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英文对照清晰,无法到达现场的那几位已经开始吃牢饭的好兄弟,则各有一段录像材料,详细交代了他们和喻明达交易的整个过程。
最后,还有凯特的一段录像。
画面一帧一帧,记录了她在心理治疗过程中崩溃的瞬间,和治疗师解释她所承受的心理创伤。
审讯的节奏非常快。
这些证据材料展示完毕后,喻明达没有丝毫辩护的空间,喻家高薪聘请的律师毫无用武之地,斟酌半天,最后表达了恳切法院酌情考虑被告在地方税收方面的贡献。
然而讽刺的是,下一个案子就是他垄断地方市场,操纵能源产品价格的审理。
都最高院了,喻家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个关联被查的行长也一脸悲愤,本以为犯错了关几年出去还是一条好汉,结果撞上了定性这么高的案子,不光一级一级审理了三回,还将载入法史。
职业生涯从此折戟沉沙。
法庭最后宣布审判结果十六年的时候,喻明达身子一歪晕了过去。
工作人员把他带离现场,留下了长长的一段水痕。
喻家老爷子身旁的中年女人当场嚎啕大哭,一遍遍喊:“冤枉啊,我小达是冤枉的!”
老头眼眶也红了,本就七十岁衰老的脸,好像一下子没了那股睥睨的精气神。
喻家大房和二房各来了一个小辈,其中盛未夏唯一见过眼熟的就是喻昊,小心翼翼搀扶着老头,自己脸色也悻悻的。
令她意外的是,本以为会对判决结果最为失态的顾青葳,却一脸平静。
这场审讯将喻时和喻家彻底摆在了天平的两边,退场时竟然无人过来跟他们说话。
盛未夏不禁握紧了他的手。
喻时更紧地回握她。
什么都不用说,他懂。
快走到阿九的车时,有人给盛未夏递了张纸条,顾青葳约她停车场见。
虽然喻时在喻家最深的羁绊已经不复存在,但盛未夏了解他此时的感受,此时她想陪着他。
于是看到纸条皱眉:“有什么好说的?你在车上等我,我很快。”
“我陪你。”喻时给车上阿九打了个手势,牵着她去停车场。
喻家人的车正陆续离开,顾青葳站在一辆凯迪拉克前,对司机和佣人说:“我跟娘家姐妹说两句话,你们走远点。”
司机和佣人相视看了眼,看到喻时老老实实叫“三少”,退到车头两三米处。
喻时捏了捏她手心,让她不用担心,等盛未夏上车后,自己拉开驾驶座车门坐了进去。
男人的气势带来压迫性的压力,顾青葳表情有些尴尬:
“喻时,我们要说些女人之间的话,不方便。”
“信不过你,很简单。”盛未夏懒得跟她废话,“你有什么快说,我们还有事。”
顾青葳笑了笑:“以后见不着了,我只是想见你最后一面。拜托你一件事,也是唯一的一件事,你应该不会拒绝的。就……别跟爸妈说我的事。”
盛未夏觉得荒谬,这算什么拜托?
见她如此表情,顾青葳大声笑起来:“我可不是怕他们说我未婚先孕丢人,我是怕他们找上喻家,那才丢人。”
盛未夏:……
“惊讶什么?很奇怪吗,你不是也觉得他们势利眼,怕他们缠上喻时,回国了都不告诉他们?又比我高贵多少?我告诉你,我早就看透了,什么亲情不亲情的,如果不是觉得我奇货可居,又要面子,爸会继续留我在顾家吗?哈,不会的,我比你更了解他,眼高手低的孬种罢了。”
顾青葳冷漠地说完,扯了扯嘴角,“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再见了,盛未夏,没改名真有种,我承认你很聪明。”
两人下车后,顾青葳看着他们十指相扣离去的背影,许久后,喃喃低语了一声:“我可没输。”
盛未夏有些感慨。
没想到顾青葳这一世会走这样一条路。
但想想也不奇怪,以她对钱和出人头地的渴望,很合理。
两人并肩,她问:“看起来,顾青葳跟喻家达成了某种协议。”
以喻家老头此时的状态,顾青葳肚子里的孩子是非常好的筹码。
喻时嗯了声:“应该是。”
他捏了捏她的手,“不要想其他不相干的人。”
“哔哔……”她传呼机响,打开看到盛勇发的消息:
【你爸妈来了,让我呼你回来!】
她脸色一囧,回国之后接连有事,的确还没跟他们打过电话。
喻时看到内容,拉开车门:“我陪你回去。”
随即对阿九吩咐去西久胡同。
盛未夏拉住他手臂:“等等,你要不还是别去了?”
喻时看过来,眼睛微微眯起:“你想让我做地下情人?”
“噗嗤……”
阿九没忍住笑了出来:“老大,我不是故意笑的,但我猜,盛小姐的意思是,她先告诉家里人,你再出现会比较好。再说,咱们车上也没什么合适的见面礼。”
阿九,不能没有你!
但喻时还是坚持:“礼物可以下次补,礼数不能少。”
盛未夏想了想,这样也好。
如果太郑重其事,会让顾德胜期待过高,反而弄巧成拙:“那行吧。”
虽然阿九说车上没什么合适的见面礼,依然从后备箱翻出来两瓶酒和一盒茶拎着跟在两人身后。
站在门口,盛未夏有些异样的情绪。
虽然她不在乎家里人的看法和态度,但跟他一起跨进这扇门,有种从此以后他会进入自己人生的感觉。
抬起手还没敲下去,大门就自己开了。
蒋秀荷拉开门,露出一张笑脸:“我听着脚步声停在门口了,就想应该是你……哎,这是……”
她看着盛未夏身旁玉树临风的年轻人,觉得有点眼熟。
“伯母,您好,我叫喻时。”男人拉着盛未夏的手,姿态恭敬地弯腰下去。
盛未夏只觉全身血液都在往脸上奔涌,烫得难为情:“妈,他是我对象。”
蒋秀荷唬了一退:“对象……啊,好好好。”
她看了好几眼喻时,才把名字和脸対起来,恍惚地想,这不是顾德胜念念叨叨的那个孩子吗?
阿九上前把东西放下,又退回两人后面。
专心做一面背景板。
里面,顾德胜已经等不及推门出来。
看到喻时先是一惊,紧接着看俩人牵着手顿时愣住:“这是……”
“伯父您好,我是喻时。”他恭恭敬敬上前行礼。
“哦哦……”顾德胜愣愣地跟他握手,目光在两人脸上梭巡,“你俩这是……”
“对,我俩在处对象。”盛未夏脸上还在滚烫,“他还有事,就不进去坐了,得先回。”
顾德胜的表情经历了一番急速变化:“你这孩子,人都来了,总得到家里坐坐,来啊喻时,进去坐会儿喝口茶。”
“她不让我进去。”喻时视线落在被盛未夏掐红的手上。
好茶啊。
从灶间出来的盛勇,看到这番情景轻哼了一下:“少来,小妹不让你坐你就真不坐了?”
顾德胜和蒋秀荷不由分说,双双把两人拉进屋里,阿九则非常有眼色地告辞回去车上等。
平日里寡言少语的男人,今天侃侃而谈地把自己一见钟情,又在英国重逢后展开追求的过程简单讲了一遍,只是略去了两人儿时就认识,以及中间受伤的事。
讲得像时下流行的都市言情剧,全是粉红泡泡,但不妨碍蒋秀荷和顾德胜对此深信不疑。
“今天这个场合冒昧也很仓促,晚辈有个不情之请,请二老在京市多留几天,我和家里长辈正式过来拜访,商量商量以后的事。”
“那,那行啊。”顾德胜和蒋秀荷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里的茶杯,而盛勇则无声地翻了个白眼。
猜到他又要提婚事,盛未夏果断拉他起来,草草结束了非常潦草的初次“见家长”环节。
一直走到胡同外,她脸上还烫烫的。
喻时垂眸看着她粉红的脸颊:“是不是觉得我没必要在他们面前说这些?”
“的确没必要。”
虽然今天夫妻俩的表现,比她想象的要好得多,但就如顾青葳说的,有些东西改不了,他们想攀高枝。
而她连这个念头,都觉得冒犯。
喻时停下脚步,双手握着她手臂,视线相对:“虽然你觉得无所谓,但我还是对他们心存感激,感谢他们生下你。”
“还有,我让他们有所图,这又算得了什么?如果从我这里得到利益能让他们发自内心对你好,不敢轻忽你,那我愿意。”
第107章 青天白日的,他想干嘛……
喻时走后,顾家像是炸开了油锅。
顾德胜满屋子转圈圈,努力消化着自家闺女和锦中市头号金龟婿在处对象的消息。
蒋秀荷则美滋滋回味他们男才女貌的悦目模样。
只有盛勇,一语喝断夫妻俩的白日美梦:“你俩能不能争点气,不就是喻时么?小妹配他绰绰有余,他不该上赶着对小妹好吗?”
“瞧你说的,那可是喻时!不过你提醒我了,得给闺女准备嫁妆。我赶紧打电话给大舅子去!那些房子该过户赶紧过户!”
盛勇怕了顾德胜这副恨不得昭告天下的样子,耐着性子啰嗦:“叔,你低调点儿!到处嚷嚷丢的是小妹的脸!”
“嗐,瞧你说的!”顾德胜难得不回嘴。
盛未夏为了躲夫妻俩盘问,住到了张小春那边。
很快,罗巧容给她约的编辑有了信。
她拿着自己修改翻译的稿子去了报社。
主编看完盛未夏的稿子,不动声色地眼睛一亮。
聊完才知道,报社接到上级任务,最近正在做外交成果专题项目,一天一篇特稿压力非常大。
那些新闻里官宣过的正式访问活动,已经写无可写。
他们收到不少读者的信,反映要多写写名人的日常生活。
可他们哪来那么多资源?
作为主流的媒体,手里那支笔必须言之有物,并有所依据。
因此,特稿的内容显得非常干巴。
无非就是从电视新闻里挑选合适的素材,翻来覆去地换角度写。
这篇分析英女王服饰的稿子,简直是天降甘霖。
“哎,这个选题好!这不马上要劳动节了嘛,这稿子一发,消费不得蹭蹭蹭起来?”主编看完意犹未尽,目光停留在文章的最后,“咦,稿子最后还有英王妃这件礼服同一设计师的其他品牌介绍?”
“是啊,新进入中国的,据我了解这个品牌还是上次咱们国家出访团在英国之后,对方在国内投资的公司做的。”盛未夏不动声色,心里想好了几个对策。
如果对方觉得这样的广告植入太生硬,她还有别的稿子来替换,只是,对品牌的宣传效果可能就没那么直接。
“介绍的文字稍微有点多。但是嘛……”主编沉吟道,“你等等,我打电话给上头问问。”
他去内间打了个电话,很快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笑:“盛同学下了很多功夫啊,我刚向秘书处求证得到确认,领导的确给过指示,要给LongStar集团优惠税收的政策,至于你写的这个品牌嘛,只要提供一点儿他们的确在合作的证据,也就算啦,咱们得服务市场嘛!”
盛未夏早有准备,拿出了诺拉从英国发来的工艺单,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生产企业,品牌,还带有如假包换的LongStar专用的稿纸抬头。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主编不吝惜激赏,“能把工作做到这个细致程度,盛同学做什么都可以成功的!”
稿子被一字不改地留下了。
主编送她出来的时候,甚至透露出这篇稿子帮了他们一个大忙的意思,稿费都会按定格规定给她结算。
离开报社大楼,盛未夏松了口气。
有这篇相当有分量的稿子推波助澜,她再找几家媒体如法炮制一番,“盛夏”品牌和时尚,高端,上流社会,就能形成一定的关联,那么落到销售环节,就只用交给时间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这份全国性报纸一经刊登,报社就收到了很多来询问品牌销售渠道的电话,他们联系盛未夏后,她给了盛勇那边的销售电话。
很快,金阳百货的盛夏服装柜台,成了京市的传奇。
好在盛未夏写稿子前,跟盛勇早就商量过,厂里多备了货,即便如此也出现了供不应求的情况。
粤省的厂子,终于迎来了缝纫机踩冒烟的盛况。
盛勇这边如火如荼的时候,顾德胜让蒋明智安排的房子过户,也都准备齐全了材料。
因为之前买的时候都是全款结清,如今只要卖家拿着房本来房管局过户就行。
一排长队,悉数办完后,盛未夏赶时间回学校去做答应了罗巧容的分享会,便直接回了学校。
蒋明智提醒顾德胜:“四合院就该有四合院的样子,中间那户正房,再麻烦要买下来,不拘多花点儿钱,要不多别扭,院墙里两户人家,最好那间房还不是自己的!”
顾德胜摆摆手:“现在那都不是事儿了!那间巧了是阿九买的,阿九不是咱闺女对象的手下嘛,以后都是一家人,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蒋明智一脸严肃:“话可不能这么说,该谁的就是谁的,再说你这不是打算给小夏当嫁妆的?哪有嫁妆让男方出的?糊涂!”
“那行,下次见面我提一声。”顾德胜哂笑,“就怪盛勇那小子,也不知阿九怎么就得罪他了,上回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嗐……”
四合院正房的事,顾德胜记下来,本以为再见阿九还不知什么时候,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这天,盛未夏吃完饭要去张小春那边,走都走出院子了,忽然想起白天见喻时的时候,他说想回英国前再来上门正式拜访,便又退回半步,扭头对蒋秀荷说:“妈妈,喻时说明天过来看你们,特意说别提前告诉你们,就是不想麻烦你们特意准备什么。”
哪能当真?
这可是双方正式见面啊!
顾德胜和蒋秀荷一通忙活。
第二天,夫妻俩也不敢出门,午饭是直接从饭店加价叫的餐,吃完也不敢睡,生怕睡着听不见敲门声。
盛未夏则是睡舒坦了,才施施然下楼坐上阿九的车。
见阿九非常罕见地穿上了西装,笑道:“阿九你是要去相亲吗?”
阿九憨厚一笑:“我相亲可用不着这排场,这不是为了您跟老大嘛,不能丢你们的脸!”
把她送到后,他又马不停蹄去接人。
等人真的到了,盛未夏才发现,阿九没夸张,喻时穿戴起来,如果不修边幅跟他站一起,对比实在惨烈。
他穿着全套三件式西装,看做工和风格是贺贤专用的老裁缝手艺,皮鞋一尘不染,腕表被衬衫掩住,只露出一段钢制的边缘。
光如此也就罢了,更叫人惊讶的是,喻时那从不出现在公众场合,沉迷于修道的父亲也来了,一身玄色道袍,仙风道骨。
盛未夏惊讶地看过去。
两人目光隔空一碰,他眼尾轻轻一抬,露出外人几乎无法察觉的一丝淡笑,仿佛在说,放心交给他。
“伯父,伯母。”喻时一进门先喊人。
随即把他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父亲请进去。
顾德胜有些手忙脚乱,倒是蒋秀荷张罗着人都坐下,不慌不忙上了茶水。
喻时微微弯腰接过,开门见山:“上回来得仓促,只是认个门,今天正式跟父亲过来拜访。”
说着,他递上礼物,把自己马上要回英国去把课程收尾的计划说完,话题便转到了自己爹身上,“我爸平时不出门,也不爱说话,伯父伯母不要见外,有什么可以直接跟我提。”
“知道,知道,我们理解,你们俩处得好就好,我们什么都不求。”顾德胜难言地激动,这年头见喻老爷子,都不如能见到喻家这个三房修道的儿子稀奇。
“不求可不成啊。”进门后一直没说话的喻时爹忽然开口,“我接连出山坏了不少修行,再不轻易出山了,下回你们俩办婚事我也未必到场,今天就一并说了吧。”
他从怀里掏出个锦囊,看了看顾德胜夫妇,又看向喻时,像是向他求证下一步操作,才转而递给盛未夏,“这些是我们这一房传儿媳的东西,有些是几房平分的,有些是喻时他妈留下的,你就收下吧。”
盛未夏完全没预料到,他这个道士爹会有这种操作和脑回路,伸不出手。
最后还是喻时接过放在她手心。
道士爹给完东西就像完成了任务一般,垂下眼不再说话,也不再参与他们之间的互动。
那鼓鼓囊那的一袋子东西,光看那袋子就价值不菲,饶是顾德胜再厚脸皮,也有些如坐针毡:“俩孩子才刚开始处,您这……不合适吧?”
道士爹宛如入定,不答。
喻时握住了盛未夏的手:“合适。早与晚而已。”
早也是她,晚也是她。
不会再变。
蒋秀荷本就越看女婿越喜欢,喻时的这份态度更让她满意。
当即给喻时上了女婿甜茶——一般是锦中谈婚论嫁定了才会招待男方的一道甜品。
流心鸡蛋卧在红糖水里,洒上了糖桂花,寓意和和美美,甜甜蜜蜜。
盛未夏不知道这道糖水的来历。
她在甜枣村长大,乡下困难时期没这种礼节。
可喻时知道。
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接过来喊了爸妈,慌得蒋秀荷掏口袋要给见面礼。
盛未夏哭笑不得,摁住了两边动作收起话题,没继续往提亲方向发展。
因道士爹不吃也不喝,喻时便婉拒了留饭。
临别,喻时向夫妇俩端端正正地汇报:“爸,妈,我明天去英国,所以今天想跟小夏一起去京郊的水库转转,晚上送她回来。”
“行,好好玩儿!”夫妻俩自然没有不同意的,还面带着笑送两人出院门。
在外等着的阿九,看他们两人出来,带着笑缀在后面,悄悄将一个信封递给蒋秀荷:“顾太太,这是上次您二位想买的房子,其实本来就是我们老大给盛小姐买的。”
“别别别,这成什么了?!”
眼见着闺女俩人已经走到院子外,蒋秀荷急得要追上去。
“收着吧,您二位要是介意,等盛小姐愿意了,再过户也不急。”阿九说完,噌地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蒋秀荷原地跺脚,看着顾德胜:“怎么办?我哥先前就说过,可不能在嫁妆上再让小夏吃亏。”
顾德胜看着房本,啧了一声:“人家也没说错,这要真成了一家人,还不都是她的?要是没成嘛……到时候开口买下也来得及。”
“就你想得简单!”
胡同里,阿九开车送道士爹回喻家在京市的大宅,喻时则拉着盛未夏的手,抄小道回牛耳胡同。
日光温温地洒下来,落在男人脸上,本就清晰下颌线,更加分明有力地收束进衬衫里,喉结微抵着第一个扣子,让人生出想要触摸的念头。
感受到她的视线,喻时微微瞥过来:“喜欢我穿正装?”
盛未夏面色微红:“还行吧,挺帅。”
男人的目光愉悦收回,微挺了挺胸膛:“那我以后经常穿。”
导师说的没错,女人当然也爱男人的皮囊,她的视线就是最好的明证。
盛未夏被男人迷得晕晕乎乎的,直到他推开正房的门把她拉进去,才反应过来:青天白日的,喻书兰和阿九都不在,他想干嘛?
第108章 男色,也太好吃了…………
虽然这座四合院对她来说早已不陌生,但还是第一次进他的房间。
她不会忘记上次在剑桥自己为了哄他进房间之后的下场,立刻清醒地推他:“不是要去水库吗?走吧。”
男人呼吸微滞:“晚一点去。”
门上镶了一块彩色玻璃,红的绿的紫的,七彩的光落在两人头顶,像电影特效里暧昧的象征。
不出意外,吻落下来。
“我今天真高兴。”
他吻得格外轻柔,耐心。
盛未夏突然有些想哭。
她看过顾德胜夫妇俩为顾青葳全心备嫁的样子,知道自己不会有等同珍重的送嫁。
她也看过喻时亲人的心眼,知道他们不会有珍重迎娶的姿态。
但他还是努力地想营造一个“应当有”的回忆。
想到这里,心里一下子酸得厉害,她回吻着去感受他,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彼此。
男人的亲吻,在得到她主动的回应后,忽然加重力道。
紧紧地缠住,连舌根都颤抖。
盛未夏有种溺水窒息的错觉,唯一能攀住的就是男人的身躯。
从后背,慢慢攀上了他的肩膀。
他今天穿的衬衫面料绵密富有筋骨感,抚摸在上面手感极佳,能触摸到其下因为用力而鼓胀的薄肌层,充满了力量的手感。
她思绪忽然飘散开,想起他奋力地抬起那片废墟断梁的样子,手握在了他锁骨下方的衣领上。
精良的手工让这件衬衫衣领做得很挺,她描摹着布料的纤维,想象下面脆弱的喉结,然后,解开了第一个扣子。
大手在背后将她搂紧,她眼前不到十公分处,喉结上下滑动,一下又一下地滑动。
盛未夏想起不知哪里看到的一句话,喉结是男人的脆弱。
她忽然捉黠心起,凑上去轻轻咬了一下,如期听到了男人的抽气声,然后满意而安抚地用舌尖触了一下。
喻时胸口剧烈起伏,喷在她脸颊上的气息,乱了。
“疼?”她存心问,“我下次注意点力度。”
男人的眸子已经深成浓色,眼神倏然变得激烈而挣扎。
用力地搂着她推到墙上,大手垫住她的后脑,吻还在继续,她一下子感觉到了某种陌生又熟悉的坚硬,一下子僵住。
“你说呢……”声音从他埋在她锁骨的口中逸出来,饱含震颤和压抑的忍耐。
连露出的后脖棘突,都因情动而染红。
这跟他们之前任何一次的亲热都不一样,盛未夏终于后知后觉地知道,自己把他逗狠了。
喻时在天人交战。
知道她的美好对自己有十足的吸引力,之前的搂搂抱抱都发乎情止乎礼,不敢进一步冒犯。
可她一旦主动,才知道自己的自制力极限是如此不堪一击,一旦得了滋味,又怎么舍得轻易放手。
“等我缓缓。”他体会着浑身力量的汇聚,喘了口气,抬手将门帘拉上——她还未看过,不能吓到她。
可这动作看在盛未夏眼里,是全然不同的意味。
虽然对此没什么经验,但毕竟在时空交叠的快速流转中,她看过不少十八岁以上才能看的东西,很清楚在某些条件不具备的情况下,有其他办法可以“缓解”这种情况。
他拉窗帘,是想……要吗?
她羞得说不出话,但心意相通之后,她对此并不抗拒,尝试着摸索这种掌控他的技术。
喻时住处的窗帘都很厚,优点是隔绝光线的能力出众,缺点是太出众。
窸窸窣窣中,等男人用尽洪荒之力控制住,而决心放开她时,束在西裤腰头上的皮带被一只手解开。
金属的皮带扣掉在铺了净瓷的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浑身的血液,沸腾了起来。
盛未夏毫无章法,也十分生涩,但只要一想到是她在控制他,就足够令他汹涌澎湃。
当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陌生味道时,两人已经适应了这种幽暗,缱绻而温柔地相拥。
男人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却也前所未有的不知如何面对她。
盛未夏得到了某些数据,微微咋舌之余,终于后知后觉地害臊起来——她还穿戴齐整,他却让她看了个光,也摸了个遍。
男色,也太好吃了……
喻时带她进里屋洗了手,自己则打开衣柜换衣服。
盛未夏大大方方地看他的长腿翘臀和窄腰,心里忽然对跟他过一辈子有了确定的标尺,他要是能一辈子这么好看,自己倒也相当不亏。
“以后你可别发福啊。”
发福的话,大概可以算是诈骗。
喻时从她眼里分辨出其中对自己皮囊的满意,敛起眼:“你看舅舅中年的样子,大概我以后也是那样。”
都说外甥像舅舅,平心而论,盛未夏觉得他五官长得比贺贤更好,这大概是他那个道士爹唯一的贡献,给了他更清晰的轮廓,又没削弱他深邃的五官。
至于贺贤的身材体格,还真算得上盛未夏所见的成功人士之最。
想象两相一综合,盛未夏露出满意的笑容。
“我会好好锻炼。”喻时说完,穿好了衬衫走过来,“你来扣,扣到你喜欢的位置。”
他刚刚一直注意着她的视线,她看了很多次衬衫领口,似乎对扣得太高不满。
但盛未夏不客气地直接扣到最高:“这下面给我看就行了。”
水库自然最后没去成。
男人食髓知味,又黏黏糊糊许久,直到院门响动,喻书兰放学回来,两人才道貌岸然地从书房推门出去,先后过问了一番高三牲的学习情况。
等喻时从英国回来,已经是六月,空气中热辣辣的。
懒骨头一样放肆过了一个月的盛未夏,收拾一番跟阿九一起去机场接人。
喻时看到人,把箱子,乌彪和狗崽子一股脑交给了阿九。
“得嘞,你俩最后还是跟我的命。”阿九蹲下逗了逗小狗崽子,被乌彪抬爪推开,“嘿,你还挑三拣四上了,你瞧他俩现在能顾上你么?”
他抬抬手指着前面的两人,虽然不至于跟电视剧里那样大庭广众搂抱在一起,但那双眼对视十指紧扣的样子,真是别说狗了,一只蚊子都掺和不进去。
乌彪不满地别开狗脸。
但盛未夏也没冷落狗子,很快放开了喻时过来牵狗绳。
乌彪仰头朝阿九喷了口唾沫,得意地往盛未夏小腿蹭上去。
“嘿,你个狗腿子!”阿九不跟狗一般见识,无奈抱起小狗,“你娃在我这里当狗质,看你还敢不敢狗仗人势!”
路上,喻时跟盛未夏同步LongStar国内分公司的进度。
在华英双边努力下,他已经拿到所有的证照和材料,下一步等招聘和英方的职业经理人到位,就可以开工。
除了LongStar品牌和业务之外,他在美国和国内几个大城市囤积的地皮开发,也会放在这个公司来运作。
这是喻时独立于喻家,并且毫不在乎亮出实力的一张牌。
看着他递过来的营业执照材料,脑海中呼啸着和前一世她所知道的那个喻时合二为一。
但在看到下面的股权转让书后,迅速回到现实:“你……”
“是聘礼。”喻时把她的手握在手里,轻轻揉了揉。
一个月不见,他知道她日日自然醒,没有课业压力,也没什么人敢给她闲气,她养得娇了,也养得好了,可真正捏在手里,才发现触动的不仅仅是感官。
他思慕她,渴望她。
挨着她就身心愉悦,心落回胸腔。
他一向克己复礼,但唯独面对她,这些斯文和克制变得不堪一击。
察觉到男人呼吸陡然变重,盛未夏抬头一看,就看进了他变深变暗的眼神里。
想起上次差点两人擦枪走火,她后脊一麻,往旁边挪了两寸。
“乖,我不动。”
盛未夏瞪他,阿九还坐在前面呢!
好在阿九一心开车,没看后视镜,也没支起耳朵。
车终于开到喻时提过几次,却始终没带她来过的京郊私宅。
地方很大,背靠一座大山,前面有湖,用来安置乌彪和小狗崽的场地四周,都围了起来。
阿九停完车后牵着乌彪,喻时则揽着盛未夏一路慢慢过去。
走近之后,盛未夏才发现,训练场边上有独立的一排平房,李师傅正收拾那些训练用的器材。
乌彪嗷了一声,朝小狗崽看了眼,父子俩撒开了腿往李师傅奔去。
“哟呵,当爸爸了就是不一样啊!”李师傅笑着朝盛未夏打招呼,伸手摸摇头摆尾的乌彪,“稳重了不少嘛,让我瞧瞧你儿子咋样。”
他蹲下摸了一遍小狗,又掰开它的小嘴看了看,“可以啊乌彪,你这崽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以后可比你这老子还有范儿!”
“嗷……”乌彪像能听懂他说的是好话一样回应。
“爸,我要看小狗!”从平房里钻出个小孩儿,身后还跟了拿着饭碗追出来的女人。
“我媳妇儿淑芬。”李师傅憨憨地介绍了自己妻儿给盛未夏,“您最近还跑步呢么?”
“跑,还按之前李教官教的每天跑步加自重训练,身体好呢!”盛未夏亮了亮自己初有肌肉线条的胳膊,半当中被男人摁住。
李师傅咧着嘴笑:“喻少,贺总还好吗?”
“好,他老人家问你好,下次来就能见着了。”
“嗯!这一晃多少年了,狗都当爸了!”
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落到正蹲在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小狗崽的孩子。
那忽闪忽闪的睫毛,让盛未夏一下子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大眼睛,浅色头发的小男孩一边抚摸气息奄奄的小狗,一边落了泪眼的模样。
两个时空仿佛在这一刻重叠,他们没有错过,等到了彼此。
第109章 美男晨睡
初夏时分,正是这片山林的好时节。
西瓜甜了,鱼虾多了,气温又比市区低一些,连晚上的星星也比其他地方明亮。
淑芬做得一手好菜,极力劝说下,盛未夏留宿下来。
还没洗漱,她的传呼响了,一看是盛勇发来的消息,便直接用电话回过去。
盛勇还没下班,盛未夏能听到他那端的杂音,业务员处理工作的声音此起彼伏。
盛勇问:“喻时是不是回来了?”
“啊,哥你怎么知道?”盛未夏头皮一紧。
这个月她没少听盛勇的耳提面命,“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这句话没有听一百遍,也少说有九十九遍。
为了提醒她提防喻时,盛勇不惜连自己都骂进去:就没好东西。
可他应该猜不到,他的小妹比他千防万防的外男先吃上肉。
盛勇冷声:“我说怎么打电话给阿九他不接,别人说他忙,除了那谁回来,还能什么事?你现在在哪,哥去接你。”
盛未夏:“……挺远的哥。”
“……你让那谁听电话。”盛勇忍耐。
盛勇声音不小,听筒漏音,喻时已经听到两人的完整对话,从善如流地接过来:“哥。”
“哥什么哥,我又不是你哥!你小子答应过的,你……”
喻时认真:“哥,不会胡来。”
盛勇稍微平静:“你最好记住。”
“哥,你也加油,我们明天见。”喻时说完把听筒递回给盛未夏。
盛勇秒懂了他说的“加油”是什么意思,让自家小妹睡前关好门窗,然后气呼呼挂了。
第二天,盛未夏睡醒,揉了揉眼睛看到陌生的床纱,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没在自己房子,也没在小春家。
她伸伸懒腰翻了个身,却一翻翻进了男人怀里。
他什么时候溜进来的?
盛未夏分明记得自己关好了门窗的。
山里温度凉爽,男人身上穿着丝质的睡衣,滑溜溜手感极好。
时差的关系,一向生物钟极其刻板的男人此时还未醒。
盛未夏欣赏了一会儿美男晨睡,开始不老实地四处游走。
捏捏胳膊上的肌肉块,捏捏胸肌,捏捏紧窄的腰,正要顺着去捏大腿时,一双有力的手摁住了她。
然后,揽着她腰往后一收。
emm……
她错了,她不该趁人之危四处点火。
盛未夏僵硬着扭头:“早啊。”
“不睡了?”
“不睡了。”盛未夏被禁锢在怀里,理亏但很快找到了分散他注意力的借口,“你什么时候跑过来的?”
抵住的感觉令人无法忽视,但在床上,她完全没昨天泼天的胆子,小心翼翼离开滚烫的怀抱。
动作之间,男人忽然抽气,低声:“别动。”
盛未夏也感觉到了那份膨胀,羞得声音发颤:“那你先放开我。”
“不放。”
熟悉的气息笼罩着,但男人只是伸手缓缓将她身上的衣服拉好,指了指衣柜。
她顺着方向一看,才发现它整个移动了位置,移开的那个缺口看过去,赫然便是另一间卧室。
昨晚上楼分开后,他进的应该就是那边。
……
这是什么设计?
“这两间是子母套间,隔壁是婴儿室,方便夜里照顾孩子。”男人的声音还透着特殊情况下会有的沙哑,听起来非常迷人。
盛未夏瞪过去:“你……”
昨晚吃饭的时候,从淑芬口中得知,这房子去年下半年才盖好。
算算时间,也就是他们在英国刚确定关系那会儿。
婴儿房是什么鬼?
他脑子里一天天在想的,难道不该是国内外经济局势和他那些生意吗?
“但这是设计师的想法。我没想让你生孩子,风险太大。”
喻时眼神十分认真地解释,“如果你想要,我们也只生一个,而且先筛查一下我俩的身体和心理健康,有一点点风险都不要冒。”
短短的解释,但盛未夏看懂了他眼神里的隐痛。
亲人的离去是一种走不出的寒凉,他一直在自责,甚至恐惧。
她反身抱住他,岔开话题:“我看还不如当禁闭室,专门罚你用的!”
“……好。”?
有些亲密的的事一旦做过,再做就非常自然。
两人又闹了一番才罢。
起床后,两人吃过淑芬做的饭,才从京郊赶回市区。
沿路,喻时带她顺便看了几块已经收在手上的地皮。
在她的印象里,都是接下来炙手可热的商业区。
听他的运作计划,果然不出其二。
最后停在一栋商务楼下,牵着她进了楼。
电梯停下,两人出来时,阿九已经等在电梯厅,给两人带路。
这一层有不少家公司,正是上班的时间,看起来人头攒动,很有人气。
最后停在走廊尽头,阿九按下门铃后退到一边,一脸同情地看着两人。
盛未夏:???
不等她困惑多久,门开后,她看到了坐在独立办公室,正皱眉盯着报表看的盛勇。
不用她开口,身边的男人先喊人:“哥。”
盛勇一抬头,看见十指相扣并肩在自己眼前的两人,淡淡地别开眼。
盛未夏没看到盛勇的表情,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电话声和热火朝天的工作场景,讶异道:“哥,现在生意这么好了吗?”
粗粗一看,已经有五六个工位了。
提到工作,盛勇面色缓和下来,指着墙上贴的剪报:“可不,都是看了你说的那叫啥‘软广’来的,昨天刚谈了海市的一家商场,说给咱们在外国品牌区留了一个临街橱窗的位置。”
盛未夏草草扫了一眼剪报,见除了不少主流的报纸,甚至有服装杂志也转载了这一篇夹带私活的稿子。
怪不得孔礼真叫她找时间回一趟宿舍,说有稿费的汇款单,都攒了好几张了。
“去。海市要是能做起来,那影响力可就从北方跨越到南方去了。”
海市是著名的时尚之都,能在海市站稳脚跟,意味着相对审美超前的那群人的接受,那么走俏全国就不难了。
“说到这件事,铁生昨天打电话给我。”他不满地觑了眼喻时,“本来昨天就想找你商量来着。”
“他说粤省有个叫‘粤交会’的展会,各种行业厂家都能在那里推销做生意,全世界各地来的客商得有几万人!他说要不咱们去试试,就拿这王妃做文章,你看行吗?”
盛未夏眼睛一亮,粤交会,那可太适合推广这个品牌了。
不光适合推广品牌,还能找上游供应商和下游渠道商。
“去!不光要去,还得把展台做漂亮点!”
“展台?啥叫展台?”
盛未夏正想比划,喻时转身对阿九吩咐:“让粤省负责制作的林三联系一下盛总,展台和宣传的方案尽快做出来。”
盛勇:“……”
“你还有广告公司在南方?”盛未夏问。
“不算是。南方印刷制造业比较发达,阿九有段时间经常要用,就买了一家厂的一半股份。”
盛勇脸臭臭的,可又没办法,口气有些拧巴:“不过说好了,别跟这里的租金一样,该怎么收费就怎么收费。”
“瞧您说的。我们现在也是对您正常收费,没有特殊照顾。”阿九打圆场。
盛勇哼道:“我可都问过,我这边租金比别人低了两成!”
阿九朝喻时笑笑:“真的没有特殊照顾,您可能不知道,我们都有员工优惠价,这家公司我记得盛小姐有一半的股,那可不就能享受优惠价?”
盛勇:“……”
“还没结婚”四个字死死焊在他脸上。
等盛勇一项项给盛未夏说完公司情况,时间很快过了一个多小时,喻时大大方方坐在盛勇本就不大的办公室里,听电话处理工作,顺手给阿九拿来的文件签字。
“我说你就不能回你自己那层去?”盛勇啧声。
喻时抬头:“我等她。”
盛勇冷哼:“那你可别等了,张婶说今天小春回家,做了好多菜,待会儿小妹跟我回去那边吃饭。”
盛未夏也的确已经快十天没见小春了,她期末考试似乎非常忙。
于是对男人说:“那你去忙吧,我待会儿直接去那边。”
“嗯。”男人难得不夹缠,只说,“明天书兰六点放学,再有十来天就高考了,你过来鼓励鼓励她。”
冲刺阶段,喻书兰的学校晚自习都要将近十点钟才放学,算算从英国回来,她们也就见过两次面。
盛未夏点头:“行,我明天早点去。”
在盛勇面前,两人没有腻歪,喻时只摸了摸她发顶,转身对盛勇道别后,带着阿九走了。
阿九想笑又不敢笑地将两人不动声色的交锋收在眼里,这叫什么?
你有小春做杀手锏,我也有喻书兰当幌子。
两人离开后,办公室外面的业务员开始窃窃私语:
“哎,刚刚那个很有范儿的是谁?我看他们电梯是往上去的。往上听说是这栋楼的老板啊?”
“是吧。看样子是老板家的金龟婿哎。”
“你在馋啥?没听小钱说他啥来历?京大校草,学习贼好,家世不一般……”
“那咱们老板还愁啥?”
“……”
听外面越聊越不像话,盛勇哗地拉开门:“干活,聊啥聊?!”
转而对盛未夏说,“你等着,哥虽然赚不到他那么多钱,但绝对不叫你在他面前矮一头。”
说完意识到现在看起来,别说自家小妹没有矮一头,喻时大概是跪着。
不禁有些悻然。
盛未夏对此不置可否。
她自己的钱够花,有房产傍身,又有盛勇和张小春两处的投资,怎么看以后都能妥妥躺平。
在公司看了半天报表,给盛勇分析了怎么看小春的数据逻辑之后,转眼到了下班时间。
盛勇看了眼还没看完的资料,一把塞进公文包里。
和盛未夏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还没下班的员工又是一番窃窃私语:“老板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么早下班?”
“……大概是要去对象家吧?我看他刚才出门的时候对着镜子弄头发来着。”
第110章 “哥,小春是个很迟钝……
盛勇躲着盛未夏,对着办公室门口的仪容镜,悄悄整理过自己的衬衫和头发,才出的门。
下楼后,他招手拦了辆出租,很快到了张小春一家的住处。
盛未夏这段时间经常过来蹭饭,进门熟门熟路地先去厨房,到张婶面前撒了会儿娇,端着菜出来见盛勇正和张叔下棋。
凑过去一瞧,差点笑出声来,俩人就像过家家一样,一个棋盲陪一个入门选手玩,关键棋盲的态度还贼好,把自家的防卫漏洞十成十地暴露出来,生怕入门选手看不到,极力地显摆。
“张婶做了啥?好香。”盛勇没抬头。
“红烧肉!”盛未夏很满足地看着色面红润,紧实Q弹的肉,“我求着张婶做的。”
自从她回国后,盛勇就正式在张家交了饭钱,兄妹俩时不时过来蹭饭。
张婶本来不肯收,说自家本来就做小吃店,多他们两张嘴不费事,再说他们这一年受了不知多少兄妹俩的恩惠,怎么好意思收这个钱。
盛勇强行塞过去:“婶子,你不收钱,小妹怎么好意思跟你说想吃啥?”
最后还是张小春做主收下:“妈你就收下吧,她嘴巴现在被人养刁了,不收她不好意思点菜。”
为了让张婶没什么心理障碍,她每回过来吃饭,都会提前打电话过来点菜。
张小春一脸疲色地回到家,看到一桌肉菜,眼睛瞬间一亮:“这么多好吃的!”
她立刻洗洗手坐下来,“我考完了,总算是考完了。”
盛勇给她夹了块红烧肉:“这块好,你多吃点。”
“谢谢勇哥。”张小春埋头吃了一会儿,才恢复精气神一样缓下速度。
盛勇又给她夹了虾和鱼,像是深知她习惯一样,挑的是鱼脸上那一块最弹牙的肉。
这段时间张小春几乎没回来过,故而这番夹菜的盛景,盛未夏也是第一次见。
她看了看张婶和张叔,两人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她看着神情自若的盛勇,和埋头只知道吃的张小春,真有些憋不住笑。
吃完饭,张叔很自然地帮着去厨房洗碗收拾,他们三人留在客厅。
张小春目光灼灼地盯着犯懒的盛未夏:“夏,我申请了提前修完本科课程。”
“怎么说?”
张小春完全恢复了精气神,刚回家时的萎靡不见踪影:“我们学校今年试点学分制,最多可以申请提前两年修完学分拿学位。”
金融学的课挺不好拿学分的,盛未夏觉得她简直是在作死:“你也太疯了吧?着什么急啊?”
终于对那十万块投资给小春的震撼有了实感。
盛勇给两人拿过来一杯凉白开,沉声说:“小妹都没急着催你什么,你着什么急?身体垮了怎么办?”
张小春接过喝了一大口:“你们听我说,我不是异想天开的。”
“我上回请教问题,误打误撞问到个华裔的访问学者,你猜怎么着,他除了研究量化,还是华尔街一家私募的合伙人!他说如果我报考他的博士,可以给我申请全额奖学金去美国,还给我实习的机会!”
盛勇一下子愣住,伸手想接过她喝过的水杯的动作,顿在了半当中。
盛未夏则哑然说不出话来——
这是冥冥之中的巧合,还是注定?她和张小春,总有一人去美国吗?
“你们怎么不为我高兴?”张小春疑惑地看着兄妹俩,拉着盛未夏解释,“全奖呢!他说以我的资质和努力的程度,最快三年半就能拿到学位……那可是博士啊!”
盛勇嘴唇翕动:“那你打算以后就去美国发展了?”
只有盛未夏注意到,他的手也在跟着颤抖。
“那当然不是!”张小春斩钉截铁,笑着说,“我爹妈还在这儿呢,他们身体也不好,当然是快点儿拿到学位回来挣钱啊!如果那样的话,我真的能给你挣好多钱了,夏!”
“好,有你和我哥给我拼命挣钱,我可以直接退休了。”盛未夏夸着,可看着盛勇肉眼可见的怅然若失,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张小春浑然不觉异样,兴致勃勃地分享自己的学习计划,盛未夏不忍扫新,补充了点建议。
一晃快八点,兄妹俩告辞离开。
夏天,大院里放了暑假的小孩还在疯,放眼所及都是快乐的气氛。
月色下,唯有盛勇满身寥落。
“哥,小春是个很迟钝的人,你不跟她挑明吗?我看张叔张婶也心知肚明。”
盛勇紧了紧腮帮子,声音透出强抑的挣扎:“我咋说?她满脑子都是上进,说了还影响她学习。”
“哥,你错了。”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她当年在美国卷生卷死的时候,有喻时在身边,那么很可能她不会那样用生命去透支,交换那些东西。
是不是,也就不会英年早逝了呢?
如果小春出国,可以预见只会比她更卷。
盛未夏仰头看月亮,“哥,我很了解小春,如果没有人在旁边提醒,她会拿命去学,累出一身病来。你不能当那个能陪在她身边,提醒她的人吗?”
听完这番话,盛勇眼神困顿:“真,真的吗?”
“那还有假?要不然你看张叔和张婶没吱声,你以为他们没看出你的意思?”盛未夏笑笑,“要我说,现在正是最好的机会,她还没一股脑疯了学,你能劝她缓一缓,至于去美国三四年,那也没什么,说不准到时候哥的生意做到美国去了呢?隔三差五出差见个面,也不算啥,不至于耽误了她学习。”
后面去美国出差,是盛未夏胡诌的,但盛勇脚步猛然一顿,声音急促:“小妹你说得对!你在这儿等我,切——算了,你去门口打电话给那谁,让他来接你!”
说完,盛勇转身往刚离开的门栋走去,越走越快,直到跑起来。
这是……
盛未夏忍不住噗嗤一笑,这一片治安很好,她一个人慢慢地走到小区外面,久违地上了回西久胡同方向的公交车。
天气热,她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懒懒地一边吹着风扇挖西瓜,一边看完这段时间积攒下来还没来得及看完的电影,就听院门被敲响。
她开了门,对上阿九一张笑脸:“盛小姐,我给您送点冷饮水果来。”
他提了提手里沉甸甸的两个袋子。
盛未夏赧然,她冰箱里好像还真刚好吃完了,于是让开门:“多谢你了。”
“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刚一转身,男人的声音从背后凉凉地传来。
糟糕了,桌上的半张西瓜皮还没收拾。
男人像回自己家一样,准确地推开她刚歪了半天的,凌乱的卧室,旁边的小榻上,西瓜和零嘴一览无余,独独没有吃过饭的样子。
“就吃了这些?”男人声音一冷。
“刚打算吃。”
由奢入俭难。
她过了半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现在对一日三餐糊涂得很,只要没跟他在一处,经常是饿了才发现错过一餐。
“走,去吃饭。”喻时不由分说拉着她出去。
“哎,等我换身衣服。”盛未夏在家里穿得很随意,出门就显得不太合适。
闻言,男人偏头垂眸,喉结滑动一下,看着她的眸光暗了暗:“好。”
看他一副准备赖在这里的样子,盛未夏又是不好意思,又是想笑,飞快把他推到门外。
准备停当后两人去牛耳胡同吃饭,吃完男人顺理成章地把她带去公司,美其名曰那边的冷气比较足。
电梯里,两人正看似八风不动,实则勾着手在对方手心玩幼稚至极的游戏。
两人都没注意到电梯角落鹌鹑样挤在一起的围观群众。
直到两人到达顶层下去,鹌鹑们才恍恍然地发现自己都没按楼层。
电梯门关上后,轿厢里炸锅一样:
“刚刚那是喻总吗?我没看错吧……”
“没看错,我刚刚差点以为自己眼睛瞎了,他怎么可能跟女孩子玩这种幼稚游戏?!”
“我宣布,我失恋了,不,整个公司的女同志失恋了!”
两人走了几步,隐约还能听见电梯方向传来的叽叽喳喳声。
“刚才那些是你公司的?”盛未夏想气又想笑,“看来你还挺受欢迎啊?”
“不知道。”喻时皱了皱眉,到办公室后,带她看了一遍大致情况,把休息室门打开随她进出,然后才回办公桌前,按下一个按钮。
很快来了个戴眼镜,长相憨厚木讷,浑身写了“助理”的男人:“喻总,有什么吩咐?”
“我这段时间每天都来,通知后勤把九号电梯开了,再把电梯钥匙设置好交给阿九。”
“助理”点点头:“我知道了。另外,您要求安排的点心水果和饮料,我已经放在休息室冰箱,里面的碟机也都打开了。”
喻时手心朝内地挥挥手,助理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盛未夏对此一无所知,对她而言,只是换了个地方歪着看电影吃零食,直到下班发现两人进了一个独用,还需要用钥匙才能启动的电梯。
“你脸皮这么薄啊?”
“不想有人议论你。”喻时握着她手,表情不悦,“也不想你听到那些话。”
盛未夏:……
等喻时下班,两人回到牛耳胡同,一进门就见喻书兰和苦读的张小春如出一辙,仿佛被什么东西抽干了精神,双眼茫然。
直到空空的眼神在看到盛未夏的时候,喻书兰的眼睛才亮了起来。
她捂着额头,用疲劳的,没什么生气的声音大声求救:“你要救我啊!《大话红楼》提前做完后期了,周新兴说要抢暑期档上香港和新加坡的院线,我们这边要配合做宣传。这可怎么办啊!”
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