连晚上做梦都在编造这些个让人无法理解的内容,以至于在拿这些乱七八糟的内容塞爆他人脑子之前,他自己就先思维混乱了好几周。
好在梁一鸣还有云驰这个竞争对手。
虽说他俩点的技能树不一样,但不想输给对方这一点是一致的。云驰增肌练体能时梁一鸣也会跟着跑圈做俯卧撑,顺道背诵顺口溜、记菜名菜谱。梁一鸣背诵唐诗宋词《三字经》时,云驰也会跟着在旁边学学,还给梁一鸣出主意说也背背数学公式、物理化学地理。
一加一不等于二,如今的云驰和梁一鸣已经有了自己独到的武器。
尽管这些武器还比较粗糙,仍需打磨,但两人已经有了明确的前进方向。有了面对恐怖分子也不畏缩的勇气。
被梁一鸣用讯息攻击思维,褐肤少年脑袋一炸,不及反应,人已经被移动到了二号车厢之中。
在少年从三号车厢消失的这个瞬间,先前已经得到叶棠指示的三号车厢乘客们飞扑向车厢连接处。
已经通过叶棠和梁一鸣看到四号车厢是如何排队交换人手加快打开车钩速度的他们动作得甚至比四号车厢的乘客还快。
一路从车顶上跑过,一路援护乘客们的林景晖没想到四号车厢才刚打开车钩不到五秒,三号车厢就已经跟着脱落下来,连忙召唤出更多的力场盾,分隔开三号车厢与四号车厢,避免两节车厢相撞。
想要保护的人就在前方不远处,偏偏自己距离她还有二十米!而这二十米的距离还在扩大、扩大、扩大!
林景晖强迫自己摁下心头焦虑,只专注在叶棠交给他的任务上。
前面二号车厢距离林景晖更远了。
因为负重不断减轻,电力机车的出力大小却未经调整。现在还被电力机车拖着跑的两节车厢移动飞快。
本来T10次列车距离到达湖城大桥还剩至少五分钟的时间,这会儿只有不到两分钟了。
忍着脑子像是被人用手搅碾成碎豆花的痛感,褐肤少年抖着手向自己胸口的背心伸去。他的手刚要按下上面一个按钮,云驰与他身上的背心就一起消失了。
——叶棠早在看到投影时就注意到了少年身上的背心。那件土黄色的背心与防弹背心的质料不同,从厚度上来看也不像是用于防弹。最重要的是,这件防弹背心里面隐约可见几根电线。
这是自爆背心。
叶棠交给云驰的任务,除了移动到三号车厢内把少年传送过来,就是让云驰带着这件自爆背心移动出去,将这件自爆背心处理掉。
轰!!!
云驰消失的两秒过后,T10次列车前方,明珠湖里盛大地炸开了花。无数湖水被炸上天空,又化为暴雨散落下来。
浑身湿透的云驰喘息着从明珠湖岸边出现,脚一滑差点儿又栽进湖水里。
揪住岸边的野草,云驰回头去看。那只剩两节车厢的T10次列车与湖城大桥之间已经相当接近。
“陈sir、一鸣——”
云驰还想移动,哪知脑仁忽然针-刺般疼痛起来。惨叫一声,云驰栽回泥草之中。他就像是一条被扔上岸已经有些时候的鱼,奄奄一息,连挣扎的力气都不剩,只能小幅度地抽搐着。
云驰的精神力已经见底了。
梁一鸣的精神力也接近枯竭。他的脑仁一阵一阵发疼,视野也时不时模糊一下。但他还有体力,因此并不惧怕少年。
在梁一鸣看来,被云驰带走的自爆背心是少年最后的杀-手锏,他朝着少年就是一声怒喝:“投降吧!”
少年默不作声。他抬起手指,隔着虚空点向梁一鸣。一对黑色的眼珠就像是两块石头,冰冷、坚硬,没有丝毫属于人的情绪。
叶棠往梁一鸣前面闪身,她头上的船形帽飘落下来。
鲜血喷出,叶棠的手臂上少了一块布料,也少了一块肉。被叶棠
推到旁边的梁一鸣先是脸色一白,跟着气得双眼发红。他不管自己的精神力是不是所剩无几,调动起精神力就想再用无意义的讯息塞爆少年的脑子一次。谁想,少年忽然不动了。
叶棠站在一片旷野里,在她身旁跪着的是一对兄妹。
哥哥是那褐肤的少年,只是他比现实中看起来更小几岁。他的妹妹则更加幼小,小到四肢像畸形的竹竿,几乎要撑不起水肿的脑袋。
但妹妹还是笑着,朝着哥哥一直笑。笑得仿佛他们不是身处人间地狱,而是在一处世外桃源。
对一无所有,记事起就再也找不到父母的哥哥来说,妹妹就是他活下去的理由,妹妹就是这世界上唯一的珍宝。
“这是你的能力吗?”
少年的声音出现在叶棠身后,他似乎已经明白自己被叶棠带入了他的回忆之中。
“可你明明不是哨兵。”
叶棠笑了一下,没有对少年作出攻击的姿态。
都说人在死前会看到走马灯,灯里有着自己一生的经历。这少年尚未死亡,脑海中却已经浮现出走马灯。叶棠正是抓住这点空档,这才进入了这走马灯里。
少年瞥了一眼记忆中的妹妹,又看了一眼叶棠:“就算你让我看这些也没用。我不会和你们做交易的。”
“因为你妹妹还在那些派你来的人手上,你如果束手就擒,你妹妹会有危险?”
“……”
始终没有情绪波动的少年在这一刻,露出了小小的破绽。
“原来如此。”
叶棠的笑容让少年本没有任何起伏的心头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从你拿到那件自爆背心开始,你就知道那些人是送你……送你们来死的了。”
“但是你没有拒绝。因为你要是拒绝了,你妹妹就可能有生命危险。而那些人承诺你只要你完成任务……不,只要你去执行这个任务,你妹妹的生活就能得到保障。”
柔和的口吻,柔软的语调,叶棠发出的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奇特的蛊惑。她就像是伊甸园里那条蛊惑夏娃的蛇,钻进少年的心里,看遍了他掩藏起来的每一个角落,道出他的每一个念头。
「我已经是杀人犯了。」
少年没有张嘴,但明显是属于他的声音在空中回响。
叶棠与少年周围的景色一变,这次幼小的少年被带到一个脑袋被麻袋套住的人身后。他身旁的大人们让少年用他的能力、用“钻孔”将这个外来者处死。
「肮脏的杀人犯,就该以死在肮脏的水沟里做结局。」
「但爱丽丝,至少爱丽丝——」
他们是战争孤儿,是没有名字的孤儿。妹妹想要个名字,所以他给她取了一个。
“爱丽丝”,梦游仙境的女孩儿,在危机四伏的梦中不断冒险,最后回到温暖现实里的女孩儿。
他将自己唯一记得的童话故事主角的-名字,给了妹妹。
“可惜你的愿望不会实现。”
叶棠倾下-身来,在少年耳边发出带着圣母怜悯般的和善声音。
“你自己不是也清楚,你妹妹不会得救?”
第22章 向导22圣母魔女。
“逼着你成为杀-手的大人是什么重情义讲信誉的人吗?”
「不是。」
少年仍不开口,然而他开不开口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意义了——他的思绪擅自替回答了叶棠的问题,这种听到问题后自行产生的回答反射不是少年可以用理性来制止的。
“你和那些大人之间签订了什么具备强制力的合约吗?比如一方没有执行合约中规定的内容就会当场暴毙那样的合约。”
「没有。」
“既然如此,他们又有什么必要遵守和你的、和一个死人的约定呢?”
「……」
少年无话可说。
背叛比守信更容易,所谓的“誓言”在利益的面前有多么脆弱,亲眼看到过无数次背叛的少年再清楚不过。
而“约定”这种东西甚至还不如“誓言”。
“没有人会督促他们履约,他们不履约也没人知道他们曾经对你许下如此的约定。我明白,你觉得‘即便如此’也没关系。即便这些人没有保障你妹妹的生活也不要紧,因为只要这些人不插手你妹妹的人生,你妹妹就能过普通人的生活,做一个和你不同的‘正常人’。”
“况且,你还偷偷藏了些东西给妹妹。”
“走马灯”不再受少年的控制,浮现在他和叶棠周围的记忆已经不再是那些他回想起来的、和妹妹相依相伴的一幕幕。
现在出现的在少年眼前的,是他拼命隐藏起来,害怕被人发现、害怕被人找到的记忆。
是可能会害他妹妹死于非命的记忆。
眼看着记忆里的自己走进和妹妹一起居住的小屋里,悄悄把一个状似U盘的东西缝到妹妹最喜欢的衣服口袋内层里,少年咬紧牙关,出声:“——住手。”
“怀璧其罪。你妹妹虽然没有做错任何事,可如果被人知道你给妹妹留了那么多的电子货币,即便给你任务的人没起歹心,也足够对你眼热的那些人去找你妹妹的麻烦了吧?”
“我说,让你住手。”
“但是啊,贾马尔,你确定你留给妹妹的东西能被她找到又不被人发现其贵重性吗?你能保证你妹妹不会认为留下这笔钱就再也不回她身边的你,是被这笔买命钱买走了性命?”
“你妹妹肯用你的买命钱来生活吗?用你的买命钱来生活、读书、离开那个国家,你妹妹能心安理得吗?”
少年黑色的瞳孔不再平静,那里绽出一圈圈黑色的波纹:“你住口……!”
“爱丽丝是什么样的性格我不知道,不过我相信,失去相依为命的哥哥对爱丽丝一定是个很大的打击吧。”
白皙的双手从少年贾马尔的颈后伸出,柔软地抱住了他的头颅。
“如果爱丽丝是个柔弱的女孩,那她一定会问哥哥为什么抛弃了她吧?她一定会觉得是她不够好、不够有用,哥哥才抛弃她吧。她要是知道你是为她而牺牲,对着那笔买命钱,她的精神不会被压垮吗?如果爱丽丝是个要强的女孩——”
“我说了让你住口!!”
贾马尔试图给叶棠身上开上几个致命的大洞,然而他忘了,这里不是现实世界。这里只是精神力构筑的,连接记忆的通道。
“爱丽丝难道不会想向买走你命的人复仇吗?”
“啊,不过要是那些人再坏心眼一点,做事再谨慎一点,那在爱丽丝发现真-相以前,他们就会对爱丽丝洗-脑说她的杀兄仇人是我们C国特警吧?”
围绕在叶棠与贾马尔周围的事物又变了。
这一次四周出现了许多个爱丽丝。有的爱丽丝还是孩童,有的爱丽丝却已经成为少女,有的爱丽丝是成年女性,有的爱丽丝看上去已经历了不少风霜。
还是孩童的爱丽丝因为不知道那U盘一样的东西有什么用处,去找人拿电脑查看那U盘一样的东西。结果那人发觉这U盘里的数据连接着大笔的电子货币,于是他谋杀了爱丽丝。
少女爱丽丝发疯地捶打着那U盘一样的东西,惨叫着嚎啕大哭:“为什么!为什么!我不需要钱!哥哥、哥哥……把哥哥还给我!!还给我啊!!”
没有发现哥哥给自己留下遗产的另一个少女爱丽丝则为了钱,走上了和失踪哥哥类似的道路。她杀人,最后也被人杀。
成年的富婆爱丽丝用哥哥的买命钱在夜店买醉,她就着酒吞下大把别人给的“好东西”——只有喝醉和嗑药的时候,富婆爱丽丝才会忘记自己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包括来到这个国家的路费……全是哥哥的血肉。
还有久经风霜的爱丽丝,她已经成了一个杀-手。她要为了哥哥向那些夺走哥哥生命的人复仇。可是她总是凄惨的死去,因为无论她的对手是C国特警,还是那些将他哥哥送上C国土地的恶人,他们都不会对她留手。
“你看,你妹妹始终不会幸福。”
“而你现在甚至不知道你留给妹妹的那笔电子货币能不能正常兑出,会不会迅速贬值。”
叶棠笑着戳了下贾马尔的脸颊:“因为你甚至不懂电子货币、电子金融呐。”
愤怒与憎恶在此刻突破了贾马尔可以承受的极限,有那么一瞬,贾马尔的精神力几乎要在叶棠构建的精神力世界里撕开个口子。
然而围绕在他和叶棠周围的那些爱丽丝们让他分心,他一鼓作气的力量弱了一拍,跟着就再而衰、三而竭。
死死瞪视着面前的叶棠,贾马尔像是要用视线杀死这个可怕魔女。
“不要急着去死嘛。”
含笑的魔女有着教堂彩绘里圣母的气质。
“事情还不到最坏的地步不是吗?”
“向我投降,向C国投降。我们会对外宣称今天劫持T10次列车的恐怖分子尽数被击毙,然后你会被送进C国的监狱里。”
“你的监狱生活不会好过,你会变成疯狂科学家们的研究材料、实验用小白鼠。你会日复一日承受或许比死还要惨烈的痛苦。但——”
叶棠与贾马尔的身旁,一个身穿囚服、戴着手镣脚铐的贾马尔走了过去。
他吃着一看就清汤寡水没滋味的牢饭,还被科学家们塞进各种奇奇怪怪的检测机器里。只是当他经历完这些,有监狱看守喊出了他的服刑号,并告诉他:“有人探视!”
爱丽丝坐在探视间的椅子上,紧张地等待着哥哥。当她看到活生生的哥哥时,她睁大眼睛,露出满目的喜色。尽管她的睫毛上还闪动着几点晶莹的泪花。
隔着玻璃痴痴地望着健康、正常的妹妹,这一刻,贾马尔与那个被叶棠虚构出来的囚犯贾马尔重叠到了一起。
“不论手段如何,我都会将你妹妹转移出来,带到C国。这不是C国政-府给你的条件,是我个人给你的承诺。”
“贾马尔,你不想活着和你妹妹再次相见吗?你难道不想让你妹妹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吗?”
“你知道你做错了事,你也有为这些错事付出代价的觉悟。那你愿意以身作则,告诉你妹妹不要学你、不要和你走上一样的道路吗?”
不是靠杀戮为生,不是以他人的性命为食。能在一个安稳的国家里像任何一个随处可见的一般人那样上学读书、生活工作,这样的生活……
是他们这些从血污淤泥里爬出来的怪物想都不敢想的理想生活。
“你想要什么?”
贾马尔朝着叶棠看过来的这一刻,叶棠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她唇角绽出一个友好地笑来。
“是啊,首先让我查看一下你的记忆吧。”
第23章 向导23你小子变了。
“罗哥罗哥!巡逻让我去吧!”
杜博川很狗腿地跑到罗成的面前,把从自动贩卖机里买来的黑咖啡塞罗成手里。
罗成昨天上的是夜班,晚上执勤时先是处理了一起当街殴打事件——结果被证实为乌龙。“打架”的是一对男性情侣,两人当时在从健身房回家的路上。其中一人质疑另一人偷看别的男人的臀-部,另一人就涎着脸去用力打了一下他屁-股。被拍了屁-股的青年见自己被路人围观,恼羞成怒,一拳把恋人锤翻在地,于是就有没看到前情的热心群众报了警。
这起乌龙花了罗成一个半小时才处理完,之后罗成和队友去巡逻,又看到KTV门口打群架——俩大哥为谁付钱起了争执,这本是出于好意。谁想这争执来争执去,俩大哥竟然都认真了起来,跟着自己大打出手不说,还你喊朋友我喊亲戚,弄了一帮子几十个人来闹事。
罗成和队友一个头两个大,又花了好几个小时才终于把这接近五十号人的口供录完,然后把能回家的放回家去。
深夜有人报警楼底下邻居故意用震楼器震他家,罗成和队友出警后邻居哭着对罗成和他队友抱怨说楼上邻居已经连续半个月天天晚上开轰趴了,他家有老人有小孩儿,老人身体不好,小孩儿还要上学,去敲邻居家门反被邻居威胁说他们再闹就去楼下砸了他家……
又是一番调解,又是一番劝阻。罗成出完警,还在回队的路上呢,又接到警情,说是老太太报警说邻居家的恶犬要咬死她……
一个夜班弄得罗成和队友都是半死不活,好容易挨到下班了,罗成刚买了个面包想充饥呢,上面就发话了:晚班成员延后两个小时下班,这两个小时里他们还得继续出去巡逻。
老实说罗成想死的心都有了,但面对杜博川这波瞌睡递枕头的行为,他还是没有答应。
“……你去巡逻?”
杜博川点头如捣蒜:“嗯!我昨晚睡足八小时,现在活力充足!哥你们都累了吧?那换我——”
罗成狐疑地打量着杜博川。
杜博川这人一向与“阳光”、“开朗”这四个字绝缘,长长的刘海盖在脸上遮着眼睛,活脱脱一副怪人样。他平时还没事就在缩角落里,好像生怕被人发现他存在。因为这,没人愿意和杜博川搭档。
然而总队规定,特警外出巡逻最低得是两人小组。罗成身为小队长,不愿意当那个带头排挤杜博川的人,所以他主动和杜博川搭档巡逻过几次。
第一次和杜博川一起巡逻时罗成就看出来了:杜博川不是个喜欢外出的人,他半点儿都不享受以特警的身份四处巡逻。
这样的杜博川突然跑来对他说他想代替他去巡逻?说这里头没猫腻,罗成不信。
“不用了。我还撑得住。小杜你回——”
罗成刚一摇头,他队友就双眼亮晶晶地大声道:“那杜博川你跟我换吧!”
来不及阻止,眼见杜博川与队友两句话就做完了交接,罗成只得在心中长叹一声,无可奈何地对着杜博川说:“上车吧。”
“好!”
杜博川露出摇尾小狗般的开朗笑脸,跳上了巡逻车。
别看“特警总队”这称呼如此拉风,事实上湖城特警总队的巡逻车和公园里用的导游带队车非常类似。区别只在于导游带队车更长、能够容纳的乘客更多。巡逻小车更有老年代步车的风范,霸气全无不说,还是圆头圆脑的造型。
蓝白相间的巡逻小车开过街道,驶往坐落着政-府办公大楼与沟通诸多商业广场的大街。这里人流量巨大,因此是重点巡逻的街区。
“别吃了!快走!”
一妇女拉着小女孩的手,加快了步子。
自打看到街上出现了几组巡逻的特警,带着女儿出来玩的她就敏锐地察觉到街上的气氛变了。
妇女不知道城市里正在发生什么,她滑开微博、朋友圈也不见异状。但两百米不到的步行街上她已经看到了三组特警,这让她的警戒本能滴滴作响。
小女孩被妈妈用力扯着手腕,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妈妈没注意扯疼了她,作为一个懂事听话的好孩子,她也不敢跟妈妈抗-议,只能拼命迈着小小的双脚,以求跟上妈妈-的脚步。
可成-人与孩子的步距相差得实在是太大了。小女孩没跑多大一截就摔在了地上,手里刚买、还只吃了一口的甜筒就这么喂了地面。
眼眶里蓄满的泪水流了出来,小女孩对着自己的甜筒心疼得哭了起来——她努力了整整一个学期,好不容易语文数学都考到了九十五分以上,妈妈才终于给她买了高级冰激凌甜筒,结果……
小女孩伤心极了,她甚至都顾不上自己那被磕破出血的两个膝盖。
“不好意思罗哥,我去一下。”
杜博川没等罗成把巡逻小车停下就从上面跳了下去,连磕绊都没有一下就轻松落了地。
车上的罗成先是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才张大了嘴。
确实,巡逻小车的速度不快,换成罗成,罗成也有自信能和杜博川一样用漂亮的动作跳下车去。让罗成吃惊的是杜博川竟然有这样的身手。
杜博川在特警总队那可真是万年吊车尾。跑圈训练,别人前面都跑完一圈开始第二圈了,杜博川还在第一圈四分之一的地方。悬吊攀爬,别人都攀爬完一个来回了,还没爬完第一关的杜博川能脚一滑从梯-子上摔下去。
在罗成的记忆里,杜博川真是什么都不好,什么都做不到。
“可能会有点痒痒的,忍耐一下哦。”
扶起小女孩,杜博川向着小女孩的膝盖伸手。一层淡色的光晕从小女孩的膝盖上浮现出来,跟着就有肉芽从小女孩溃破的伤口上蠕动着长出,然后弥合小女孩膝盖上的整个伤口。
这个过程很快,要不是小女孩磕破的白色连裤-袜上还带着破洞、赃污与血迹,只看到小女孩的膝盖,大概不会有人想到她刚刚摔了。
“好了。”
“哥哥好厉害!!”
这会儿小女孩的心中已经没有冰激凌了。她望着蹲在自己面前的杜博川,满眼都闪着名为“崇拜”的小星星。
小朋友如此可爱,让杜博川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他旋即站起身来,却以外对上了小女孩妈妈-的眼。
恶心,怪物!真可怕!别碰我女儿!离我女儿远点!
——那双眼睛里透出的,是特警们最常在一般人眼睛里看到的情绪。
杜博川心下一凉,但他并没有因此就对小女孩变了态度。他只是唇角的笑容淡了点。
“哥哥要工作去啦!”
“嗯!哥哥拜拜!”
小女孩很懂事地朝着杜博川挥手。
杜博川则对女孩妈妈道:“您可以走慢一点。”
妇女明显不愿意和杜博川说话,她冷着一张脸,只是勉强点了点头。
杜博川还想多解释一句“附近有巡逻,都很安全的”,天知道下一瞬他就被人从这对母女的面前推开了。
“你在做什么!?”
上前推开杜博川的是一名民警,他怒瞪着杜博川,仿佛杜博川是个在纠缠妇女的搭讪男。
杜博川被推得后退几步,差点儿没撞到旁边的垃圾箱。这罗成可忍不了,他把巡逻小车往旁一停,立刻跳下车来。
“我才要问你在对我队友干什么!”
眼见罗成就要和民警起冲突,杜博川连忙把罗成往小车的方向拉。一边拉还一边说:“算啦算啦,是我先不对的!”
“啊!?”
罗成有些生气了:杜博川明明是去帮人的,那民警怎么能把他当坏人一样看呢?杜博川自己孬不生气,但他凭什么不许自己生气。
杜博川一脚电门,让小车开动起来。他还有心思从后视镜里对着罗成笑:“我和郑雷他们一起巡逻时被人家瞧见过。那时郑雷他们开我玩笑,说我这个孬样一辈子也不会有女朋友,让我当街搭讪路过的女孩儿。我怕郑雷他们对我动手,就去骚扰人路过的女孩儿了。”
“今天这事儿不过是一报还一报。我先做了坏事儿,不能要求别人还能不戴有色眼镜地看我。”
杜博川说得坦然,他的这种坦然反倒让罗成没了火气。
鼻孔里哼唧几声,罗成坐回杜博川的身边。
“你小子变了啊。”
“啊?”
杜博川不明所以。他呆滞两秒才腾出一只手挠挠脸颊,然后说:“可能是因为这两个月我一直跟着云驰他们锻炼吧。身体变强健了,人好像也能多一点勇气。”
勇气?杜博川多的仅仅是勇气吗?
罗成不想对着杜博川大夸特夸,但他很清楚,杜博川比之过去,多出的可不只是一点点的勇气。
换作是过去的杜博川,他一定会先躲去角落里怨天尤人几小时,这才失落、自卑又沮丧地冒出来散发令人不想靠近的负面气场。
可今天的杜博川……他第一次主动向他提出要去做些什么。他在做了些什么、但被人否定后也没有陷入抑郁和无意义地自我厌恶。
他身上有了他与他同事三年也从没见过的坦然,而这坦然的背后,是一种宽和的坚毅,一种不会被人轻易动摇、打倒的韧劲。
“你小子果然变了。”
“?”
不明白罗成干嘛一样的话说两遍,杜博川只莫名其妙一阵就不再纠结于这件事情。
叶棠带着云驰、梁一鸣还有林景晖消失在杜博川面前后,杜博川感到了难过。
这不是因为他觉得叶棠带了另外三人而不带他是一种排挤,而是他为自己帮不上叶棠更多而感到沮丧。
但沮丧又有什么用呢?
沮丧就能让陈sir也带上他吗?沮丧就能改变他帮不上忙的现状吗?
不,都不能。
所以他沮丧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说这两个月他在陈sir那里学到了什么,那一定是:不要去纠结无意义的东西。与其去自卑、去痛苦,不如去找找还有什么事情是自己能做的,能帮上忙的。
诚然现在的他还很弱,能治疗的也就一些擦伤、碰伤。可他在是特殊能力者之前,先是一名特警,先是一个人。
他作为特警、作为人类,一定还有能够做得到的事情。
巡逻也好,执勤也罢。他都会去做……不,是他想去做!他不想永远停留在一事无成的昨天,他想要从无能无为的今天冲出去,冲向或许能做到什么的明天!
“陈sir……”
“嗯?你刚才说什么?”
罗成没听清杜博川呢喃了一句什么,杜博川只是笑着摇头,说:“没什么。”
陈sir,请给我一个以后能帮上你的机会。
请……平平安安地回来。
第24章 向导24太阳底下无新事。
叶棠在贾马尔的记忆中找到了自己在找的东西。
“该说是‘果不其然’好呢,还是‘太阳底下无新事’好呢?”
喃喃自语两句,叶棠立刻从贾马尔的记忆中离开。她几乎是在意识回到身体的同时就对梁一鸣道:“一鸣,你还能联系到林督察吗?如果可以,让他赶上来。你去打开二号车厢的车钩。”
对于梁一鸣而言,叶棠与贾马尔对视的功夫不到两秒。他没被叶棠的精神力卷入,自然也没有看到叶棠和贾马尔的交易,听到叶棠,他的第一反应是担心贾马尔会继续攻击叶棠。
然而梁一鸣还是飞身出去,冲向了二号车厢与一号车厢的连接处。
“相信陈sir。”这就是梁一鸣的全部念头。
林景晖感应到梁一鸣送来的消息时,他已经在以力场盾为借力点,向着二号车厢赶了。
可电力机车的速度实在太快,纵使林景晖调整了力场盾,让力场盾变成一个个他专用的发射弹簧把他“发射”出去,他还是很难完全追上二号车厢。他能做的仅仅是不再被拉开和二号车厢之间的距离,以至于脱离梁一鸣的感应范围。
听到叶棠让他赶上去,林景晖心里一横,再度更改力场盾上的矢量。
这是很危险的,危险处在于如果林景晖的调整不到位,在他被力场盾“射”出去以前,他的双-腿可能就会因力的作用而骨折,甚至是肌肉一寸寸地断裂,骨头一节节地粉碎。
林景晖不怀疑自己有精确控制矢量的能力,只是他不敢在自己已经调整好矢量的力场盾上拿自己的身体当试验品。他害怕自己非但没能突破目前的极限,还成了个可怜可笑的残疾人。
但这一刻,这种恐惧被林景晖抛诸脑后。
他不想再体会一次那种赶到时看到的只是好友尸体的惨烈了。
前方的力场盾亮了起来,林景晖一跃而起,一脚踏在那面力场盾上。力场盾角度偏转,跟着林景晖就像子-弹一样被发射了出来,周身缠绕着气流以肉眼都看不清的速度飞向了二号车厢。
“林督察,灭口的人就在附——……”
叶棠的声音在林景晖脑中响起,她话音未尽、林景晖也来不及思考她一
个向导怎么也能向哨兵那样直接用精神力与他进行对话,就看到三架小型无人机朝着这边飞了过来。
这些无人机的机架上都绑着长条形的块状物,这些块状物上闪烁的绿灯在接近二号车厢的位置全数变红。
那是已经进入引爆倒计时的炸-弹。
“——!!”
这一刻,林景晖把自己的牙龈都咬出了血。
用上所有剩余的精神力,将全部的力场盾都集中在二号车厢之上,林景晖拼命向前伸着手,他的眼前炸出一片致盲的火光。
二号车厢被炸得颠簸起来,差点没从铁轨上被掀掉下去。但因为有林景晖的力场盾,二号车厢很快就被电力机车带着冲出了重重火光。
湖城大桥已经近在眼前。电力机车只需要十秒就要冲至大桥上被炸塌的地方。
梁一鸣拼命地想要打开车钩,他用力到双手都已经开始失去知觉的地步。
但就是差一点!还差一点!只差一点!
生理性的泪水涌出梁一鸣的眼眶,在他感到绝望之前已淌过他的下巴。
一双柔软白皙的手从梁一鸣的身后伸出,跟着一双有些小、还是褐色的手也伸了过来。
梁一鸣愕然回头,只见叶棠和贾马尔都在。
电力机车冲过大桥垮塌处,掉落进了明珠湖中,溅出巨大的水花。一号车厢被挂在大桥垮塌的边缘,先是一点点往下滑落,跟着整个车厢都落入了湖中。
二号车厢停在距离一号车厢落水处不远的地方,车钩旁贾马尔从自己身上撕下一截布来给叶棠裹住手臂上的伤口。
手臂上少了一块儿肉,叶棠的半只袖子都被鲜血染红。只是藏青色不显色,所以看起来不明显而已。
梁一鸣喘着粗气,难以置信地望着叶棠与贾马尔。后者看到他愕然的视线,只用带着异国口音的中文说了句:“我已经投降了。”
趴在二号车厢车顶上的林景晖颤颤巍巍地从上面冒出个头来,嘴里喃喃:“我靠这是真的假的……”
啃了一嘴湖泥、用袖子擦过脸后脸上仍是沾着些草叶的云驰也姗姗来迟地出现了。
庆幸地瘫坐下来,梁一鸣深深地出了口气。
“总算结束了……”
不料叶棠站起身来,看向天边的两个小黑点。
那是特警总队的直升机。这些直升机还得一会儿的功夫才能到达湖城大桥附近。
“不。还没结束。”
叶棠在与贾马尔交过手后就产生了困惑。
这种思维清晰、做事冷锐不瞻前顾后,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多事的少年,怎么会被恐怖分子轻易抛弃呢?
要知道对恐怖分子而言,孩子与妇女可是最好用的间谍。因为孩子与妇女更容易不被怀疑地混入人群。尤其是孩子,孩子面临的盘查往往要比成年人少上许多。成年人对孩子的戒心也会比较低
贾马尔的外表也就十一、二岁,这就是说他至少还有两年的利用价值。他又是那种能力强、但不会强到成年人控制不住,聪明但又没有聪明到令成年人忌惮的孩子。
说句不中听的,贾马尔就跟件趁手的兵器一样难得。
把这样的贾马尔当作是一次性的工具抛弃掉,恐怖分子不是傻就一定是另有原因。
叶棠在贾马尔的记忆里找到了这个原因。
——贾马尔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他所在的组织弄到了、或者是开发了一种东西。那种东西可以使哨兵的精神力紊乱,造成哨兵短暂地失去能力,亦或是精神力暴走。
贾马尔在树上睡觉时偶然听到了一小段内容。他不懂那个国家的语言,因为在小憩,听到的内容也很模糊。他自己并没有这件事放在心上,也没打算问别人自己听到的东西都是在说什么。然而组织还是认为应该除掉听到重要情报的他。
叶棠一直很奇怪韩卫这个脸长得好,身材也很棒,左看右看都没道理不被原作男主谢南枫收入后宫的韩卫为什么没有在原作里出场。这个原因她在看过贾马尔的记忆后想到了。
韩卫死了。
死在原作开始的三年前。
这时的谢南枫还是隶属于某军事基地的向导,他身处十分闭塞的环境,满心满眼又都是那个欺骗了他很多年、这个时候也在欺骗他的渣攻。楚潇则是在杀了陈莎莉后被关进实验室,他比谢南枫更加没有了解外界的渠道。也因此,以这二人作为主角的原作对三年前发生了什么没有具体的笔墨。
原作出现的,湖城特警总队里有名字的龙套角色,没有几个出现在现在的湖城特警总队人员名单里。现在湖城特警总队的特警,也没有几个出现在原作中。
叶棠本没有在意这一点。毕竟人事变动很正常,没有被写出具体名字的龙套也很多。叶棠没法核实原作里没名字的龙套是不是她现在在湖城总队里见过的某个人。
但现在看来,三年前的湖城特警总队,恐怕死了不止两百名特警,整个特警总队可说是经历了一轮自己人并不期待的大换血。
“被派往边境的特警们有危险。”
“恐怖分子手里有可以让特殊能力者发狂或是暂时失去能力的东西。他们多半……是把前往边境的特警们当成了试药的小白鼠。”
第25章 向导25虽迟但到。
伫立一片暗红色的泥泞里,韩卫深深喘息着,感觉到有什么黏糊糊的东西从自己的额头上滑落下来。
他伸手去摸那东西,跟着在自己摊开的手上看到了一块带着血的皮肉。
“啊……”
恍然回头,韩卫这才发现自己脚下的“泥泞”全是血肉。这些血肉中间或夹杂着本来属于人类的骨头。
“…………”
韩卫的喉头滚动了一下。他说不清让自己想要干呕的是这满地的残肢断臂,还是空气中混合了香甜味道的腥臭味,亦或者是……残留在他手上的,那些切开了人体、把人肉绞成碎沫的触感。
几小时前,韩卫带队来到了边境上。
当时线人还在毒贩面前装傻卖蠢演着胸无大志的可笑狗腿,韩卫则从队伍里分出几人,让他们穿便服到线人家,好把线人的家属转移到政-府安排的安全屋里。
一切都很顺利。顺利到不可思议。
线人家附近虽然有毒贩的人看守,但那些看守者弱得跟鸡似的,特警们一抓一个准儿。有声音复制能力的特警接手了这些看守者手上的无线电之后,就一人分饰四组、合计八个人向毒贩报告线人家附近的情况。
线人的家属们也很配合。让去哪儿就去哪儿,多的一句也不问。
很快,到了线人和特警约好的撤出时间。线人找了个家里孩子过生日、他要去给孩子买蛋糕的理由,从毒贩躲藏的废工厂里出来,特警们不声不响围住了废工厂附近一带,准备动手。
线人能用的次数是有限制的。每用一次,线人与线人家属要面对的危机就呈几何倍数增加。这线人七、八年前就配合过边境缉毒警端过一次贩毒窝点。尽管后来他和毒贩一起蹲了六年监狱,毒贩对他有所信任,但这次行动之后,这个线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当线人了。
改头换面、更名换姓,警察部门为线人还有线人的家属准备好了全套的新身份,也因此线人现在的身份被暴露是线人也没关系了。
韩卫轻打手势,特警们无声颔首,各自就位。所有人在线人前脚踏出废工厂的这一瞬,都绷紧了自己浑身上下的肌肉。
「行动开始。」
伴随着韩卫手势变化,特警们各自使出能力。拥有飞行能力的特警一把抓住线人就飞上高空,能够凝结空气中的水分将之化为冰盾的特警则在毒贩们举枪的同时就已经在废工厂门外竖起足有五米高的冰墙。
这是一场没有疑问的碾压战。特警不光能力各异,人数也足够多。在他们的面前,那些藏匿于废工厂里的毒贩简直就跟纸做的人偶一样,被一吹就散。
废工厂里隐隐散发着甜腻的臭味。
韩卫认识
这个味道。在他还不是“韩卫”时,在他还是一名学生、住在学校的宿舍里时,他时不时就能闻到这个味道。
那是大-麻的味道。
是的,大-麻在他念书的大学里泛滥,染上毒瘾的大学生们为了能够赚取继续购买大-麻的钱财,甚至仗着OB、OG的身份去向几个街区外的高中生……甚至是比高中生们更小的孩子兜售劣质的大-麻制品。
就连以比韩卫更加优异的成绩考进这所大学里的天才也无法幸免。那个曾经被几乎所有教授一致看好的天之骄子不过短短的半年就堕-落成了一个不来上课不交报告,被人看见他流着口水翻着白眼躺在垃圾桶里人事不知的废物。
熟悉的味道勾起了讨厌的记忆,韩卫皱着鼻子,命令快速收队,所有人撤出废弃工厂,不要过多停留。
特警总队之所以一次就派出两百名特警,这是想要毕其功于一役。也因此端掉这伙毒贩之后,韩卫立刻带队转移。把后面扫尾的工作交给了边境缉毒警。
马不停蹄地奔赴一处码头,韩卫在码头仓库里又闻到了那股味道。
甜甜的,又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臭味,像是要腻死人一样的香气。
为了确定自己这不是PTSD发作,韩卫皱眉去问身后的副手:“你们有没有闻见什么味道?”
“大-麻味啊。这不是很正常嘛。毕竟这里是毒贩躲藏的地方。毒贩里不吸-毒的,那就跟杀猪的不吃猪肉一样少。”
副手的话逗得大家伙儿都是一乐。
这些道理韩卫不是不懂。他做特警也有小三年了,这三年里奇形怪状的罪犯他可没少见。只是他总有种感觉……一种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感觉。
偏偏事情就是这么简单。连端了几窝毒贩,特警们一点儿瘪都没吃到。这种顺利让所有特警都放松下来,绑人的特警手脚变慢了许多,没事做的特警们也不去帮忙,只是颇有闲心地随便翻着毒贩们的东西。
在场只有韩卫还在惦记那股香甜的臭味。
瞧见神经依旧紧绷的韩卫紧张兮兮地似乎在找寻什么东西,楚潇在周围随便转悠了一圈,心里想:这人真是神经质。
也是这时,一个被绑的毒贩趁着绑他的特警因为旁边特警们的闲聊而分心,用力挣开捆他的绳子,飞身扑向了地上的箱子。
那个箱子里装着好几瓶“红酒”。这些“红酒”有几瓶已经打开了,空了的瓶身在火盆旁边的地上乱滚。
这毒贩抄起一瓶“红酒”就朝着一名特警砸去。那名特警笑嘻嘻地,只拿一张纸挡在自己面前。
这名特警的能力是提升物品的表面硬度。哪怕他手里只有一张纸,这张纸在他能力的作用下也足够挡下冲锋枪的子-弹。区区一瓶“红酒”,还真不会被他放在眼里。
“红酒”撞上纸发出酒瓶撞上铁板的声音。特警嘴角一挑,反手就拿手里的纸拍向了毒贩手里的“红酒”。
酒瓶破碎,其中暗红色的液体狂涌而出。甜腻的恶臭随之溅在了特警的身上。
特警们身着的警服警靴全是耐烧耐酸耐腐蚀的特制产品,哪怕猜到酒瓶里的多半不是红酒,也没人当回事情。
这个刹那,嗅到强烈异味的韩卫敏-感地侧过了头,楚潇顺着声音看了过来。
那个被“红酒”溅了一身的特警却是笑容僵在脸上,随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
精神力突然决堤,如同岩浆一般喷涌而出,无法控制。
所有的特警在这个瞬间都呆住了,他们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同伴在一秒之间丧失理性,在一秒之间脑袋开花。
距离这名特警最近的特警正面被完全硬化,背面被完全软化。他刚悲鸣一声,整个人就从中间裂开,身体里的东西稀里哗啦从背面流淌出来。
毒贩们做的都是刀头舔血的生意,见此情状没人被吓到不说,还个个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昭示反击的狼烟。
后面的事情韩卫已经想不起细节了。他能够准确记得的只有不止一个特警因为“红酒”而暴走。
诚然,这个手提箱里的“红酒”并不多,只是几瓶而已。可是那些打开的“红酒”去了哪里?当然不是那些毒贩的肚子里。
——那些“红酒”被倒进了火盆。他们一行两百人总是能闻见的那股甜甜的、其中又隐着臭味的香气,就来源于同样的“红酒”。
这股味道闻得多了,哪怕是韩卫的鼻子都变得比一开始麻木迟钝了许多。到了这次行动要端掉的最后一个窝点,这里的香气已经浓郁到不再是隐隐约约。
发现“红酒”能让特警自取灭亡,毒贩们立刻发动了反击。有些“红酒”被直接泼到特警的身上,有些“红酒”连着瓶子一起被扔进了火盆。
特警里不是没有反应快、打算制止毒贩的,然而暴走的特警对周围进行的是玉石俱焚地无差别攻击,而许多特警恰在此时使不出自己的能力来了。
血溅当场,特警们大多不是死在毒贩手里,而是死在自己人手上。
棒球帽掉在地上,韩卫红了眼睛。
尽管他明白自己不能放任自己的情绪,否则那“红酒”催化情绪的效果会更快更激烈。尽管他知道他应该屏住呼吸撤出去,先保住性命再说。
可是,不行。
看着自己的同伴、看着那些平日里总是和自己插科打诨的战友们一个个不是暴走就是被暴走的同伴攻击、杀死,韩卫的眼角流下两道血泪。
等韩卫回过神来,所有毒贩都死光了。
他们都被他的能力“切割”做成了肉泥。整个建筑物从房顶到墙壁也被韩卫削成了坏掉的积木。
那股香甜的恶臭被风一吹,顿时稀薄了许多。
还有多少同伴活着?
韩卫回头,目光所及之处却又有几个特警被他的能力切割得浑身冒血、生死不知。
韩卫愕然。他这才发现,自己也暴走了。
哪怕现在他找回了理智与理性,他的精神力仍然自行暴走着,不听话地往外溢出。
情绪在翻腾,思维在奔涌。身体像是被大火烧过又落入冰水之中,每一个关节都好像不长在自己身上。明明应当是属于自己的身体,现在的韩卫却没有权利去调动哪怕只是一个指节。
浮现在韩卫眼前的是他的过去,那些在最深沉最黑暗的夜里韩卫都不愿意想起来的往事如同黑色的巨蟒游到他脚边,爬上他的双-腿,缠住他的身体,绞住他的脖子,然后吐着信子虎视眈眈地想要咬碎他的头颅。
韩卫理解了。
他的理性不过是回光返照,再过几分钟,或许是几秒钟,他的这份人性就会消失殆尽。他会彻底沦为残杀一切的怪物。
“……走……”
干哑、滞涩,韩卫艰难地吐出一个浑浊的音节。
他不知道有多少人还能听到他的这句话。他只希望能多一个特警活下去。
“快、走……”
楚潇一张嘴就呕出一大口血来,他想要压制住失控的韩卫,他那引以为傲的气流操控能力却是时有时无,像极了老化严重的机器。
“该死……!”
呲着一口被血染红的白牙,捂住自己肚子上被韩卫能力拉出的一长道血口,楚潇歪歪斜斜地撑起身体、甚至还没站起,韩卫的能力已再次割伤他的手臂大-腿,让他鲜血长流。
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楚潇长喘一声,竟产生出一种奇特的释然。
他是怪胎,是在怪物堆里也不合群的怪胎。他很早就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不论他是自我
毁灭,还是被人当没用了的垃圾处理掉,殊途同归,终究他只有在孤独中死去这一种命运。
现在就是这个时刻了吗?
楚潇想笑。
所有向导的安抚都对他不起作用,没有向导能够治疗他,所以他一直以为比起死亡更先找上他的应当是疯狂。他倒是没想到自己赴死时还能有拥有完整的人性与理性。……当然,这倒也不枉他生而为人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