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蔻闻弦歌知雅意,恍然之余也小小声的问:“那你还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对仙丹动手脚吗?”
纳兰缘轻笑:“人是义父派来的,效忠谁就说不准了。”
绛蔻脑子死机,半天才理清这复杂纠葛的关系,等她回神后,纳兰缘仿佛知道她还想问什么,解释道:“眼下正是敏/感的时刻,纵使能把仙丹给你玩,我也绝不会给。倘若义父那边……待他秋后算账时,知晓你曾接触过仙丹,便是后患无穷。”
纳兰缘自认能保全自己,也能护住绛蔻平安,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愿将绛蔻置于险境——她已经失去了陆绛蔻,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松开陆桑衣。
“好吧。”在不故意闹腾时,小心魔一向是个好说话的乖宝宝:“那就早点休息吧,天亮后能出城吗?”
纳兰缘摸黑打水,为她简单洗漱后,拥着她上床:“不能,于情于理,皇宫都要封锁城门排查一番,短则一日,长则三日。”
绛蔻将脑袋拱进她怀里:“那这几天我们要做什么?该逛着街早在刚来时就逛完了,其他的好像也没什么有意思的。”
纳兰缘摩挲着少女柔软的腰肢,前些日子她竭力和绛蔻保持距离,因为心灵始终在被反复折磨,倒不觉得有什么难熬,如今两人和好如初,那点儿瘾忽然悄悄冒头。
想做就做,纳兰缘一个翻身来到绛蔻身上,将被子往上拽,严严实实遮住她们:“既然无聊,不如练功吧。”
绛蔻没反应过来,还在茫然:“练功就练功,你掀我裙子干——呜~”
好吧。
她知道干嘛了。
**
春宵苦短。
三日一晃而过。
到了出京这日,绛蔻头戴纱笠,遮掩着自己脸若桃花,眼含春情的奇怪神情,与纳兰缘并肩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向着城门而去。
纳兰缘亦步亦趋的伴她身侧,搭在她腰上的手时不时替她揉着酸软无力的肤肉,间或从摊贩拿去一两件小物件,询问她的想法。
两人看起来般配而和谐,以至于旁人一个不注意,真把她们当做寻常夫妻。
纳兰缘无疑很喜欢这一点,她的表情柔和而放松,步伐随之缓慢,让装模作样演着戏、暗搓搓打算在城门卫兵的目光下偷渡的绛蔻满头问号。
“喜欢这个吗?”纳兰缘沉浸在秀恩爱的愉悦中,没注意绛蔻眼里的问号,径直拿起一本写满求爱诗词的书给她看。
绛蔻果断摇头。
纳兰缘换了本画册:“这个呢?”
绛蔻搞不懂她在干嘛,还想摇头时,蓦然发现画册的画风好像大概似乎有点眼熟。
她下意识接过来,随手翻开,入目即是打码的涩涩。
绛蔻一惊,赶紧合紧,心虚的四处张望,生怕被人发现社死的一面。
确定没人注意后,她看半天的琢磨:“这画风……我好像在哪见过。”
站她旁边的纳兰缘方才惊鸿一瞥,看到两眼,此时也拧着眉,陷入沉思:“那薄被虽栩栩如生,却无端端让人厌恶……我似乎也曾见过类似的东西。”
两人苦思冥想,想不出来,偷偷摸摸的掏钱将画册买下后,左拐右拐来到巷子里,再次打开。
这次,她们先看到的是画师的名字——笛音伴芙。
绛蔻:“……”坏了,感觉更熟悉了。
纳兰缘:“……”卖弄文采,啧,真是令人越发不喜。
第92章 黑面
绛蔻隐约猜出这位画手太太是谁, 想到柳笛儿温婉的面貌,她不禁惊叹:“真是人不可貌相。”
纳兰缘还没想起自己曾经被‘坑’的经历,但不愉快的心情始终笼罩着她, 令她冷哼:“不过是画来骗钱的东西,我来我也行。”
绛蔻不明觉厉的看她:“你还会画画?”
纳兰缘摇摇头, 又点点头, 不等茫然的绛蔻询问,她便从容解释:“画画而已,有手就行, 我虽从未画过,但我知道我一定能画好你。”
绛蔻愣愣的眨眨眼,旋即脑补出了什么, 脸颊绯红, 心尖都甜滋滋起来:“为何这么说?是因为……”因为纳兰缘早已把她的脸吸烟刻肺了吗?
纳兰缘:“因为我比谁都了解你的身体。”
绛蔻:“……?”
纳兰缘一脸笃定:“绝对比这个遇到不会画的地方、就用水墨花草代替的无良画师更靠谱。”
绛蔻无语:“你在狗叫、咳, 你在骄傲什么。”
纳兰缘也不懂,但她十分、非常、极度厌恶手上的画册,嫌弃的将其卷起扔到角落后, 她重新牵着绛蔻向城门走,同时补充:“我是在实话实说, 当然, 我不会真的把你画出来, 除了我之外,没有人有资格看你。”
绛蔻语塞:“那我真是谢谢你了啊。”
两人说着话,若无其事的与城门口士兵擦肩而过, 待到走上官道, 早已等候多时的小弟们拽着马过来。
纳兰缘翻身上马,而后弯腰, 单手把绛蔻提溜到自己身前坐稳。她也不急着出发,反而颇有耐心的拢起绛蔻披散着的长发。
绛蔻起初没反应过来,等她回神,她的眼里顿时闪过一丝恶劣,故意天真不解的问道:“阿缘,你怎么想起来替我拢头发?”
纳兰缘在她面前,大多数时候都是不设防的,闻言头也不抬的回答:“之前绛蔻在马上时,总是喜欢抱着我与我说话,她头发与你一样乌黑浓密,风一吹就容易吹到我脸上嘴里,令我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提及那些趣事,纳兰缘的眉眼柔和些许,不自觉的露出一抹怀念的笑意。
绛蔻哦了声:“原来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姐姐教会你一件事,你也就懂了该对后面的人怎么做,真厉害。”
纳兰缘动作一顿,迟疑的看了绛蔻一眼。
绛蔻及时垂下眼帘,并在纳兰缘试探的摸她脸颊时,默默别过脑袋。
纳兰缘的表情顿时绷紧,她知道,她说错话了。
冷着脸挥手将关注这边的小弟们遣到一边,纳兰缘凑近绛蔻,语气在转瞬间变得温柔至极:“衣衣吃醋了?那打阿缘姐姐好不好?阿缘姐姐不怕疼,只怕衣衣不理我……”
她的声音柔和的快拧出水,轻而易举把绛蔻想作想闹的坏心思全部打消,不争气的小心魔晕头转向的软化态度,很快便被抓住机会的纳兰缘亲了又亲,这下她彻底举起白旗,手更是自觉的拢着头发,半点不要纳兰缘操心。
一路快马加鞭、跋山涉水,两人终于回到蓬莱教。
朱红牌匾仍是旧颜色,却又比记忆里更深了些,仿若散发着腐朽老化气息的锈迹。
刚踏入魔教内,一道白影似风卷来,突兀出现在众人面前。
纳兰缘熟练的低头,恭敬道:“义父,十七幸不辱命,成功自皇宫夺得仙丹。”
随着她话语落下,零零散散的小弟们中间,冷不丁多出几道绛蔻一路以来未曾见过的陌生人影,齐齐跪地向纳兰京叩首。
纳兰京的死人脸上这才缓缓露出笑容。
他随意挥手,出现的人影再次无声无息的消失,而纳兰京却是一副半点不着急的模样,慈和的对纳兰缘道:“能顺利夺得此丹,你的功劳最大,为父手中恰巧有一个奇宝,想来想去,还是赠予你最适合。”
他最后一句话说的意味深长,不知道是不是绛蔻的错觉,她敏锐的察觉到纳兰京的视线,短暂的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
而等她警觉回望时,纳兰京已经转身,笑吟吟道:“跟我来吧……未免奇宝被人泄露,本座只准你一个人来。”
纳兰缘嗯了声,同时捏了捏绛蔻手心。
绛蔻正想闹,被她捏的回神,想起自己现在的人设,只能遗憾放下‘拳打蓬莱教,脚踢纳兰京’的念头,用一双含情狐狸眼,‘担忧’的目送纳兰缘随纳兰京离开。
两个顶头上司一离开,小弟们纷纷四散。
绛蔻抬步打算回纳兰缘的房间里等她,结果在回廊里绕来绕去,绕到纳兰十六的门前。不等她扭头离开,远远的交谈声率先传来。
“他今天又提着花篮子来找你了?他是不是还对你余情未了?!纳兰蓝我告诉你,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我命令你这辈子都不准再见纳兰臣!”
“好,我都听师妹的,花篮我已经扔了,师妹不要生气。”
“哼,这还差不多……过来,我要亲亲!”
“嗯?此时还是白日,正是练功的好时候,怎么能——”
纳兰蓝的话未说完,便被暧昧的打断。
片刻后,纳兰十六气喘吁吁之余,还在骂骂咧咧:“练功练功,你天天就知道催人练功!你今晚要是让我主动,我就老老实实陪你练一个月的功!”
纳兰蓝:“好啊。”
纳兰十六明显呆住,片刻后转怒为喜,似乎将纳兰蓝一把扑到了床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音。
“等等。”关键时刻,纳兰蓝开口:“外面有人。”
纳兰十六的声音紧跟着响起,不满的大声道:“听墙角听够了没有?你没有自己的师姐吗!”
绛蔻故作无事发生,吹着口哨遗憾离开瓜地。
走出一段距离后,她正想兴致勃勃跟系统讨论讨论纳兰十六和纳兰蓝,耳边却率先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满含忧郁的碎碎念着:“不知道师姐有没有将花篮送给十六,我叮嘱了师姐很多遍,她应该不会再向上次那样忘了吧……”
绛蔻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是纳兰臣,顿生同情:【刚刚纳兰蓝完全没提到他吧?】
系统回忆后,肯定点头:【没有。】
绛蔻:【看来是忘了。】
系统:【是吗?】
它怎么感觉纳兰蓝是刻意不提的……算了,不重要。
绕过纳兰臣,绛蔻总算找到纳兰缘的房间,没等多久,纳兰缘风尘仆仆的回来。
绛蔻高高兴兴迎上去,本打算问她从纳兰京那儿敲诈来什么宝贝,定睛一看后,却被纳兰缘满脸阴沉、神色阴晴不定的模样吓到,一时忘了自己原本想说什么。
好在纳兰缘很快发现了她的迷茫,当即扯了扯唇角,勉强挤开一个笑:“待到此间事了,你最想去哪儿定居?”
第93章 黑面
绛蔻诧异的抬头:“去哪儿定居?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依着纳兰缘的脸色, 她还以为对方正不开心着,结果开口就是构画未来美好蓝图?
“……没什么,只是想把该做的事情提前准备好, 到了出发的时候就能直接带你走。”纳兰缘低声说着,三言两语将理由带过, 转而又盯着绛蔻的眼睛, 似乎在探寻什么:“你说对吗?”
“嗯……对。”绛蔻迟疑一瞬,紧接着果断点头。虽然她不确定自己这次能不能留在这个世界,但先答应总没错, 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
然而她回答的这么痛快了,那一刹的踯躅依旧没逃过纳兰缘的眼睛。
纳兰缘的眉头在不知不觉间紧紧皱着,红唇微启, 却又在开口前猛地闭眼, 深吸口气, 陡然抬手扣住绛蔻纤细的脖颈。
绛蔻:“?”
纳兰缘睁眼,神色不定,手指摩挲着绛蔻的肌肤, 好半晌才道:“你应该知道,我曾经想放过你。”
绛蔻被她的话勾起回忆, 想起纳兰缘曾竭力与自己保持距离。
纳兰缘细细凝望绛蔻的面容, 确定她听懂后, 沉沉开口:“那是你唯一能离开的机会。”
绛蔻一边点头,一边一头雾水,她不懂纳兰缘在这发什么疯, 只能见招拆招:“我喜欢阿缘姐姐, 这辈子也不会离开你,就算再给我十次八次的机会, 我的选择依然不会变。”
纳兰缘怔住,钳制着绛蔻脖颈的手明显的颤了颤,一如她不稳的声音:“这可是你说的。”
绛蔻对她绽开嫣然笑容,暗地里琢磨着纳兰京是不是偷偷跟纳兰缘说她坏话了,双手则如美人蛇,甜甜腻腻的缠上纳兰缘的腰:“嗯,是衣衣亲口说的,一辈子也不会变。”
纳兰缘默不作声。
许久,她低头,将脸埋入绛蔻温暖的颈窝,回抱少女。
当天晚上,绛蔻就知道纳兰缘为什么突然发疯了——纳兰京把她马甲的坟头刨了,还命人将马甲的尸体送来,并留下一句话:“蛊虫惑心,惑的可不止是活人心。”
别说纳兰缘脸色难看,绛蔻也蚌埠住了,亏她之前还寻思纳兰缘识时务,没绑回个小王爷给她戴绿帽子,顺带避开了被纳兰京送苗疆秘法的剧情,结果……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看了看依旧崭新的马甲,绛蔻生怕纳兰缘昏了头真做出鬼畜离谱的事情,当即赶走纳兰京的人,转头紧张兮兮抓着纳兰缘不放:“阿缘姐姐,我知道你极爱姐姐,可教主此举明显不怀好意,你要控制住自己,冷静啊!”
纳兰京被她抱着一顿呜呜呜,暴怒的情绪逐渐缓解,她抬手摸摸绛蔻发顶,阴沉的话语犹带残余的戾气:“别怕,我不会为了一己私欲再去扰你姐姐亲近。倘若蛊虫真能造成死人复活的假象,他就不会将秘法白白交给我,而是自己用了。”
“如今他这般逼迫我、刺激我……”纳兰缘说着说着,当真冷静下来,唇角微扬,露出一抹嘲讽的笑:“不过是想在最后关头毁了我,届时就算仙丹没用,他也能有个慰藉。”
绛蔻听得怀疑,又觉得她这番话很对,最终被绕晕:“他也太坏了!按照你这番话来看,在不彻底碾死你之前,他似乎能忍住不用仙丹,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纳兰缘眸光转动,定定看绛蔻。
绛蔻与她对视少顷,后知后觉的想起她先前焦躁多疑的态度,恍然睁大眼:“你想将我送走?”
纳兰缘不语,手顺着绛蔻的发顶落到少女的脸颊,开口时,说的却不是计谋规划,而是再一次问:“你不会趁此机会,一走了之的对吧?”
绛蔻顿时哭笑不得,用力抱住她:“不会,当然不会,绝对不会,肯定不会!”
纳兰缘轻轻应了声,等绛蔻想松开她时,她手上使劲,又将少女禁锢在怀里:“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
绛蔻体贴的回答:“嗯,你问。”
纳兰缘:“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绛蔻思考两秒:“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会是我老婆。”
纳兰缘默了默:“……是我第二次上天山,去接‘陆绛蔻’那次?”
绛蔻摇摇头:“不是,是你第一次来天山的时候。”
纳兰缘愕然的松手,不解的低头注视绛蔻:“第一次?那时候在天山的分明只有绛蔻,你怎么会——”
问到一半,聪明的她灵光一闪,脱口问道:“是共感?哪怕那时你我未逢一面,你也……”
绛蔻抬起纤纤素手,捂住纳兰缘的唇,顺带丢给她一个含羞带怯的嗔怪眼神:“知道就好,不许说出来。”
纳兰缘耳尖泛红,也难得羞涩。
不过这样一来,知道桑衣远比她想的更在乎这段感情,她的患得患失便在瞬间消弭,一把将少女抱紧。
绛蔻一个没站稳,惊叫一声往后面的床上栽去,纳兰缘连忙扶她,被她连带着拽倒。
马甲此时还躺在床上,与绛蔻一模一样的脸精致而美好,乍一看当真宛若双生花交/缠在一起。
纳兰缘不由喉咙微动。
绛蔻毫无所觉,拍着纳兰缘胳膊将人推开,自己扒拉两下头发,还不忘把身边的马甲也打理一遍。
纳兰缘别过脸,走到窗边吹着冷风,努力把方才升起的荒谬妄念掐死在摇篮里。
她太可耻了。
已经拥有明月,却还渴望太阳。
如此贪得无厌,真的是……
纳兰缘很想痛斥自己,但她脑海里一浮现方才见到的明艳昳丽双生花,意志力就忍不住节节败退。
赶在自己控制不住前,她艰难压下所有妄念,依靠不去想而避开诱惑:“你今晚便走吧,纳兰京忍不了多久的,他一定会快刀斩乱麻的解决我这边,再去使用仙丹。”
绛蔻点点头,随口问道:“只有我一个人走吗?我要去哪里等你?你什么时候能搞定一切来找我?”
纳兰缘见她字字都是自己,句句想着彼此的未来,一时心软不已,满腔温柔:“去天山等我好不好?我会让纳兰蓝保护你下山,下山后你就回天山茅屋,最多不过一月,我就过去接你。”
绛蔻眨眨眼:“纳兰蓝?她保护我?那……咳,那十六呢?跟我们一起?”
纳兰缘皱眉,显然对纳兰十六感到不满意:“十六顽劣,向来无心练武,让她跟着你们,既容易被义父察觉发现,也会拖后腿,所以此次离开,只有你和纳兰蓝两人。”
第94章 黑面
纳兰缘从容不迫的将一切都布置好, 待到天色稍暗,便披上黑袍,将绛蔻搂入怀里, 无声无息的来到纳兰蓝的后院。
纳兰蓝屋里点着灯,人却已在后院里久候多时, 见到纳兰缘将绛蔻扶稳, 低头恭迎:“见过少主,少夫人。”
纳兰缘没有多说废话,直接道:“她就交给你了。”
纳兰蓝沉声:“少主放心。”
纳兰缘神色不变, 实际上一点也不放心,无奈紧急之间,她找不到更适合更信任的人来送绛蔻离开。为了敲打纳兰蓝, 她在最后意味深长的补充了句:“半月之后, 我会带十六去天山找你们。”
纳兰蓝不知有没有听懂纳兰缘话语里潜在的胁迫, 神色微微柔和的回答:“多谢少主!”
纳兰缘嗯了声,又看了绛蔻几眼,随即终于舍得转身。
她一离开, 纳兰蓝就抬头对绛蔻道:“陆姑娘,我们现在便出发吧。”
绛蔻毫无异议。
有纳兰蓝这个魔教本地人在, 两人避开大路, 选择密道逃出。经过半个时辰的行走, 待到重见天日时,她们已经远离魔教,出现在渡口不远处。
与毫无规划的纳兰缘不同, 纳兰蓝的外出准备十分齐全, 首先拿出几张□□给绛蔻改容换面,其次分给绛蔻一把银子以备不时之需, 最后还不忘将匕首、暗器塞给绛蔻,叮嘱她抹毒药时不要毒倒自己。
绛蔻不明觉厉,全副武装后突然生出雄心壮志:【武林盟主算什么?我可取而代之!】
系统懒得理膨胀的她。
两人摸着夜色上船,船夫本打算让她们先歇息,等人多再出发。但在纳兰蓝一锭又一锭的银子攻势下,船夫屈服了,大半夜开始加班。
水面的涟漪一圈圈荡开,就在绛蔻逐渐放松警惕时,黑暗里猛然射来一箭,直取她项上人头。
关键时刻,纳兰蓝暴起拔剑,将尖锐箭矢击飞,而后一把抓住绛蔻,带着她往船尾跑。
浓重的夜色是最好的保护色,绛蔻这边看不清有多少杀手在靠近,杀手们也失去了她们的动向。
船上一时陷入诡异的平静。
匆匆来到船尾,纳兰蓝在绛蔻吃惊的目光下取出一件衣裙,无论是面料亦或款式都与绛蔻身着的差不多。
将衣裳简单套在外面后,纳兰蓝将自己换下的黑袍披在绛蔻肩上,系紧的同时冷静叮嘱:“陆姑娘莫慌,师父有所预料之事我与少主都提前料想过,有少主在教内牵制周旋,师父绝不可能亲自过来,如此一来,我们只需处理掉这些杀手即刻。”
绛蔻瞬间明悟她的打算,迟疑问道:“你一个人可以吗?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也挺能打的……”
说来惭愧,她练功的方式不太上得台面,自然不好意思到处得瑟,而有纳兰缘在,她更没有出手的机会,以至于除了她和纳兰缘外,估计没人还记得她已经步入二流高手的行业……
“陆姑娘放心。”纳兰蓝冷静道:“区区杀手,不足为惧,你只需趁夜游到对岸,在林中等我片刻。”
“哦,好——等等。”绛蔻刚想说自己不会水,纳兰蓝便匆匆来了句:“他们来了!”,继而迅速扭头回船头那边。
绛蔻麻了,在原地踯躅半晌,正心存侥幸的想着能不能就在这躲过去,系统突然提醒她:【有杀手在向这边靠近。】
绛蔻:【QAQ】
系统不解:【你卖什么萌?还不快跳水!】
绛蔻扭扭捏捏:【我怕……】
不等她说完,系统拔高声音,惊奇道:【他们快到船尾了!哇!好大的刀。】
在被砍死和淹死之间,绛蔻终于做出决定,纵身一跃跳入湖中。
然而她终究耽误了一会,使得杀手们眼角余光注意到这边,他们也不管跳水的人究竟是谁,只在第一时间毫不犹豫的跟着扑通入水。
半晌后。
杀手们浑身湿漉漉的站成一个圈,看着圈里已经凉透的尸体面面相觑。
杀手A:“……真不是你们谁暗中动的手?”
杀手们:“不是我,不是我。”
杀手A:“……那还真是自己淹死的?”
无心无情的一群人沉默了。
他们想不通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因为怕死,就选择自杀。
这算什么?
我命由我不由天?
不止杀手们发懵,就连系统也懵逼:【你怎么死的?】
绛蔻委委屈屈:【淹死的啊,我都说了我怕……怕自己不会水,把自己淹死……】
系统回忆两秒,大无语:【我还以为你是害怕游泳呢!】
两人互相推锅,推来推去后杀手们做出决定:“既然人已死,就把尸体带回去吧。”
系统眼皮一跳,赶紧问绛蔻:【现在怎么办?】
绛蔻试探的问:【能不能看广告一键复活?】
系统翻白眼:【可以啊,前提是你先得把这些目击者给杀了,不然你能死而复生这件事算是证据确凿了。】
绛蔻沉吟,而后果断点头:【好,你先把我复活,我趁他们不备直接——】
她的话还未说完,杀手们商议完毕后,猛然一剑刺穿尸体心脏,其余人也不闲着,扭断脖颈的扭断脖颈,攥碎心脏的攥碎心脏,每人都补过刀后,杀手A彻底放心:“看来是真死了。”
系统:【……】
绛蔻:【…………】
【看来在江湖上行走,补刀是基本功。】系统惊叹完,补充道:【被这么杀,‘陆桑衣’这会是彻底没救了,建议你换马甲吧。】
绛蔻泪眼汪汪:【不要,我就要这个马甲。】
她试图靠撒娇卖萌忽悠系统帮自己,杀手们却在这时猛然警觉:“有人杀来了!”
似是为了迅速逃走,杀手放弃了绛蔻的全尸,一剑割下她的头颅,抓着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绛蔻顾不上炸毛,赶紧捏系统:【快帮我把身体收回来!决不能让纳兰蓝知道我死了!】
等到找回脑袋,她还要原地复活的,若是提前‘死亡’,难不成她还能继续编个‘三妹’出来?
骗傻子也不是这么骗的啊!
系统被绛蔻吵得头大,只能听话的将无头尸体收入空间里,下一秒,纳兰蓝满含怒火的身影踏水而来,瞧见地上血迹,当即脸色一变,顺着杀手们逃窜的方向杀去。
绛蔻松口气,松完又紧张的再次捏系统:【快快快,追上去!我要在纳兰蓝抓住杀手,又或是杀手回到魔教前,赶紧把头抢回来!】
系统没辙,一脸绝望的跟上,心里反复碎碎念——它真的是上辈子欠了小心魔的!
第95章 黑面
绛蔻没了身体, 又不愿意直接放弃、重捏新马甲,故而只能靠着系统带自己行动。
小黑球拼了老命的飞,终于追上杀手时, 却晚了一步,与绛蔻眼睁睁看着纳兰京撩起她脑袋上的一缕乌发, 笑容深浓道:“好, 好极了。”
他哈哈大笑,旋即捧着脑袋转身。
在他身后,原本应该是湖面如镜的冰池, 此时悄然分隔两片,让出一条道来。道路中间,冰柱拔地而起, 托着寒意森然、晶莹剔透的冰棺。
眼前的冰棺显然比‘陆绛蔻’使用过的棺材更好, 无论是雕刻的细节亦或是天山冰的森寒程度, 都足以说明制作者十年如一日的用心。
绛蔻被冰棺吸引注意力,禁不住飘过去细看。
棺材里,气质清雅的女子安然熟睡着, 浓密的长发编织成温婉的侧边辫,垂在一侧身前。
而令绛蔻吃惊的, 却是她的面容与纳兰缘极为相似!
不对。
准确来说……应该是纳兰缘继承了她的美貌!
绛蔻在这瞬间恍然明悟, 毕竟以女人与纳兰缘面容的相似程度, 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超过了DNA检测……但越是吃惊,绛蔻也越是不解,因为她清楚的记得纳兰缘曾说过, 她是被父母丢弃的。
可现在再看……这亲爹亲妈不一直陪着她嘛(。)
绛蔻被窥到的一面真相冲击的满头雾水, 另一边的纳兰京已经捧着头来到女人身边,含笑且温柔亲昵的开口:“青萝, 你看,她便是你时时念叨着要趁早打死的女婿。”
“缘儿虽花心滥情了些,前脚爱着姐姐后脚爱上妹妹,但青萝你放心,我不负你的心愿,已经将她们都杀了。”
“女婿们长得都一样,我便没把两个头都带来,只带了妹妹的,你看看怎么样?满意吗?”
纳兰京语调宠溺,听得绛蔻浑身不适,炸毛骂道:【他有病吗?青萝早就死了,还问问问!】
系统冷静思考:【他问完了是不是就会把你的头扔一边?】
绛蔻心头一动,还没来得及生出盼头,两人就见纳兰京自言自语的笑说半天后,反而一掌将马甲脑袋拍成马赛克:“既然你不满意,那为夫就不让女婿在这儿碍你的眼了。”
绛蔻:【……】
系统:【……】
绛蔻盯着西瓜汁,悲愤的开口:【你的嘴是不是开过光?】
系统眼神飘忽,试图通过吹口哨来表示事不关己。
就在此时,云阶月地外蓦然传来嘈杂的动静。
纳兰京低笑一声,伸手隔着冰棺轻抚青萝秀发,语带溺爱道:【缘儿又来看你了,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改不了这古灵精怪的性格。你且安心睡下,待我训诫过缘儿,再回来陪你。】
随着纳兰京犯病的话语,冰柱在机关中缓缓降落,待冰池合二为一重新聚集,游鱼们甩着尾巴四散着游开。
“纳兰京!”一声戾气十足的冷呵在外暴起,赫然是彻底撕开脸皮的纳兰缘,她急怒交加,又带着隐忍多年的不解和深深的屈辱:“魔教弟子无数,你为何唯独痛恨我!”
她是真的不懂。
她一直知道纳兰京视她为眼中钉,纵有温情脉脉的时刻,也不过是在为下一次翻脸时教训的更狠做铺垫。
她以为纳兰京对自己的恨意,只是出于一种高高在上的蔑视愚弄的厌恶,而绛蔻,则纯粹是被她牵连,她相信,只要她拿出足够多的诱惑,纳兰京绝对不会像是对待杀父仇人般死盯着绛蔻,即便纳兰京想要给她添堵,派杀手去围杀绛蔻,那些人也不可能是纳兰蓝的对手。
——在今日之前,纳兰缘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事实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纳兰京对她放出的消息毫不在意,明明寻找了十几年的复生之法,却在如今这个时刻丝毫不深究仙丹的真实性,毅然将所有杀手都派去围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少女。
倘若那人不是绛蔻,纳兰缘都想为纳兰京的疯狂鼓掌。
他究竟在想什么?
他到底为什么这么恨她!
面对纳兰缘的愤怒,纳兰京不紧不慢的弯腰,借着森寒刺骨的冰池水,细细洗清手指间的殷红血迹,而后负手踏出云阶月地。
系统很好奇这对父女会如何交锋,连忙催促绛蔻:【别看你那破西瓜了,大不了再换个马甲。】
绛蔻愁的不是秽土重生的事,她只是不希望‘陆桑衣’就这样死了,不希望纳兰缘知道这后,误会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无奈脑袋烂成这样,绛蔻再怎么不想也没辙,只能郁闷的跟着系统往外飘,先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云阶月地之外,纳兰京负手站在高处,眼神居高临下,唇角笑意不减。
面对纳兰缘几近失控的愤怒杀意,他笑容越发深:“缘儿,你很痛苦吗?”
纳兰缘眼神冰冷的看他,似乎是在竭力保持冷静,不被纳兰京牵着走。然而在场所有人都能看到,她拳头紧攥,怕是早已把自己掌心掐的血肉模糊。
“我知道你很痛苦。”纳兰缘不回答,纳兰京也不在意,自顾自的笑:“因为我曾经也像你一样不可置信、痛不欲生。”
纳兰缘怒极:“冤有头债有主,谁动了你的逆鳞你便是找他报仇!为何盯着我不放!”
纳兰京顿时哈哈大笑:“自然是因为……你就是害死青萝的人啊!”
纳兰缘的表情有一刹那的错愕,很快被她强行压成平静:“纳兰京,你已经彻底疯了。青萝……哼,果然是韩青萝,你守着她这么多年,心心念念的想要复活她,就没有想过她睁眼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亲手杀死你这个杀了她天月山庄满门的仇人?”
纳兰京的笑容罕见的敛起。
当他面无表情,用着同样冰冷的目光与纳兰缘对视时,绛蔻竟然从他的眉宇间,找到了一丝纳兰缘的影子。
“她不会杀我。”纳兰京缓慢的说着,像是在回答纳兰缘,又像是在告诉自己:“她当初宁可自尽,也不愿意对我出手,便是爱极了我。这么多年过去,往事如烟,她会明白过去的终将过去,唯有向前看才是真谛。”
纳兰缘笑了,被他恶心到笑容都掺杂着掩饰不住的恶意:“你亲自率魔教荡平天月山庄,亲手杀了韩青萝的爹娘,如今却要她向前看?这么恶心的话,你居然还有脸说出来?”
纳兰京没有表情,平静回答:“不然呢?非要像你一样将一切都告诉她,逼她从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一夕间长大?”
纳兰缘不明所以,皱眉道:“你在说什么疯话?这与我有何关系?倒是你,将桑衣还给我!”
纳兰京定定的看她:“怎么会和你没关系呢?纳兰缘,我痛恨你跟着我姓纳兰,旁人都信你我有缘,所以我为你取缘字,实际上我知道,当你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就恨不得掐死你这个孽种,你我若真有缘分,那也是上天安排的孽缘。”
纳兰缘抿起唇,脸色有些难看。
她还是不懂纳兰京在说什么,但对方话语间的浓烈恶意,令她不期然的想起幼年早已模糊的记忆里,似乎有人也曾这样爆发出无边恨意。
那是谁?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为什么要恨她?
纳兰缘微微恍惚,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她幼年中过的毒太霸道,既为她培养了绝佳的根骨与练武天赋,也残忍的将她的记忆抹除的一干二净。
就像是有人……不希望她记得过去曾发生的事。
纳兰缘想不出结果,索性将思绪镇压,把话题绕回最初、也是她最在乎的主题:“桑衣在哪?你若是肯放她一命,我便从此以后任你处置。”
纳兰京纵使不想搭理她,闻言仍禁不住一个挑眉。
杀手只带回了陆桑衣的头颅,想来尸体是随意放在原处,是人都知道,尸首分离必死无疑,纳兰缘却像是毫不知情,还以为陆桑衣仍活着……真是奇怪。
纳兰京审视着纳兰缘的脸色,半晌后,他重新笑起来:“纳兰缘,你很爱她吗?”
纳兰缘不明白他又犯什么病,偏偏为了绛蔻,她还是不得不冷笑回答:“不过是占有欲罢了。”
纳兰京点点头:“看来是真的爱。”
纳兰缘烦躁的拧起眉。
纳兰京笑吟吟的欣赏着她的神色,刻意拖长着语调,慢悠悠道:“只可惜……她不爱你。”
纳兰缘冷哼,正打算反驳,忽然又想到什么,脸色微变。
在感情方面的她赫然还是太嫩了,纳兰京只瞥一眼,便将她潜藏在心底的恐惧不安了解个十成十,当下笑的越发慈和:“前几日,我赠你苗疆秘法时便与你说过,世人心易变。她现在爱你,不代表明日爱你,她明日爱你,不代表以后还爱你,若是有想留住的人,便不要吝啬手段,果断将人绑在身边才是道理,纵使你们一日争吵,日日争吵,年年争吵,但总归她还在你身边,还与你朝夕相伴,与你一生一世,执手偕老。”
“但是啊……很可惜,你没有听进去。”纳兰京慈祥又怜悯的俯视纳兰缘,像是早已过河的人,同情着过不了河的人:“现在她走了。她感到害怕,她对你的爱没有对自己的爱多,身处魔教就要时刻面临厮杀鲜血,这对一个柔弱的少女而言太沉重,所以她求我放她离开,求我告诉你,不要再去破坏她平静安宁的生活。”
【……】
如果不是‘陆桑衣’的无头尸体还在系统的空间里,绛蔻自己差点都要信了纳兰京的鬼话。
她在这瞠目结舌,久久说不出话,系统则注意到更细节的东西,弱弱提醒她:【那个……纳兰缘好像要把牙咬碎了。】
绛蔻一激灵,低头看去,只见纳兰缘气到关头,竟然不怒反笑,笑的像纳兰京一样:“是吗……是吗。”
纳兰京微微蹙眉。
他不喜欢纳兰缘,更不喜欢对方流露出和自己相似的地方,当下变本加厉,仗着死人不会解释,越发大力的抹黑起来:“你不信?莫非你当真以为你们情比金坚?据我了解,若不是为了陆绛蔻身死之事,你们根本不会有相识的那一日吧?如今已经成功替姐姐报仇,陆桑衣想回家过安稳的生活,想找一良人成亲生子,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哦对,说起这个,她还托我与你说一句,她很喜欢孩子,尤其是自己的孩子。”
纳兰缘的脸色彻底变了。
从前她从未想过这方面的事情,也觉得她与桑衣刚复合便谈这些未免为时尚早,如此被纳兰京恶劣的撕破伪装,她才几乎窒息的明白,她不是没有去想,而是不敢去想。
她可以不要孩子,她可以守着桑衣过一辈子,可陆桑衣呢?
但凡陆桑衣有一瞬的犹豫,纳兰缘都会感到恐慌与惧意。
不仅是惧怕陆桑衣多年后会后悔、会恨她,纳兰缘更怕的是自己——她怕她会走上与纳兰京一模一样的路,只为了一己之欲,就抹杀陆桑衣的想法。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却也不是她能控制的。
深吸口气,纳兰缘试图冷静下来。
可她已经泛红的眼底,掐烂的掌心,无一不在说明她距离发疯仅一步之遥。
眼看着纳兰京这个拱火乐子人还在恶意满满的想开口,绛蔻忍无可忍,大怒道:【系统!】
系统被吓一跳:【啊?】
绛蔻:【开号!】
系统:【嗯?现在吗?好吧,等一下啊,首先是选名字……】
绛蔻急的火急火燎:【随机随机!名字长相性格身份全给我随机!我只要一个现在就能出场的马甲!】
系统被她催的头大,只能顺着她的意秒速随了个马甲,刚开口说‘搞定’,绛蔻便一头钻进衣服里,睁眼就从身后掏出‘陆桑衣’无头尸体,同时愤怒的控诉纳兰京:“阿巴阿巴!”
空气骤然安静。
纳兰京的话被打断,几欲发疯的纳兰缘迟钝的被吸引注意力。
所有人向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袭黑衣的无名杀手面前,正躺着一具少女尸身,而她自己则睁大着眼,满脸惊悚与惊恐。
由于她的表情太懵逼,纳兰京居然没在第一时间往她有嫌疑这方面想,只惊疑不定的眯着眼:“这尸体……是凭空出现的?”
绛蔻:“啊……巴。”
小心魔已经开始感觉不对了,方才的怒火滔天仿佛被一桶水浇灭,连点火星子都不剩。
这会的她满脑子都是狠揉小黑球,面上却怂怂的收敛气势,试图装成弱小可怜又路过的无名杀手,先保住三号马甲的狗命。
纳兰京打量着‘陆桑衣’的尸体,越看越遗憾的发现,这居然是真货。
都说眼见为实,如今‘陆桑衣’明明白白死在纳兰缘面前,那他刚才的话,赫然将成废话。
纳兰京暗暗觉得纳兰缘好运,心中恨意则如面上笑意绽开翻涌,他宛如无事发生般看向纳兰缘,笑道:“真是奇怪啊,好好的尸体怎么会突然出现?莫不是陆姑娘在逃回家的路上,倒霉的被人……十七,你有在听为父说话吗?”
死死盯着低头杀手的纳兰缘有些恍惚:“……什么?”
纳兰京笑容维持不住,看看她,又看看快把脑袋埋进地里的杀手,表情逐渐扭曲。
他怎么会有这样一个滥情薄幸到极点的色魔女儿!
陆绛蔻死后不久,纳兰缘看上陆桑衣,他还能认为是移情,毕竟那对姐妹根本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但现在呢?
陆桑衣一死,纳兰缘的情深似海也立马跟着死了吗?!所以才能无缝衔接的立马看上下一个?!
第96章 黑面
纳兰京的死鱼眼极具压迫力, 纳兰缘似有所觉的拧眉看去,旋即面露嫌恶。
纳兰京险些被她逗乐,笑呵呵的故意问:“缘儿莫非是看上这小哑巴了?虽说本座不在意, 可陆姑娘在这尸骨未寒,你就移情别恋, 是不是过于薄情了些?”
被他的话提醒, 纳兰缘终于从强烈的既视感与直觉中惊醒,豁然扭头盯着凉透的马甲尸体,目眦欲裂道:“纳兰京!”
怒吼出声之际, 纳兰缘已然拔剑,剑尖如破天之光,令笑吟吟的纳兰京瞬间变了脸色, 连忙抬手阻挡。
他们在顷刻间连过几招, 明明是比世间人更亲密的关系, 此时却又杀的比谁都狠。
趁他们不注意,角落里的小杀手默不作声的挪动脚步……挪动脚步……一直挪到无人注意的地方,她才裂开的在脑海里询问:【三号马甲为什么是哑巴?!】
系统很慌很心虚, 努力撑着气势理所当然的回答:【这当然要问你自己!】
绛蔻:【?】
系统:【要不是你催着我随机,好好选的话, 能设定出这么一个哑巴角色吗?要不是你的手气太非, 咱们又能随机到哑巴吗?所以你说!怪谁!】
绛蔻沉默了, 片刻后,委屈巴巴的开口:【……怪我。】
系统在暗地里擦擦汗,面上缓和语气:【你知道就好, 没事, 我不嫌弃你脸黑,你也别嫌弃马甲是哑巴, 再怎么说你也成功戳破了纳兰京的一腔鬼话,这不比让纳兰缘误会更好?】
话虽如此,可绛蔻还没玩够小姨子的戏码,这会难免郁闷:【那我接下来还怎么和纳兰缘相认呀?】
系统乐观道:【实在认不了就不认了呗,反正剧情都快走完了,和乱七八糟不知跑到哪去的感情线相比,这个世界的事业线相当□□和顽强,一直撑到了现在,那你也能在剧情结束后,继续在这个世界多待一段时间了。】
绛蔻无语反问:【我为什么要呆在小世界?】
系统一愣:【呃,为了纳兰缘……好吧。】
它反应过来了。
小心魔根本没有事业心,对任务完全无所谓,就是为了老婆才老实做任务,如今没办法跟纳兰缘相认,她才不管自己还能不能继续留在这个世界。
系统感觉不妙,生怕小心魔摆烂的现在就要离开,连忙绞尽脑汁的怂恿:【你怎么这么笨啊!】
绛蔻:【?】
绛蔻:【你再说一遍?】
系统轻咳:【我是说,你干嘛非要和纳兰缘相认?继续勾引她、让她一边对陆家姐妹产生负罪感,一边为你这个小哑巴神魂颠倒,那不是更有意思?】
绛蔻鼓起脸:【我一个哑巴,怎么让人神魂颠倒?】
系统丢出一句哲学的话:【如果爱要用语言表达,那哑巴怎么相爱?】
绛蔻深以为然:【是啊?怎么相爱?】
系统:【……】
它是在引导!不是在让她反问!
系统深吸口气,灵机一动:【唉,我也不知道,看来这次是真的没办法了。连你都没有自信抓住沈溯光的心,咱们还是早点去下一个世界吧,希望以后我们不会再随出什么瘸子结巴的人设,不然沈溯光可不管你的灵魂是不是小心魔,直接就将你pass了。】
它每说一句,小心魔的眉头便皱一分,等它说完,绛蔻直接瞪它一眼:【激将法是吧?故意阴阳怪气是吧?找死是吧?】
系统装死:【啊?什么?我听不见,现在就脱离小世界吗?】
绛蔻气呼呼的咬着唇,在系统的一再询问后不耐烦道:【不脱离!哑巴就哑巴!】
她还就不信自己撬不动自己的墙角!
系统见她改变主意,暗喜后不忘提醒:【对了,你现在的人设是缄默高冷。】
绛蔻:【?】
哑巴撩人本来就很难了,现在还要她装高冷?
系统弱弱提醒:【这是你手黑随……】
绛蔻气道:【不用你一直提醒!我知道!】
系统乖巧闭嘴。
默念着自己的人设,绛蔻后知后觉的问:【那我现在的脸呢?长什么样?】
系统:【有鼻子有眼睛。】
绛蔻:【你再皮?】
系统咳咳:【我是说还挺好看的,虽然没你本体那么美艳,但很有小龙女那种清冷缥缈的仙气。】
绛蔻顿时心痒痒,想回去美美的照镜子。
她看向纳兰缘那边,发现那对父女还在互相重拳出击,当即转身试图离开。
然而她刚走出两步,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出现在她面前。
那人身着与她同款式的黑衣,面带半脸面具,露出苍白的下巴,沉声道:“无心,你要去哪。”
绛蔻:“……?”
绛蔻:【救救救救我,无心是谁?】
系统:【三号马甲随出来的名字。】
绛蔻:【那他呢?他是谁?】
系统:【杀手头头,马甲的老大,无情。】
绛蔻:【马甲为什么会有这么复杂的背景。】
系统:【这就要怪某个手黑脸黑的小心魔了。】
绛蔻在脑海里呜咽一声,面上默默看着无情,试图通过‘高冷’的人设来糊弄过去。
所幸她成功了,无情对她的冷漠寡语毫不意外,同样用冷冰冰的态度开口:“少主刚刚在看你,在教主没有发话前,你不能走。”
绛蔻动了动唇,刚想着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另一边对打的两人终于分出结果,纳兰缘以一招之差赢了纳兰京,正想痛下杀手时,和绛蔻对峙的无情蓦然闪现,来到‘陆桑衣’的尸体边,一把将尸体拎起。
纳兰缘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怒声道:“不准碰她!”
趁她分神,纳兰京迅速后退至安全距离,反手用手背擦去唇边鲜血,笑道:“没听到少主的话吗?”
无情利落的应是,转而将尸体直接塞入绛蔻手中。
迎着纳兰缘移过来的沉沉目光,绛蔻:“……”
注视着眼前的杀手少女,纳兰缘的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皱,方才被触碰禁/脔的滔天怒火随着陆桑衣被转手而消弭的不见踪影,这种奇怪的反应令纳兰缘自己也不理解。
她只知道……眼前的少女垂眼时,睫毛好似染着霜雪的冰蝶,一颤,便可撩人心弦。
纳兰缘不自觉的走神片刻,等她回神,脸色瞬间阴晴不定。
她本该对自己反常的反应感到惊惧,本该对面前这个诡异邪性的少女提起十二万分的防备,可是……她脱口却是一句:“你过来。”
绛蔻一愣,疑惑的掀起睫毛看她。
纳兰缘心绪翻涌,竭力将视线移开,放到绛蔻抱着的尸体上,好半晌道:“你过来……把她还给我。”
第97章 黑面
绛蔻心中恍然。
原来是希望她把马甲还回去。
吓她一跳, 她还以为纳兰缘要她过去,是想给她个抱抱。
离谱又清奇的想法令绛蔻自己都感到好笑,抿着唇压住笑意, 她弯腰抱起马甲,抬步往纳兰缘的方向走。
系统:【诶诶诶, 你先在是纳兰京的属下, 怎么能这么听纳兰缘的话!你ooc了知道吗!】
绛蔻当没听见。
ooc又能怎么样?她就是看纳兰京不顺眼——就在绛蔻气呼呼这么想的时候,剑鸣如乍起惊雷,自她身后暴起, 转瞬间直逼她的后心,欲把她和马甲做成一串糖葫芦。
纳兰缘是第一个察觉的,然而她离无情太远, 中间甚至还隔着绛蔻本人, 纵使变了脸色, 毅然掷出从不离身半步的长剑去阻挡,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绛蔻——一个驴打滚,险而又险的躲过致命危机。
虽然姿势过于蠢萌……但纳兰缘仍是狠狠松口气, 一踏地面飞速掠过去,抓住扔在空中的长剑, 含怒将一击不成还想动手的无情打飞吐血, 继而扭头回到绛蔻身边, 心跳飞快的问:“没事吧?”
绛蔻坚强着维持人设冷着仙女脸,把被自己压成肉饼的马甲扯到纳兰缘面前,一手指着尸体, 一边摇头, 示意马甲没事。
纳兰缘慢半拍的低下头:“哦……没事就好。”
看了尸体片刻,她终究没忍住再次开口:“你也没……”
憋了半天的话没问出口, 纳兰京便悠悠然的鼓掌:“亏本座方才还真当尸体是凭空出现的,现在看你们当着尸骨未寒的陆姑娘的面便开始打情骂俏,这才明白原来一切都是你们精心策划好的。纳兰缘,本座真的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勾搭上无心的?是还在和两位陆姑娘情意绵绵时?还是更早之前?”
他审视着纳兰缘的神情,意外的发现对方丝毫没有被戳穿的忌惮,反而眼含迷茫,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纳兰京心中冷笑,瞥着一旁装都不装开始卖主子的无心,故意问纳兰缘:“你对每个女人都爱的情深不悔,让我真的很疑惑,你最喜欢的究竟是谁?是愿意孤身陪你赴魔教的陆绛蔻,还是与你日久生情的陆桑衣,又或是在我身边埋伏多年,只为你一句话而毫不犹豫背叛的无心?”
“亦或者……”纳兰京分明是在与纳兰缘说话,可他偏要意味深长的看向绛蔻:“你谁也不爱,所有女人都是你登上教主之位的垫脚石?”
纳兰缘不说话。
旁人都以为她是被说中心事因而不语,唯有纳兰缘自己心里清楚,她哪里是不愿意回答?明明是懵了!
她根本听不懂纳兰京在说什么!
谁是她的心中最爱?
废话!当然每个都是!
她又不是一次性谈了好几个!她和每个人相恋时,都只爱对方!
至于为什么桑衣一死,她对对方的感情便在顷刻间化为青烟……当然是因为她不爱女干尸!
纳兰缘想着想着,成功说服了自己。
她冷冷看向纳兰京:“自称义父,你便真以为自己是我爹?我的事,何须向你解释!”
纳兰京的眉头动了动,笑容也缓缓消失。
谁也不知道他在这一刻想了什么,绛蔻等人只见他面无表情的开口:“本座改变主意了……你年纪尚轻,不知天高地厚,任性、薄情、寡义,见一个爱一个……”
纳兰缘无法忍受他污蔑自己,尤其还是当着无心——怀里的陆桑衣的面污蔑她,怒极打断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纳兰京定定看她,唇角微扬,似笑非笑:“为父想说,咱们一家人,还是要整整齐齐才好。虽然见一个杀一个着实辛苦,但没关系……本座有的是耐心!”
在他尾音落下的瞬间,他与无情同时出手,一前一后杀向纳兰缘与绛蔻。
单单一个纳兰京,纳兰缘压根不怕,可无情对绛蔻的杀意,牵制了她的大半心神,令她一时间无法击退纳兰京,反而被对方牵制的无法抽身。
她心中暗恼,正欲不顾一切的先护着无心离开,谁料面对无情的杀招,无心在度过最初的狼狈后,有模有样的挡了下来,而她那一招一式……赫然与纳兰缘相差无几!
纳兰缘看的怔神,纳兰京也冷哼一声:“本座竟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手把手教的她武功,纳兰缘,你倒是瞒的够厉害,本座现在只好奇,你与无心缠缠绵绵时,陆家两位姑娘,知道你背着她们在外面另有他欢吗?”
纳兰缘:“……”
不,陆绛蔻与陆桑衣不知道,因为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教过别人武功好吗!
除了她放在心上的陆家姐妹,又有什么人配她特意抽出空,细致的亲手指导?
没有!
这么多年,就只有陆家姐妹两人而已!
想到这,愤慨的纳兰缘脑海里隐约冒出一个离奇而荒谬的联想,不等她细思,同为高手的纳兰京陡然抓住机会,裹挟着浓重杀意,趁她不备时一掌拍向她的心口,出手即时毫不留情的一式杀招。
纳兰缘何等敏锐,紧急关头避开身体,没让他一招落实。
然而高手对战中,一丝分神都足以身死百次,她躲开了一击毙命的杀招,却紧接着被纳兰京乘胜追击,一掌打碎肩骨,倒飞着后退数米,最终单膝跪地,噗的喷出一地猩红。
另一边的绛蔻正有模有样的与无情对杀着,余光被这边动静吸引后,顿时小宇宙爆发击退无情,迅速来到纳兰缘身侧,架着她就溜了溜了。
无情抬步欲追,纳兰京及时抬手,运着内力调理伤处的同时,哼笑着慢慢道:“让她们走。”
他了解纳兰缘,并且自认为比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她。
且不说陆桑衣的尸体还在这里,便是以他对对方的恶意,就足够小心眼的纳兰缘回来报复他千百次。
而且……杀人要诛心。
他没见过变心比变脸还快的人,纵使纳兰缘几次三番被小哑巴吸引,她仍觉的这可能是纳兰缘贪花好色罢了。只有给两人创造培养感情的独处机会,他才会相信纳兰缘会真的爱上小哑巴。
而这个机会,他自然不会吝于赠予。
爱的越深时死别才越痛,纳兰京已经欣赏过两回,原本他已经感到腻了,但现在,他决定再欣赏一次。
这一次过后,他就没心思再看纳兰缘又双叒爱上谁了。
因为他要带着不听话的女儿和女婿……们,彻底与青萝团聚。
第98章 黑面
绛蔻在蓬莱教里生活了这么久, 已经对教内各地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她带着纳兰缘趁夜跑路,因为前不久刚在水里受过埋伏, 所以她这次机灵的换了个方向,选择往雪山深处跑。
然而跑到差不多时, 自信满满的她被自己的大聪明弄傻眼了, 呆若木鸡的问:【雪山里又冷又荒芜又找不到任何东西,我为什么要带着伤患跑到这里来?】
系统鼓掌,不知是无意还是故意, 它的语气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儿:【问的好呀,我也想知道。】
绛蔻麻了,如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 努力找到一处山洞口, 搀扶着纳兰缘进入其中。
纳兰缘一直沉默不语, 靠墙坐下后有意无意的看了绛蔻一眼,只是绛蔻正垂着乌黑细密的睫毛,在心里苦大仇深的想着该去哪弄药物给纳兰缘疗伤。
好在此事不用她费心, 纳兰缘缓了片刻,便默默打坐, 于天亮时分痊愈七成, 只余受伤的肩膀仍需好好疗养。
她打坐前, 绛蔻安安静静的在一旁看她,等纳兰缘结束循环周天的内力、睁开眼时,便发现眼前这位杀手, 依旧维持着原先的姿势, 如冰雕雪琢的天山美人,透着不属于红尘人间的世外空灵。
纳兰缘微微恍惚, 就这么看着杀手入了神。
绛蔻回视她的目光,迟疑少顷,无声的开口吐出唇语。
纳兰缘下意识一字一句的辨认:“你……瞅……啥?”
纳兰缘:“?”
她几乎怀疑自己读错了,愕然的看向面前少女:“你刚刚想说的是这个吗?”
绛蔻听着系统叽里咕噜的‘人设人设’,淡定的摇头。
纳兰缘莫名松口气。
她就说以无心冷冷清清的脸,怎么可能问出一口北方大碴子味的话。
果然是她的伤势没好全,影响到脑子了。
在雪山待着不是长久之计,虽然纳兰缘自信纳兰京此时也不好过、不知正躲在哪里疗伤,但她与对方不同,纳兰京身为魔教教主,有的是手下循着踪迹追杀她们,而她与无心只有两人,且无心立场模糊,只能算半个自己人……想到这里,纳兰缘忽然抬头。
绛蔻迎着她紧盯的目光,差点疑惑歪头,好在系统的话不全是打了水漂,绛蔻止住了下意识的动作,只用不咸不淡的眼神回视,示意纳兰缘有话就说。
纳兰缘微一犹豫,还是问出了口:“你为何要背叛义父,选择帮我?还有你的武功……”
绛蔻听得心头一跳,逐渐心虚,怎么也没想到纳兰缘敏锐的发现了她那么多破绽,还这么迫不及待的发问,没给她跟系统商量商量的机会。
眼见着纳兰缘一副不得到目的不罢休的模样,绛蔻沉默几秒,陡然灵机一动,张口就来。
纳兰缘先是懵住,紧接着连忙一边看绛蔻巴拉巴拉的口型,一边满头大汗道:“等、等等……”
她读不过来!
然而绛蔻冷酷的熟视无睹,自顾自‘讲’完解释的话后,高冷的闭嘴看着她。
纳兰缘:“?”
她再次恍惚:“说、说完了?”
绛蔻给她一个‘知道就好’的眼神,并且继续维持着冰山美人脸,实际上,她已经在脑海里嘻嘻嘻笑开了,一再夸自己原来是个欧洲人,哑巴怎么了?就是要哑巴才能蒙混过关!
系统敷衍的‘是是是’,再看纳兰缘呆滞的神情,不禁又一次同情被小心魔玩坏的她。
之后纳兰缘不死心,试图让绛蔻语速慢一点重复刚才的话,绛蔻秉持人设冷冷看她,成功令纳兰缘将脸埋进掌心里,长吐一口气主动败退:“算了。”
算了。
既然无心不愿意说,她又何必死揪着不放。
来日方长,她会用自己的眼睛,慢慢寻找答案。
最关键的问题被跳过,纳兰缘将话题绕回最初:“我们得离开雪山。”
绛蔻点点头,指向她肩膀的伤口,意思是出去后要立即解决她的伤势。
纳兰缘行走江湖多年,压根没把这点伤放在心上,而无心作为杀手,理应更是将生死置之度外,如今眼见着冷冰冰的美人对自己的一点小伤这么上心,纳兰缘本不该多嘴,却仍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你在心疼我?”
绛蔻思考两秒,淡淡移开脸。
纳兰缘:“……”
你是哑巴,不是聋子,不要在不想回答时装听不见。
纳兰缘在感情里向来被动,无论是与陆绛蔻还是陆桑衣相处时,都是被两个妹妹缠着粘着,如今猝不及防的遇到冷若冰霜的少女,她竟有些不知从何下手。
山洞里陷入默然的气氛,纳兰缘语塞片刻,想到刚刚从脑海里闪过的陆桑衣,不由干巴巴开口:“等伤势好全,我要回来把桑衣带走,你……”
她不知道该怎么问,只能踯躅道:“你要和我一起吗?”
绛蔻点点头。
纳兰缘精神一振,顺势问道:“为什么?你认识桑衣?”
难道无心背叛纳兰京并不是因为她,而是在谁也不知道的时候与陆桑衣早已相识?
纳兰缘暗自揣测之际,余光瞥见绛蔻微启红唇……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
绛蔻:“阿巴巴叭叭叭吧吧吧。”
纳兰缘:“……”
她突然想跟小杀手打个商量。
下次不想说话,可以不理她。
被少女顶着一本正经的脸噎住,她甚至开始怀疑对方连‘哑巴’都是装出来的……不,她不能因为怀疑人生就这么诋毁对方。
纳兰缘默默调理自己,很快恢复平静,放弃了试探绛蔻口风、从而得出真相的想法,低沉道:“待我伤势恢复,届时我正面迎敌,你潜入魔教夺带走桑衣,你我里应外合,如何?”
绛蔻自无不可,不过这次,她点头之余,奇怪的看了纳兰缘一眼。
纳兰缘第一时间抬眼:“怎么了?”
绛蔻想了想,张口。
纳兰缘眼皮一跳,几乎快条件反射的以为绛蔻又在拿自己寻开心,好在这次绛蔻语速很慢,跟着少女的口型,纳兰缘慢慢读道:“你一直在说‘把桑衣带回来、带走桑衣’,仿佛她还活着,你是不是忘了,陆桑衣已经……”
绛蔻轻描淡写的吐出了那个字,纳兰缘却仿佛失了力气,无论如何也复述不出口,只剩音湮灭在唇齿间,留下令人窒息的死寂。
幸运(亦或不幸)的是,这不是纳兰缘第一次痛失所爱,所以短暂的寂静后,纳兰缘颤抖着声音开口:“她还活着。她在我的记忆里,永远鲜活明媚的活着。”
第99章 黑面
纳兰缘笃定‘陆桑衣’仍活着, 可她满脸心如死灰的模样,赫然是连她自己都知道这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与美好妄想罢了。
绛蔻在旁听得心生不忍,颇有些罪恶感的忧伤发问:【我是不是对她太残忍了?】
本名为‘恶毒搞事系统’的系统闻言诧异:【有吗?】
绛蔻:【没有吗?】
恶毒系统:【没有!】
只忏悔三秒钟的小心魔顺水推舟:【好吧, 那就没有。】
两个黑芝麻馅的汤圆达成共识。
而另一边,纳兰缘郁郁寡欢片刻, 逐渐从二度丧妻的打击中走出,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此时的她目标很明确:“桑衣与绛蔻都还留在魔教里,我必须要回去接走她们, 义父老谋深算,迟早会想到这一出,为了不让他有充足的时间设下天罗地网, 我们避开在前面埋伏的教众, 继续深入雪山, 横穿雪岭,自后方离开魔教。”
绛蔻只知道从前面渡河能离开魔教,还从没走过后面, 听后不由感到好奇,张口询问:[雪岭后面是哪儿?]
纳兰缘神情凝重, 沉声道:“是烽火盟……的分部。”
绛蔻:“?!”
纳兰缘深吸口气, 纵然自己满脸忌惮, 仍然优先安慰起绛蔻:“莫怕,烽火盟分部乃多年前设立,至今不敢越雷池一步, 只有从那边离开……”
“——魔教才会对我们的突袭一无所知!”
此时此刻, 间隔绵延雪岭的烽火盟分部,历经家破人亡、从而迅速从少年成长为青年的男人, 正眼神冰冷的遥遥望着远处的蓬莱教。
而他身侧,站着一个女子,相貌清秀,身着青裙,裙摆袖摆处绣着精致的柳叶。面对男子阴沉沉的野心话语,她严肃道:“剿灭魔教,秋芙义不容辞!只是少盟主,此行既然为暗中突击,那便不宜出动过多人马,以免惊动魔教教众!”
烽火盟少盟主思索几秒,开口道:“你说得对。既如此,就这样安排……”
与少盟主商议许久,秋芙神色平静的自屋内退出,一直走到自己所住的地方,她方流露出懊恼的神情,推门闷闷开口:“小姐,秋芙做错事了。”
屋里,柳笛儿正坐在桌边,一手掩唇轻咳,一手执着毛笔作画。
秋芙突然进屋,她顿时面颊绯红,忙不迭的将画纸揉烂,故作从容的问:“哦?什么错事?”
秋芙心闷着,没留意她的紧张,靠近后愧疚道:“少盟主此行出发前,我原因为当真是寻常的观赏山水、巡视旧部,谁料来到这雪岭分部,少盟主突然就要原地驻扎,策划突袭魔教……况且雪山气候森寒,还勾动了你的体虚旧疾,两者相加,越发让我后悔当初不该带小姐过来的。”
柳笛儿温柔的轻抚她的脸:“阿芙,这些对我来说都不算什么,只要能与你在一起,发生什么我都不怕。”
秋芙神情动容,禁不住低头凑近柳笛儿,同时爱恋的唤道:“笛儿,我……”
“叩叩叩!”
敲门声猛然打断屋内的气氛,来人在外冷沉道:“少盟主有请!”
秋芙:“……”
她后悔了。
她当初就不该来烽火盟,不来烽火盟就不会因为潜心练功入了毫无根基的少盟主的眼,不入少盟主的眼她就不会想带笛儿出来玩都要蹭公事,不蹭公事她也就不用硬着头皮带人突袭了!
秋芙满肚子牢骚,最终恋恋不舍的与柳笛儿告别,沉着一张死人脸再去见少盟主。
一直待到夜幕降临,她披上白袍,率领着十几人,无声无息的向着雪山深处前进。
与此同时。
绛蔻见天色终于晚了,起身来到纳兰缘身边,试图搀扶她。
纳兰缘在她靠近后才回神,一边心惊自己怎么会如此没有防备,一边开始迟疑……她伤在肩膀,其实不需要人搀扶……
几秒后。
两人贴贴着离开山洞。
纳兰缘心情复杂,忍不住通过说话来转移自己的胡思乱想:“无心是义父为你取的代号,你的真名是什么?”
绛蔻一愣:【对啊,三号的真名是什么?】
系统默默放出三号马甲的面板,并且提前弱弱道:【看完不许凶我。】
[姓名:无心(韩茶)]
[性别:女(女)]
[身份:天月山庄遗孤、魔教教主私卫。]
[性格:高冷。]
[buff:环幽(记忆大幅受损,每隔一年尽数忘却前尘,同时根骨受毒素刺激而加强,在习武上事半功倍。)]
绛蔻愕然的看完,整个人呆住。
系统生怕她炸毛,连忙道:【这事真不怪我!是你自己手黑抽出来的设定!】
绛蔻:【……这么害怕干嘛,我又没说要怪你。】
系统:【呵呵。】
别以为它没看到小心魔鼓起脸,下一秒就要跟它算账的架势。
很显然,绛蔻也知道自己的坏脾气,为了不让系统回过神怼她,她赶紧询问:【拿到这张身份卡,那我不就和纳兰缘一家都是仇人了?】
天月山庄是被纳兰京剿灭的,纳兰缘又被韩无忧下过毒,她们之间不说不死不休,那也绝对是彼此的眼中钉肉中刺。
而且……
绛蔻:【这个环幽是什么鬼东西?描述的内容怎么好像在哪见过。】
她苦苦思索,始终没有想到,直到眼角余光看到与她贴贴的纳兰缘,她才在脑海里灵光一闪:【对了!是纳兰缘!她说过她从小被下毒,对以前的事情忘了大半……难道是纳兰京给她下的毒!?】
绛蔻有些无法相信,毕竟她现在已经知道,纳兰缘不是纳兰京的义女,而是对方亲生的孩子!
什么样的父亲,会对自己唯一的女儿下毒?
绛蔻觉得此事另有蹊跷,但她紧跟着想起,虽然韩青萝是纳兰京爱到无法自拔的女人,但韩青萝的一家都被纳兰京亲自杀了,从这个角度出发,他对纳兰缘下毒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踏麻的,所以这个男人是不是有病?
绛蔻想着想着,看着纳兰缘的眼神逐渐同情。
多可怜一个崽,摊上这样的爹,一生就这么毁了。
“……”纳兰缘的睫毛动了动。
身为武林高手,她对虚无缥缈的杀意都能捕捉,更别提绛蔻那快要黏在她脸上的视线。
对方突然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她,难道是发现她根本就不需要人搀扶、还装模作样的倚靠着对方了?
纳兰缘莫名一阵脸热,正想抿着唇与少女分开时,前方不远处,陡然响起有人脚踩积雪的声音!
第100章 黑面
寂静雪夜里骤然响起的踏雪声, 令纳兰缘在瞬息间摒弃一切杂乱思绪。她手掌轻轻按住绛蔻的肩膀,一双狭长眼眸在夜色里泛着冷静与寒意,使绛蔻不合时宜的想到孤狼。
脚步声还在继续向她们靠近, 纵使那些人武功不俗,已经接近于无声, 但在纳兰缘的感知中, 依然清晰而鲜明。
她缓缓抽回放在绛蔻肩上的胳膊,另一只手悄然握住腰间剑柄,在晶莹雪花打着旋的飘落之际, 她的长剑倒映着月华,眨眼间杀入敌群。
“有杀气!”秋芙在第一时间察觉到攻击,立即拔高声音低呵道:“杀!”
双方战到一起。
明明人数悬殊, 纳兰缘孤身敌众, 并且旧伤未愈, 可战果却呈一面倒的架势,数十人的围攻没有拿下纳兰缘,反被纳兰缘挨个打倒。
在纳兰缘想到先杀首领再审问对方部下时, 一直在边缘ob的绛蔻终于认出秋芙。她与柳笛儿见面的次数不多,但对那位卖黄//图的姐姐印象深刻好感不俗, 眼见着对方的侍女出现在这里, 她顾不上去思考缘由, 连忙开口制止:“啊啊!”
啊完她才猛地醒悟。
淦,她现在是哑巴!
幸运的是,虽然纳兰缘大半心神都放在对敌上, 但仍有一部分心思始终关注着绛蔻这边。
听到小哑巴开口, 她动作微顿,最终没再坚持杀人, 而是匆匆几下将秋芙打倒,迅速回身回到绛蔻身侧,低声问道:“怎么了?”
绛蔻指指秋芙:[我认识她。]
纳兰缘嗯了声:“在哪认识的?怎么认识的?”
绛蔻一呆。
正常人不是该问秋芙是谁吗?为什么纳兰缘的关注点牢牢锁在她身上?
很显然,纳兰缘也察觉到这点,及时改口:“我没有其他意思……她是谁?”
绛蔻迟疑。
她本想直接将自己与柳笛儿相识的前因后果说出来,但是被纳兰缘这么刨根究底的一问,她陡然想起与柳笛儿相识的是‘陆绛蔻’和‘陆桑衣’,无论如何也跟她‘无心’扯不上关系。
绛蔻暗中擦汗,到了这时候倒是想起自己的人设,冷着一张仙女脸,言简意赅道:[故人侍女。]
纳兰缘蹙眉:“故人?哪位故人?”
能被纳兰京收做私卫的杀手,理应没有亲缘纠葛才是,无心是怎么在纳兰京的眼皮子底下,认识一位故人的?
纳兰缘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她潜意识里避开了‘妒忌’这个可能性,用了其他借口当遮羞面具。
而绛蔻的回答简单粗暴——她清清冷冷的别开脸,俨然是不打算惯着纳兰缘查户口的毛病。
纳兰缘:“……”
有点生气。
她一声不吭的回头,将秋芙又揍了一顿,发现绛蔻不自觉的观察这边,她面无表情的加重手中力道,同时随口扯着理由:“说不说?你说不说?”
秋芙被她打的苦不堪言,终于忍不住悲愤大吼:“你倒是问啊!你连问都不问,就让我说,我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也就是这么一吼,令纳兰缘停了手,秋芙这才从接连不断的意外中缓过神,定睛看清纳兰缘的面容。
见到这张噩梦般的脸,秋芙瞳孔紧缩,失声道:“妖女,是你!”
纳兰缘皱眉,低头仔细看她片刻:“……你谁?”
秋芙涨红了脸,满心的耻辱让她梦回当初、因为弱小而眼睁睁看着小姐(的画作)被欺辱的痛楚。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往日,成长了的秋芙已经不再喜怒形于色,她几番努力压下了报仇雪恨的想法,神情恢复平静:“我们曾在天山寻宝村见过一面。”
提及天山,纳兰缘的脑海里瞬间闪过陆绛蔻的脸,紧接着才从记忆角落里,扒拉出面容模糊不清的画师和她的路人侍女。
想到那个无良画师,纳兰缘的眼神再次危险:“那个画师在哪?”
秋芙神色一紧,身体绷成拉满弦的弓,仿佛下一秒就要露出尖锐獠牙:“你找她做什么?!”
纳兰缘冷笑:“自然是跟她算账!我好心留她一命,她却画些糊弄人的玩意来敷衍我,真当我纳兰缘是软柿子?”
秋芙大怒:“你别血口喷人污蔑我家小姐!小姐她为了替你作画,都——”
说到这,秋芙突兀醒悟,脸颊在莹莹雪地里红的分外明显。
纳兰缘不明所以,毫无欣赏女子害羞模样的细腻心思,反而一脸嫌恶:“你做出这么恶心的表情做什么?”
秋芙的脸色由红转黑,咬牙切齿的瞪了纳兰缘一会,猛然扭过头,赫然是再也不想搭理她的意思。
纳兰缘冷笑,丝毫不慌,提剑就在秋芙肩上戳了一窟窿:“既然你不愿意招出那个画师,那便由你代她领罚!”
秋芙死死咬着嘴巴,一句不发。
她心里想着被妥善安置的柳笛儿,竟也不觉得伤口有多痛。
纳兰缘接连戳了秋芙几个洞,因为她手速太快,绛蔻硬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等纳兰缘感到烦腻的再次目露杀意时,绛蔻一个激灵惊醒,疾走几步抓住纳兰缘的手。
纳兰缘身体一僵,回过头时眼中残余着茫然与错愕。
她居然对无心的靠近毫无防备……
鬼使神差间,纳兰缘的脑海里跳出两句毫不相干的话。
[故人侍女。]
“我们曾在天山寻宝村见过一面。”
……是巧合吗?
还是她终于在接连打击中疯了?
竟然会觉得……
纳兰缘恍惚着无法回神,目光虽注视着无心红唇微张的说着话,却没办法去解读。
直到少女蹙眉,她的脑子里仿佛划过一道闪电,将她迅速惊醒——太像了。
明明眉眼性格都截然不同,可少女那一蹙眉的情态,恰如撩拨她心池春水的花瓣。
纳兰缘凝望绛蔻的眼神逐渐深邃,然而绛蔻不会读眼神扇形图,只能摸不着头脑的不解回视她,理直气壮的问:[你瞅啥?]
这回纳兰缘看的真切,对方就是这么说的。
她默了默:“你说……”
少女面色不改的开口:[我说你没事吧?]
纳兰缘:“……没事。”
绛蔻点点头,指向秋芙:[这群人深夜来袭,定然有所图谋,我认为她活着对我们来说更有价值。]
纳兰缘没注意她在说什么,就呆呆的看着她一本正经的小嘴叭叭叭,等她说完矜持的看自己时,纳兰缘不禁脱口道:“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说这么多话。”
绛蔻:[?]
在绛蔻‘你踏嘛到底在想什么’的眼神中,纳兰缘战术轻咳,将纷杂混乱的各种猜想稍稍搁置,垂眼看向鲜血浸透纯白雪地的秋芙,若有所思道:“你说得对……或许留着她,我会得到更多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