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怪谈鬼校30 【主播,我会永远看着你……
直播间。
【你是会卖队友的。】
【虽然大概能猜到主播想做什么, 但还是有点好笑哈哈哈。】
【主播这一口黑锅扣的,猝不及防。】
【要玩就玩大的,不愧是你啊主播。】
【我的天, 这还是第一次有玩家这么深入这栋行政楼的内部,感觉这个副本都快被这位主播摸得七七八八了。】
【我看了一下主播的上个副本回放, 发现他那个副本竟然是满探索度结束的,他不会这个副本也想搞个百分百探索度出来吧。】
【能把二星副本刷到这么高探索度的, 都是位于排行榜前列的玩家, 主播实力这么强的吗, 这才是他的第二个副本……】
……
从池殊之前解锁副本最高历史探索度开始,平台就在不断将他的直播间推送给观众,此时此刻, 直播间内的在线观众数目已经破了十四万, 还在不断上涨着。
研究处的门从里面被打开。
阴冷的气息令池殊的皮肤起了层鸡皮疙瘩, 门板的影子一点点往后挪去, 顺着扩大的缝隙,他看到一只透明的、玻璃制的容器, 灰色的眼球连接着一条细长的喉管,在浑浊的溶液里悬浮。
池殊推开门, 走了进去。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发腻的、腐烂的味道。
一只只玻璃容器摆放在试验台上, 黄绿色的液体内浸泡着各种人体器官, 形状怪异的血肉缓慢浮动,冰冷的光线下, 它们身上的每一寸细节都能清晰地看见。
一个人影坐在解剖台边, 带着橡胶手套的手满是鲜血,对方拿着锋利的手术刀,面前是一具腹部高高隆起的尸体。
池殊进来的时候, 刀锋恰好将它肚子上的皮肤剖开。
血肉像气球一样撕裂,炽白的无影灯下,密密麻麻的青蛙卵流了出来,粘稠的灰白卵泡中悬浮着黑点,像一大片坑坑洼洼的黑色皮藓。
“这是违反了解剖室规定的学生。”他的声音忽然在房间内响起。
池殊走近后,人影并未抬头,用一种阴冷、僵硬的语调缓缓道:“她给饲养箱投放了过量的食物,当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吞食青蛙与老鼠。她是被活活撑死的。”
尸体的腹腔内已经没有了内脏,只剩下在粘液中流动的青蛙卵,池殊闻到了浓郁的冷腥味,一阵恶心感从空空如也的胃里翻涌上来。
男人放下刀,用那双浑浊灰色的眼睛盯着面容苍白的少女:“说说吧,你是怎么发现那个‘逃脱主脑控制’的人的。”
他摘下猩红的手套,用自来水洗手,但池殊分明看见,水龙头里流出的是鲜红的液体,那双手上的血越洗越多。颤抖的光线里,他的视野被血晕红。
尸体内的青蛙卵顺着床单流下,像一串怪物淌下的涎水。
熟悉的眩晕感袭来,池殊垂下眼,盯着白色的地面。
断断续续的水声中,他将在维修室碰到那具身体的事情讲了一遍,当然,是改编之后的版本。
“……就是这样,他想要偷盗通行卡,还试图唆使我加入他,和他一起逃出这里。”
水声突然停下,男人转过身,深邃灰色的眼睛死死注视着他,语气怪异:“你说他把自己的神经元转移到了你这里?”
池殊:“对。”
他一步步地朝他走近,影子笼罩在池殊的身上,视线如同毒蛇游走过他的身体,黏腻,潮湿,阴冷,令池殊浑身不适。
少女的脸颊显出一种病态的白,唇色也淡薄,鸦发垂在胸前,浅茶色的眸子正静静看着他。
男人的脸上忽地露出一个古怪扭曲的笑容:“你做得很好,只是,他的神经元已经完全侵入了你的身体,要想和他分离,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你作为研究的载体……”
他的目光钉在池殊的身上,自喉腔深处发出怪异的嗬嗬声:“所以,我们会把你当做实验品来处理,对你进行一系列研究……”
室内的温度似乎更低了几分。
电子仪器无声闪烁着冰冷的红光,随着男人的靠近,那股腐烂的气味愈发浓郁、粘稠,无孔不入地钻入他的身体。
悬浮在福尔马林中的生物器官正缄默地凝视着他,解剖台上,覆盖着尸体表面的白布不知何时滑下一截,露出一只鼓胀的、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一颗巨大的青蛙卵泡。
死寂之中,有什么事物正在缓慢发酵。
少女的声音在这时响起。
“当然,我早就准备好了。”
池殊弯起眼眸,露出一个毫无破绽的、温浅的笑,他摊开手掌,指尖纤白犹如瓷器。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主脑。为了秩序,我愿意献上我的生命。”
研究处处长深深看着池殊,面上褶皱肖似昆虫褪下的死皮:“很好。”他说,“要记住,我们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在为那位‘维系者’的降临而铺路。”
维系者……
池殊的眸子微微闪烁了一下。
他没记错的话,论坛里的有条规则也提到了这三个字。
“躺在那里。”处长指向一张干净的解剖台,上面悬置着银白的金属器械,各种型号的解剖刀折射出冰冷的光。
池殊朝那里走去。
解剖台的两侧,分别设置着黑色的束缚带,红色的指示灯正亮着,应当是自动感应。
余光中,男人正背对着他,从柜子里拿取一些工具。
悄无声息地,一道道高大的黑影在角落的阴影中缓慢浮现,它们的身躯笼罩在黑雾之下,模糊的面孔俯视着他。男人对此毫不知情。
片刻,处长转过身来,看到少女仍站在解剖台边,不由皱了皱眉:“有什么问题吗?”
池殊用手指示意束缚带:“它好像坏了。”
“坏了?”
他目露狐疑,把东西放到一旁,走了过来。
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沉闷,急促,很短暂的两下,处长猛地停住脚步,回头道:“外面是谁?”
没有人应答。
白色的门板被阴影笼罩,显出黯淡昏昧的灰色,隐隐约约地,他听见了什么东西爬动的窸窣声。男人犹豫几秒,往门口走去。
池殊安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在他的手边,一道矮小的、纤瘦的影子突然出现,漆黑的触角缠绕上他冷白的手指,亲昵地蹭过凸起的骨节,池殊摸了摸鬼童的脑袋,黑暗在他的脚边无声蠕动。
处长打开了门。外面空空如也,刚才的敲门声如同一场恶作剧。
突如其来的异常让他的内心腾起了一丝怪诞,他下意识去看身后的人,少女站在无影灯下,面色有些过分的苍白了,对上他的视线,她露出一个温和又无害的微笑。
按下内心的怀疑,男人关上了门。
锁芯闭合的刹那,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窒息感从脖颈处袭来,像有一条绳索死死在那里绞紧,紧接着,他挣扎的肢体也被数不尽的阴影给绑住,全身骨头折断的疼痛令他的面容一阵扭曲。
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回荡在他的耳边,处长充血的双眼死死盯着朝他走近的池殊。
后者的脸上始终挂着温浅的笑意,鸦羽似的发纤长而柔软,但因为那过分白的面容,显出几分阴冷的诡邪来。
处长用撕裂的声带发出咯血般的嗬嗬声:“你怎么……可能逃脱……主脑的控制?!”
池殊回以微笑。
下一刻,鬼童的触角猛地洞穿了他的脖子,几根线缆像蛇一样窜了出来,男人折断的头颅堪堪挂在肩膀上,从断口喷出猩红的血柱。
血液飞上了天花板,滴滴答答地淌下来,像一片千疮百孔的人脸。
他像是认清了形式,双目赤红,从嘴中发出一连串疯狂的大笑:“你杀了我也没用的、没用的……我们已经成功了……”
“你们都会死……从一开始……谁也逃不出去……”
“祂将降临……祂终将降临……”
“哈哈哈哈哈哈哈——”
咔嚓一声,脊柱被彻底拧碎,男人的头掉了下来,笑声卡在喉咙里,巨大的鲜红的眼珠仍在盯着池殊的方向。
头颅被一根触角稳稳接住。
房间里的灯光陡然变得猩红。
它疯狂闪烁着,尖锐冷厉的警报声在整栋行政楼拉响。
【A-001号研究员与终端断连,遭恶意屠杀,入侵者位置已锁定,一级警报启动。】
【请各单位人员及时清剿入侵者,一旦发现,就地击杀。】
【……】
池殊的耳膜被震得刺疼发麻,他蹲下身,侧脸在血红光晕的映照下显出一种妖异诡谲的色泽。
他在处长衣服口袋的内侧找到了通行卡,起身夺门而出。
系统响起的提示在警报声里有些失真。
【行政楼当前探索度:30%。】
******
狭长的走廊上,池殊有些跌跌撞撞地往前跑着,整条通道都被映成血色,急促的脚步激起空洞的回音,在他的身后,学生会的人穷追不舍。
他的影像被记录,现在再用女装外貌也没有必要了,池殊干脆恢复了原来的模样。青年眉眼低敛,汗湿的发丝狼狈地贴在额角,艰难喘着气。
一条条猩红的灯光掠过他的身体,警报一刻不停地响着,如同轰鸣碾过的火车,他的耳膜嗡嗡作响,血红的视野不断颤抖、晃动。
尽管有432的提示,但过来追捕的人实在太多,池殊不得不与他们正面对上,这期间自己也受了伤,虽然不影响行动,但失血过多的伤口需要尽快处理。
通往主控室的通道就在前面。
池殊用满是血的手攥着磁卡,将它贴上了感应器,荧光绿的电子屏幕上跳出一行【请进行面部识别】的提示,他让鬼童操纵着触手,把那颗头颅对上了摄像头。
门开了。
一道漆黑的、深邃的裂缝在池殊的面前缓缓扩大,只开了供一人通行的缺口。
他连忙冲了进去。
青年的背后,那群学生会成员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停了下来,血色灯光下,他们的目光发直,眼珠猩红,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已经闭合的入口。
一条来自主脑的指令在他们的耳边响起。
【入侵者已进入主控室,请所有人员立刻停止追捕,回归各自岗位。】
……
黑漆的通道内,池殊将身体抵着冷硬的墙壁,汗水沿着下颌的轮廓缓缓淌落,他颤抖的手指捂着腹部的伤口,眉头因疼痛而蹙起,低低吸气。
池殊干脆倚着墙坐了下来,手电筒滚到一边,鲜血已经洇湿了白色的衣料,从他的指缝不要命地渗出。
他撩起衣摆,用嘴叼着,垂眸看向腹部,淡白的光线下,血红的伤口犹为狰狞,伴着呼吸细微起伏着。
池殊伸手轻轻戳了一下,痛得他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432:“……你还好吗。”
池殊:“不好。”
他拿出止血粉,洒在了伤口上,火燎般的刺痛令池殊浑身一颤,脊背弓起,肩膀颤抖,脱力的手指在大腿处蜷缩着,垂着眼睛喘气。
细密的汗珠自青年的额角沁出。
他的眼尾微微泛红,细碎的发丝下,蒙了层水雾的眼睛显出几分迷离的颜色,微弱的、隐忍的气息从齿间泄出。
突然间,那些疼痛感消失了。
池殊愣了一下。
432的声音适时传来:“我试着屏蔽了你伤口周围的痛觉神经,希望能帮到你……”
池殊咬着衣摆,低头给自己缠绷带,含混地说了声谢谢。
此时此刻,直播间。
【主播看上去好痛的样子,虽然但是真的好涩。】
【鉴定完毕,主播有腹肌,肌肉线条明显,不知道触感怎么样,建议让我舔一舔。】
【说实话,主播肌肉练得一般般,到我这来让我对主播进行一些专业性的训练与教导。】
【主播腰好细,好像一只手就能圈住,那感觉根本不敢想……】
【胆小鬼,我就敢想,我还要圈着主播的手,主播的胸,主播的脖子,主播的**】
【嘿嘿嘿……主播,我会永远看着你,永远,主播你逃不掉的……】
……
池殊刚点进直播间,一大堆逆天发言扑面而来,让他怀疑自己是个不正经的高速擦边主播。
他面无表情地开了【屏蔽模式】,然后在一片惨嚎声里退出直播间,开始换身上血淋淋的衣服。
衣服刚脱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对432说:“你也能看到吧。”
没等对方回答,池殊又自顾自道:“哦,没事,反正你是个AI,一只电子宠物而已。”
432:……
第72章 怪谈鬼校31 从一开始,我们也是假的……
走入那扇门后, 他仿佛来到了另一个空间,脚步声,警报声……一切声音都被隔绝, 这里安静得可怕,只余下他压抑的、缓慢的喘息。
池殊将上身的短袖脱了, 露出一身匀净白皙的皮肉,腰部缠绕的带血绷带格外扎眼, 他捋了捋汗湿的发丝, 套上了新的衣服, 然后喝了半瓶水,将san值稳定在45以上。
做完这一切,他弯身捡起手电, 往前走去。
这里是连接主控室与研究区的通道, 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灯, 黑暗之中, 仅剩下他手里唯一的光源。
脚下有些吃力,池殊很明显能感到自己在向上走。
他一边走, 一边打开了直播间。
直播画面上,青年的面容在微薄的光晕下有些模糊, 锋利的轮廓被柔和, 给人一种温柔又无害的错觉, 浓密的睫毛落下细碎的暗影,不时颤动, 像翩跹的蝴蝶。
他浅茶色的眼珠转了一下, 看向隐形摄像头,唇角自然翘起,富有磁性的声线带着几分无意撩人的蛊惑。
“各位, 你们好呀。”
铺天盖地的弹幕几乎将他淹没。
底下礼物刷的速度恐怖得令人咂舌,池殊面上笑容愈发真挚,虚拟屏淡蓝色的荧光打在他的脸上,让本就没几分血色的皮肤愈发苍白。
他语气轻缓,低敛的眉眼显得格外纤细而脆弱,惹人怜惜:“真热情啊,谢谢你们,……有你们在一直陪着我,我就不害怕了。”
【害怕?我信你个鬼。】
【主播是装的吗?不,主播现在这个样子怎么会骗人呢,我相信他呜呜呜呜呜。】
【主播你不要再演了,你刚才说话的语气我好心疼。】
【上面的全都中了主播的毒了,人家纯纯卖惨,别给他刷礼物了,什么?我也中了,哦那没事了。】
【谁懂啊,主播上一秒还和鬼硬刚受伤了也一声不吭,下一秒就说自己好害怕,这搁谁谁不迷糊啊。】
【主播就是在装,他怎么可能会怕,都闪开别给他刷礼物,让我一个来刷,这样他就只会喜欢我一个了。】
……
黑暗蚕食着光线的边缘,池殊一步步往通道的深处走去,如同深入怪物喉管的羔羊。
432的声音忽然在他的耳边响起:“你刚刚的心率变了……跳的很快。你其实……”
害怕了。
最后三个字它没说出来,但他们都心知肚明。
池殊笑笑:“是吗。”
他没有辩解,一手持着手电筒,看着苍白光束的尽头,在那里,隐隐立着一扇门,门边的感应器发出猩红的光,如同深渊底的眼睛。
“心率升高的原因可不止恐惧一种,”青年的声音缓缓响起,“比如流血,感到焦虑,愤怒,兴奋,或者……心动。”最后两个字从他的唇舌间滚出,含着几分玩味。
432:……这种地方你到底在对谁心动?对非人类吗?
池殊来到了那扇门前,刷下磁卡,随着【权限核验通过】的提示,门自动往一侧挪开。
霎时,明亮的光线扑面而来,他不禁眯了下眼。
【行政楼当前探索度:40%。】
眼前的景象令池殊呼吸一窒。
他本以为主控室内会摆放着各种用以远程控制的电子仪器,虽然事实也是如此,但和想象有出入的是,那些仪器竟全是用血肉制成的。
密密麻麻猩红血管构成电路,埋在肉块筑成的墙壁中,半透明的荧幕上,一行行鲜红的代码指令闪烁跳动,灰白的监控屏里正显示着行政楼各处的景象。
无数柔软的触手自机械的体内探出,它们在按钮与键盘间一刻不停地蠕动着,上下起伏,血肉敲击,一只只从天花板垂下的巨大眼珠像秋千一样四处摆动,在猩红的洪流间穿梭。
咔嚓。
沉重的电子门在池殊的背后彻底合拢。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连忙转过身,试着用磁卡去刷旁边的感应器,但回应他的只有一行鲜红刺目的提示:
【主控室已被主脑锁定,您无权限离开!】
青年面色苍白地看着紧闭的大门,攥着磁卡的指尖微微颤抖。
他已无路可退。
冷意席卷全身。
432:“出不去了,主脑想把你困在这里……”
“我知道。”
池殊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朝那些怪异的机械走去。
那一刻,眼珠们齐齐转向他的方向。
被注视的感觉令池殊头皮发麻,随着他的走近,他能更清晰地看见血管隆起的轮廓,机械有序地运作,一切都沐浴在血光之中,有条不紊,祥和,诡谲。
池殊的脊背无声出了层冷汗。
如果它们在这种情况下攻击他,那么自己根本不可能逃脱。
但那些东西只是看着他,单纯地、用红白色的眼球看着,随着他的步伐缓慢转动,眼珠的尽头连接着满是褶皱的天花板。
池殊在血肉间穿行,小心地避免和它们碰上,幸好地板还是正常的,他沿着通道往里走去,犹如一步步深入怪物的巢穴。
在他无法看见的那些地方,黑暗蠕动窥伺,无数怪异的形体起伏又落下,缓慢地朝青年的背影伸出触角。
池殊忽然停住脚步,缓缓往后看。
来的那条路消失了。
它不知何时被鲜红的机械给占据,血肉紧紧相贴,没有空隙,此刻都正朝着他的方向,显示屏滴滴答答地闪烁,就像在凝视着他。
他只能一直往前走。
无法回头。
血肉摩擦的咕叽声一刻不停,像巨兽含混的吞咽,又像怪物爬行的蛄蛹声,池殊压下心头越来越强的不安感,继续向前。
通道两侧是灰白的监控屏。
它们本该显示楼层内各处的景象,但此时此刻,那上面无一例外投放的是一个人的影子。
来自不同的角度,从青年的面容到身形,每一寸都毫无遮挡地呈现在屏幕上,就连他颤抖的睫毛、喉结滚动的幅度都纤毫毕现。
这一幕令池殊头皮发麻,他的目光扫向四周,试图寻找那些不存在的摄像头,却不断地和监控里的自己对视上,人像在灰白的雪花屏中显得格外诡谲,面容也模糊,隐隐地,他们勾起唇角,冲池殊露出一个个怪异的微笑。
他仿佛被无数双眼睛围绕,或赤裸、或窥伺的视线在他的身上游离着,空气陡然变得黏腻沉重,池殊有些喘不过气。
他垂下眼,不再看它们,硬着头皮一步步往前,但即使如此,眼角的余光中,他仍能看到那一张张和自己肖似的模糊的面容。
它们不断地放大、放大,露出的半只眼睛微笑地看着他,整一面墙壁上都是他的脸,他被切割的五官错乱地排列在一起,染上一层诡谲的血光。
强烈的眩晕感袭来,池殊打开身份卡,果然,san值已经低得岌岌可危。
池殊对432说:“我不能看,你来帮我引路,能做到吗?”
问句。却是不容置喙的口吻。
432:“……能。”
池殊干脆地闭上了眼睛,一片黑暗中,他往前迈出了第一步。
而后是第二步,第三步。
……
就这样往前走了许久,432的声音在池殊的耳边响起:“前面堵死了。三步后往左。”
他步伐稍缓,然后向左手边拐,也就是在这时,他感到自己的手臂被什么湿黏的东西摸了一下。
那怪异的触感稍纵即逝,但绝不是错觉。
池殊无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有东西在碰我。”
432:“……我没有检测到。”
池殊:“我旁边有什么?”
等了数秒,432才说:“肉,很多肉,一些隐藏的电子眼,触角感应器,变异的机械,跟在你后面,我还检测到一些微弱的生命迹象,不知道是什么。”
池殊攥了攥汗湿的指尖,维持原来的速度向前。
黑暗中,他的其余感官被放大,血肉的敲击声、爬行声、吞咽声……它们环绕在池殊的耳畔,让他感觉自己的周围已经爬满了怪物,但432并没有提示,一切只是他的错觉而已。
通道之中,时间的流速仿佛也慢了下来,池殊无法估测自己到底走了多久,若有若无的眩晕令他的脚步一再放慢。
忽然间,池殊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听见432的声音了。
他脊背一僵。
“432?……432?”
过了半晌,它断断续续的、带着电流的声音才不真切地响起:“……主脑……在屏蔽我的信号……抱歉……”
他与432的联系突然被切断了。
池殊心头微沉,犹豫几秒,睁开了眼。
前面没有了路。
一些红色的机械立在通道的尽头,那里是一面暗红色的墙壁,在他的身后,原本开阔的道路也变得十分狭窄,拥挤的血肉几乎将缺口给堵死,只有一条窄得可怜的、曲折黑暗的缝隙。
仪器上的指示灯滴答作响,天花板垂下的眼球慢吞吞旋转着,投来不怀好意的视线。
池殊站在原地,心底发冷。
为什么……没有主脑……
按理来说,它就在整栋行政楼的最高处,可是……
没有。
他被困在了由肉块堆砌的墙壁之内。
而且,那些血肉,正在朝他缓慢地靠近……它们一直都在追着他。
不是错觉。
越来越近了。
如果无法逃出去,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它们给挤压、吞噬,变成一滩肉泥。
血光弥漫,池殊站在房间的最中央,长睫低颤,血色尽褪的唇紧绷成一条直线。
周遭的血肉不断蠕动着,短短数分钟内,留给他的空间已经所剩无几。
猛然间,一个念头划过他的脑海。
或许,主脑并不在行政楼……
这栋行政楼一共有七层,但池殊清晰地记得,在他看到的楼层平面图中,第七层之上,还有一块标灰的、未知的区域。
可哪怕从外面数,行政楼也只有七层,池殊一直都在疑惑,为什么要做这样一个标记。
现在他理解了。
自己唯一一次真真切切地看到主脑,是在什么时候?
那时池殊在解剖室,用血涂抹眼皮,看到了“另一个世界”——主脑高悬于整栋行政楼的上方,控制着这座学校。
而在怪谈电梯游戏的介绍中,也有这样的一行,“如果你在八层出去,你就能前往另一个世界”。但当时池殊没有往外走,被薛琅他们给拉住了。
另一个世界……
这个名词不止一次地被副本的规则提到,这个游戏在暗示,在这栋育才高校之上,还有另一个奇诡的、血腥的、真实的世界。
——这个学校是假的,假的,从一开始,我们也是假的……
江奈儿发狂时的呓语再一次回荡在池殊的耳畔。
都是假的。
这个副本在开始让玩家进入的,就是一个虚假的育才高校,而真实远比现在所见的一切更为黑暗可怖,它在“另一个世界”,主脑也在那里。
池殊来到一堵血肉的面前,拿出匕首,狠狠朝它捅了下去。
咕叽。
猩红的血液从猩红的机械中流了出来。
他伸出手,将血涂抹上了自己的眼皮。
第73章 怪谈鬼校32 “你似乎比上次还要狼狈……
冰凉黏腻的触感令池殊的指尖打了个哆嗦。
血液在他的眼皮上抹开, 洇湿他的睫毛,粘稠,湿滑, 像野兽带倒刺的舌头舔过他的皮肤,池殊做了个深呼吸, 放下手,缓缓睁开了眼。
一切都沐浴在血光之中。
他的视野彻底被鲜红晕染, 周遭的事物扭曲成大片怪诞的色块, 它们像融化的血浆一样溶在一起, 肆意流淌。
他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
强烈的眩晕感袭来,池殊的身形晃了晃,下意识地去扶身边的东西, 却触上了冰冷柔软的机械——它们已然离他很近——没有温度的血肉在他的指腹下起伏, 青年垂着眼, 艰难地喘了口气。
池殊的视线不断涣散又聚焦, 冷汗已然沾湿了他额前的发丝,染血的睫毛微微颤抖, 仿佛折断羽翼,不堪重负。
猩红弥漫, 那些巨大的色块仍在不断地向他逼近, 空气中带着血的气味, 黏腻,沉重, 吸进肺叶里, 坠得他几近窒息。
有什么在悄无声息地发生变化。在他无法看到的地方,沉沉的血色像无数怪物庞大的影子,压在青年的身上, 沉默地觊觎,窥伺。
池殊突然看到了一个电梯。
天花板消失了,那座电梯从很高很高的穹顶之上降下来,藤蔓般的血肉缠绕着圆柱形的玻璃箱体,中央是一个暗红色的台面,正对着他的门敞开着,发出无声的邀请。
他的大脑像被狠狠搅动,疼痛,晕眩,他甚至听见了不真切的呓语,来自周围那些血红的机械。
它们在说话。
他早已经无法分清现实和幻觉。
池殊一手按着隐隐发疼的眼睛,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朝电梯走去。
他几乎是踉跄地将自己的身体摔了进去,脊背沿着冷硬的玻璃滑下来,指尖穿入发丝,脱力的掌心压着不住颤抖的眼球,仿佛那里埋着不安定的种子,即将破土而出。
血液在睫毛上干结,眼睑干涩而黏腻,带来火燎似的刺疼。
池殊身躯一沉,电梯开始往上走。
他坐在透明的电梯厢中,汗湿的发丝贴着脸侧,用眼角的余光瞥见底下愈来愈远的猩红血肉。触手在拉着电梯上升,不知要去往哪里。
池殊将后脑勺磕在玻璃上,仰着脸,阖眸喘息,汗水滑过青年苍白骨感的下颌。
他从背包里拿出了仅剩的那一瓶水,用屈起的指节艰难地抵开瓶盖,指尖不受控制地哆嗦,打滑了好几次,池殊才终于堪堪将盖子拧开。
喉结滚动,微凉的水流顺下口腔滑入喉管,几滴沿着青年的唇角滑落,喝了几口后,池殊将瓶子放到一边,闭着眼睛缓了半晌,给掌心倒了点水,一点点揉去眼皮上的血。
做完这一切,仿佛被抽去了全身力气似的,池殊将身体完全靠在冷硬的内壁上,闭着眼喘匀气息,一道血渍安静地凝结在眼尾。
电梯停了。
他抓着扶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视野模糊扭曲,池殊撑着冰冷的墙壁,艰难地往前挪动,指尖在墙面上留下一串断断续续的血渍。
周遭静得可怕,只余下他微弱的呼吸声,池殊的视线穿过额前汗湿的发丝,一寸寸地往上移去。
在他的前方,悬浮着一道庞大的、猩红的影子。
它的表面布满深浅不一的皱褶,它们收缩、蠕动,就像虫洞呼吸的内壁,血肉构筑的宇宙。
那是一个大脑,只剩下了半边,中间的脑梁被截断。在它的下方,长满了一条条暗红色的触须,漂浮着,像一只巨大的水母。
系统不真切的提示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行政楼当前探索度:65%。】
【请玩家再接再厉,找到完整的主脑。】
那一瞬间,池殊浑身发冷。
他仰头看着那半颗悬浮的脑子,即使它没有眼睛,但他能感到它在“注视”着他,从暗红的褶皱内探出无数冰冷的、恶意的视线,将他从头到脚扫射着。
几根触须朝他涌来。
它们的速度称得上缓慢,就像水母的触手在深海里飘荡,但池殊却无法动弹,只能仍由那些东西来到他的面前,轻缓地、柔和地缠绕上他的皮肤。
一切反抗在它们的面前都显得那样可笑而无力。
湿冷滑腻的触感无孔不入地侵入池殊的身体,他仿佛被某种软体动物给包裹,窒息感令他的眼前阵阵发黑。
隐隐地,池殊听见了嘈杂而怪异的机械音。
“异类……”
“收容……”
“加入我们……”
“……”
……
那些声音越来越响,像千万根针一般在他的脑中搅动,青年踉跄了一下,双腿发软跪在地上,手指撑地,绷紧的脊线微微颤抖。
在池殊没有看见的身份面板上,他的san值正以一种极为恐怖的速度急剧下降,数字一路掉到了20,陡然变成鲜红,还在一格一格地继续往下。
温热的液体在他的脸上流淌。
池殊伸手摸了摸,眩晕的视野中,白皙的掌心染成一片刺目的殷红,血液从他的鼻子和耳朵里流了出来,滑腻,滚烫,顺着他发抖的手指一滴滴落到地板上。
他的痛觉几乎被麻痹,感到五官都在流血,缠住他身体的触须几近嵌入皮肉,与他融为一体。
它们在试图同化他。
青年的头顶,那道庞大的影子已经将他完全笼罩。
主脑在高空中悬浮,它的褶皱一张一合,犹如怪物的口器,发出断断续续的、含混的声音。
“人类……你很特别……”
“你是唯一找到这里……欢迎……”
“你的加入……共建……”
“为了秩序……迎接祂……”
“祂会喜欢……”
“……”
主脑俯视着底下的人类。
他微小,柔弱,比蝼蚁还要不堪一击,那样脆弱又可笑的生命,它曾杀死过无数个,现在他们都在它的集群意识之中,变成一颗忠诚的、不会背叛的细胞,平等、勤劳地工作,只摄入维以生存的最低养料,为秩序的降临而努力。
可这个人类不一样。
他在用自己的意志生生抵抗着它的同化进程。
怎么有人会有这样强的反抗的意识?
它无法理解。
池殊的意识在逐渐变得模糊,无数的声音在他的耳边盘旋,回荡,那足矣将一个正常人给生生逼疯。
“不要抗拒……”
血肉缓缓地蠕动,说着。
他艰难地喘着气,呼吸间弥漫的尽是血的气味,腥冷的味道溢满他的鼻腔,池殊强撑开眼皮,红色的主脑悬浮在半空,正静静地、缄默地凝视着他。
他已然被逼至绝境。
唯一的手段,只剩下他的天赋了。
过低的san值令池殊的眼前被大片怪诞的重影充斥,他垂着眼,无声攥紧了鲜红的指尖,打算使用天赋。
可就在这时,一股阴冷而熟悉的感觉席卷了他。
有什么东西自背后绕上池殊的脖颈,几乎是按压似的抚摸过他脆弱的命脉、凸起的喉结,而那触碰并非来自主脑,而是某种更可怖的、危险的事物。
潜藏在黑暗之中,无处不在,压抑,冷漠,血红的光晕颤抖着,被压得低下头去,疯狂而冰冷的气息彻底席卷了这座空间。
霎时间,青年身上触须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疯狂地往回缩去,主脑开始蠕动起来,不安地飘荡着鲜红的触角,缓缓后退。
池殊身体一软,险些栽到地上,汗珠沿着他发尾翘起的弧度凝结,喉结滚动的时候,脖颈被扼住的感觉愈加明显,
“又见面了。”
一道喑哑而低沉的声音自他的背后传来。
“你似乎比上次还要狼狈。”
下一秒,那张苍白的面容便出现在了池殊的视野里,青年仰着头,微微眯起眼,视线一点点聚焦,终于堪堪看清对方的模样。
是[正序]。
那双暗红色的眼睛正注视着他,犹如无机质的冰冷机械,又像是强大的狩猎者从头到尾打量着自己的猎物。注意到池殊耳垂上那点猩红如血的耳钉,他不禁眯了眯眼。
“在这个地方,不会有谁来打扰我们。包括他。”
池殊知道,对方指的是招厄。
不知是不是这人出现的原因,大脑的眩晕感在减退,血色缓慢褪去,池殊缓了口气,哑声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这是正序第二次出现。
抛开那带着审视的冰冷视线以及一些莫名其妙的举动,对方第一次出现时给了池殊上一轮循环的记忆,这一次又强行打断了主脑的同化。他似乎在“帮”他。
但池殊知道,哪怕对方的模样看上去再像人类,但依旧是个怪物,怪物绝不可能拥有人类的情感,也不可能懂人类的好意,他遏制下本能猎食的冲动,做出这一切“善举”,也只是纯粹地、受自己的利益驱使而已。
他到底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正序的视线由上而下地扫射过青年苍白狼狈的面容,他的眉眼间尽显虚弱,裸露出的脖颈白皙而脆弱,仿佛一折即碎,简直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但他深知这个人类外表之下的狡诈。
第74章 怪谈鬼校33 你表达欲望时像乱发情的……
此时此刻, 直播间内。
【嘶,这又是谁?副本boss吗……从来没见过。】
【为什么主脑突然消失了?它不是想同化主播吗?】
【我就知道,主播绝对开挂了。】
【我怎么感觉这个boss跟主播之间的氛围怪怪的, 台词也不太对劲,什么叫‘不会有谁来打扰我们’?他想对主播做什么?还有……他们之前见过面?】
【见过的, 主播在做林洛那个任务的时候直播间莫名其妙掉线,最后的画面上我看到过这人的样子, ……我那时还以为是游戏出bug了。】
【等下, 直播间信号怎么越来越差了, 我这里画面都是断断续续的。】
【主播被异渊针对了吧,其他直播间从没这种情况,他上个副本也来过这么一出, 异渊给的答复是“没有任何异常”, 不是, 屏幕都闪成这样了, 还没异常?】
【这个副本boss给我的感觉似曾相识啊,不是脸, 就是那种压迫感,好像在哪见过……】
【破案了, 主播上个七日丧钟副本, 在祭坛直播间信号断连, 画面最后一幕出现了一个人影,压迫感很强, 应该是主播假扮使者“侍奉”的邪神, 妥妥冲着主播来的,现在这位也是。】
【你到底在直播间断线的时候背着我们这些观众做了什么???】
……
“我会给你开个后门。”
“‘神明’的权柄。”
正序缓慢、低沉的嗓音清晰地传到了池殊的耳朵里。
他先抛出了一枚筹码,却并未说其代价。
池殊做了个深呼吸, 将那个问题重复了一遍:“你想要什么?”
正序微微扬眉。
那双色泽极淡的眼睛正看着他,仰视的角度,却偏带着几分冷淡又从容的味道,青年此刻形容凌乱、狼狈不堪,口吻依旧冷静,就好像自己从未是受制于人的那方。
倘若是装出来的,演技未免也太好了些。
他看得出来,这个人类对他之前所做的一切还耿耿于怀,如果有机会,他大抵会……报复?
但他喜欢反抗的灵魂。
一些徒劳的、毫无意义又可笑的挣扎,会令原本乏味的事情变得更有趣。困于笼中的鸟儿,用自己柔弱不堪一击的身躯去撞华美坚固的金丝笼,碰得头破血流奄奄一息的那一刻,才是最好看的。
不听话的小猫总要受到惩罚。
“让这个副本永远关闭。”正序说。
“只有这样,你才能‘离开’?”问句,但池殊用的是笃定的口吻。
他有些艰难地、摇摇晃晃地令自己的身子站起,堪堪与对方平视,男人很高,影子几乎要完全笼罩住他,那双鸽血红色的眼睛冰冷而沉寂,光是被注视着,恐怖的压迫感便已席卷全身。
正序:“你知道不少……是招厄那家伙告诉你的吧。”
池殊肩膀颤抖,深深吐出一口气,抬眼时,眸中含着些不带温度的笑意:“如果我拒绝呢。”
空气陡然凝滞。
冷意在他的体内悄然蔓延。正序站在原地,没有说话,甚至连表情都未动分毫,池殊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黑暗之中,某些蛰伏的、可怖的事物在苏醒。
一只惨白的手从他的后颈攀了上来,轻柔地擦掉青年眼尾的血痕。池殊浑身僵硬,下意识挣脱了它,但随之而来的,是腰部不可抗拒的力道,它牢牢地锁住他的腰肢,将人圈在原地,无法逃脱。
更多的手自浓郁的黑暗中探出,苍白的、属于怪物的大手,掌骨宽大,手指颀长,轻而易举就能握住青年的手臂与小腿。
冷硬的指节触碰上人类柔软而脆弱的身体,奇异的触感令正序感到一阵莫名难耐的躁动,不管是对方单薄的皮肤,温热的血肉,颤动的骨骼,还是纤细的脉搏,……这个人类身上的一切都让他的体内产生了某种欲望——
食欲。
那些手指毫不留情嵌入池殊身上的软肉,压得变形,即使它们已然用了最轻的力道,还是不可避免地在青年苍白的皮肤留下红痕,边缘泛起的印迹格外触目惊心。
怪物的眼眸里涌动着渴望。
——想吃了他。
池殊的下颌被迫抬起,被扼住的不适令他的呼吸有些困难,他始终能感受到,来自正序的强烈的、压迫的视线,毫无顾忌又肆意地一遍遍舔过他的皮肤。
无声而强有力的警告。
池殊寒毛直竖。
正序在提醒他:他没有拒绝的权力。
男人喑哑富有磁性的嗓音贴着他的耳根响起。
“我会赋予你‘权柄’。直白一点,你将在这个副本内肆意妄为,除了最本源的‘规则’,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止你。”
“你随时可以使用它,只需要替我完成那一件事……不心动么?”
猩红的眼睛沉沉注视着池殊。
正序没有说出口的是,一旦使用了他所赋予的“权柄”,就会变成神明的眷属,完完全全成为他的所有物。
他会拥有他。从外到里。吞噬。掌控。
既然招厄无法掌控这个人类,那么他会取代他,将面前的人拖入巢穴,用自己的气息彻底侵染他,标记他。
正序迫不及待想要品尝池殊灵魂的滋味,窥见在那层伪饰皮囊之下的真实,但他知道,一个高明的猎手,需要足够的耐心与等待。毕竟这是他见过的最狡诈、也最完美的猎物。
池殊艰难地喘了口气,被刺激的皮肤浮起淡淡的潮红,但他浅茶色的眼眸底一片冷静,无法从中窥探出多余的情绪。
怪物终究是怪物。
他披上类人的华美的皮囊,像个救世主般降临,以利相诱,巧妙地把恶意伪饰在糖衣之下,掩盖掉他最真实的意图。接受对方的提议,无异于将最脆弱的命脉暴露于猛兽的爪牙。
即使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池殊还是不得不佯装顺从与无知地、一步步走入怪物盘踞的巢穴。
现在的他根本没有实力与对方抗衡。
那个存在的强大与恐怖,早已超越了人类的一切描绘与想象。
但他一定会……
池殊垂下眼睑,纤薄长睫晕深眼底的青黑,也掩下眸底的阴翳与冰冷。
坚冷的骨指与他的肌肤毫无间隙地紧密相贴,池殊脊线紧绷,在宽松的布料之下微微发抖,就像一张被拉开的弓,汗湿的、漆黑的发丝遮掩着他冷白的后颈,使那一点裸露的皮肤宛如泥间的新雪。黑暗蠢蠢欲动。
空气变得愈发阴冷与粘稠。
“我说过,下次再见,我会带来更有意思的游戏。”
正序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后,他单薄的脊背靠上对方的胸膛,犹如靠上一堵墙。男人的声线低沉,每一个字都令池殊头皮发麻。
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探入池殊衣服的下摆,温热的皮肤被刺激,他禁不住打了个颤,唇瓣被抿得褪尽了血色,颧骨因隐忍泛起薄红。
“……出去。”
异样的触碰沿着敏感的神经末梢一路窜上天灵盖,池殊垂着眼,后颈凸起的那节骨头微微颤抖,嗓音染上些莫名的沙哑。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一双双冰冷的手抚摸,柔软的衣料之下,怪物的骨骼将青年的皮肤硌出蹂躏般的红痕,热意沿着颈部爬上眼尾,池殊试图将它们弄下来,却抓住了男人苍白的手腕。
硬得像一块冰,没有温度,也没有脉搏,下一刻,他的手就被反手捉住。
“不喜欢?可你的身体明明很诚实。”
正序的声音自他的背后传来。
池殊看不见他的脸,但那玩味的、残忍的视线像蛇信子一样沿着他的脊线往下舔舐,几欲扒开那层遮羞的、单薄的布料,抚摸温热的肌理。
毫无征兆地,青年发出了一声轻笑。
动听的,温浅的,含些调情似暧昧的笑。
“你也很喜欢我的身体?就和招厄那样?他也总喜欢这么做。”
“你们果然是同类呢,就连表达欲望的手段,都如出一辙,就像乱发情的野兽,欲望上来时,随时随地都想标记猎物……”
他的口吻很温和,漂亮的眉眼携着些凉薄的讥诮,青年形容狼狈虚弱,眸色却冷淡清透,里面闪着倨傲的、玩味的光。
环住池殊脖颈的手正抵着他最脆弱的命脉,人类细弱的颈在怪物过分宽大手掌的悬殊对比下显得一折即断,只要多加一分力,那里便会血流如注。
池殊眼眸微弯,眼底却不带半分笑意。
说话的时候,他喉结微弱的颤动贴着正序的掌心,像一株刚破土的、细嫩娇小的新芽,最柔嫩的尖端轻轻扫过怪物的手掌,纤弱,不堪一击,却又富有生命力。
“我的身体是很诚实……但野兽会听凭自己本能与欲望的驱使,而拥有理智的人类不会。”
过分苍白的肤色与乌黑的长睫给青年的面容添了几分诡谲,他唇形姣好,微微濡湿,张合吐出字句的时候,如同一颗待采撷的、饱满的果实。
正序的目光扫射过池殊的脸,在后者的唇瓣处久久驻足。
男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在他的体内,无数嘈杂、癫狂的声音几近将他淹没。
——吃掉他。
它们疯狂且贪婪地嗅闻着青年身上的气味,记忆下他皮肤的触感,以饮鸩止渴地,短暂纾解难耐的躁动与渴望。
想得到他的欲望更加强烈。
终于,衣料颤动,发出类爬行动物的窸窣声。
伸入衣衫的那些骨手缓缓往回收去。
“如你所愿。”男人说。
他鲜红的眸子寒凉而危险,微微眯起。
对待这个人类,他需要更多的忍耐与耐心。
这样,才能彻彻底底地拥有他。
第75章 怪谈鬼校34 “喜欢么”
冰冷的、有力的大手握住了池殊的手腕, 轻轻一抓就把人带到身前,青年淡粉色的指尖蜷缩着,试图抗拒, 但在极度悬殊的实力对比之下只能放弃了抵抗。
被正序触摸的那块皮肤烫的厉害,手腕内侧的肉单薄而细嫩, 那热意烧得他的手指禁不住颤抖,却被男人铁箍一样的大手牢牢扣着, 动不了分毫。
过分炽烫的温度像小蛇般在池殊的皮肤下游走, 摩挲着他的血肉与脉搏, 很热,很痒,他的额头因忍耐而沁出细细密密汗珠, 青年咬住血色尽褪的下唇, 堪堪使喘息声不泄出来。
他敛着眉, 抬起湿漉的眼睛, 里面的茶色如同笼罩着烟雨。
池殊受不了了。
“松开……”
此刻的青年发丝汗湿,光洁的额头裸露出来, 睫毛和唇都是湿润的,像极一朵在暴雨中被摧折的伶仃小花, 柔韧单薄的脊背绷紧, 在刚才的挣扎间露出一段清瘦紧实的腰线, 锁骨伴着微微紊乱的呼吸起伏着。
脆弱,无力, 受制于人, 不堪一击。
但正序并未错过人类眸底的屈辱与恼意。
又或者说,对方并未试图掩饰,他在以另一种无声的方式反抗他的所作所为。
那双色泽极淡的眼睛直直盯着他, 让人禁不住怀疑眼睛主人的本性是否也同那颜色一样无情冷漠,但此刻,青年微微上挑的眼尾爬上绯红,眼睫浓湿,眉眼间的攻击性更能挑拨起人的征服欲,诱人,蛊惑,就像一封未署名的邀请函。
正序苍白的手指压着池殊的内腕,肌肤相交的地方愈发滚烫难耐,下面烧着一团火,刺挠着他敏感脆弱的神经。
终于,他的指腹一点点往旁侧挪去。
一道暗红的、幽冷诡谲的纹路缓缓呈现在池殊的眼前。
左右两侧的花纹繁复对称,中央纤细,线条殷红如血,一笔绘成,形状肖似被两条毒蛇缠绕的天平。
烧灼感未完全褪去,池殊的腕骨细微颤抖着。那纹路镌刻在他淡青色静脉的上方,恍似流动着鲜血,像极一条漂亮的伤痕,花纹上毒蛇吐露出獠牙,艳丽,阴诡,某一个瞬间,池殊看到它们在游走。
“喜欢么,”
他扣着池殊腕骨的手指下陷入皮肉,毫无间隙地紧贴,像是在细细感受着他脉搏的跳动,颤动的体温——正序花了很大的力气,才生生克制下将这个人类的血肉融进身体里的冲动。
“这就是‘权柄’具象的化身。”男人的口吻循循善诱,“你甚至现在就可以试试它……”
池殊的目光从正序的脸无声移到自己被对方握住的手腕上。
凝神的时候,他能感到在那里有一道类似禁制一样的东西,只要他再集中一点注意力,就能将它冲开,在它的背后,潜藏着某种极为强大的、恐怖的力量。
但池殊并没有那么做。
他抬起眼,露出一个温浅的、惑人的笑:“不用了。等需要它的那个时候,我会使用。”
神明的权柄?
他在招厄那费了老大的功夫才给自己套上了一个没有实际能力的伪神的身份,时效也不过半小时,他可不相信正序轻描淡写地就能将这个给自己。
池殊不得不承认,面前的家伙确实比招厄更具有耐心,也更懂得伪善,但很可惜,他遇上的是他。
他可不喜欢将自己的性命交付到一个危险分子的手上,更别提对方还是个怪物——一个贪婪,恶劣,歹毒,缺乏情感的怪物。
就跟金钱与权力一样,池殊只会把命抓在自己的手里。
正序想要让这个副本关闭,在当下,自己只剩下两个选择,一,将副本探索度刷到百分百,二,杀了正序。
当然,他也可以两样都要,小孩子才做选择。
正序注视着池殊微笑的面容。
从青年的神色中,他看不出任何说谎的痕迹,但这个人类天生就善于伪装,将一切算计与狡狯藏在姣好的皮囊之下,只露出颇具迷惑性的、柔弱无害的姿态。
他太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了。
不过……那又怎样。
自负的怪物微微眯起猩红的眼眸,喉结滚动,压□□内躁动的、翻涌的欲望。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之下,猎物的任何反抗与挣扎只会使这一过程变得更加有趣罢了。
在这个副本结束前,他会彻底占有这个人类。
“你还剩下几个怪谈?”正序忽然问。
池殊:“三个。”
人脸兔,女寝求救,还有一个至今未解锁的怪谈。
“完成它们。”
他挑眉:“不用你提醒,想要达成副本满探索,我必须解决这些,不然的话……你也无法从副本里出来,不是么?”
“不,我的意思是,”男人眼眸暗沉,“这会给你带来一些额外的……收获。”
池殊愣了一下。
……能被正序称得上是“收获”的东西,会是什么?
“离开前,送你一件‘礼物’吧。”
男人喑哑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池殊的心头登时涌起一阵不妙的感觉。
未待他来得及开口,有什么冰凉湿滑的东西勾上他的脖颈,沿着下颌骨的轮廓扫过他的耳根,池殊头皮发麻,低头看去,一条暗红的触手正缠在他锁骨以上的部位,缓慢蠕动着。
这东西池殊再熟悉不过。数十分钟前,主脑就试图用它们对他进行“同化”。
短短几个呼吸内,无数深红的触手便从四面八方涌来,强硬地束缚住青年的身躯,顺着他宽松的衣摆与袖口探入,不急不缓动作着。
池殊瞳孔微缩,心中涌起一阵想骂人的冲动。
去你大爷的礼物。
你的礼物就是搞黄色吗?!
下一刻,他的后颈便被一抹冰凉覆上,湿润,粘稠,如同冷血动物用舌头舔舐过那里的皮肤。
池殊狠狠打了个颤。
紧接着,一股强烈的刺激感袭来,犹如酥麻的电流一路窜上天灵盖,他肩膀连着指尖都在发抖,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跌进了一个冰冷坚硬的怀抱。
男人寒凉宽大的手掌穿过池殊的发丝,覆上他发烫的后颈,此时此刻,人类的额头正抵在他的胸前,眉目狼狈,毫无防备,虚弱得不得不靠着他才能站稳。
他的呼吸,他的气味,他的汗液,他的眼泪……怪物几近贪婪地掠夺着青年周围那一方稀薄的空气,抚摸,嗅闻,舔舐,不断侵入,试图索取更多。
不够。还不够。
正序的眼眸愈发晦暗。
主脑的触角颤动着,与缠绕的皮肤变得密不可分。
他低沉的嗓音在池殊的耳畔变得断续模糊。
“放松……我会借用一下它……让你……”
青年低喘着气,眼尾因快感腾起淡薄的绯红,下唇被咬得泛白,自喉间泄出几声压抑的、破碎的闷哼。
大脑中名为快感的那根神经被狠狠撩动,池殊的视野被氤氲的水雾模糊,凌乱低垂的鸦发下,一抹潮红染上颧骨。汗珠沿他下颌的弧度淌落,顺着脖颈起伏的纤长的软骨颤抖着,最终洇湿衣襟的布料。
池殊的大脑有过短暂的空白。
死·变·态。
他在心底咬牙切齿。
池殊蜷缩着身子,攥紧的手指泄恨般握住男人的腕,即使用了很大的力气,也无法在那里留下任何痕迹。
正序挑了下眉。
青年的颈被触手缠绕着,深红衬得他的肤色愈发腻白,宛如上好的羊脂玉,此刻正颤巍巍地发着抖,沁出细汗,仿佛不堪重负。
衣料勾勒出池殊蝴蝶骨纤长优美的弧度,伴着他的呼吸耸动,腰线藏在堆叠的褶皱下,若隐若现。半晌,他的手指脱了力,沿着男人的手臂缓缓滑落。
“很不错……”
正序的声音有些不真切地传来。
“但我还是有点不想放你走呢……”
池殊半垂着眸,睫毛湿润,无声喘气,骤然听到这话,身子狠狠一颤。
气的。
空气突然变得死寂。
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突然间,池殊感到自己身上的束缚悉数消失了,男人高大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最终彻底消融于空气。
那双暗红的眼睛到最后一刻都在注视着他。
手腕处的纹路正发烫。
池殊身子一轻,眼前发黑,几乎听凭本能地,往前走了几步,被水雾蒙住的视野逐渐清晰、聚焦,隐隐地,他看见了行政楼的大门,而他正离它越来越近。
门开了。
刺白的光线令池殊不自禁眯了眯眼,摇晃的光晕间,他隐约看到了好几道黑色的人影,齐齐朝他的方向奔来,耳鸣持续了半晌,他们的声音才变得清晰。
他从那座血肉的牢笼走出,重归于现实。
池殊脚下一个踉跄,往前栽去,但预想的疼痛并未来临,一双手接住了他,隔着层单薄的布料,对方手指温热的触感透进他的皮肤。
手的主人似乎有些慌乱,还在叫着他的名字,池殊的视线重新聚焦,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
是薛琅。
池殊喘了口气,轻声道:“我没事。”
他的目光从对方的脸上微微挪开,看到了其余几张熟悉的面容,毕舍他们也在。看来是他在行政楼里呆得太久,他们那边的任务都结束了他还没有出来,就到门口等他了。
刚经历了那么一番折腾,迟来的疲惫感涌上身体,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放松,池殊长舒出一口气,干脆就着薛琅的手臂,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倚到他肩上。
“借我靠会儿……等会走……”
薛琅垂眸看着青年面容苍白虚弱的模样,动了动唇,说了个行。
池殊正半阖着眼休息,忽然间,感到有谁在看自己,眸光随意往旁边扫了扫,不偏不倚对上了一双极乌的眸子。
陈延抱臂站在薛琅身后的不远处,身后是几名星月的人,他正看着池殊,神色有些莫名。
池殊一愣,冲他微笑了下示意。
陈延还在盯着他。
池殊慢吞吞收回了视线。
奇怪,他为什么有种心虚的感觉。
过了几秒,池殊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的身体被折腾得很累,可大脑格外清醒。
他想了想,打开了身份卡。
最先入目的是一个极为突兀的数字。
【san值:100】
池殊:……
好吧。
他似乎错怪那家伙了。
原来“礼物”指的是这个。
但他一点都不感谢他。
那玩意自找的。
第76章 怪谈鬼校35 左右为男。
肩头沉下几分, 青年浅而均匀的呼吸声环绕在薛琅的耳畔。
他状似不经意地将视线往右下方挪了些许,看到池殊正垂着眼,凌乱的发丝贴着脸颊, 一副散漫又倦怠的模样,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半空中随意滑了几下, 应当是在查看系统界面。
未经授权,不同的玩家无法看到彼此的系统界面, 正当薛琅要把视线收回的时候, 忽然间, 注意到池殊手腕上一抹刺目的红。
宽松的袖口顺着他劲瘦的腕滑落几分,露出一道殷红血色,印在冷白的腕内, 艳丽, 诡谲, 恍似秾艳流动的油彩。
薛琅倏地一愣。
那边陈延的目光无声扫过池殊的背影。
他微垂的后颈正对着他, 低着头,发尾堪堪掩映住颈部, 仿佛脱力似的靠着另一个人的肩膀,那人正稳稳扶着他。
陈延没能看到池殊的脸, 但也能想见那张脸上此刻大抵是虚弱而疲惫的神色。
他的视线在薛琅的侧脸驻足了几秒, 像是要记住他的模样, 又淡淡移开了眼。
……队友而已。正常。
他来这里本就是为了确认池殊的安危,如果对方到日落之前还没出来, 他就会去里面找他, 此刻看到池殊安然无恙,也就没了继续待在这的必要。
毕竟池殊不是他这边的人。
陈延刚想转身离开,忽地, 听到一道有些焦急的声音自那边传来——“你手受伤了?”
他身形微顿,朝池殊的方向看去。
那人的手腕正被抓着,衣袖落下一截,白得晃眼的皮肤上,是一道触目惊心的红,似乎还在流血。
陈延一眼就看出,那顶多只是破皮而已,放在副本内实在算不上什么,但对方的脸色此刻苍白无比,光线的照耀下,白得几近透明。
薛琅这句话一出,毕舍几人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聚集到了他的手腕上。
那处皮肤隐隐发烫,热意在花纹之下涌动,如同粗粝的指腹暧昧地摩挲过他的腕骨。池殊的脑海中浮现出男人眼眸暗沉盯着自己的模样,突然有些不自在。
……那家伙就不能把这破东西弄到隐秘一点的地方吗?!
池殊解释:“这是……纹身,画上去的,不是血。”
他试图把自己的手抽回去,竟然没能成功挣脱,薛琅的目光在那道极度可疑的“纹身”上打量了几秒,猛地一顿:“……你手臂又是怎么回事?”
他的袖口在刚才的动作间滑下一大截,露出小臂上缠绕的绷带,浓淡不一的血色在上面洇晕,斑驳猩红,可想而见那里曾受过怎样严重的伤。
旁边的三人看到这一幕,皆是不约而同皱起了眉头。
“什么时候受的伤?”
池殊:……
在几人的注视之下,他莫名有些头皮发麻,正当他考虑着措辞的时候,一道偏冷的声音突然自他的身侧传来。
“伤口崩开了?”
来人发色与瞳色皆极乌,肤色苍白,给人种生人勿进的冷感,此刻低垂的视线正盯着池殊缠着绷带的手臂。
池殊没想到陈延会过来,啊了一声:“……没太注意,等会我再——”
陈延:“你手法不对,我给你重包一遍。”
为了应付那些学生会的人,池殊把陈延之前给他包的绷带给拆了,现在手上的那些一看就是自己搞的,形状惨不忍睹,乱七八糟。
薛琅微微眯眼。
他知道这人叫陈延,跟池殊一块进的行政楼,他们在楼外商议如何进去救人的时候,那人就和星月的几个人远远在一边看着,应该也是在等池殊出来。
……莫名的有点不顺眼。
他抓着青年的另一边手,并未松开,扯唇:“他是我们这边的人,受了伤,怎么也轮不到你们星月的人插手。”
一旁的李月月点点头:“是啊,池小哥毕竟是我们队的,这伤我们会处理,还是请你们……”
陈延盯着池殊:“他是和我一起进行政楼的,伤也是在那时受的,我应该对此负责任。”
薛琅挑眉:“这样啊,那他现在出来了,我们会照顾他,不需要你负责,你们请回吧。”
简哲思冷笑:“你什么态度?这是我们陈哥看上的人,在行政楼里可是他们两人一起合作把我们队友救出来的,想表达一下感谢也不行?”
毕舍眯眼:“看上又怎样?池殊现在是我们的人,日耀跟星月本就是竞争关系,谁知道你们会不会趁此机会下黑手。于情于理,人是绝对不可能给你们的。”
池殊:“……”
不是。
这也能吵起来?
眼看形势剑拔弩张,他试图比出一个息战的手势,奈何两只手分别被薛琅和陈延抓着,只能作罢。
他开口道:“那个……”
话音未落,周围几人视线齐齐投向他,池殊被看得脊背一凉。
简哲思嗤道:“对哦,还没问过正主的意见——池小哥,你到底跟他们走还是和我们陈哥走?”
池殊:……
这种时候你就不要拱火了。
在数双目光的注视下,池殊:“……我回寝室。睡觉。”
他等下还有任务,不出意外得熬个通宵,不抓紧时间补觉真的遭不住。
简哲思扬眉:“听见没有,回寝,人家意思是和陈哥走,你们就别护犊子似的瞎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