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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卦续又一

可能是觉得莺芝后边给出董银灵“正缘”信息时的措辞语句说法等过于的“专业”,比起很多算卦的“大师”们也不遑多让,直播间的观众们讨论的内容话题也越来越倾斜。

而且最重要的是——从头到尾,竟然真的是一点钱也没收!

等董银灵离开连线,许多就是为了关注潘永福时间后续的观众们也离开,那些滚动着的消息里,已经只有很少部分是在聊潘永福相关事情的了。

听到莺芝说出还有两个名额,大家纷纷都送起了礼物,兴冲冲表示自己也要加入抢夺。

各种礼物的特效声中,莺芝接下来的两“卦”也都接连登场了。

其中紧接在董银灵后边的,是一位正在读大学女生。

她想算算跟现在在谈的隔壁班的男朋友能不能走到最后,被莺芝告知对方还有一个网络上的女友后,干脆利落就在直播里拨了对方的电话通知了分手,然后,又眼巴巴望着莺芝,询问自己的正缘在哪,能看到不。

莺芝被她雷厉风行的做派、小狗一样的眼神,搞得有点忍俊不禁的同时,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就是嘛,她就说嘛,怎么可能会没有人渴求“真爱”?

必然还是有的!

在告知了女孩对方的正缘要在七年后才相遇、并在对方的大失所望的哀怨中,连线断开,直播间迎来了今天的第三位幸运观众。

这是个看起来还不到十岁的小男孩,长得清秀可爱,不是那么黑的头发还有点自然卷。

他捧着手机趴在学习桌上,一本正经地问莺芝,能不能帮他算算,和他的小女朋友能不能结婚。

满直播间让他快点把手机还给爸爸妈妈的调侃中,男孩表情严肃:“她每天都会给我带糖,笑起来很可爱,我很喜欢她,每天都会给她留最喜欢的甜点,昨天送给了她一个头花,她带上很好看——”

莺芝也忍不住扬了扬唇角,问起对方相关的资料来。

男孩小脸一僵,显然准备的不是很充足。

“……姐姐,你等我一下哦。”

然后,就在无数观众的瞩目中,他把手机悄悄塞到了衣兜里,蹬蹬蹬跑了出去。

片刻后,有声音传入直播间。

“妈妈,我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几点呀?在哪家医院?”

回答他的却是一个稍显粗犷的男声:“——你个小崽子还敢提?!要不是你当初不好好按计划出生,我老婆能遭那么多罪、又是打针又是催产的?过来,做什么作业,先给你妈揉揉脚——你揉另外那只。”

“我很急的……”男孩嘟嘟囔囔。

直播间黑黢黢的一半屏幕里,看不到他做了什么,只听到那男声有点生气:“让你揉脚,没让你去跟你妈妈撒娇、嘿嘿嘿——干嘛呢你,当你老子我是空气啊!”

随后,一道含笑的女声响起,并不怎么温柔,却让人心都跟着平静了下来:

“为什么想知道这些?”

男孩答得老老实实:“我想算算我跟阿洁能不能结婚……”

“——你个崽子不得了啊,还没你爹腿高呢就想着霍霍人家家的白菜了?”

“好啦,别闹了。”女声笑着斥了一句,随后,她把答案告诉了男孩,又道,“是什么算卦的软件吗,如果我收到了扣款提示,会原封不动从你压岁钱里扣的哦。这是你算的卦,理应你自己承担费用。”

男孩重重“嗯”了一声:“我知道的妈妈,没问题!”

说完,他嘚嘚嘚又跑回了房间,男人笑骂的声音被甩到了房间外。

然后,直播间的镜头一晃,男孩小脸再次出现,黑亮的眼睛里带着点雀跃:“姐姐,你给我算吧,我妈妈刚刚说的你听到了吧!”

莺芝失笑:“好的。”

红线落下,她睁开眼,含笑朝镜头点了点头:“那位名字里带洁字的女孩,是你的正缘。你们之后会在父母的祝福中结为夫妻,成立家庭,幸福美满。”

“我就知道!好耶——”

男孩雀跃跳起,一个没留意,脑袋磕在了书桌上方的隔层上,痛得一声没控制住嗓音的“嗷”,引得屋外又是一声大嗓门。

“你到底还做不做作业了,不做就出来!等会邻居要是来投诉你扰民,我要罚你小子明天刷碗的!”

男孩捂住嘴巴,讪讪一笑,眼睛却是晶晶亮的。

他小声道:“放心吧姐姐,我知道你的规矩,也懂规矩的!这周末我就和阿洁的约会就会定在月老庙,我们一起去给你的老板上香~”

莺芝笑着摇了摇头,没把有些稍稍小得意的话说出口。

上司?

她就是如今姻缘殿的主事人了,没有上司。

【我x我x我x,真真正正青梅竹马啊,谁眼红了我不说反正不是我呜呜呜呜】

【……我只能说,牛】

【这种家庭一听就很幸福啊,也替那个女孩感到开心】

【我这次真的酸了,为什么小学生都能得到真爱,我却只能跟傻逼相亲】

【我又相信爱情了,但是只限今晚】

……

连线断开,满屏的观众们还兴致勃勃的讨论中,莺芝带着职业的笑容,三两句说完结束语,直截了当关闭了直播。

依照平台设置,直播关闭,黑屏彻底消失前,还有三分钟可以供讨论的时间。

完全没尽兴、还有很多话要说的观众们纷纷控诉着她的无情。

不知道是谁先提议的,总之很快,屏幕上就有人发出了群聊号码,以晚间生物为代表的“大哥”带头同意加入,许多人便都纷纷复制了该号码,转手加入。

——还没顾得上说出的意见和看法,随着聊天讨论阵地的转移,也总算有了新的地方以供发表。

莺芝对这些全然不知。

三次实打实的观缘,让她的仙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即便今天是刚从天庭下来,有过昨晚的补充和调息,也还是不可避免有点疲惫。

直播关闭,简单洗漱一番后,她就倒入了床铺,沉沉睡去。

……

翌日清早,莺芝照常起床,收拾后到楼下街边买了早餐,又去到了庙中。

这里已经算是她在凡间的“补给站”了。

拎着早餐,她往那个供奉着多位神像的小院走去。

现在时候还早,庙里的人并不多,少许的一些也多是原本的工作人员,清洁工等,像莺芝这种穿着“汉服”长裙的年轻姑娘在这儿是相当显眼且有记忆点的。

为避免给人们留下什么诸如“有个奇怪的姑娘老是在早上到庙里来然后一坐一天”的印象,她都是尽量避着人走的。

熟门熟路抵达目的地,刚一拐出拱门,莺芝就瞧见一个身影在那几棵熟悉的“祈愿树”下观察着,那人不算太高,走路的时候一高一低的,看着腿脚有点不太爽利。

估计又是那些祈求发财健康的,遇到难事来拜拜神、或者难关度过来还愿的吧——也只有他们会来这么早。

心下琢磨着,她脚下一转,当即拐了个弯,从另外的方向直接绕到了月老那间的后门,在后墙靠近月老像的长椅上落座。

庙里这会儿人太少,为降低存在感,能避则避。

至于现在嘛……

莺芝将刚捞出油锅还有些滚烫的油条从袋里取出,小口咬上一块。

先吃饭。

油条外焦里软,一口下去油香满口,只是对于吃惯了天庭食物的仙来说,难免会觉得有些腻。于是乎,莺芝基本是吃上一段就要吸好几口解腻的豆浆,吃上几口又要吃一小块摊主送的小咸菜丁,就这么来回循环着,简简单单一顿早餐给她吃得忙碌不已。

至于墙上贴着的“此地禁止进食以免打扰神仙”,她完全没理会。

——姻缘仙在自己的庙里吃吃东西怎么了?

在她身边的空位上坐着,临时取消耳饰化形的红线小人完全赞成,顺便捧着鸡蛋手脚并用地剥着。

突然,脚步声从一墙之隔的殿内传出,有人进入了月老殿。

衣料摩擦的声响过后,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感谢月老……谢谢您派来的使者为我指点迷津,圆了我的念想……”

声音不算太大,只能说是“低语”,但或许是因为周围没人的缘故,说话的人没有刻意压着声音,以莺芝的耳力,能听得再清楚不过。

她心里一动,耳朵当即竖了起来。

“我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看她一眼……分开了这么多年,有了这一面,见她过得还算不错,我也就圆满了……”

“感谢您的好意,只是……我不能去拖累她,所以特地来跟您道个歉,希望您能原谅我……”

那人又念了几句,随后,脚步声再次响起,一轻一重,交替着逐渐远去。

莺芝一口气喝完豆浆,把包装的袋子和纸杯扔到了旁边的垃圾箱里。

她擦了擦嘴,清理干净后,从后门迈入了殿中。

大开的殿门正对着面容慈祥的神像,长案上,几支刚燃了不久的香正袅袅散飘着烟,莺芝扫过殿中陈设,心有所感般,视线陡然一转,落在了地面的蒲团上。

——一根红绳正悄无声息地躺在上面。

莺芝微微一顿。

她这些天送出去的红绳,拢共也没有几根,文隽那里一根,另一根……

方才在院中匆匆一瞥的那个身影再度浮上脑海,莺芝恍然。

原来是他。

——看来他去见过那位女性了。

只不过,他该是没有选择相认,只是默默地守望了片刻。

莺芝叹息。

因为相爱而感到亏欠,便就选择如此错过。

……实在可惜。

第22章 合作邀约

之后的几天,网上关于潘永福董银灵事件的风波闹了沸沸扬扬的一阵子,才渐渐过去。

莺芝的直播中,董银灵自白部分的切片也被剪了出来,带上事件tag,随着董银灵事后在自己主页发动态po出来了的医院单子、银行账单等一起,均皆爬到了热搜前排,算是将这件事从另一个角度展示在了大众面前。

值得一提的是,董银灵还单独发布了一条动态,配有一张转账截图。

金额不算小,有十数万。

转账时间是前段时间的某天晚上,收钱方则是某山区孩童助学基金会,而执行这笔转账操作的,看用户名,赫然是潘永福本人。

——那笔被他家里人在他死后还心心念念惦记着的,宁可无视他意愿、把他视作安全感港湾、爱并愧疚着的女孩名声搞臭,都想要找回的钱款,那笔他和董银灵在几年间一点点攒起来的生活经费,被他在去世的那一晚,就全部捐了出去。

他到底有没有想过要回家,有没有想到自己会出意外,都已经无人知晓,但是这笔钱,确实是实实在在地,被他送给了那些和他、以及他那些可怜的姐姐们一样的孩子们。

这一结果,令人唏嘘不已。

而随着风向转变,部分在事件爆出来后就立刻义愤填膺加入了对董银灵声讨大军、站队表态,以借此博得众多关注的“大v”们,先后站出来对董银灵道了歉。

但也有一些包袱比较重、或逆反心理比较足,抑或本身就对董银灵这等被盖章为“捞女”人群极度不认同的人,仍旧固执己见,把所有意见不同的人都打为了极端尖锐的人群等。

不过总的来说,这些都不会再对董银灵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

潘家父母也被网友们当成了典型的例子,平时在网上跟别人互动打嘴仗时总会拉出来说一下。

这件事的风头虽然过去,但从最初时潘永福失意露面,到后来的潘家人气愤求助,以及最后董银灵的自白声明,尘埃落定,一切的一切,都有着一个身影出现在,把整件事串了起来,且在其中还起到了相当一部分作用。

以广大网友们的吃瓜水准,当然不会把它漏掉——

那个神秘的直播间!

据围观了全程了部分网友透露:

【潘永福当时算卦的时候,那个主播就看出了有什么不太对劲,后来潘家人上门,她更是严词拒绝,直接下播,到最后,董银灵这个真正的“受害人”出现,她才松了口,给出了堪称惊雷的信息量,让事情的真相成功被揭露,实在是太神了!】

【而且,好像前阵子任柏承隐婚出轨的事也是她曝光出来的吧?】

【对对对,我一个朋友当时正好在直播间,说那个被小三的粉丝当时完全不知情,上门算卦是纯属为了踢馆找茬,结果被塞了这么一嘴真相,人都懵了。】

【也多亏了这主播,大家才知道任柏承是什么货色啊。】

最终,许多吃瓜群众就此认定——这是个真的能掐会算的活月老!

这时,部分网友便带着直播间的链接低调路过,恰到好处让其他人得知了该直播间以及此“活月老”的名字。

之后莺芝的直播,人气虽不再有任柏承事件和潘永福事件最高峰时的数据,直播时互动的活人观众却不少,粉丝数也更是一路飙升,迅速就突破了五十万的关卡,且几乎都是新鲜活粉。

这对于一个新人主播来说,简直是不要太离谱的数据,也是多亏了现在直播行业的火热,才能让莺芝有这么“轻易”涨粉的经历。

莺芝并不太明白这是个什么概念,她只知道,每次直播时,弹幕上讨论她观缘相关内容的是越来越多了,时常也会出现一些男男女女在上边讲述着自己和恋爱对象的事情,对此,姻缘仙大人表示十分欣慰。

而她的私信列表,也总都是满满当当。

“月仙大人,这个x博上有人找你诶!”

身兼直播小助手及私人助理双职位的红线小人现在恨不得时时刻刻抱着手机,实时监测各项信息,发现了什么新内容后就迫不及待向莺芝汇报。

莺芝正在吃饭,用以佐饭的是一部古代的神仙下凡轻喜剧,热热闹闹最终皆大欢喜版,是她最喜欢的调调。

听到红线小人的声音,她把剧暂停:“什么内容?”

她的x博账号并没有“认证”,也没有在资料什么的挂上是自己的说明,更没有什么相关联的动态,只有一个ID和直播平台的一样,所以很少有人会从这里找她,平时闲聊倾诉之类都是从直播软件那边,这里的多半就是一些没什么意义和内容的试探,比如问问她是不是真的“小莺”之类。

上次有人从这边找她,且确实有事的,还是董银灵。

现在红线小人这么说,明显不是普通的水聊,所以她也稍稍多了些关注。

“是说想找您合作——”

“合作?”莺芝一怔。

找她合作什么?

她又不是很了解凡间的这些东西,能做什么?

“他们说,他们那边是一个庙,在搞旅游计划,想找您合作,帮忙推广一下。”

这下莺芝听懂了。

她来了些兴趣,又有点好奇:“很偏僻的庙宇吗?”比如基本上没有香火的那种。

要不怎么会找到她来帮忙推广。

红线小人摇头:“没细说,但应该不是姻缘庙,不然就会直说了——不过他们留了联系方式,我们要问问吗?”

莺芝没有拒绝:“可以,那就问问吧。”

不管怎么说,这种类型的合作,她是可以加入一下的,即便不是姻缘庙,那也不是不能帮帮忙,反正都是同僚们的,说不定还能赚点人情。

红线小人得了准允,当即便添加了对方留下的联系方式,有模有样地沟通了起来。

莺芝也不着急,继续慢条斯理吃着自己的饭。

等她吃得差不多,那边的沟通也有了初步的结果。

“他们确实有点偏僻,在一座山里。但据他们说,他们那里是很灵验的,周围城市的人都知道,经常有人大老远跑去求上一签拜一拜。”红线小人汇报道,“只不过因为太偏,所以知名度很难打开,除了本就对他们熟悉的,就只有‘口口相传’这么一个法子——他们也有在做视频账号,但成效应该是不怎么样,刚好刷到了月仙大人您的直播剪辑,听到您说不收钱但是需要去庙里上香,觉得是个虔诚的人,就想和您合作,虽然不是月老庙,但他们说‘天下玄学是一家’,都可以互惠双赢一下。”

“很灵验……”莺芝略略抬眉,好奇道,“是哪殿的庙宇?”

很灵验的话,依照现在网络的传播速度,即便下边只有人口口相传,但只要搞起来线上的,也是很容易在网上火起来的啊。

“呃。”红线小人停顿了一下,“……送子娘娘殿。”

莺芝唏嘘:“是他们啊……那没事了。”

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了。

这可是比她们姻缘殿业绩还要差的部门,难怪香火起不来。

想到这儿,莺芝没有过多犹豫:“行,可以。合作就合作吧。”

“等今天的直播结束,再详细跟对方沟通一下合作的内容——嗯,到时候我顺便问一问文隽,看看他要不要加入进来,为他们送子殿的业绩添添柴。”

红线小人双手赞成。

直播时间已到,一人一线也不再多说,简单收拾一下,开启了今天的直播。

……

找莺芝合作的那家庙宇名叫惠恩庙,位于茂城辉林山一带的山间。

莺芝循着对方给出的“交通路线乘车攻略”,从落脚的城市出发,乘坐高铁至茂城,而后经转几路大巴,又搭乘了一段路过村民的三轮翻斗车,付出一张大钱,最终才兜兜转转抵达距离惠恩庙最近的一处山脚村落。

在茂城下车后,她有试探询问过周围的人们,有没有谁知道“惠恩庙”要怎么走,但让人失望的是,几乎没有人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

莺芝深感疑惑——

他们不是说,附近的人有许多都知道吗?

连所在城市的人都鲜少有知道该庙宇的话,这要推广起来确实不是一般的难啊……难怪他们会“病急乱投医”,找到一个姻缘方面的主播去。

而等中间转过几次大巴,才有售票员接了莺芝的话,与她聊起这

惠恩庙来,不过在她口中,称惠恩庙全称的少,基本都是只称“庙上”——

“哎哟小姑娘,你去庙上啊?”

又或是:“别说哎,庙上确实灵,我邻居家有个早先嫁到隔壁村去的表姐,十几年前那会儿了,说什么都怀不上,两口子都去医院查过,说是没问题,可就是怀不上。就是她老娘替她去庙上求了求,后来才有了他们现在那个闺女……长得可水灵了!”

莺芝一边笑着和对方维持交谈,一边心中叹气。

在知道他们的人这里,连全称都没了,只有个土称,就算“灵验”宣扬出去,又有谁知道“惠恩庙”呢?

从三轮车上下来,挥别热心大姨“去家吃饭”的招呼,莺芝没有选择从对方那里打探来的直达庙上侧门的路线,而是绕去了从正常铺下来的官路,独自往上行去。

过了还能供车辆行驶的路段,便已经到了林深处,木板铺就的小道尾衔石阶,再往上去,才终于是惠恩庙大门。

第23章 惠恩庙

月老定缘直播间现在的观众群体已经基本都是常驻看客,以讨论每天的卦象、吃瓜、蹲算卦机会等为要,围绕莺芝的三次观缘展开,很少再有像任柏承和潘永福事件巅峰时的那种,只关注瓜本身,一点也不管这个直播间到底是干嘛的。

每每莺芝开播,观众们已经都摩拳擦掌,准备好抢连麦机会或收集新瓜素材——越来越像一个“专业”的直播间了。

三轮连线结束,莺芝从容下播,观众们则热热闹闹转移阵地,去他们的群聊里继续唠今天的三对。

收到莺芝的消息时,文隽正处理着文书,时而瞥一眼群里关于“今天这个男医生的老婆到底因为什么跟他吵架”“工作太忙到底该不该结婚”的热火朝天的争论,以作放松。

手机震了几震,看到新消息弹窗,文隽放下笔,有些莫名地划拉出对话框。

“——深山小庙意欲开展旅游业务,寻求推广合作,邀我去‘实地考察’,我已接受邀请,此庙宇系送子殿相关,你是否要同行?”

文桐凑头过来,有点诧异,“这谁的消息啊?”

文隽迅速把手机锁屏,收入乾坤袋,避开了她直勾勾的目光,随后侧头瞥向这位又摸鱼摸到他背后来了的不速之客。

顶着文隽“你怎么又来”的视线,文桐视若无睹泰然自若:“送子殿跟你有什么关系?送子殿的去考察,还要叫你一起?你什么时候有送子殿的朋友了?”

文隽没理会她,在追问声中草草收拾了桌案,起身径直朝殿外走去。

“剩余的文书你批完放我案上。”待得走出许多,他的声音悠悠飘了回来。

文桐一愣,似是没想到他说走就走,回过神来时,那人影已经完全不见。

她低头,案桌上,没批的文书小山一样摞起。

“……文隽!你又溜下凡!!”

还留下这么多工作!

……

莺芝踏上最后一阶石阶,看见惠恩庙的大门时,也看到了惠恩庙大门边上正在研究那块刻写庙宇名称匾额的文隽。

在还没完全上来前,她就察觉到了他的存在,故而并没有什么诧异。

对方明显也早早就感知到了莺芝的到来,回过身来,对她微微颔首以示招呼。

“和上头汇报过了吗?”莺芝走近几步,“如果是下来办公,应该能算是带薪出差吧?”

“嗯,汇报过了。”文隽点头,又稍微抬抬手指了指匾额,“你来看这个。”

顾不上探听送子娘娘殿出差的待遇怎么样,有没有补贴,莺芝仰起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向那块充满了岁月痕迹的匾。

“什么?”

此刻周围没有其他人,文隽声音依旧不大,刻意放轻了些:“确实有仙力残存的痕迹。”

莺芝也随着稍稍感知了一下,同样轻声回:“嗯……已经快完全消失了。”

有仙力残存的痕迹,证明确实是有过“显灵”的,也就是说,这里的工作人员说,自家的庙很灵验,并不是在单纯地吹牛,而是真的有受到过所供奉的仙神的照拂——还不是那种简单的“批量处理”的照拂,是像莺芝这种,身负相关职责的神仙亲自出手,针对性地、单独的出手。

至于现在马上要消失……也不难理解。

近些年来,送子殿那边本身就业务减少,在凡间的香火也是大范围地、全面性地减少,所以天庭原本就有裁员,大幅削减了该殿的人手,就好比现在的姻缘殿一样,只有莺芝一个主事,剩下的全是红线小人仙鹊鸟这种、在她上任后被其仙力“点化”或“影响”来的,和她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完全同源、本就属于一体的小助手——

估计那边的情况和她这里比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肯定是没什么多余的仙能分精力到这种小小的庙宇来。

而且现在“求子”的祈愿也少,这种偏僻小庙宇,除了本身就在这里修行的人每天定时祈祷之类,说不定很久都出不了一个外来的,天上更不会把视线投注到这边来了。

那仙力的痕迹可不就渐渐淡化了么。

想到这儿,莺芝怜悯地看了一眼文隽,安慰道:“没事,我们这次来,就是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不用担心,一点点来,会慢慢变好的。”

文隽:“……我们还是先进去吧。”

莺芝没有意见:“行,刚好我去问一下跟我联系的那个人在哪里,完善一下之后的合作细节。”

说完,她率先迈进了惠恩庙大门。

……

惠恩庙规模不大,就是像他们介绍上所写的那样,一个寻常小庙。

莺芝二人刚走进庙中没几步,就瞧见了个身着长衫,怀抱扫帚在椅子上打盹的男人。

忽然,那人像是睡魇住了般猛地一个激灵,直直坐了起来,两眼大睁。

莺芝脚步一顿,望了眼身边在这突如其来的动静里下意识后退一步的文隽,眨了眨眼,重新看向那位被他们脚步惊醒的人。

那人呆呆坐了一下,看了看怀里的扫帚,又揉了把眼,渐渐回过神来。

见状,莺芝微笑出声:“你好,我是……”

“啊——小莺!”

出乎莺芝意料的是,对方眼睛一亮,迅速叫出了她的名字,完全看不出一点“如梦方醒”的困倦。

喊完这一声,他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状态,忙站起身。

他把扫帚丢到一边,在身上抹了抹手,朝莺芝和文隽伸出去:“你好你好,我是随心而去。”

文隽没吱声,但在莺芝之前伸手握了上去。

“你就是随心而去?”莺芝有点惊讶。

那个戳到她私聊,并跟红线小人联系的,昵称就有随心而去这几个字在里头。

“对,我就是——咱们边走边说?先逛逛庙里。”那人嘿嘿笑了笑,也不觉得尴尬,坦坦荡荡的,“这不是地方比较小么,人也不多,所以很多事儿都是我们自己做。”

经他介绍,庙中的洒扫炊事等杂事,基本也都是这里供奉神像维护庙宇的,常驻的他们几个自己负责。

当然,接待和网络运营也是。

他掏出手机,给莺芝他们展示了几个视频平台他们的“作品”,又自豪又有点不大好意思。

“拍的不好,主要也都不太懂——但我们人不多,只要能把庙照应好,就算要学什么新的东西,我们也都很乐意,毕竟是我们的分内之事。至于当时说的在搞旅游计划……哈哈,一点梦想嘛。”

莺芝表示理解。

既然是想求合作,那不可避免地就会把自己这边情况往好了吹一点。

“喏,这就是我们的主殿了,里边供的送子娘娘,许多来拜过的都说可灵验了,据说我老娘当初生我的时候也没少来给娘娘擦案上香。”

莺芝偏了脑袋,声音压低:“现在你们殿主事是谁?”

文隽轻轻“嘶”了一声:“我想想……应该是榴仙。”

“……应该?”莺芝微讶。

这是连上司是谁都不知道?

文隽对她的讶然视若无睹,面不改色继续道:“近些年才上任的,好像是因为上一任请辞去云游四海了,榴仙便升了上来。”

莺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说话间,惠恩庙的唯一主殿已经参观完,随心而去带着两人逛到了庙宇后方。

和寻常庙宇中以东西两侧厢房为留驻人员住处不同,惠恩庙这里,随心而去他们这些以这里为家的人居住在殿后小院的厢房中。

“吃饭和厨房,还有我们的房间都在后边,东边是给来祈福拜神,来不及下山的人临时住的,西边是仓房和一些‘义工’的住处——都算是‘客房’吧。”

随心而去介绍着,“二位这几天就在东边先住着吧,那边还有空房。”

“义工?”莺芝道,“不是说香客都很少么,这么冷清,还会需要义工吗?”

随心而去笑道:“是很少,但是不管什么时候,总会有些人想着逃离人群,找个隐世之所什么的住一住,像是隐居什么的。不过又不是谁都能真的忍得了那种生活,现在这个社会,也没有随便到一座山里就改个木房子住的条件,所以很多有这种需求的人就到一些道观寺庙或者庵堂之类的当义工——”

“这是小莺——对,就那个!等我带他们先逛完一遍再来哈——”他带着两人逐一看过厨房餐厅等房间,跟两个同样穿着长衫的人随意一招手打招呼,又继续先前的话题,“嗐,咱们这儿是没什么需要他们帮忙的,但既然有人都上门来问了,那就留一下,他们反正就是要个新鲜感,住几天就走了,我们给个遮风挡雨的地儿,横竖也就提供一口饭,能值多少钱啊。反正顺便还能让这儿多点活人气儿,也没什么不方便的不是?”

“也是。”莺芝道,又问,“那我们住东厢房,是因为现在有义工在,西厢房住了人吗?”

“是啊……哎哟!”随心而去“嘿”了一声,“这不巧了么,那不,那两位就是。”

莺芝和文隽沿对方目光方向看去,两个样貌年轻的男性从庙的大门进来,其中一人身上背了个大包,外边露出了几根芹菜豆角,看样子应该都是蔬菜,另一人则拖了个小小的带滑轮的篓,里边放着一些瓜果。

“胜老哥,你们这台阶也弄太高了,负重上来好累啊!”拖着篓的那个男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气,开玩笑似地抱怨着。

随心而去笑道:“哎呀,辛苦二位了——都说了不必麻烦,菜什么的咱后边种的有,不缺的,瓜果也不着急吃嘛。”

他朝后边指指,“弄到后厨就行,或者东西放这儿,去后边喊他们来搭把手也成——安先生,要不先把包放地上休息休息?”

背着蔬菜的男人摇摇头:“不用麻烦了,我们直接弄过去就行。”

说完,两人从莺芝几人让开的道路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快要跨出走廊时,一道女性身影从另一个方向走了过来,迎到了那位拖着瓜果篓的男人身前。

他们说了些什么,她为男人擦了擦额头,随后,三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了走廊。

莺芝收回视线,正欲说话,一直没吱声的文隽突然开了口。

“那位也是义工?”

随心而去点头:“是啊,他们二人是夫妻,最近才来的,后边那位倒是常来。”

文隽没再说话。

莺芝觑了他一眼,又瞧瞧几人消失的方向,眼眸微闪。

第24章 要算卦吗

等到一圈逛完,把惠恩庙大致的情况了解了一下,莺芝和文隽便在随心而去的指引下,先行去给他们落脚的东厢房安置了。

他们两人出行,实在是再方便不过了,什么累赘的东西都不用带。

只不过,为了混在凡人中不显得突兀,莺芝还是选择背了个简单的旅行包——虽然里边基本什么都没装,轻飘飘的,但作为掩饰也是够的。

文隽则是在和莺芝汇合后,进了庙门时才从乾坤袋里取出了个包。

两侧的厢房均有数间,东侧这边的都还空着,莺芝和文隽随意挑了两间相邻的。

推门而入,莺芝刚迈过门槛,耳朵上的红绳便迫不及待落到了她肩上,变成一个人形。

“月仙大人,这里也太冷清了吧!”

“来之前我们不是就已经知道了么?要是很热闹,也用不着找到我们来帮忙了。”

莺芝简单扫过一圈打量了一下环境——一张桌,一张床,一个柜子,基本生活必须的都有,还不错。

“也是……”红线小人嘀咕了几句,见莺芝又要出门,忙重新恢复化形,附上她耳垂。

莺芝没有选择坐下休息一会儿,放下旅行包后,她当即就转身离开了房间,准备敲响隔壁的门。

下一秒,文隽打开了门。

两人就这么一内一外碰了面,莺芝微怔,旋即道:“看来你也准备再去逛逛——难得呀,不应该多休息一下的吗。”

被她调侃了这么一句,文隽咳嗽一声,继而又笑了笑:“初来乍到,怎么好意思关起门睡大觉。我觉得该去和其他人多聊聊。”

莺芝往后院的方向微微一偏头:“那走吧。”

随心而去叫袁胜,所以又被那两个义工称为“胜老哥”,据他自己所说,他家祖辈一直维护着这间庙宇,修缮什么的,都是他们负责,这间庙也几乎算得上是他们本家的了。

刚刚给他们安排完住处后,袁胜就回到了后院,眼下莺芝两人也是朝着院后的方向在前进。

突然,莺芝开口:“你为什么对那几个义工感兴趣?”

她冷不丁这么一问,文隽倒也没觉得有什么突兀的,他反问道:“你不觉得,这么冷清的小庙,三个义工太多了吗?”

“也还好吧,对于夫妻来说,到这里来也正常。”莺芝眼睛弯起,“如果这里真的很灵验的话。”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压下各自的笑容,迈出了厢房前的走廊。

后院中,厨房在最西侧,其余几间便是住处和餐厅等。此时,当中的一间房门大开着,刚刚袁胜带他们走过时,有两位庙中人员就在那屋里坐着。

莺芝两人还没走近,交谈的声音便从其中飘了出来。

男声女声都有,时而还掺杂着一些笑声,显然相谈甚欢。

“老哥,晚上记得把我刚带回来的那一条嫩肉炖了啊,我老婆馋肉好几天了,再不加一餐,她都要饿瘦了——”

“哎呦,合着你自告奋勇下山去采买,是为了给老婆夹带点啊?”

“那是,不然谁乐意这么累死累活还爬上爬下啊,又不能直接把车开上来——宝宝,这回不用到半夜又因为没油水饿醒了吧?”

“……说什么呢你。”

听了一耳朵他们的交谈,莺芝二人也走到了房门口。

文隽屈指敲了敲开着的门。

“诶,正想着你们呢,你们就来了。”见到他们两人的身影,袁胜眼睛一亮,朝门口招了招手,“快进来坐,这蜜瓜可甜了,先吃点——怎么不休息会儿?”

莺芝从善如流走进,微笑道:“我们毕竟不是真的只是来游玩的,合作上的细节还是早点商量完,也能早点放心。”

袁胜笑道:“是这个理,你有这份劲头,我也高兴啊,看来是真的没找错人——先坐先坐,刚好大家伙都在,咱们慢慢谈,集思广益嘛。”

莺芝没有拒绝,找了一张空位坐下,文隽则在她身边入座。

面对周围几人各异的视线,袁胜呵呵道:“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两位刚才在前头见过了,这是安兄弟,经常来我们这儿做义工——这位是庆兄弟,旁边那位是他的妻子,姓孟,两口子刚结婚没多久,来我们这儿小住一阵子。”

莺芝随着他的话音向被他点到的人看去,几人也都朝她看来,莺芝带着礼貌的笑逐一点头以

作招呼。

随后,袁胜又指着另外两个和他一样穿着长衫的一男一女道:“老金和阿平,庙里的老人了。最开始说让试试网上宣传的,就是老金。”

莺芝又跟这两位互相点头致意。

袁胜介绍完,才回过头来,跟其他人道:“这位是小莺,一个很多粉丝的主播。旁边是,呃……”

文隽放下吃了半块的蜜瓜,补充道:“——她的助手。”

“哇塞,主播啊?”那对夫妻中的男性感慨了一声,看向莺芝的眼神中颇为好奇,“还没见过活的主播呢……主要是播什么的?多少粉啊,有我媳妇粉丝多吗?”

他身边的女性拉了一把他袖子,有些不大好意思又有些抱歉地对莺芝二人露出了个笑容:“你们好,我是孟书越,叫我小孟或者是书书都行,这是我丈夫,段庆之——他说话有点不过脑子,冒犯到各位真是不好意思……”

孟书越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的年纪,穿着合身的棉布长裙,长发编成了麻花辫,扎着头巾,比起只能说是清秀的五官来说,她身上那股水一样温和内敛的气质则更为引人注目,整个人透着股知性的美。

莺芝道:“孟姑娘也是一位主播吗?”

“她不是。”段庆之没在意孟书越跟别人说自己“不过脑子”,一把揽过孟书越的肩膀,笑嘻嘻道,“我媳妇是个作家,出版过好几本书了,有很多忠实读者。厉害着呢。”

孟书越动了动身体,从他怀里挣出来,笑容中透出些无奈,理了理鬓发:“没有很厉害,也就是混口饭吃……小莺是做什么方面的直播的?我听胜大哥的意思,好像是特地请二位来的?”

一直没怎么加入他们对话的“安先生”安显礼开了口,他看了看莺芝,道:“我好像见到过。”

段庆之一愣:“你这从不刷直播的人都见过?那她岂不是很火了?”

文隽吃完了瓜,从口袋里拿出张洁白的巾帕擦拭着手指,斯斯文文道:“是很火,多的时候直播间也就几十万同接吧。”

段庆之愕然:“这么牛?”他又看向袁胜,“胜老哥,你请来这么厉害的人物啊,花费不少吧?”

袁胜呛咳一声,哈哈笑着,没接话。

莺芝狐疑地觑了眼文隽,总觉得他和平常不太一样,在接话方面有点过于积极了。

她先是回答了孟书越的问题:“我是,嗯……玄学?方面的主播。”然后摇了摇头,“不要钱。只要负责食宿即可。”

饶是孟书越也惊讶了:“只负责食宿……那不是和我们一样了?”

从莺芝他们到来后就没再插入过他们对话的阿平闻言笑道:“小莺姑娘是来帮忙的,确实也差不多。”

段庆之却嘀嘀咕咕道:“不一样吧?咱俩来主要是顺道度个蜜月——这儿山清水秀的,远离都市,调整一下作息,体验体验质朴生活,多多呼吸新鲜空气,还能再拜拜送子娘娘求个儿子……不都说这里灵么。那你看,咱们两边目标都不一样,哪能一起论啊。”

听他这么说,孟书越似乎有点不大自然,但那点情绪一闪而逝,很快被她压下去:“也是……我们是来有求于这座庙的,小莺他们是来帮助庙的,确实不该一起论。”

看他们来回说了几句,没了最初的生疏感,袁胜笑呵呵出面,接过了话头:

“那既然这儿都是自己人,咱们就一起聊吧——小莺,你这几天的直播就以我们这寺为背景吧,能多少帮我们提几句,宣传宣传,带点热度就行。让大家伙知道知道,我们这儿有个求子很灵验的惠恩庙。”

眼看天色渐晚,晚饭的点、也就是莺芝每天的直播时间就快到了,他搓着手,一拍胸膛:

“这儿扯不上来无线网,但是我们几个都有流量,能给你开热点播,虽然有点卡,但是也能用——其他的要求的话,你看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像是搭个场子啊什么的,我们都没问题,就算稍微有点难度的也没关系,你尽管提——除了我们仨,这不还有三位义工嘛,都能来帮忙。”

闻言,老金阿平也都纷纷点头。

身为义工的三位慢了一步理解这些话里的含义,但很快,他们也都认下了这份“工作”。

众人都看向莺芝二人。

莺芝神色自若,噙着笑道:“没什么需要特别准备的,不过……要是想惠恩庙不仅仅作为背景出场的话,我有一个提议。”

袁胜:“什么提议?”

莺芝温声温气答:“可以筹备一下,在附近村庄中宣传告知,惠恩庙几天后会有一场‘相亲宴’。”

文隽也是初次听她提起这个想法,但略一沉吟后,他便像早就知道这个“计划”般,很自然地补充道:“可以当做是个小型庙会来办,稍微宣传一下,会有人来的。且可以告知他们,来者即可免费领取由神仙祝福加持的手串或护身符等。”

老金有点懵:“可是,我们上哪弄神仙祝福的手串护身符啊?”

莺芝迅速理解了文隽的意思,心中也是一动,听老金发问,她笑着看了看在坐的人:“手串嘛,用绳子编就好。”

而且又不是当下就要办,有好几天的准备时间。

袁胜却已经想通关窍,眼睛越来越亮:“能行!”

人,尤其是村儿里闲的没事的人,都是喜欢凑热闹的——要是这次小“庙会”能办成,说不定之后还能把这个当成一种“习俗”继续办下去呢。

如今有小莺这个能稍稍牵头的,噱头也有,直接就跟大家伙说,有神算子在这儿坐镇,相亲成了的刚好能算姻缘,这不妥妥的么?

而且流程和准备上也都不需要太麻烦,本来就是个小地方,开个小会而已——

他当即拍板:“成!”

段庆之却是有点糊涂。

“不是,怎么就相亲起来了,这不是送子庙吗?”他看向莺芝,“你到底是哪边的玄学……”

莺芝微微一笑:“大抵属于姻缘方面吧——需要我帮二位算一卦吗?”

第25章 你看财神殿

听闻莺芝如此说,在场众人都是一愣。

一般情况下,拿学画画或学表演的人来做例子,不都特别讨厌平时有事没事会随便被人拉出来“画一个看看”“表演一个呗”的吗?

这小莺怎么还主动提起这茬啊,她都不介意的啊?

旋即,阿平便是有点激动:

“诶,也是哈,我们都还没当面看过小莺算卦呢,一直都是网上看,还真有点好奇!”

老金也来了兴致:“这是打算给我们亮一手吗?也好啊,让我们长长见识,都说可准了。”

段庆之刚回过神来,便听到他们的起哄,顿时有些尴尬。

“算什么……姻缘?可是我跟我老婆已经结婚了啊,不需要算了吧。”

孟书越原本有些意动,但不知想到什么,听到他这句话后,脸上也有些难色,没有立即答话。

一整桌,除了她以外,安显礼和文隽也因没有开口而显得有些沉默。

袁胜把众人反应收入眼底,乐呵呵道:“哎呀,新婚夫妻,要是算个圆满也还好,算出来其他的话那多伤感情啊!这是蜜月呢,你们俩就好好过你们自己的呗,不要跟我们抢这珍贵的机会,小莺的一天三卦名额可难抢呢——来来,要不,给我算算?”

明显是出来打圆场的,众人都心知肚明。

莺芝也没坚持要给段庆之他们“算”,只是笑着望了袁胜一眼:“算什么?”

袁胜笑道:“就,算算我的正缘在哪,什么时候在哪能碰到?我看你跟别人说的时候都可详细了。”

莺芝神色不变,笑容温和:“你的正缘就在你身边,是你一直没有看到,如果有心,随时能成——没什么好算的。”

这下,轮到袁胜发愣了。

其余几人都也一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端着水杯的老金,他“噗”地喷出口水,旋即擦了擦

嘴,一脸不可置信。

“不是吧,老袁是真没感觉到?”

袁胜迷茫:“感觉到啥?”

老金失语:“——不是,就,你……”

旁边,阿平已经尴尬得有些讷讷了,她干咳一声,狠狠瞪了一眼身边的老金,起身朝外走去。

“该准备晚饭了,我去准备准备。”

只是步履匆匆,背影怎么看怎么有些狼狈。

孟书越“啊”了一声,从阿平离去的方向收回视线,“原来如此”地看向袁胜。

袁胜越发迷茫。

段庆之也反应过来了,他惊讶地看着袁胜:“不是吧老哥,你这么迟钝?”

老金被瞪了一眼,但此时瞪他的人不在,他便也无所顾忌起来,摇头唏嘘:

“阿平从小跟你一起长大,你不会就真把她当妹妹了吧?她几个哥哥之前还说把她接走,给她在城里安排个工作呢,她愣是要留下,合着你真就没一点察觉啊——真以为她留下是为了你这破庙?你这东西,亏我还一直以为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想等条件好点了再跟她提,毕竟咱们这儿谁看不出来啊——你问问小安,看他看得出来不?没想到就你是真不知道啊……”

安显礼:“阿平姐的确已经表现得很明显。”

袁胜:“……”

他总算是明白过来这群人在说什么了。

他呃呃半晌,一向左右逢源的嘴这会儿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求证什么般望向莺芝。

莺芝笑而不语,只微微一颔首。

袁胜:“……”

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不再跟众人打哈哈,起身朝外走去:“……那什么,人有点多,饭不好做,我去搭把手哈。”

大厨老金在位置上岿然不动:“赶紧去,晚上没个七菜一汤我可不吃。”

袁胜啐了他一口,急匆匆去了。

众人又都笑起来。

孟书越有些感慨地收回视线,看向莺芝:“小莺果然是红娘。”

这刚到,就已经促成了一对姻缘。

莺芝却笑着摇了摇头:“也不是这样,属于他的姻缘早就在身边,他看不到,却不影响它的存在,或早或晚,总会水到渠成的,我只不过是提前点出了而已。换个人来做,也一样的。但有些却不一样。”

她停顿了一下,又微笑道,“有些缘,如果不是找我来看一下,是好是坏,不定是两说。”

这话就有点微妙了。

孟书越表情立时便是一僵,有些进退两难的尴尬。

“你这人,怎么这么莫名其妙,生意这么差的吗,拉客都拉我们脸上来了,不赚我们这一卦的钱难受?”

段庆之更是直接黑了脸,“跟那种路边支个小摊拉着人就说人家印堂发黑有血光之灾的有什么区别。”

“那还是有点区别的。”

文隽笑道,“最起码他们说有血光之灾,不一定真有。但小莺说是孽缘的,绝对不会是好缘分。”

被他抢了话,莺芝眨了眨眼,没有再开口,捏了捏耳垂上又晃动起来的红绳,转而扎起一块蜜瓜,小口吃了起来。

气氛又一次凝滞,留守的老金揉了揉后脖颈,有点生疏地打圆场:“好了好了,小莺今晚还直播吗?还是我们再聊聊相亲会的细节,然后跟我去看看仓房有什么能用得上的?”

“不播了,聊聊后续细节,然后去看看库房吧。”莺芝道。

见她接了台阶,老金如蒙大赦:“好好好,我们走,边走边说。”

莺芝起身,文隽也收起手帕,跟着站起。

三人一行离开了屋子。

遥遥的,莺芝听到身后房间里依稀传来的对话声。

“显礼哥,你说的这地儿到底靠不靠谱啊,突然搞来这么个人,总觉得有点渗人……”

是段庆之。

安显礼的声音有些沉:“别想太多了。”

段庆之应该是听进去了,没再继续执着这个话题:“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们带回来好多东西呢,你去买菜的时候,我发现了一家私家酒坊,专门去淘了瓶好酒,显礼哥,晚上喝点啊。”

孟书越声音温温柔柔的:“……别喝太多了,对身体不好。”

“哎呀,我知道。放心,主要是显礼哥好这口,我喝不了几杯的——我去看看胜老哥那边咋样了,交代一下让他们给添两道下酒菜。”

“安哥胃不好,也要少喝……”

“好。”

“……”

莺芝摇摇头,收回了注意力,没有再继续关注。

老金带着他们到了库房,发现没带钥匙,于是回房间找了,留他们在这里等待。

身边,文隽低声开口:“为什么想要给他们‘算卦’?”

莺芝抬眼,有点无奈:“还没问你呢,为什么这么积极?”

文隽理了理外套的袖子,很坦然:“下来玩嘛,瞧见什么有意思的总会想要加入一下的。”

莺芝轻轻叹了口气:“我……不想放任不好的缘在我眼前,我却对它视而不见。这会带来伤害。”

文隽失笑:“你是不是把自己想得太万能了?”

莺芝一怔:“……嗯?”

“神仙也不是万能的,就算是你职责内的——这世间众生万万,你又怎么能保证每一桩婚都美满?你看财神殿,那么多人求他们保佑,保佑自己暴富发财,这世间不仍是有那么多穷困潦倒之人么。”

“我知道,可……”

莺芝沉默了一下,换了个说法,“即便不为了我自己怎么想,就只说工作,我也应该努力地让每一个对姻缘还抱有希望的人拥有一个好的结果吧?这是我们姻缘殿的业绩呢。”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文隽悠悠地道,“那还是看财神殿吧,那么多对一夜暴富求而不得的穷苦人,影响他们殿的排名了吗?”

莺芝:“……”

倒也是这个道理哈?

“人各有命,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命数,因果循环,他们会有怎么样的结局,其实还是要看他们自己。我们能起到的作用很有限,最多也就是接收到他们的祈愿后帮忙推波助澜一下罢了。如果崔梦语自己看不清,董银灵直接认了命,那也没有现在了。”文隽说着,“何况,他们这都没求到你这里来呢。不是么?”

莺芝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也对。”

就像那个算命的男人,明确的机会在前,仍然选择错过,莺芝作为姻缘仙,也不能强行把人绑到一起。

不过……

她疑惑看向文隽:“你怎么还知道董银灵?”

她不是只在最初被封禁的时候跟他提过崔梦语么。

文隽一顿,稍稍偏开了一些视线:“嗯……我有个朋友,办公的时候喜欢放一些背景音,你的直播他总是放,我也就知道一些。”

“还有神仙看我直播……”莺芝讶异,却也难掩欣喜,“那之后帮我引见一下呀,做个朋友。”

“——久等了吧,来了来了!”

老金人未到声先至,还离着好几米远,就哎哟了起来:“这库房钥匙在老袁那儿呢,我看他俩聊完了才好意思进去拿。走走走,这就进去!”

莺芝注意力被分散,和老金交谈起来。

文隽无声松了口气。

……

库房里有一些陈旧的桌子,彩布,几束红绳,还有些不知道什么年代囤积的有点褪色的红纸等,都被归置了出来。

晚饭期间,众人汇聚一桌,虽然才有过小小的口角,但有已经恢复如常的袁胜活跃气氛,整体来说还算愉快。

吃过饭,莺芝简单教授了一下“红绳”的编法,众人领了绳子便各自散去了。

入夜,莺芝编着红绳,门却突然被敲响。

红线小人一慌神,立刻原地在绳子堆里躺下。

门外,一道放轻了的声音响起:

“……小莺,在吗?”

第26章 忏罪

没有讶异为什么这个时候还会有人突然上门,莺芝停下手中动作,看向门口:“我在,请进。”

嘎吱——

有点年份的门扉合页已经陈旧生锈,即便来人动作已经被被特地放轻了许多,但在推动时仍然不可避免地发出声响,在黑夜中尤为清晰。

扇徐徐打开,露出站在门边的人。

纤细的身形裹在质朴清新的棉布长裙中,孟书越的脸庞在屋中略现昏暗的灯光下,愈发有些含蓄秀雅的楚楚可怜。

她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竹筐,里边放着晚饭后大家集体发下去的红色绳子。

四目相对,她笑容沉静内敛,仿佛一朵角落中兀自绽放的花,腼腆安和。

“我没有学明白,你能再教教我吗?”

莺芝点头:“自然。”

孟书越带上门,脚步轻盈地走进,在莺芝身边的空余椅子上落座。

她扫过莺芝桌上一簇已经编好了的红绳,“呀”了一声:“这么多了?你编的好快。”

“熟练了之后就会很简单了。”莺芝道。

孟书越笑笑:“是我手太笨了,手工类的东西从小就做不好……”

莺芝没有附和,重新拿了一根绳子起来:“从头开始吗?”

孟书越连忙点头:“嗯,好。”

两人一来一回再次教学了一番,孟书越恍然大悟。

“这么看下来,我好像有点懂了……”她拿着绳子比划了几遍,“我可以在这里坐一会儿吗?有什么不懂的也好问你。”

莺芝颔首:“当然可以。”

孟书越脸上绽开笑容:“谢谢你呀——庆之和安哥说去跟袁大哥他们喝酒了,我刚好嫌屋子里有点冷清呢。”

“对了,”她想到什么似的,语气微微正了一些,“我替我丈夫向你道歉,他其实人不坏,就是说话有点,嗯……有点冲,但其实也不是针对谁,是他脾气就那个样子。你可不要放在心上,和他一般见识啊。”

莺芝无所谓地笑了笑:“好。”

孟书越微微松了一口气,垂下眼去认真编着手中的绳子。

莺芝也没有说话,无声地做着自己的事。

她感受得出来,对方还有话想说,只不过态度很犹豫。

不过莺芝也不催促,更不打算打探,文隽傍晚的话还犹在她耳畔——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少管他人事,才是她当下需要修行的。

屋内气氛一时静寂,两人就这么坐着,唯有小飞虫偶尔飞入灯罩,被燎得噼啪一响。

“其实……”

孟书越的声音在寂静中也不显突兀,只是其中的欲言又止之意简直呼之欲出。

莺芝手中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她:“怎么了?”

孟书越避开了她的视线,手指无意识缠了红绳绕两圈,踌躇半晌。

莺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终于,孟书越下定决心般轻轻呼出一口气。

“我……我有偷偷搜索你,所以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你说‘是坏的’……我也知道是为什么。”

再看向莺芝时,她的语气已经释然了许多,“其实这些话憋在我心里,我也有点难受,说出来的话,会好受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