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殊道:“A楼靠东侧的电梯坏掉了,派人来修一下。”
电话对面沉默了一会儿。
池殊隐约听见了机械运作的咔嚓声。
没等他来得及细想那到底是什么,男声再次响起:“好的。谢谢您的反馈。”
电话挂了。
几秒后,池殊的脑海中响起了系统的提示。
【玩家及时向管理人员上报电梯故障,使电梯获得了及时的维修,行为值得嘉奖。】
【恭喜玩家获得一朵小红花。】
果然,他的猜测是对的。
除开完成怪谈、特殊任务,作为学生,玩家做出一些有益于学校的举动也能获得小红花。
池殊清晰地记得身份卡上小红花那一栏下括号内的提示。
【小红花。拯救,秩序,规则和保护。】
这个副本的执掌神格是“正序”,由名字推测,副本里的很多方面肯定和维护规则脱不了关系。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薛琅二人,顺便发进了队伍群。
很快,毕舍他们的回复发了过来。
【多谢,这条线索很有帮助。】
【我们这里遇到了一点麻烦,三个人都尝试了镜子游戏,但怪谈无法被触发。】
【我们碰见了另一队黎明公社的人,他们似乎也没能成功触发怪谈。】
【五点半的时候,我们在食堂二楼老位置集合吧。】
看着毕舍的消息,池殊的心中产生了一个想法。
自己这里唯一和他们不同的地方,就是他的san值很低,只有65……不,刚刚他又看了一下,只有59了,估计是在八楼的时候又掉了6点。
看来成功触发怪谈的必要条件,就是san值必须低于某个数值。
第46章 怪谈鬼校5 “生病了,脑子刚动过手术……
“你是说, 只有san值足够低后,才能成功触发怪谈?”
食堂内,池殊三人和毕舍他们汇合后, 听他讲了这个发现,毕舍若有所思。
“没错。”池殊说, “但同样的,san值低也会更容易在面对鬼怪时对自身产生一系列负面影响, 从而加深危险。”
毕舍忽然道:“对了, 我们在探索的时候发现了有关san值的一些说明。”
他调出相册, 将拍的一张照片呈现在另外三人的眼前。
这是一张边缘泛黄的纸页,皱巴巴的,页脚不知被什么液体洇湿过, 呈现出褐紫色。
纸上是黑色的印刷字体。
【精神值测试结果对照简表
(注:本测试正处于开发阶段, 样本数量小于1000, 此表仅供参考, 不作任何公共使用,违者后果自负。)】
【100:正常。
≤80:头晕头痛, 轻度幻觉,集中精力时间少于25分钟, 常伴嗜睡。
≤60:头痛症状加剧, 不间断出现中度幻觉, 难以集中精力,严重干扰思考, 失眠症状明显。
≤40:持续性深度幻觉, 难以分清虚假与现实,并伴有精神失常症状,逻辑混乱, 频繁出现怪异举动,无法入睡。
≤20:能够感知到常人肉眼无法观测到的事物,如深海,尸体,动物,畸形胚胎,等等,大脑部位产生异变,举止异常,██进程加速。怀疑:此时被测试者已无法被归为人类。
0:███,████。
(红笔涂花的痕迹)】
池殊的视线在最后的那个0停顿了几秒:“这是在哪发现的?”
“三楼走廊的垃圾桶。”许万晨说,“不知道被谁扔在那里。”
池殊现在的san值是59,已经掉到了60以下的那一档,不过他现在并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感觉。当然,在八楼出现幻觉时,要不是薛琅他们拉住自己,他也没有意识到不对。
……有点麻烦。
池殊说:“我不吃晚饭了,我先回宿舍一趟。我在412,你们有谁跟我一楼的吗?”
许万晨举手:“我。但我401,应该隔挺远的。”
薛琅和毕舍都在五楼。
毕舍:“今晚十二点我们可以去触发‘不存在的第七层’怪谈,”他的视线投向池殊,“你的san值能撑住吗?”
毕舍说得隐晦,但池殊清楚,对方想让自己和他们一起去,这样能确保怪谈的触发,但另一方面,他偏低的san值又会给自身招来不少危险。
池殊:“可以,我跟万晨去楼上找你们。”
毕舍点头:“那我们就十一点五十在六楼楼梯口集合吧。”
他看向两个女生:“这个怪谈只能在宿舍楼触发,你们人数比较少,就别冒风险了。”
简单地讨论了一番之后合作的事宜,池殊先离开了食堂,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边思考。
目前看来,使san值降低的元凶就是这座育才高校,想要增加它,只能接触不属于这所学校的,没有被污染过的……东西。
他步伐微顿,随便拉住一个学生,问:“你们这附近有小卖部吗?”
学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高三的吗?连我们学校小卖部在哪都不知道?”
池殊一时语塞。
对方根据他身上穿的蓝色校服判断出了他的身份,这所学校里,高一和高二生穿的都是绿色校服。
池殊:“生病了,脑子刚动过手术,经常会记不得路。”
学生:“……在男女生宿舍楼中间,有买生活日用品的小卖部。”
池殊:“谢谢。”
学生忽然又叫住了他。
“小卖部里没有卖吃的,你要吃饭的话,只能在食堂。”他可能看池殊是个病人,又在食堂边晃悠,好心提醒道。
“除食堂外,哪里有卖吃的?”
学生摇了摇头。
池殊换了种问法:“那……我们学校有卖那种从外面运进来、包装完好的……呃,喝的东西吗?”
“……你是说饮料吧。”
这回学生是真信他说的“脑子有问题了”,看对方的目光都带了几分怜悯。
他指路道:“从这里往前走,第二个岔路右拐,那里有台无人售货机,里面都是饮料。哦,还有一种面包,不过它很难吃,没人会买。”
池殊:“谢谢你。”
学生拍拍他的肩,叹气:“高三生真不容易啊,脑子有问题还得强撑着来读书。你们班同学也真是的,让这么个病人一个人出来,都没人陪一下,如果在学校里走丢了可怎么办?”
池殊:……
你其实不用强调这么多遍的。
池殊照着他所说的方向走,没多久,就来到了售货机前。
红色的售货机内摆着三排各种各样的饮料,最下面一排是一款面包,池殊试着刷了刷自己的校园卡,机器并没有反应。
但眼前跳出了系统的提示。
【购买矿泉水:小红花1朵。
购买面包:小红花:2朵。】
池殊:好吧。
系统限制了玩家只能买矿泉水和面包,那些花花绿绿的饮料纯粹是当摆设的。
这游戏设计得一点都不人性化。
他买了一瓶水。现在他手上还有4朵小红花。
矿泉水到手,池殊拧开瓶子,喝了一半。
59的san值变成了64。
看来一瓶水能恢复10点san值。按小红花来算,面包就能恢复20点了,不过面包可以用来当成饭饱腹。
池殊把还剩下一半的水收回背包,以备不时之需。
他把售货机的地点以及能恢复san值的功效发进队友群,而后往男生宿舍走。
宿舍楼有一部电梯,东西侧各有一条疏散楼梯,池殊不想爬楼,坐着电梯来到了四楼。
衣兜里有412的钥匙,池殊开门走入。
这是个四人寝,他的床位在靠门处,意外地,池殊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对方坐在他对面的床铺下,在池殊进门的第一时间,就抬起了头,黑沉的眸子注视着他,像是要在青年的脸上盯出一个窟窿似的。
“真巧。”池殊神色自若地冲他露出一个微笑,“陈延?”
之前他们还在行政楼后门发生过对峙,现在又被分到同一寝室,可谓孽缘不浅。
“认识一下?我叫池殊。”
陈延坐在椅子上,手肘搭着椅背,肤色在阴影里呈现出一种异样的白,他眼瞳黑漆,沉沉盯着站在他面前的人。
对方笑容温雅,看不出丝毫作伪的神态。
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
他自鼻腔闷闷发出了一个嗯,就算回应。
池殊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另外两个室友还没来,不知道是玩家还是npc。
“我们没能成功触发‘面壁者’的怪谈。”陈延的声音忽然响起,“大概率是我们这边san值不够低的原因。你觉得呢?”
池殊愣了一下。
对方干嘛突然和他说这个。
“……触发怪谈是个概率性事件,低san可以提高成功的概率。”池殊道。
陈延眯眼:“废话。”
池殊:……不是你问我的吗。
陈延又问:“你们成功了?”
池殊装没听懂,给他一个困惑的眼神。
“怪谈二。电梯游戏。”他说,“你们不是进电梯了好久才出来?”
池殊笑了:“监视我?”
他面不改色:“碰巧。”
那也真太巧了。
陈延盯着他:“你san值多少?”
他看样子是笃定了池殊是全队san值最低的那个人。
池殊挑眉:“空手就想从别的队伍那套情报?”
陈延沉默了一瞬。
“今晚你去七楼吗?”他说,“遇到麻烦的话,我可以帮你。”
池殊反问:“你怎么笃定我一定会遇上解决不了的麻烦?别太自信了。”
陈延扯了下唇角。
忽然间,他记起自己在哪见过这个名字了。
几天前论坛上的那条热帖,那个楼主提到的在1v14模式下取胜的新人。
第一个副本就是S级的评价……
陈延无视了他的拒绝:“如果我帮了你,你就要告诉我你的san值。”
他的语气强硬,池殊想着白嫖一次被帮忙的机会也不错,耸耸肩:“随你。”
将近八点半的时候,另外两个室友回来了,池殊看了一眼,就断定他俩是npc。
没有哪个玩家被拉进恐怖副本里还喜笑颜开的,只有对异常一无所知的原住民才能聊那么开心。
“哎唷,池哥陈哥,你们都在呢。”其中一个黄头发的一进门就扯着嗓子高喊,声音如同几百只鸭子在嘎嘎乱叫。
陈延厌烦地蹙了下眉,池殊倒是笑眯眯的回应了他。
他提前看过这两人床位边的身份卡,一个叫王佳一个叫张毅,他突然道:“王佳。”
另一个男生茫然地啊了一声。
那黄头发的就是张毅了。
池殊:“没事,看你今天发型挺潮的。”
王佳挠了挠自己的鸡窝头,嘟囔着“我一直都是这个发型啊”,去了洗手间。
行动时间将近,池殊想着能不能从npc的口中撬出点线索,便道:“张哥,你知道宿舍楼有‘不存在的第七层’吗?”
这话一出,张毅的脸瞬间白了几个度,他往周围看了看,像是在检查这里除了他们三个还有没有别的人。
他把凳子拉到池殊跟陈延之间,神神秘秘地压低嗓音:“我有一次偷听到宿管聊天,知道一些内幕。其实在一年之前,我们的宿舍是有第七层的,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学校把两栋楼的第七层入口都用水泥封了。”
池殊露出饶有兴趣的神态。
张毅做了个深呼吸,继续往下说。
“一年前,有个女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每天晚上半夜起来给自己的寝室挂花圈、白布,点上白蜡烛,一边撒纸钱一边呜呜地哭。这事谁能忍得了啊,被她吓得魂飞魄散的舍友直接把这个女生举报了,隔天她就被勒令搬出寝室……”
池殊:“那不是女寝吗,跟我们这有什么关系?”
陈延也转过了身,若有所思地听着。
“哎呀你听我说完。搬走的第二天,那女生又回来了,她藏在楼道里,等整栋宿舍楼十点关门后才出来,然后捧上遗像,穿着白衣服在七楼撒纸钱,身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地响,有起夜的人从门缝里看到她,说那个女生身后还跟着一堆的人,黑压压地走在走廊上,就跟举行殡葬游行一样……”
说到这里,张毅猛地打了个冷战。
洗手间里传来冲水的声音,王佳走了出来。
他绕过他们:“豁,张哥又在讲睡前鬼故事啊。”
张毅没理他:“从那时起,每当半夜十二点,七楼的走廊上就会传来哭泣、脚步和铃铛声,有个胆小的女生看到了这一幕,当场心脏病发作猝死了。说来邪门,这事一开始只发生在女生宿舍楼,到后来,男生这的七楼也变得越来越不对劲,”
“先是有人说能在半夜看见走廊上有很多人走路,再是听见呜呜的哭声,甚至有天早上他们起来,一推门,发现走廊里满是飞舞的纸钱……”
“学校派人在晚上前来查看过一次,那天晚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第二天,第七层的学生全被勒令搬了出去,听说……”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他们全都死了。”
“后来,学校把通往第七层的入口用水泥墙彻底封死,但不止有一个学生说,他们在半夜看到了那个入口,甚至还能看见一个穿白衣服的女生走来走去,后面跟着一群密密麻麻的人。”
张毅说完了,宿舍陷入片刻诡异的沉默,像是为了缓解紧张似的,他腾地站起身来,把寝室的空调调高了几度。
不久,宿舍楼十点的铃声响起来,最晚上床的王佳熄了灯,池殊躺在坚硬的床板上,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没有丝毫睡意。
开局的规则上写“宿管会在凌晨三点后来查房,不要被发现你不在寝室。”,也就是说,他们必须在三小时内离开第七层,回到各自的寝室。
池殊的指尖压着脉搏,静静感受着时间的流逝,待他感觉时间差不多了,点开手机,上面显示着:11:41。
耳边有两道均匀厚重的呼吸声,分别来自王佳和张毅,黑暗中,池殊轻手轻脚下了床,看到对面的陈延也走了下来。
几分钟后,他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寝室。
许万晨的宿舍在靠近楼梯那一边,出来两分钟,他就看到朝他走来的池殊,刚想打招呼,对上他身后之人的视线,话哽了一下。
那不是星月的陈延么……
他怎么跟池殊在一块?
正犹豫着,池殊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许万晨:“池小哥。”
他点了下头:“走吧。”
他们走在前面,陈延在后面不紧不慢跟着,三人间有种诡异的气氛,许万晨悄悄拉了下池殊的袖子,低声:“他怎么……”
“他跟我一个寝室的。星月的人也要去完成那个怪谈。顺路。”
果然,他们到达六楼后,就看到了毕舍两人,以及两个星月的成员。两队人各站在楼梯的一侧,气氛有些紧张。
毕舍转头:“你们来了。”
星月两人看到池殊身后的陈延,叫了声“陈哥”。
简哲思戒备地盯着对面的池殊等人:“看来这条楼梯要由我们两队的人分配了。”
薛琅冷笑:“怎么,你们还想像白天一样独吞?”
林想:“谈得拢最好,谈不拢的话,我们不得不采取一些暴力手段了。”
许万晨:“怎么,想打架就打啊,在这装什么呢?”
林想冷眸:“你——”
陈延抬手制止了他。
“让他们先去。”
简哲思的脸上闪过错愕:“陈哥,这……”
“他们那边有低san值的人,能确保怪谈的触发。”
听到陈延这话,两人即使再不甘,也按捺下来。简哲思撇撇嘴:“那就你们先上吧。”
时间已经到达十二点,空荡荡的走廊上,只有他们七个人。
毕舍看向池殊:“没问题?”
后者回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池殊最先走上了楼。
头顶的灯十分昏暗,影子打在他身前的楼梯上,让他几乎无法看清眼前的路,每迈过一节楼梯,池殊都在心底默数。
楼梯的尽头,一堵暗灰色的墙壁沉默地矗立在阴影里。
周围很安静,越往上走,温度就越低,冷意自脚底蔓延,他的小腿已经发麻,僵硬地动作着。
池殊的视线自身前缓缓挪移到最后一节阶梯。
浓郁的黑暗犹如雾气笼罩在那里。
黯淡的顶灯不时闪烁,灯罩里是密密麻麻的黑色霉点,昏白的光勾勒出水泥墙不平整的轮廓,砖块粗劣地堆砌起墙体,上面的坑洞如同一只只泥泞的眼睛。
……六,七,八……十一,……
池殊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在心中默数,忽然,他听见好像有谁在跟他一起数着数,对方的声线更冰冷,空灵,恶作剧般地,不急不缓咬住他音节的尾巴。
……六,七,八……十一,……
他的步伐猛地一顿。
楼梯下的六人都紧紧注视着那个青年。
暗昧的灯光下,对方的背影模糊不清,他脚底的影子分割成数道,犹如跟随着他的恶鬼,前方的黑暗翻滚着,仿佛在下一秒就会将他彻底吞噬。
池殊只是停顿了两秒,继续往上走去。
他在心底数。
十二。
那个怪异的声音也跟着他一起。紧贴住他的耳根,沙哑,缓慢。
十二。
……
寒意窜遍他的骨头,池殊再度往上迈出一步。
他默念:十三。
冰冷的呼吸仿佛刀片舔过他的后颈。
下一刻,眼前的黑暗像被撕扯似地散开了,那堵严丝合缝的墙壁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入口,左右皆是走廊。
但那里没有灯,光线仅蜷缩在青年脚边的那一块极小的空地,他往前探了探身子,像是在查看有无异常,随后回过身来,冲底下的人比了个手势。
毕舍说:“我们走。”
薛琅和许万晨连忙跟上他的脚步,在他们之后,陈延三人也走了上来。
玩家们的耳边传来系统冷漠的提示音。
【怪谈一:不存在的第七层已触发。
人数:7
怪谈进行中……】
池殊走在最前面,剩下六人跟在他的身后。
踏入第七层后,玩家们才发现,这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黑,只是阴暗,无比的阴暗。
明明视线可以看见远处走廊的尽头,却无法看清一丝一毫周围布置的细节,一切仿佛都蛰伏在灰色的雾气里。过分地安静了,对未知的恐惧在悄然滋生,很快要溢满整个胸腔。
忽然间,池殊听见了铃铛的声音。
从很远的另一边响起,隐隐约约,并不清晰,在这样的环境中,显得无比幽冷。
叮当。
叮当。
他停住了脚步。
“你们有听见铃铛声吗?”池殊问。
“没有。”不知是谁回了一句。
池殊沉下眸。
……又是他的幻觉?
他继续往前,几道细碎的脚步在身侧跟着,铃铛声还在响,但若有若无,他压下心头的不安,试图忽略掉它。
走廊里的温度越来越低。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两旁的墙壁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白色的花圈,中央写着巨大的“奠”字,惨白的纸花密密匝匝,垂下的挽联无风自动。
其中一条飘到了池殊的眼前。
白底黑字,无比刺目。
【沉痛悼念王庭军】
又是一条。
【沉痛悼念张志远】
【沉痛悼念吴伟华】
……
一个个名字在他的眼前掠过,伴着飘过来的纸花,寒意渗入皮肤,阴惨的影子下,依稀有憧憧人影自长廊的另一头缓慢走来。
叮当。
叮当。
叮当。
空灵的铃声一刻不停地响着,池殊转过头去,赫然发现自己身边人熟悉的面容变得无比诡异,他们僵硬地扭动脖颈,呆滞的五官齐齐盯着他,犹如一具具枯白的蜡像。
池殊心头一沉。
他的队友已经不见了。
到底在什么时候……
池殊穿过它们,拔腿就跑,在他的身后,冰冷的铃声犹如催命符,疯狂摇动着。
漫天纸钱飞舞,无数的挽联仿佛朝他伸出的手,柔软,惨白,带着森冷的寒意,试图阻挡青年逃跑的脚步。
叮叮当当的铃声里,池殊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在走廊的那头,一个白衣服的女生抱着遗像,花圈上的奠字隐隐扭曲,带着猩红的血色,她的身后,是一群黑压压的人。
他们沉默如同大理石像,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伤口,有的被洞穿了颅骨,有的缺失了半边身子,有的腹腔破了个巨大的黑洞……
那些人的面孔在黑暗中模糊,摆动着扭曲的四肢,正朝他追来。
第47章 怪谈鬼校6 【主播拿捏人可是一套一套……
池殊在走廊上埋头狂奔。
阴影笼住青年狼狈的面容, 在他的两侧,一个又一个惨白的花圈飞速往后掠去,余光里, 它们中央的“奠”字漆黑得恐怖,墨汁般的液体缓缓流下, 犹如眼泪。
背后阴冷的寒气穿透池殊单薄的布料,令他的脊柱发麻, 空灵的铃声越来越近, 仿佛紧贴着后脑勺。
耳畔环绕着女孩哀伤的哭声。
铺天盖地的纸钱严重限制了池殊的视线, 好几次他险些被那些挽联给缠住手脚,它们仿佛有生命一般,不断地朝他的身上飞去, 触碰他的皮肤, 激起阵阵毛骨悚然的凉意。
池殊隐约看到前方数十米的地方有个拐角, 捏了捏汗湿的掌心, 加快步伐往那里赶。
背后的那些人追得越来越紧。
他们明明动作僵硬,肢体摆动的幅度甚至称得上迟缓, 却以一种非人的速度追赶着最前方的青年。阴风吹来,铃铛声愈发急促。
池殊脚步一转, 冲过了那个拐角。
他借着惯性将自己的身体压在最近的那扇门前, 一手死死摁着门把, 一手用金属丝飞快地撬锁。
昏昧的阴影下,青年的指尖微微颤抖, 肩膀伴着气喘上下起伏, 他垂着眼,红色的耳钉在发丝间闪着冷光,毫无血色的唇绷紧成直线。
快一点。
再快一点。
……
胸腔后的心脏剧烈跳动着。
急促的铃铛声已经近在咫尺, 震动着他的耳膜,女孩呜呜的哭声愈发幽冷,只消数秒,他们就会经过拐角,看到这个已然穷途末路的青年。
松动的锁芯发出咯吱的摩擦声,但还未到完全撬开的临界点。
池殊的额角沁出冷汗,手上动作平稳,即使在这样紧迫的危机之下,他的大脑还是给出了最理智的判断。
来不及了。
那一刻,池殊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自己无法在不被他们看到的情况下藏进这个房间。如果现在放弃撬锁逃跑,很快就会因为体力不支而被抓住。
两头都是死路。
催命的铃声一刻不停,他们已然无限地逼近青年所在的拐角。
冰冷的气息麻痹了他的神经,池殊感到浑身都像浸泡在冰水里。他盯着那个昏暗的锁眼,继续手上的动作,并没有要逃跑的意思。
门突然开了。
从里面打开的。
池殊瞳孔微缩。
下一瞬,一只苍白的手猛地伸了出来,不由分说抓住青年的手腕,一把就将他给拖了进去。
对方力道大得出奇,还没等池殊来得及反应,便已经被拽入了房间,背后抵着冷硬的木板,随着咚的一声响,门顺势合上了。
像是为了怕他发出声音,那人的手牢牢捂住他的嘴巴,铁箍似的手肘压在池殊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摁着他的手臂。
非常利落的锁人姿势。
房间里很黑,池殊眨了下干涩的眼睛,勉勉强强能辨认出身前之人五官模糊的轮廓。好像是熟人。
他艰难地喘了口气,小心地将呼出的空气从对方的指缝间溢出。
外面的走廊上,冰冷的铃声与脚步仅和他隔着一扇木板。
他们似乎停了下来。
铃声也随之停下了,外头此刻安静得诡异,憧憧人影就立在门后,僵硬的脸上面无表情,用阴冷的视线齐齐注视着这扇门。
寒意令池殊的皮肤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的呼吸尚未平复,贴着门板的掌心沁出冷汗,突然感到那人抓着自己的手也很冷,不似活人该有的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再度响起,空灵的铃音慢慢朝着远离这里的方向飘去。
待周遭又陷入沉寂后,陈延终于松开了捂着青年嘴巴的手。
新鲜的空气涌入鼻腔,池殊长长舒了口气。
他打开手电,淡白的光束照亮青年此刻狼狈的形容,未适应光线的眼睛不自禁眯起。
“我帮了你一次。”陈延说。
他口吻淡淡,池殊很快意识到对方在指什么,喘匀了气后道:“这次多谢你了。”
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依旧在盯着他,等待下文。
“……”
池殊:“64。”
报了san值后,对方才把视线不紧不慢地收回,嗯了一声。
陈延:“看来盲目自信的不是我,而是你。”
池殊:“……”
这人还惦记着他那时说的话呢。
“那个……”
一道声音突然自房间的另一边响起。
池殊闻声看去,这里竟然还有个人,是许万晨。
娃娃脸的男生将视线来回在他和陈延的脸上打量着,像是试图从两人刚才的加密对话解码他们之间的关系。
池殊:“……你们都在啊。你们没被走廊上的那些人追杀吗?”
许万晨摇头:“我们走着走着就发现你消失了,然后就听见了铃铛声,墙两侧忽然出现了很多花圈,在你之后,队伍里又陆陆续续地有人少掉……突然间,我眼前一花,旁边的人都不见了,在拐角处我碰到了陈哥,他说保险起见,找间房间躲一躲,然后我们就进来了。”
池殊:“房间门没锁?”
“没啊,一推就开,我们进来后才锁的。”
池殊:……
他回想起自己在走廊上被追杀的时候,接连试了好几扇门,全是锁的,这俩随便找了扇门就能开。他合理怀疑自己又被游戏针对了。
陈延:“看来当时那些东西都去追你了,所以我们剩下的人会比较安全。”
池殊:我知道自己容易拉仇恨值……但其实你不用特意强调这一点的。
许万晨:“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池殊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一点三十一分。
还有一个半小时,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在那之前回到寝室。
见没人回应他,许万晨又小心翼翼道:“我们要一直在这等着吗?或许可以等……”那些人消失。
陈延:“等死吗?”
许万晨被他呛了一下,不说话了。
池殊一边拿手电照着周围的摆设,一边道:
“那些东西是怪谈的一部分,怪谈没有结束,他们会一直在走廊上游荡,一旦有人出去,就会被追杀……而按照规则,我们需要在凌晨三点宿管查房前回去,也就是说,必须在这之前结束这个怪谈。”
这里摆着四张床铺,和池殊那间寝室的布置没什么区别,只是铁制支架和床板上都挂着蜘蛛网,桌面满是灰尘,像搬空之后许久都无人踏足的模样。
陈延忽然说:“怪谈描述里,没有说明玩家应该做什么举动,才能完成它。”
“所以我们可以换种思路。”池殊道,“比如,破解它。”
陈延:“‘怪谈是无解的,不要试图以任何手段破解它们’,这是论坛上的规则。”
池殊顿住身形,回过头来看他。
“但规则也可能是一种误导,世界上绝不存在无解的死局,既然它存在,必定有人能破解它。更何况,这是一款让玩家来通关的游戏。”
陈延眯起眼:“你想怎么做?”
“一直呆在这里肯定是不行的,我们必须出去找线索。我猜测,每个怪谈都有其源头,只要找到它的源头,并解决掉它,便能结束这个怪谈……你还记得我们寝的张毅讲的那个故事吗?它极大程度地和我刚才看到的吻合了,或许,一年前那位精神失常的女生就是这个怪谈的关键。”
池殊突然转向许万晨,问:“万晨,你的天赋是不是能通灵?”
他愣了一下,点头道:“它叫‘灵视’,开启之后,我能看到类似黑气的东西,危险度越高的地方,黑气就越浓,它们能指引我规避危险。不过副作用是,我使用‘灵视’的时候无法看清前面的障碍物,必须有人牵着我。”
听完他的话,一个计划的雏形在池殊的脑海中勾勒出来。
他说:“我打算直接去找怪谈的源头,试着能不能破解掉它,你们呢?是留在这里等,还是和我一起行动?”
片刻的沉默后,陈延道:“你。”
许万晨见他们两人都要去,想着不能自己一个人落单,便低声道:“我也和你们一起吧……”
池殊当机立断:“那么万晨,你等会开启灵视,我会拉着你,你带我去这层楼危险度最高的地方,那里很可能是怪谈的源头,我负责解决它。至于走廊上的那些东西……”
池殊看向陈延,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就拜托你了。陈哥?”
后者扯了下唇角,没说话,池殊当他默认了。
许万晨面露纠结:“但我一般是用灵视帮队友规避危险的,现在却是哪危险往哪走……”
池殊拍拍他的肩,开始打包票:“放心,我的天赋可是能驭鬼,对付它们我有经验。退一万步说,就算失败,我也肯定能让你毫发无损地回来,你只管指路就好。”
听到他这么讲,许万晨刚提起的心又放了下来。
也对,这位毕竟是部长亲自招过来的人,听他的……应该没问题?
直播间中。
【话说主播的天赋真的是驭鬼吗?】
【被骗的次数多了,我已经条件反射地开始怀疑主播说的每一句话了。】
【但他真的好有自信的样子……】
【等被鬼追跑得比谁都快。】
【不能吧,感觉主播不像会卖队友的人,人家可能真有底牌。】
【能不能驭鬼不知道,但主播拿捏人可是一套一套的。】
【说实话,主播思路其实蛮正确的,想完成这个怪谈,要么找到出口逃跑,要么就是像主播这样寻找根源,后者难度比前者高了不止一个档次不过,一旦成功,就能救下这层楼所有的人。】
……
在出发前,池殊两人和陈延先加了好友,到时有什么状况可以及时联系。
打开房间门后,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三个人悄无声息地钻了出去,走廊上空荡荡的,却莫名地给人种危险在逼近的不安。
为了避免走散,池殊在自己和许万晨的手指上都绑了绳子,把他们两个物理连在了一起。
池殊说:“开始吧。”
许万晨点了点头。他闭上眼,开始发动天赋。
很快,他的脸色便肉眼可见地白了几分,薄薄的眼皮颤动着,再睁开时,那双眼中的瞳仁直接扩大了一倍,几乎占据眼眶,失焦般地注视着前方。
在许万晨的视野里,那条阴暗的走廊已经不见,灰白的空间内,无数的黑气在他们三人的周围流窜,伴着阵阵阴森的冷意,而它们的源头……
许万晨的目光穿透墙壁,望向那些黑气的发源地,在那里,黑暗如同翻滚的墨汁,黑气不断地被它吞入又吐出,对危险强烈的直觉令他不禁战栗起来。
在池殊的提醒下,许万晨小心地沿着走廊的墙壁,朝那里走去。
陈延跟在他们的身后,沉下的眸子不时扫视过周遭颤动的阴影,垂在身侧的手指无声摩挲着。
没走几步,他们的耳边响起了幽冷的铃声。
开始只是隐隐约约,很快,铃声便越来越近,越来越急迫,其中掺杂着女生的哭泣,回荡在走廊上,格外空灵冰冷。
阴寒恐怖的气息自背后袭来。
陈延的身形猛地顿住,转过身去。
在走廊的另一端,昏沉的阴影下,一道又一道人影缓缓走出。
为首的白衣女生怀中抱着灰色的遗像,她的身后,是密密麻麻黑压压的人,高大,阴沉,看不清五官,正沉默地注视着他。
叮叮当当摇动的铃声里,这一幕显得犹为诡异。
那些东西已经发现了走廊上的三人。
陈延的脸上没露出什么多余的表情,发丝下,黑漆的眼瞳愈发冰冷。
他一步步朝他们走去。
随着他的步伐,一柄长刀在青年苍白的手中浮现,自刀柄开始,暗红的流光滑过刀身,在锋刃处反射出锐利的寒芒。
只是瞬息的功夫,他们便已来到了陈延的面前。女孩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在她身后,一道道黑影无声逼近,携着阴冷恐怖的寒气。
狭窄的走廊上,惨白的纸钱疯了似地飞舞,花圈中央的巨大奠字高高飘扬,光线昏昧,青年身下的影子被拉长扭曲,边缘细微颤抖。
他手腕一翻,手中长刀斩出一道殷红冷光,霎时间,数十条白色的挽联被凭空截断,刀光洞穿了乌黑的人影,残碎肢体中冒出一缕缕流窜的黑气。
它们疯狂地朝陈延涌去。
他举起了手中的刀。
血红的刀芒涌动,顷刻间,肆虐的黑气被其悉数吞噬,发出亡魂最后不甘的嘶鸣与咆哮。
黯淡的阴影里,陈延的脸色愈发苍白,他垂眸注视着对面白衣女生黑洞洞的眼眶,手里刀身折射出猩红冰冷的光。
池殊听见背后的打斗声,转头看了一眼。
纸钱簌簌如雪花飘落,青年横亘在铺天盖地的黑气与池殊他们之间,让它们无法寸进分毫。刀身折射出一星血光,斩断周遭黑暗。
他松了口气,高声喊了句“多谢了”,便拉着许万晨避开身前的障碍,埋头继续往前赶。
陈延听见背后的声音,扯了下唇角。
你最好能动作快点。
******
在许万晨的带领下,他们越来越接近这个怪谈的源头。
通过“灵视”,他看见数不尽的黑气从最中央的那个房间内涌出,阴冷,危险,光是注视着,怨毒的恶意便令许万晨寒毛直竖、浑身发冷。
要不是一路上池殊用信誓旦旦的口吻给他打了好几剂预防针,他估计早就半路逃走了。
许万晨曾依靠灵视规避过无数的危机,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有一天还会主动往危险的最深处走去。
就像赶着去送死。
他狠狠打了个哆嗦。
“到了……就在前面……”许万晨用手指了个方向,口吻颤颤,“黑气的发源地就在那……”
顺着他指的地方,池殊看到了一扇紧闭的寝室门,金属制的门牌锈迹斑斑,像是干涸的血渍。
走近之后,他才看清上面的数字。
722。
池殊试着转了一下把手,门并没有锁,吱呀一声尖锐的响声后,它应声而开,一条缝隙极其缓慢地露了出来。
里面很黑,从外面无法窥探到一丝一毫房间内的景象。
池殊刚想进去,一旁的许万晨却突然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发抖的手臂暴露出不安的内心。
他已经关闭了天赋“灵视”,但仍能感受到数不尽的森冷而可怖的气息自那条门缝中涌出。他还从未这样直接地面对如此恐怖的危险。
许万晨怯声道:“这里面……会很危险,池小哥,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见他这般模样,池殊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道:“没事的,你跟在我后面,出什么问题我来解决。”
许万晨做了几个深呼吸,最终还是跟上了青年的脚步,咬牙走了进去。
当他们两人踏入的一瞬间,门立刻在背后砰得合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黑暗的房间里静得可怕,四处仿佛潜伏着无数窥伺的视线,恶意地在他们的身上来回打量。
许万晨试着推了推房门,却绝望地发现它被锁死了。
他脸色陡然变得煞白。
池殊借助手电筒的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四张床铺,有三张都是空的。
唯一的那张床铺上放着整齐的被褥,床边挂着几件衣物,桌上摆着各种书籍和零散的物件……除了灰尘多一点,怎么看,这里都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池殊站在书桌前,将摞成山的书推到一边,往后面的柜子照了照,在笔筒旁边,发现了一只录音笔。
他将它拿了出来。
入手的瞬间,眼前跳出了一行行系统提示。
【恭喜玩家获得任务道具:王小丽的录音笔。
道具介绍:和日记本一样,都是恐怖游戏里会出现的剧情载体,或许录音的形式更新颖一些?
相较于可能说谎的文字,声音无疑更能令听者感受到主角当时的情绪。当然,它所带来的精神污染也是不可小觑的。
某些心理素质差的玩家需要慎重考虑,尤其是在这种鬼随时可能出现在你身后的环境下。】
许万晨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有些不安地走了过来:“录音笔?”
池殊突然道:“我劝你听前做好准备。”
他茫然:“为什么?”
“会掉san。”
许万晨:“……多少?”
“不知道,”池殊说,“但肯定不少。”
这话一出,许万晨连忙两手捂住耳朵,退到离他最远的角落,比了个“您继续”的手势。
池殊:“……”
他按下播放键,从扬声器里立刻发出了呲呲的怪异声响,让人联想到老旧电视屏幕上闪烁的雪花和噪点,暗哑,阴沉。
声响持续了六七秒,而后是一段诡异的沉默,紧接着响起了模糊的电流声。
它尖利怪异,像针一样刺痛着池殊的耳膜。他不禁皱了下眉。
声音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第一段录音开始播放。
一道冰冷的女声缓缓响起。
“19xx年9月5日凌晨十二点十五分,我的父亲王庭军在康宁医院死亡。”
“死因:被工地上的钢筋垂直穿透身体,大脑中枢严重毁损,最终抢救无效。”
“感谢父亲的死亡,我们家获得了一笔能够赖以生存的抚恤金,我也有了继续读书的机会。半年之后,我的母亲抑郁上吊身亡。我在亲戚间辗转一番后,被丢给了外婆抚养,外公很早就去世了,只有我和她挤在一间又小又闷的房子里。”
“三年后的今天,我来到了父亲的事故地点,育才高校。那两栋宿舍楼就是他负责的,而他也因此而死。”
“办理完转学手续后,我正式成为了一名高二三班文科班的学生。”
女声在这里停顿了很久,就在池殊以为录音结束的时候,她的声音再度响起,沙哑而缓慢。
“在我满十八岁之前,我会杀死那个害死我父亲和母亲的人,……育才高校的副校长,当年工地的监工总负责人。”
池殊愣了一下,开始播放第二段录音。
依旧是那道女声,但鼻音很重,像是刚哭过。
“……没有钱。”
“我们请不起律师,打不起官司。母亲病了,我要读书,急用钱,我只能在死亡和解书上签字……我什么也做不到。”
“当时工地失事,受伤的有十三个,死亡的有五个,事后不治而亡的有三个。他们明明都清楚,失事的真正原因是工地负责人用了不达标的材料,导致建筑大面积坍塌,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没有人。”
“前去现场取证的调查员说工地使用的材料完全合格,因为工人操作不当,才发生了这场意外。”
“他们想把自己的责任压缩到最小,将死亡归咎于死者的大意与无知……”
“那群西装革履的律师说着我无法听懂的专业术语,我们明明平等地坐在桌子的两侧,我却突然感到他们变得无限的巨大,在他们的影子下,我们变得好小好小,小得就像几只随时都能被踩死的蚂蚁。”
“……那些人从容公正的口吻,锐利的审视的视线,一尘不染的眼镜框,脸上露出的微笑,无一不在提醒着我们:‘我们与你们之间有着不可跨越的鸿沟。’”
“沉默,沉默,死者,伤者,那些人的家属,他们都在沉默,没有人说真话……这不是和解,这是妥协。”
“课本上说,人的生命是无价的,但在那个时候,那些死去的人变成了和解协议书上的一串串金额数字,我从来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多的0。”
“我想,有了这么多的钱,我的爸爸就再也不用去工地干活,我可以像别的孩子一样每个月都和家人一起高高兴兴地去吃大餐,家长会上,我的父亲再也不用窘迫地藏起自己满是水泥的袖口和裤脚……”
“直到他们提醒我签字的时候,我才忽然想起来,我已经没有父亲了。”
第48章 怪谈鬼校7 恭喜玩家解锁怪谈十:花圈……
第二段录音结束了。
周遭的空气似乎越来越阴冷, 手电筒的光线不知何时变得无比黯淡,勉强能照亮书桌周围那一圈的空间。太安静了,以至于池殊都能听见自己细微的呼吸声。
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
在他的身后,寝室内的用具在黑暗中隆起怪异的轮廓, 它们影影绰绰,仿佛有无数怨毒的视线潜藏在其间, 随时都会扑过来将他吞噬。
“万晨?”
没有人应答。
池殊心底一沉。
许万晨消失了。
又或者说, 消失的那个人, 是他自己。
他低头看向手中黑色的录音笔,最中央的红点正微微闪烁着,犹豫了几秒, 池殊点开了第三条录音。
片刻, 扬声器里传出了谩骂和殴打的声音。
听音线大抵是十七八岁的少年, 他们正肆无忌惮地辱骂着某个人, 伴着鞋子狠狠踢到皮肉的闷响,但声音并不是很清晰, 就像是录音的主人偷偷录下的一样。
在持续了将近三分钟后,随着一阵细碎的脚步, 少年们的骂声突然停住, 而后是连片起哄的“你谁啊”“别多管闲事”“干什么你也想被揍”之类的喊叫。
熟悉的女声在这时响起。
她语气镇定, 但发颤的尾音还是暴露出不安的内心。
“我刚才已经报告老师了,他们很快就会过来, 我已经录了音, 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草!晦气!”
“别他妈的多管闲事!”
“小娘皮胆挺大,居然敢管哥几个的事,老子记住你了!”
骂骂咧咧的男声打断了她, 夹杂着吐唾沫的声音,不多会儿,数道杂乱的脚步声就跑远了。
她轻轻吐了口气。
“没事了,他们走了。”
几秒之后,她说:“我叫王小丽,你叫什么名字?”
很长很长的一段沉默后,一道沙哑的男声才低低响起。
“……吴华。”
录音戛然而止。
池殊摁着按键,又往下按了几条,都是些不完整的噪音片段,音频像是被损坏过,呲呲的冰冷电流音在他的耳边流窜,尤为诡异。
就在他以为之后的录音都损坏了的时候,只听刺啦一声响,逐渐清晰的女声回荡在阴冷的空气中。
她的口吻格外冷漠。
“……我是个卑劣的人。”
“我想杀掉那个畜生,但我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也不愿意为此葬送我的未来……我不想因为这个人渣,就让我之后数十年的人生都在监狱里度过。”
“在我一筹莫展之际,吴华出现了。”
“我发现他长期被班上的那群男生霸凌。出于好奇,我开始跟踪他,意外地,我发现了他藏在懦弱外表之下的另一面。”
“他表面唯唯诺诺,不敢反抗,但那时我躲在墙角的时候,分明看见,他的掌心里攥着一把小小的折叠刀,刀开了刃,很尖,很利。在那一刻,我知道他就是我要找的目标。”
“我走了出来,假意说报告了老师,把那群男生吓跑,救下了他。”
“我拉他去医务室,亲手帮他清理伤口,消毒包扎,告诉他每天都要换药。我假装自己是个同情心泛滥的小女生,在看到他身上伤口的时候低声啜泣,用怜悯的口气问他还痛不痛,要不要和我一起吃饭,对他说,如果他们再欺负你,你就来找我。”
女声停顿了几秒,像是在做深呼吸。
“我不在乎他对我凶巴巴的口气,狠戾的目光,从嘴中吐出的威胁嘲讽的字句……这一切在我的眼里,都像是被剪去利爪的囚笼之兽的虚张声势,一个得不到爱的可怜虫最后的歇斯底里。”
“他竖起尖刺,只为捍卫自己内心仅剩的那一份脆弱与柔软。”
“而卑劣的我要用谎言将它给掠夺了。”
“……在看到他眼神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和我是同一类人。凶恶,仇恨,隐忍,被生活的恶意压垮了脊柱,当绝望到达极致的时候,除了自我毁灭,就是毁灭别人。”
“我们都是生活在阴沟里面的虫子。”
这段录音也结束了。
池殊往后按了按,发现还剩下最后一个音频文件,点击播放。
耳边传来了稀稀拉拉的雨声,听声音,雨势应该不小。
雨声持续了莫约数十秒后,一道女声突然插入。
“……你真的要去?”
另一道男声响起:“他害你家破人亡,你难道不恨他?”
良久的沉默。
“但我不想让你因此牵连进来……你本来和这件事毫无关系。”
“如果他活着会让你痛苦,就和我有关。”
他停顿了几秒。
“放心,我还没有成年,最多关个十几年就出来了,而你不能一直都在仇恨的阴影下活着……对了,四天之后是你的生日,我就在那时动手,让他的死亡作为你的生日礼物怎么样?”
女声:“但是……”
“不喜欢?也对,死人怎么能当做礼物送女生呢。”他似乎低笑了一下,“到时我给你准备个惊喜。”
两人的对话到这里戛然而止,池殊盯着手上的录音笔沉默了几秒,将它收进了背包。
系统音适时响起。
【恭喜玩家副本探索度加5%。
当前副本探索度:10%。】
房间内的温度已然降到冰点。
彻骨的冷意钻入身体,池殊裸露的皮肤浮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手电筒的光突然闪烁了一下,在他的视野里散成无数个灰白的光圈,他扶着桌子,晃了晃眩晕的脑袋。
心头始终萦绕着一种不安的感觉,就像有什么事即将发生似的,池殊加快了手上的探索速度。
他拉开抽屉,借着昏暗的光,看到里面堆放着一些化妆品以及零碎的杂物,他翻了翻,忽然发现抽屉的底下垫着一张黑白色的纸。
一张报纸。
池殊小心地抽了出来。
它被裁剪过,只留下中间那一块主版块,标题处用巨大的黑色印刷粗体写着:
【x市育才高校一学生吴某在杀死副校长后畏罪跳楼自杀】
图片是一张黑白的俯照图,中央打着马赛克,应当是血肉模糊的尸体。
报纸下半部分是对此事的详细介绍,密密麻麻的小字挤到一块,如同扭动的虫子,在昏昧的光线下刺得池殊眼睛生疼。
他一手拿着手电,挑关键信息迅速浏览着。
【七日前,育才高校副校长周崔英在校内失踪,在此之后,学生吴某频繁出现异常举止,疑似精神失常。他于11月x日上数学课时突然冲出窗户,从六楼一跃而下,当场身亡。】
【在吴某的遗书中,吴某称自己和副校长发生过数次矛盾,一怒之下杀死对方,并将其尸体埋在行政楼背后大树底下。】
【警方在树底挖出了尸体,以及留有吴某一人指纹的凶器。更多案件详情待进一步勘察中。】
……
大致看完后,池殊将报纸放了回去。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打开身份卡,san值那一栏已经变成了60。
刚才接触录音笔,san值掉了4点。
通讯图标处跳出几条消息,分别是陈延和许万晨发的。
【陈延:那个白衣女生突然消失了。我没拦住。】
【陈延:我怀疑她往你那边来了。】
【陈延:自求多福吧。】
以及许万晨几分钟前给他发的。
【池小哥,你在哪呢?】
【我眼一花就到走廊外头了,门根本打不开。】
【你不会被困在里面了吧?】
池殊刚想回复,一股毛骨悚然的冷意突然自尾椎蹿上脊柱,他的身形僵在原地,一时无法动弹。
余光中,一道白惨惨的人影正站在房间的角落,静静看着他。
阴冷的气流吹来,桌面的手电筒咕噜噜滚到地上,黯淡的光圈扫过浓稠的黑暗,最终停在那道白色的影子前。
它自下而上地照亮对方森白的身体,女生的手中抱着一副灰色的遗像,苍白的面容上,一双黑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冰冷空灵的铃声叮叮当当地响起了。
她问:“你有看到过照片里的人吗?”
寒冷的气息顷刻席卷了身体。
池殊控制着自己视线缓缓往那张遗像挪移。
灰暗的背景上,一个人穿着灰色的校服,他的五官十分模糊,两只眼睛都是黑洞,如同涂抹开的血,鼻孔处也被雾一样的黑气笼罩着,青黑色的嘴巴格外的大,几乎要占据整个下巴。
女生又问了一遍:“你有看到过照片里的人吗?”
她的声音幽冷而缓慢,在昏暗的房间内激起无数的回音,像一条条索命的丝线,缠绕上青年的身体。
突然间,池殊眼前一花。
漆黑的环境陡然变得亮敞起来,还未适应光线的双眼一阵刺痛,模糊的视野里,他看到周围的墙面上挂着一个又一个白色的花圈,中央猩红的奠字格外刺目。
铃声疯狂摇动,低低切切幽凉的哭泣环绕在他的耳畔,无数素白的挽联飞到池殊眼前,上面写满密密麻麻黑色的字,怪异的符号如同扭曲的长虫,缓慢蠕动着。
池殊试图拼凑出它们的意思,但失败了。
他的身体冷得几近失去了知觉。
女生的身影近在咫尺,她惨白如纸的手指间举着那副遗像,仰着头,漆黑的双瞳愈发冰冷与可怖。
“你有看到过照片里的人吗?”
她的语调阴森,锲而不舍地问着,一道道黑色的人影自她身后的黑暗中浮出。
他们模糊的面孔注视着中央容色苍白的青年,黑气涌动,仿佛随时准备将他给吞噬。
池殊突然说:“我能帮你找到他。”
幽冷的环境里,他的声音格外清晰,最后一个字吐出的刹那,空气都仿佛凝固。
哭声和铃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漫长的死寂。
女生背后的那些人影开始扭曲,暗色的血自漆黑身躯上的伤口流出来,他们躁动着,森冷恐怖的视线死死盯着池殊。
“骗子。”她唇瓣张合,“我最讨厌骗子了。”
女生惨白的十指陡然用力,深深掐入遗像之中,抠破上面的人灰白的面孔,那副遗像就像是用血肉做的一样,发出尖锐的惨嚎。
霎时间,鲜红的血液自灰白的照片流淌而下,滴滴答答地染红她的白衣。
“……他不会来见我的。”
那一瞬,鲜红的血丝爬满女生的眼白,她的口吻嘶哑而平静,却如同冰冷的尖锥凿入池殊的耳朵,死气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他全身仿佛都浸泡在冰水之中。
身份卡上,危险值悄无声息过了75。
“我会帮你找到吴华!”
千钧一发间,池殊直直望向对方黑魆魆的眼睛,艰难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他的真实想法吗?即使你利用了他,但或许……他并没有怪你。”
白影死死注视着他。
女生的十指穿透了遗像,红色的裂纹爬满男生的面庞,他的嘴角裂得更开,就像在大笑一般。
“那他为什么不来见我呢?”她问。
遗像上的人嘴巴也一张一合,用怪异的语调重复:那他为什么不来见我呢?
池殊按着隐隐作痛的头,喘了口气,答道:“也许……他以为是你不想见他。”
这话一出,女生突然沉默下来。
阴冷的气息依旧冻得池殊浑身发麻,但比起刚才,压迫感似乎没有那么强烈了。
通过他刚才搜集到的那些线索,很容易就能判断,七楼走廊上穿白衣的女生就是王小丽。
她假装好意接近吴华,利用他杀死副校长,为自己复仇。尽管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个卑劣的人”,但在她的心中,仍抱有对吴华的内疚。
而吴华至死都未向公众透露一丝一毫的真相,甚至在遗书里将罪责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最后以死亡终结了警方的一切怀疑。
在录音的一开始,池殊以为王小丽手中抱着的是她父亲的遗像,直到听完,他才意识到,那副遗像其实是吴华的。
她背后跟着的黑影,都是当年在工地失事中死去的亡魂,挽联上写的那些,就是这些人的名字。
王小丽夜复一夜地游荡在宿舍楼七层,为的便是祭奠他们,以及……抱着最后一丝希冀,等待吴华的鬼魂会来找她。
吴华的死,是对方所剩的唯一软肋。
耳边在这时传来系统的提示音,一行行字出现在他的眼前。
【恭喜玩家触发特殊任务:王小丽的心愿。
任务评级:C
任务时限:1天。
任务奖励:5朵小红花。
任务介绍:恭喜你成功找到了她的弱点,并让她暂时对你放下了杀心,任务时限仅有一天,如果你无法完成,将会带来比死更恐怖的后果。
在飘满纸钱与花圈的七楼,她是唯一能在其中自由活动的“人类”,对于失足踏入这里的人,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被活活困死。
在她身后的那些鬼魂,都是死后无法瞑目的亡灵,它们日复一日游走于规则的灰色地带,早已遗忘了自己的名字、家人、以及留在这里的目的。】
【恭喜玩家解锁怪谈十:花圈祭奠。
怪谈描述:在宿舍内放上遗像,点上白蜡,挂上花圈与挽联,关灯之后,寝室成员轮流祭拜。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尖叫或大声哭泣。】
【恭喜玩家完成怪谈一:不存在的第七层。】
【人数:4】
【七朵小红花已按贡献度发放。】
【当前副本探索度:15%。】
一阵细微的眩晕后,池殊又回到了那个昏暗的寝室。
王小丽的手中抓着流血的遗像,眼白猩红,一字一句幽幽道:“明天零点,给我满意的答案……”
冰冷的寒气终于缓缓褪去,白衣女生消失了,她背后的黑影也一点点溶解在黑暗里,池殊靠在桌沿,狼狈地擦了擦额间的冷汗。
他低头看了一眼时间。
两点五十。
只剩下十分钟了。
来不及喘匀气,他赶紧拉开门,往楼梯口冲去。
查房时间将近,别的玩家可能都离开了,昏暗的走廊上,青年埋头一路狂奔,急促的脚步声激起空荡的回音。
凭着记忆,池殊来到了最近的楼梯口,向下的阶梯大半都淹没在阴影里,黑暗如污水蚕食着一切。他往下跑去。
一连下了三层楼梯,到达四楼的时候,池殊腿有些发软,走廊里刺白的灯照得他眼前发晕。突然,他听见了来自楼下的脚步声。
沉重,发闷,不急不缓地朝他所在的楼层走来,池殊回头的时候,隐隐约约地,看到对方巨大扭曲的影子投射在楼道的墙面,依稀能辨出人形。
很可能是宿管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连忙往寝室的方向赶。
穿过一个拐角,412就在不远处,往那跑了几步,池殊才发现,门并没有关,而是虚掩着,缝隙裂开一条黑暗。
一道人影忽然从其中探了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是陈延。
背后的脚步清晰地在走廊里回荡。
池殊加快步伐,赶紧到达门口,从半开的门窜了进去,陈延往空荡荡的走廊瞥了一眼,悄无声息合上了门。
寝室里仍旧一片黑暗,耳边回响着两道均匀的呼吸声。
两位npc还在睡。
池殊蹑手蹑脚地爬上了床,仰躺在床板上,手按着胸口,平复着自己因剧烈运动而加快的心跳。
那边的陈延也上了床,很快没了动静。
黑暗之中,池殊闭上眼皮,感受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他试图让自己入睡,但脑子乱糟糟的,第七层的白衣女生,走廊回响的铃铛声,以及飞舞的惨白纸钱和花圈,那些景象不受控制地一遍遍地在池殊的脑海里回放。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了门锁转动的声音。
霎时间,仿佛有冰凉的电流在体内流窜,全身的神经微微战栗,池殊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的眼睛仍闭着,但眼皮感受到了一线昏暗的光亮。
门被打开了。
紧接着,是缓慢而沉闷的脚步声。
自门口响起,而后走进,几步之后,对方停了下来。
池殊感到自己的眼皮重新被阴影笼罩。
那个人停在了他的床边。
对方的影子罩住了他。
池殊控制着自己呼吸的平稳,使其不露出分毫的破绽。
黑暗中,床上的青年双眸紧闭,睫毛一动不动,胸前的被子伴着呼吸细微而有节奏地起伏,看上去真的犹如熟睡一般。
即使闭着眼皮,池殊仍能感受到,有道阴恻恻的视线正落在他的脸上,仿佛要狠狠穿透他的皮肤。
他甚至感受到了那人阴冷的鼻息,细细麻麻地扫过他裸露的皮肤,像危险的蛇尾,寒意悄无声息地将他绞紧。
对方如同潜伏的猎手,正满怀恶意地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一击毙命。
突然间,池殊意识到了一件事。
按照寝室内床铺的高度,正常的人,是无法在站立的情况下将头越过上铺的栏杆,看到躺在床上的人。
……宿管到底是人还是怪物?
池殊静静闭着眼,在心底数着时间,过了莫约七八分钟,他的眼皮前重新有了光亮,缓慢的脚步声响起,对方去了下一张床。
宿管在别的床位停留的时间明显比自己短,很快,她检查完了四张床,缓缓关上了门。
池殊无声松了口气,刚想睁开眼,眼皮细微颤动,即将打开的那一瞬间,一个刚被他忽略的细节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他没有听见宿管离开的脚步声。
对方还在这里。
她那高大的身躯正安静地站在黑暗之中,用视线死死盯着他,等待着以为危机解除的青年睁眼的那一刻。
池殊藏在被子下的手心出了一层冷汗。
他继续装睡。
不知过了多久,宿管的脚步声才终于响起,门打开后,她离开了这里。
******
池殊在早晨七点的起床铃中清醒过来。
脑子有点疼,他下床的时候差点眼一花从楼梯上摔下去,幸好路过的张毅扶了他一把,让他不至于摔得太惨。
张毅关切道:“兄弟,脸色很差嘛。要不别去上课了。”
池殊按着胀痛的太阳穴,摆摆手:“昨晚没睡好,中午补个觉就行了。”
陈延瞥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池殊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卡。
【san值:55】
【小红花数量:8】
他的小红花原来是4朵,凌晨这场怪谈下来,又得到了4朵小红花。
池殊记得回寝室前的san值还有60,一觉醒来就掉了5点,难怪会头晕眼花。
60是个微妙的临界点,池殊能感受到,当他san值低于60的时候,脑部会有不适感,虽然可以忍受,但会轻微干扰到他的思考。
他想了想,觉得这一天才刚开始,还是不要太过作死,于是把剩下的半瓶水喝了,喝完之后,san值又回升到了60。
池殊一边洗漱,一边在脑子里做了个简单的计算。
玩家在副本内每天必须进行的活动是上课和睡觉,两者会消耗12点san值,假设一天吃两顿饭,那么每人每天会消耗18点san值。
而这只是最基础的san值消耗,还不包括探索时接触一些鬼怪或者特殊物品减少的san值。
当san值掉到60之下后,玩家的身体会开始抗议,不得不想办法回升san值,而唯一让san值增加的手段只有用小红花兑换面包和水。
也就是说,从第三天起,没有使用面包和水的玩家的san值都会在60左右,他们只能靠小红花来提高san值,那么……两天下来,一个六人队伍平均能获得多少小红花呢?
完成一个怪谈也不过能得到七朵小红花,够给全队每人提高10点的san值,到了副本后期,san值会进一步消耗,对于绝大多数队伍来说,小红花的数量远远不够。
而小红花又是副本最终决定队伍能否胜出的唯一标准,消耗过多的小红花,即使活到副本最后,也会被作为败方抹杀。
对于这种困境,解决办法一共有三个。
一,完成更多的怪谈,获得更多小红花。
二,杀死别的队伍里的玩家,掠夺小红花。
三,杀死队友,减少小红花的消耗。
第49章 怪谈鬼校8 玩家:池殊,疑似开挂……
为了减少san值的消耗, 池殊决定一天吃两顿饭,早饭不吃,毕竟上午的活动只有上课, 不需要体力消耗,下午和晚上才是探索的重头。
他来到教室, 四十人的教室中,已经坐了莫约一半多的人, 突然间, 池殊觉得有谁在看他。
不是单纯好奇的看, 更贴切地来说,是用冰冷的目光审视般地打量着。
池殊向来对这种恶意的视线很敏感。
他垂着眼,佯装一无所觉地刷着手机, 在某个瞬间, 毫无征兆地抬头朝视线的源头看去。
他对上一个卷发女人的眼睛。
池殊并不认识她。
没预料到他会突然看过来, 女人的眉头细微皱了皱, 又神色自若地撇开了眼。
池殊盯了她的身影几秒,收回视线, 心头浮起困惑。
……这人谁?
八点半的铃声响起,陈老师踩点走进了教室。
她依旧穿着昨天的白裙和高跟鞋, 阴冷的视线在池殊的身上转了转。后者冲她露出一个微笑。
陈老师:“……同学们, 我们开始上课。”
池殊的抽屉里没有书, 也没有笔,他发现有的玩家的桌子上同样什么也没有, 便直接坐着干听了。
这位陈老师是个数学老师, 用平直阴冷的口气念着手上的教案,手中粉笔在黑板上描下歪歪扭扭的数字和符号。
看上去一点也不专业。
上课本来就犯困,尤其是数学课, 即使在恐怖副本里,这也是一众学生无法逃脱的铁律。池殊听了没几分钟,困意袭来。
因为那个宿舍怪谈,他折腾了一晚上,到今天凌晨四点左右的时候才勉强入睡,满打满算下来也不过睡了三个小时。
于是池殊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规则上没说不能睡觉。
池殊是被铃声吵醒的。
他睁开眼,发现讲台前的陈老师已经整理好了东西,头也不回地离开,周围的学生陆陆续续地起身,相互交谈或是直接走出了教室。
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正好十点半。
池殊本以为自己在睡觉的时候,会发生点意外,比如老师点他回答问题什么的,没想到真让他安稳地睡了整节课。
越是平静,池殊越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身份卡上的san值已经掉到了53。除了头有点晕,池殊感觉自己并没什么异常。
他起身,和薛琅许万晨一起,照例去食堂跟毕舍他们汇合。
路过讲台的时候,池殊注意到了一个东西,停下了脚步。
是张报纸。
他记得昨天陈老师在课上看的,就是报纸,下课后就被她拿走了,不知为什么又突然出现在这里。
池殊拿起它,翻了翻,只找到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社会新闻,但很快,角落里的一个小版块引起了他的注意。
它的标题是:【某高校一教学楼发生电梯事故,一名老师被困二十四小时后窒息而亡】
一旁的薛琅愣了下:“电梯……?该不会是我们昨天那个……”
池殊放下报纸:“对,应该就是她。”
许万晨没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啊了一声。
池殊:“我们昨天玩电梯游戏的时候,碰到了她。详细情况等到食堂再一起说吧。”
十多分钟后,他们三人走入了食堂,B教学楼离食堂更近,毕舍几人已经到了,依旧在老位置等他们。
池殊跟他们描述了一番电梯的情景,以及刚才看到的那张报纸,下了结论:“这个陈老师,已经死了。”
毕舍若有所思:“试卷上有关于理科班老师的问题,这个陈老师的信息我们已经掌握了,不知道还有几位。”
一番讨论后,按照昨天的组队,他们决定了下午的任务分配:池殊三人去行政楼玩面壁者怪谈,毕舍三人去教学楼B继续尝试镜子游戏。
池殊突然道:“对了,你们去B楼的话,能不能帮我查个人?他叫吴华,文科班的学生,已经死了,嗯……死的时候在读高二,教室在六楼。”
李月月:“为什么要查这个?”
池殊简单描述了一番昨晚的经历以及触发的特殊任务。
毕舍:“我和薛琅当时在一起,通过一些手段逃离了七楼,最终分别只获得了一朵小红花。看来破解怪谈获得的小红花更多,而且还可能触发任务得到额外的小红花。”
薛琅:“你想查什么?”
“就查下他在哪个教室跳楼身亡的。”池殊道,“查到及时发给我。”
他们点头应下。
午饭之后,池殊三人往行政楼走。
现在是下午,头顶太阳高悬,炽白刺目,照在人的身上,却无法让人感到分毫的暖意,反而有种无端的阴冷。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行政楼的后门,那里有着一队玩家,不过看样子并不想和他们抢位置,简单的协商后,池殊等人占据了靠右边的空地。
池殊:“我san值最低,我来进行这个怪谈吧。”
薛琅看着他,眸中闪过担忧:“我现在75的san值,也许可以试一下。”
池殊:“我昨天成功触发电梯游戏的时候,san值只有六十多点。”
意思就是拒绝了。
薛琅动了动唇,到底还是拗不过他:“那我们在旁边看着,有什么问题立刻喊我们。”
池殊比了个ok的手势。
他来到那面灰色的水泥墙前,视线在墙体表面一块可疑的深黑痕迹上停顿了几秒,开始倒退。
薛琅和叶心璐在一旁,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行政楼背后的阴影下,池殊一步步往后走去。
倒退令他的大脑有些细微的晕眩,但身体很快适应了这种感觉,他的视线直视着面前灰黑的墙体,一步一步缓缓向后。
十多步后,池殊退到了阴影外围。
头顶惨白的日光斜射下来,将青年脚下的影子投到另一侧,它的边缘似乎在细微蠕动着,扭曲的形状显得格外怪异。
池殊忽然有些眼晕,用力眨了眨眼,陡然间,他的眼前一花,大片灰色的阴影与噪点浮现在视野里,令他难以看清眼前的景象。
日光投下无数耀眼的光圈,将周遭的一切景物照得失去了原有的色泽,变得森白刺目。
除了面前这栋高大的行政楼。以及它投落的那一片阴影。
它们立在白色世界的最中央,像一个破开的黑色口子,裂口的中心,隐隐约约地,池殊看到了一道歪斜的人影。
他呼吸微窒。
人影似乎越来越清晰,并且……在朝他靠近。
与此同时,行政楼不远处的某个角落。
几名天启公社的成员聚集在那里,目光注视着行政楼后门那道青年的身影。
部长何霁一手持着手机,眸光冰冷,对电话那头道:“嗯……对,行政楼后门,……一个高三学生,……现在过来?呵,好的……”
她挂断了电话。
身旁的男人问:“何姐,怎么样?”
卷发女人的脸上露出笑容:“幸好你们昨天先去查探了行政楼,弄到学生会的电话,这样一来,我们就能借助规则,毫不费力地除掉他。”
男人点头道:“‘不能被学生会发现在游玩怪谈’,这可是论坛上的规则。他死定了。”
何霁的视线盯着池殊的背影,冷声:“那个攻陷模式里,我们整整折了三名中层成员,既然在这里遇到了他,这口气怎么也得出掉。更不要说,他现在只是个新人……”
之后的话她没有说下去,但其余的几人都明白何霁的意思。
倘若让他再下几个副本,彻底成长起来,想再除掉他就难了。
******
行政楼后的阴影里,那道男人的影子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原本只是一个灰蒙的高大暗影,自头部开始,他的模样一点点浮现。
男人脸型方正,皮肤青白,五官都是一团黑洞洞的雾,一根钢筋从前额穿入,贯穿他的颅骨。他的左脸被血痂糊满,立在阴暗处,就如同被啃去了半张脸。
池殊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后退。
在进行这个怪谈之前,他就已经目测过,行政楼后门到操场大概有三百米的距离,按他现在的步长,走个四百多步就能到。
他一直都在心里默数,现在已经走了近一半了。
远处的那个男人只是沉默地注视着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危险。
直到某个瞬间,池殊猛然发现,自己和他的距离正在不断地缩短。
准确来说,是男人在逼近他。
对方在一开始只是站在高楼影子的最里侧,现在却来到了阴影的边缘,并且还在不断地向他移动。
他的半个身体探出了阴影,惨白的日光下,脸上的淤血和黑洞被照得无比清晰。
那张脸定格在死前的最后一刻,五官因痛苦紧紧皱在一起,如同被砸烂的西瓜,钢筋的压迫下,男人的一只眼球从眼眶里挤出来,挂在眼窝下方,漆黑的瞳孔直勾勾盯着青年所在的方向。
池殊忍不住旁边看了看。
原本在进行怪谈的另一队玩家不知何时消失了,薛琅和叶心璐变成了两道模糊的影子,他们站在离他很远很远的地方,似乎在冲他大喊与挥手,但池殊看不清,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自己仿佛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头顶的太阳晒得池殊眼前发晕。
当他将视线挪回来后,发现男人已经站在了他身前的十多米处,沉默地凝视着他。
无比恐怖的移动速度。
池殊心底一寒。
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自己就会被追上。
他的视线扫过男人青白肿胀的面孔。
他的五官狰狞,被钢筋贯穿的前额凹陷下去。男人身上穿着铅灰色的西装,躯体僵直,如同一块枯木。
过了数十秒,黑影依旧立在原来的位置,没有往前。
他们间的距离又被拉大。
池殊一边慢慢往后退,一边思索。
……对方的行动,难道是有规律的?
他有个想法,可以印证一下。
池殊再一次将视线从男人的脸上挪开,在心中默数了三个数后,又飞快转了回来。
刺白的日光下,对方离他的距离又近了几分。
果然。
只要自己一直和那个男人对视,他就不会行动。
想通了这点,池殊心头一松。这样一来,他只需要一边看着对方的眼睛,一边后退到操场,就能完成这个怪谈。
还是挺容易的。
池殊无法回头,只能靠着数步数来大致判断自己到了哪里。午后的太阳光洒满他的身体,他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暖意,反而有种背后有什么在窥伺他的阴冷感。
刺白的光线下,青年左耳的殷红耳饰微微闪烁。
他离那个男人越来越远,对方的面孔也开始模糊,池殊忍不住眯起眼,以看清男人眼睛的位置,日光炫目,他擦了下模糊的视野,只是几秒的功夫,对方又向他靠近了不少。
距离缩短,他的五官重新清楚起来。
池殊心底微沉。
比起开始,他的移动速度明显变快了。
他不能把自己和男人的间距拉得太远,这样就无法对视,最多只能维持在十五米左右的距离。还算安全。
如果没有意外,他还有五十步就能走到操场。
周遭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刚到行政楼时,池殊还能听见自操场传来的学生的喊叫声,但他现在明明正一步步朝操场退去,那些声音却突然消失了,与之一并消失的,还有他的队友,视野里空荡荡的,唯有远处那座漆黑的高楼缄默地注视着他。
阴冷的气息在死寂中滋长。
他看着男人黑洞的眼眶,心头浮起些莫名的不安。
一道冰冷的声音突然在池殊的背后响起。
“同学,学生会收到举报,说你正在游玩怪谈。”
“跟我走一趟吧。”
池殊的身形陡然一僵。
后面的人……
是谁?
条件反射地,他的脑海里闪过之前看到的规则。
——千万不能被学生会发现你在游玩怪谈!也不能在他们的面前提到任何与怪谈有关的东西!如果他们询问你,你必须装作不知道!
只是一晃神的功夫,男人的身影就迅速和他拉近,他黑洞洞的眼睛死死盯着青年,伴着阴湿的、恶臭的气息钻入他的鼻腔。
对方黑红色的双眼近在咫尺,池殊的额间沁出些冷汗。
直播间中。
【完了完了,这下完蛋了,主播不回头会死,回头了也会死。】
【天启这一手玩的绝啊,利用规则,让学生会的人来抓主播,这下主播根本逃不掉了。】
【他们那边也是冒了很大风险才拿到学生会电话的,行政楼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昨天探索的那队死了一个人才逃出来,还消耗了不少道具。】
【主播一回头就会被鬼杀掉,不回头的话就相当于违背了学生会的指令,违反规则,还是死路一条,就看主播会选哪种死法了。】
【主播之前那么多危机都挺过来了,这次应该也能死里逃生。】
【二星副本和一星的能比吗?我特地看了一眼,这副本上次的存活率仅有十分之一,主播这次贸然进来,还是太高估自己的实力和手段了。】
【前面说的也是,能进二星这个层级的,至少也是进过三四个本的玩家,有大量pvp的经验,在他们面前,主播还是不够看的。】
……
“同学,为什么不转身?”
背后冰冷的质问再一次响起,阴恻恻的瘆人:“是不能转身吗?”
池殊无声攥紧了指尖。
那道冷刀般的注视几乎要穿透他的身体,危险,阴沉,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不会怀疑,如果自己再不回头,就会被判定“违背规则”,而违规的学生……绝对没有好下场。
他该怎么办……
利用鬼童拖住这只鬼?用天赋?还是……
忽然间,池殊耳根一麻,浑身禁不住打了个战栗。
发丝的掩映下,他耳垂上的那点猩红正闪烁着诡谲的光。
那一刻,青年的脸上掠过短暂的错愕之色,微微颤抖的指尖掐入掌心。
竟然……
不知下了什么决定似的,池殊猛地转过身去,看向背后的人。
视线移开的瞬间,男人的身躯便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朝青年袭来。
短短数秒,他便已近在咫尺,贯穿头部的钢筋几乎碰到池殊的后脑勺。
男人扭曲的嘴角高高咧开,五官像是被一只大手给搅烂,猩红的眼球转动着,阴寒的视线满怀恶意地舔过青年的后背。
池殊闻到了浓郁而腥臭的尸气。
就在他即将扑上的那一刻,男人的身体却如按下了定格键般停在原地。
男人看到了一只眼睛。
他被“注视”了。
面前的青年依旧背对着他,但在对方裸露的苍白后颈上,出现了一只张开的眼睛。
就像画布上抹开的一道秾艳诡谲的油彩。
它的虹膜是幽邃的暗紫,蛇形竖瞳黑漆,正静静凝视着他。
下一秒,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事物,男人扭曲的五官疯狂颤动起来,在那张肿胀的面庞上,它们不断分裂重组,每一处五官都被撕扯成数十块,在男人的脸上拼命逃窜着。
他的肢体开始诡异地摆动,像四片旋转的风车叶,全身的骨头发出咯咯的怪响。
男人竟一步一步往后退去。
直播间。
【等等,发生了什么?鬼为什么不杀了主播?】
【主播都转身了啊,妥妥的违规,这鬼怎么还跑了?】
【?主播难道用了什么道具?到底是为什么啊?】
【怀疑主播有挂。】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鬼像是在逃跑?】
【我不理解,主播绝对开了。】
【我猜是主播天赋吧,就是他之前说的,能驭鬼,虽然从没见过这么离谱的天赋,但有这个可能。】
【那这天赋也太强了,主播现在还只是个新人,等以后天赋升级,在副本里不得直接横着走。】
【我还是有点怀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
池殊看着身前穿红色校服的男生。他面色苍白,一对漆黑的眼睛正阴冷地注视着他。
只有学生会的人才会穿红色校服。
池殊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同学,你说的怪谈……是指什么?”
男生没说话,阴寒审视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来回扫射着。
半晌,他道:“我叫你的时候,为什么不立刻转身?”
池殊:“不好意思啊同学,昨晚落枕了,脖子痛,转身不好转。”
青年说话的语气很诚恳,但对方似乎并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话。
“有人举报你游玩怪谈,你要和我走一趟。”
池殊茫然地眨了下眼:“举报我?可我连怪谈是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怎么能这样污蔑人呢?”
直播间。
【主播演的好像自己真的很无辜。】
【……草,要不是我一开始就知道主播是玩家,估计会真信了他的话。】
【茶里茶气。】
【主播这表情,配上那身校服,活脱脱一个清纯又无知的高中生。】
【什么清纯男高制服诱惑,让我先舔舔。】
【别演了哈哈哈,这副本里的npc可不吃你这套。】
【被举报的玩家会被带去哪呢?】
【不清楚,但违规的学生会被带进行政楼,那儿挺危险的。】
【昨天天启那个队伍只是在一楼转了转,就死了一个玩家,也不知道楼上到底有什么。】
……
红校服男神色漠然:“按照规定,你必须跟我走一趟。”
池殊:“……要去哪里?”
“行政楼。”
他刚想开口,耳边突然传来了系统奇怪的电流声。
【呲呲……】
【……恭喜玩家完成怪谈四:面壁者。
参与人数……:1
奖励玩家小红花,7朵。】
池殊愣了一下。
自己不是还没退到操场么?这怪谈怎么自动给他完成了?
奇怪……
男生:“跟我走吧。”
丢下这句话,他越过青年,往行政楼的方向走去,池殊只好跟上他的脚步。
那个头颅被钢筋洞穿的男人已经不见了。
高楼的阴影沉默地矗立在原地,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盯着着男生的背影,池殊的心中浮起一个想法:学生会的人好像看不见怪谈里的鬼……
左耳隐隐发烫,他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触到那点硬物的瞬间,火燎般缩回了手。
他垂下了眼睑。
在刚刚那个时候,池殊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沙哑,冰冷,伴着若有若无的气息扫过他的耳廓,强烈的危险感席卷而来,令他浑身发麻。
对方说:“转身。”
……
[招厄]也和他一同进入了这个副本。
池殊并不是相信他。只是对方突然出现,还特意跟他说了这两个字,就绝不可能让他去死,池殊只是信任自己的判断而已。
浓浓的困惑浮现在他的心头。
那玩意到底为什么要跟着他?
是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好处?还是企图通过他,来达成自己的某些目的?
……
不管怎么说,招厄看来并不想让他死。他可以好好利用这一点。
不过……对方似乎无法现身太久。是受副本的制约?还是在忌惮着某些东西?
池殊跟着那个男生走进了行政楼。
他道:“可以问一下,按照规定,我需要做什么吗?”
红校服男缓缓转过身来。
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主任会问你一些问题,你需要如实回答。如果你真的没有游玩怪谈,就能够离开。”
“没有人能在这里撒谎。”
第50章 怪谈鬼校9 【主播被锁起来的样子好涩……
行政楼楼高七层, 坐在空荡的大厅里,来自四面八方的冷气包围了池殊,他搓了搓自己发冷的手臂, 继续原地等待。
根据那个男生所说,十分钟之内, 那个“主任”会过来。
薛琅和叶心璐在不久前给他发了消息,问他现在的情况, 池殊回完之后, 耳边传来了高跟鞋的声音。
他闻声抬头, 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第一天教室外看到的那个“教导主任”。她当时还杀死了一名违规的玩家。
女人雪白的脸上露出温柔的微笑:“同学,跟我来吧。”
池殊点点头,跟了上去。
他跟着女人红色的背影穿过狭长阴暗的走廊。对方停在电梯前, 按了上行键。
叮咚一声, 电梯门缓缓打开。
里面的镜子清晰地照映出两人的身影。他们走了进去。
女人按了三楼。
电梯箱内有股怪异的香气, 熏得池殊脑子发晕, 他屏住呼吸,直到走出电梯, 才松了口气。
她不急不缓地在前面带路,高跟鞋的声音有节奏地环绕在他的耳畔。
行政楼的走廊有些昏暗, 尽头的窗户透出刺白的光, 它们被切割成一条条狭长的竖条, 分布在墙体和地面,犹如囚室栅栏状的笼子。
经过第一个拐角后, 池殊问:“老师, 您要带我去哪里?”
女人头也不回,用温和的口气说:“去一个房间,我会问你一些问题, 你只要如实回答就可以了。我们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的学生。”
池殊的眸子微微闪烁了一下。
不管是那个男生还是教导主任,都强调了“如实回答”这一点。
那如果他撒谎呢?他们又是依靠什么来判断的?
身前的女人突然停住。她打开了一扇门。
没有门牌号。
池殊跟着她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被玻璃隔开的房间,就像审讯室,中间是一面巨大的玻璃,两侧分别放着桌椅,还设置着话筒和传声器。
女人打开玻璃门,走到玻璃的另一边。
她看向池殊:“进来吧。”
池殊迟疑两秒,走了过去。
这时候,他才发现,这边椅子的扶手、椅脚都有着铁制的锁拷,椅子是通电的,红黑色的电线如蛇一样缠绕在它的周围。
面前的桌子上,还摆放着一个类似颈环的东西,中间的显示灯亮着红色的光。
简直如同审问犯人一样。
“别担心,同学,坐吧。”女人微笑。
两个不知从那里冒出的学生会成员站在她的身后,他们惨白的脸上面无表情,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池殊别无选择,他走到椅子前,坐了下去。
他们一人站一边,分别给他的手腕和脚腕都锁上了铁铐,冷硬的金属紧贴着他的肌肤,让他无法动弹。
教导主任拿起那只黑色的颈环,从后面把它戴到了青年的脖子上。
它很重,压得他肩膀一沉,冰凉的感觉令池殊皮肤发麻,他有些不适地动了下身子,下一刻,听见了锁扣合拢的咔嚓声。
漆黑的项圈扼正好住了青年苍白的脖颈,他抿着唇,无声动了下手指。
“这是测谎仪,”女人说,“一旦你说谎,它就会发出信号让椅子通电,对你做出惩罚。”
她踩着高跟鞋,回到了玻璃房的另一侧,两个学生会锁上了门,离开了。
教导主任在池殊的对面优雅地坐下,声音通过话筒清晰地传到他的耳中。
“接下来我会问你几个问题,来判断你是否做出了违规的行为。准备好了吗?”
青年浅茶色的眼眸盯着她,片刻,露出一个微笑:“当然。随时可以开始。”
直播间中。
【完辣。】
【测谎仪诶,这不把爱骗人的主播针对得死死的。】
【这下无计可施了吧。】
【不懂主播为什么还这么自信的样子。】
【虚张声势呗。】
【其实……主播被锁起来的样子好涩情。】
【上面的,我也。】
【想歪了。感觉现在的主播很适合被玩弄。】
……
女人的声音很快传来。
“名字。”
“池殊。”
“班级。”
“高三理科班四班。”
“男生宿舍楼一共有几层?”
池殊答得毫不犹豫:“六层。”
这两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脖颈处的颈圈猛地震了一下,信号灯发出危险猩红的光。
他瞳孔微缩。
那一刻,池殊清晰地看见,对面女人的嘴角扬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电流粗暴地自手腕钻入他的身体,痛麻的感觉袭来,全身的神经都在疯狂战栗,如同无数的虫子蚕食他的血肉。池殊肩膀颤抖,冷汗沿额角簌簌落下。
密闭的空间内,回荡着青年压抑的喘息。
他的视野被汗水模糊,强烈的晕眩下,池殊垂着眼,看着自己身前的地面。
女人又问了一遍:“宿舍楼一共有几层?”
半晌,青年沙哑的声音才缓缓响起:“……七层。”
这回颈圈没有反应。
她唇角的弧度扩大了。
“同学,这个测谎仪能精准判断你的每一句话是否在说谎,不要抱有侥幸心理。这只是个小小的警告,随着你说谎次数的增加,惩罚的电流也会成倍的增长。”
没有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女人问:“教学楼A的第八层有什么?”
池殊:“……教室。”
颈环发出嗡鸣,红色指示灯疯狂闪烁。
比上一次更强烈的电流蹿入他的四肢百骸,肌肉抽搐,身体痛得几乎失去了知觉,青年身体颤抖,被汗水浸湿的衣服贴在脊背上,勾勒出紧绷的脊线。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汗渍沿着下颌淌过脖颈,漆黑的颈环将那一圈雪白锢住,冷硬的边缘把脆弱的皮肤磨出了红痕。
池殊咬着牙,将痛呼声咽了进去,他被镣铐锁住的手腕正发着抖,指尖在掌心掐出一道道泛白的深痕。
女人阴冷的声音不真切地在耳边响起。
“教学楼A的第八层有什么?”
池殊垂着头,像被沉重的颈环压弯了脖颈,凌乱的发丝掩映住惨白的侧脸。
“我不知道……”
死寂。
她的声音很快传来:“你见过穿黑色校服的人吗?”
池殊低垂的视线沿着自己的膝盖缓缓绕到手腕处的镣铐。他知道,在自己的掌根处,是手铐的锁眼,只是普通的锁,他可以指间夹着金属丝将它们撬开。
但撬开之后呢。
他逃得出这栋行政楼吗?
……愚蠢的想法。
那个该死的测谎仪,真的能判断出他有没有在撒谎……
脑子疼得厉害,池殊闭了闭眼,再睁开,视野依旧模糊,他听见女人把这个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他说:“没有。”
又是片刻的安静。
“学校论坛有怪谈板块吗?”
女人阴冷的视线穿透玻璃,死死注视着对面的那个青年,像是已经预见了他的回答,她的脸上挂着残忍恶意的笑容。
池殊缓缓抬起了头。
遮掩住前额的发丝顺着他的动作向后拨开,露出光洁的额头。青年此刻形容狼狈,洇湿的睫毛下,一双茶色眼睛质若琉璃。
他的肩膀犹在细微颤抖着,襟口处的锁骨顺着呼吸起伏,被颈环压到的那块皮肉泛出深红。
池殊闭了闭眼,在心中无声命令:发动天赋[万诡迷]。
耳边传来系统冷漠的提示音。
【玩家[万诡迷]天赋已发动。
发动对象:教导主任。
持续时间:1h。】
许久没有等到他的回答,教导主任重复道:“学校论坛有怪谈板块吗?”
池殊说:“有。”
测谎仪没有反应。
实话。
女人看着他,停顿了片刻,隐隐觉得,对面的这个青年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她将心头的疑惑压下去,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是否进行了怪谈?”
片刻的静默后,对面的青年竟冲她露出一个微笑。
他抬起眼睫,用虚弱的口吻说:“老师,您不记得我了吗?”
“我们见过的。”
直播间。
【不是,主播你又想干嘛?】
【???】
【主播要进行一些逆天操作了。】
【不会是是想和鬼套关系吧,这可不兴套啊。】
【清醒点,你脖子上还戴着测谎仪呢,一说谎人家都知道的哇。】
【坐等主播被打脸。】
【坏了,主播肯定是被电傻了。】
……
听到这话,女人开始仔细打量青年的脸。
是有点眼熟,似乎……确实在哪见过。但她记不起来了。
“你什么意思?”
池殊全身的肌肉还在细微痉挛着,他修长雪白的十指抓紧了扶手,喘匀了气,缓缓道:“其实,我的真实身份不是高三四班的学生……”
他猛地停在这里,并不打算继续往下说,而是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教导主任,似乎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一时间,女人的神色有些茫然。
所以呢?
你想表达什么?
还没等她来得及开口,便听池殊叹了口气:“看来您忘记了一些事情。需要我给您一点提示吗?”
青年的声音很轻,配上惨白的脸色,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晕过去。他的脖颈戴着漆黑的颈环,像一只被扼住咽喉、折断羽翼的天鹅。那口吻虚弱而真挚,让人甚至不忍心对他产生丝毫的怀疑。
教导主任压下心头的困惑:“……你说吧。”
池殊咳嗽一声,艰难道:
“……您应该清楚,在这所学校里,有许多私自游玩怪谈的学生,为了找到他们,学生会的成员四处搜捕,但还是屡禁不绝。”
“一个一个揪出那些违规者效率太低,也不可能把他们全部找到。所以,还有一种效率更高的办法,让学生会的成员伪装成普通学生,混入其间,假意和他们打好关系,暗中调查,最终……将那群人一网打尽。”
说到这里,池殊适当停顿,浅茶色的眸子直直望向对方的双眼。
“老师,现在您想起那些忘记的事了吗?”
听完他的话,教导主任的视线有些呆滞。
她的脸上闪过迷惑与思索的神色,过了将近半分钟,才慢慢开口道:“所以你就是……”
她又顿了一会儿:“伪装成普通学生的学生会成员?”
直播间。
【???】
【啊?不是,还带这么玩的?】
【我惊了。】
【主播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又是他妈的驭鬼术?】
【难道重点不应该是主播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谎话,但还是骗过了这只鬼吗?】
【现在的骗子已经高明到这种境界了吗?连谎都不用撒,就凭空给自己套了个学生会的身份出来?】
【仔细想想,主播刚才的话里面,确实没有一句算真正的谎言,纯粹用言语诱导就把人带沟里去了。】
【分不清,我真的分不清啊。】
……
池殊的脸上露出微笑,并没有说话。
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这个测谎仪,能读取出佩戴者的主观想法。这当然是判断谎言的利器,但同样有着致命的弱点。
只要他在潜意识中认定这是正确的,哪怕说出口的是模棱两可的、带有误导性的信息或推测,仪器也不会发出警报。
配合上[万诡迷]天赋,他就能把对方毫无防备地引诱到自己早已布置好的陷阱里。
并且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谎言”。
教导主任犹在自言自语:“奇怪,可是我怎么一点都没有印象了。但是你又没有说谎……所以肯定是真的。那就是我的问题吗?我把这些事忘记了……?”
池殊道:“老师,这个东西勒得我脖子很难受,可以解开吗?”
她回神过来,说:“可以。”
女人按下了一个按钮,两个学生会成员立刻从外面走了进来。
“帮这位同学把身上的那些给解开。”
当沉重的颈环终于被取下之后,池殊心头一松。
对于他这个十句里面可能九句半都是假的的人来说,带着这东西,实在太有压力了。
在他们解开他身上的镣铐后,池殊又道:“可以扶我起来吗?谢谢。”
学生会两人陷入犹豫。
青年露出一个微笑。
几秒之后,他被扶了起来。
起身的一瞬间,池殊视野发黑,浑身都使不上力,要不是有两个人撑着他的重量,估计真得一头栽下去。
女人踩着高跟鞋来到他的面前,看到青年苍白额角的冷汗,叹了口气。
“我仔细地想了想,应该是我把这件事给忘了,但除你以外,好像也没别人跟我提过,害得学生会的人抓错了人,真是奇怪啊……”
池殊轻声说:“主任,最高端的骗术,是连自己都能欺骗,更何况是身边的人呢?”
他低喘了口气:“不过我又想到一种可能……”
“或许,你们的记忆在无形中被篡改过,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难道您在这座学校里生活的时候,就从未产生过违和感吗?异常很可能早就发生在你的周围,但你对重复的生活习以为常,无数次地将其忽略,它们在角落里不断累积,直到某一日彻底迸发出来……”
反正现在[万诡迷]仍在生效,池殊干脆随口胡诌,用这种模棱两可、似真似假的话来动摇对方的心神。
只要不是太离谱的,就都能圆回来。
在这座怪谈学校里,对原住民npc来说,最大的异常就是他们这群喜欢搞事、四处乱窜的玩家。
教导主任忽然说:“我明白了。”
这回轮到池殊茫然了。?
你明白了啥?
我自己还没明白呢。
“这是‘主脑’的意思。”
池殊缓慢地眨了下眼。
主脑。
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他特意注意了旁边两名学生会成员的表情,并没有过多的波动,说明他们也知道“主脑”。
那是什么?
耳边突然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副本探索度加10%。】
【玩家当前副本探索度:25%。】
池殊露出恍然的神色:“您说的有道理,我也觉得是‘主脑’,它很可能在操纵着这一切。只是……”
女人猛地打断了他:“既然这样,我们就不需要多加揣测了,”
池殊只好点点头,压下了套话的心思。
对方刚才的反应……似乎对此讳莫如深啊。
直播间里。
【我怎么越看越懵了?怪谈鬼校副本里有这段吗?】
【这个副本历史最高解锁度才百分之四十,有没看过的新剧情很正常。】
【我明明一直跟着主播看,这从哪里冒出的“主脑”?主播好像还很了解的样子。】
【我赌100积分,主播装的。】
【加注200。绝对是装的。】
【鉴定完毕,主播从头到尾都在演,没半句真话。】
【主播的可信度已经为0了哈哈哈哈。】
……
“对了主任,我是被举报的吧。”池殊忽然说,“您能通过电话锁定举报者的身份吗?”
“可以。”
青年的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我要举报以他为首的那批人,私自游玩怪谈。”
“其实我早就怀疑他们在游玩怪谈,为了找到实质性证据,这几天我一直都在跟踪他们,但出了一点小小的失误,我被发现了……那些人想借学生会的手来除掉我,但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其实就是你们这边的人。”
教导主任看了他几秒:“那如果他们不是呢?”
池殊微笑道:“不可能。只要您对他们进行测谎,立刻就能证明,我的判断是正确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会把他们的名字全部上报给学生会,交由您处理。但在此之前,我需要确认一下那个电话号码和姓名,那群人很精明,可能会用别的同学的电话来举报,我不希望牵连到无辜的人。”
闻言,女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对池殊左手边的男生说:“小周,等会你带小池去核实一下那个电话及其学生信息。”
名为小周的人应下了。
教导主任踩着高跟鞋离开,池殊则被小周扶着,一瘸一拐地去坐电梯。
他们来到了二楼。
小周带他走进了一间办公室,进来的瞬间,里面的人齐齐抬头盯着他。
那些人有男有女,身上都穿着红色的校服,皮肤苍白,阴冷的光线下,他们漆黑的瞳孔死死注视着门口的青年。
这里只有他穿着蓝色的校服。
小周说:“他是我们的人。”
这话一出,原本凝滞的空气又重新流动起来,红校服们低下头去,继续做着各自的事。
池殊跟着他来到一张办公桌前,小周和那个女生说明了来意,她很快就把那个举报者的资料呈现在了池殊的眼前。
【姓名:何霁】
【班级:高三理科班四班】
【号码:157xxxxx】
下面还配着一张对方的照片。
正是今早盯着他看的卷发女人。
池殊面不改色道:“嗯,信息正确,就是她。晚点我就把那几个人的姓名和班级全发给学生会……”
他一边说着,视线掠过女生桌面上的一张红色的立牌,上面写着:
【育才高校学生会通讯中心】
【举报电话:0994-xxxxx】
池殊将那串号码记了下来。
离开办公室后,池殊说:“小周,可以帮我拿套红色校服吗?”
男生的脸上露出奇怪的神情:“你不是学生会的吗?怎么没有我们的制服?”
“我要扮演普通学生,必须和他们住在一起,保险其见,我把我的那套给归还了。不过现在出了一些事,我最近可能会用到它。”
小周追问:“什么事?”
青年看着他,唇角弯起一个弧度:“上面派给了我一个秘密任务,在完成之前,不能透露给任何人。不信你可以去问主任。”
职位只是普通成员的小周,自然不敢直接去问,他点点头,相信了池殊的话:“好,我带你去储物间拿一趟。”
想到这个青年之前和教导主任的对话,小周觉得,对方的身份肯定不简单,他的任务甚至涉及到了“主脑”这一层面,在学生会里的职位必然不低,至少是他难以企及的高度,
于是他殷勤道:“那个,身份牌需要吗?我也可以顺便帮你拿。”
池殊:“嗯,还有身份牌。谢了。”
小周让他等在外面,自己去储物间拿了一套红色的校服和一张粉色的吊牌,递到池殊的面前。
入手的一瞬间,冷意袭来,明明只是柔软的布料,却散发出瘆人的阴寒气息。
一行行系统提示在池殊的眼前跳了出来。
【恭喜玩家解锁隐藏身份:学生会普通成员(卧底)。】
【当前副本探索度已自动转化为该身份扮演值。】
【扮演值:25。】
【提示:当玩家做出符合该身份的举动时,扮演值会随之增长,反之则下降。请注意,随着扮演值的升高,该身份对你的影响会逐步变大,可能产生一系列未知后果,扰动副本走向,请玩家谨慎做出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