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第一次生产,难免慢些。我给她用了些止疼药,让她歇会。保存些体力到真正生产时。几位也不用担忧,虽然是早产,但稳婆看了胎位是正的。”
除了陈朝,都是生产过的妇人,听到胎位正都松了一口气。
“我能不能进去陪着嘉儿。”
说话的是任大夫人,女子生产一般都是母亲陪着,任兰嘉没了母亲,陈朝又不能进产房,总不能让她独自生产。
府医看了看她,点了点头。
“要净手,更衣。”
能让她进去,净手更衣算什么。任大夫人看向任老太太,任老太太也摆摆手。
“快进去吧,别管我了。”
陈国夫人也道:“老夫人有我照料着,放心。”
短暂的安静后,才是真正的痛楚,任兰嘉的高高低低的痛吟声让所有人都揪了心。
从晨初到黑夜,任老太太和陈国夫人早就站不住搬了椅子坐下了,可陈朝全程身影笔直站在产房外甚少动,沉着眼眸,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灯火明亮,夜深人静之际,期待已久的那一声嘹亮的啼哭终于从产房内传出。屋外的人面上都露出了喜色。
咿呀一声,房门打开。出来的是眉开眼笑的稳婆。
“恭喜王爷,王妃给您生了个小世子。母子平安。小世子也很康健。”
早产一月,除了担忧任兰嘉,众人也担心腹中胎儿。眼下听到母子平安,欣喜不已。
任老太太已经迫不及待想去看看孙女了,陈国夫人搀扶着她。陈朝跟在她们身后想进去,陈国夫人却拦住了他。
“迟些再进来,里头也先收拾收拾。”
除了收拾产房,产妇也是需要收拾的。陈国夫人扶着任老太太进门,没看到门外自己儿子的身型晃了一下。
任老太太进门,眼里只有自己的孙女。看着自己的孙女白着脸一副虚脱之像心底心疼不已。但产子是大喜事,陈国夫人又在身侧,任老太太还是扯出笑意,走到榻边什么都没说,只是一个劲地抚摸自己孙女的手。
任兰嘉扯了扯嘴角:“祖母,你怎么来了?”
忍了许久的泪从任老太太眼角滑落,但很快她就用满是褶皱的手拭去。
“祖母来看看你。”
任大夫人一直没告诉任兰嘉任老太太就在产房外,就怕她分心。任老太太在府里一听到自己孙女早产就急坏了,上次任兰宜难产的事瞒着她,后面任老太太就发了大火。这次,任兰嘉不是她女儿,任大夫人更是不敢再瞒了。
任兰嘉笑笑,但眼神一直在往任老太太身后瞟。任老太太哪能不知道自己孙女这是在等谁。
“放心吧,王爷就在门外呢。他一直守着,寸步未离。”
侍女们伺候任兰嘉换了干净的寝衣。给她擦拭了额间的湿汗,又给她戴了抹额。做完这一切,她盼了许久的人才踏进产房。连孩子都未看,就迈到床榻旁用锦被将她浑身包裹着,又披上了斗篷,确保她吹不到一点风后,将她拦腰抱起。
产房离正房不过几步之遥,但他走的极快。生怕她吹到一点风。将轻轻她放在正房的床榻上后,还没把她送锦被中松出来,男人先俯腰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夫君。”
任兰嘉被锦被包裹着动弹不得,只能出声叫他。
“嗯?”
男人没有起身,抵着她的鼻尖轻声回她。
“我们的孩儿长的太丑了。”
语气中还带着嫌弃。
一直沉着脸的男人被她逗笑了,蹭了蹭她的鼻尖。
“我还未见到,一会我见见有到底多丑,让他娘亲这么嫌弃他。”
刚出生的小世子被祖母和曾外祖母好好抱着亲热了一番才被乳母抱下去喂奶,本想问他父亲要不要看看的,谁知道这父亲只挂念着他母亲。
夜都深了,任老太太和任大夫人也得回府了,陈国夫人倒是留了下来。住在了任兰嘉早就命人给她收拾好的院子里。
正房里,喂饱了的小世子终于到了母亲的怀里,也终于让他父亲看到了他的真容。正如他母亲所言,不甚好看。
任兰嘉想起任兰宜家的源哥儿出生时也是这样的,那时她还心大,到自己辛苦生下的孩子身上时,就没那么心宽了。
小世子大概也察觉到了父母的嫌弃,两只小拳头摆弄了下,皱了皱眉头摆出了要嚎哭的架势。
一对新生夫妇没有经验,但是立在一侧的乳母一直观察着。眼看着小主子要哭,就上前一步。
“王爷,王妃,小世子要哭了。要不让奴婢抱着哄哄。”
任兰嘉和陈朝面面相觑,乳母也成功抱起了小主子。
看着乳母抱着孩子在屋子里转着圈轻声哄着,任兰嘉握住了坐在床沿的男人的手。
感受到手背的温热,陈朝转过头来。对上了那双盈盈秋水的双眸。
“夫君,要不给他取个名吧。先取个字也行。”
“取让吧。”
陈朝没有犹豫,脱口而出道。仿佛这字在他心中早就想好了。
“让?让哥儿?”
任兰嘉反复琢磨着这个字。
“为何取这个字。”
“让他往后懂得谦让,事事都要让着他母亲。不能惹母亲生气,也不能惹母亲着急。”
男人一字一句咬字清晰,任兰嘉笑意盈盈乐道:
“哪有让孩子让着母亲的。”
陈朝没有回答,他家就是如此的。这个让字,本是他父亲想给他取的,但他母亲坚持要取朝,象征朝朝日上。
他也确实如初升的旭日,节节攀升,到了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而他的儿子,没有再进的位置,日后能护住他母亲,让着他母亲就行。
这个字,同时也代表他的态度,给宫中太后和明丰帝的态度。
宫中的太后听到自己的阿弟得了儿子,先是欣喜,后是复杂。
明丰帝不懂其中之事,还沉浸在他有了表弟的喜悦中。他孤独太久了,终于有了兄弟姐妹。母后是不可能再生了,他只期盼着舅舅能给他多添几个表弟表妹。
长公主府里,刚出世的让哥儿最终还是没被乳母哄好,嚎哭出声。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任兰嘉生了母性,柔了心。
“给我吧,我抱抱。”
早产,任兰嘉身子还虚,眼看着她要撑着身子坐起。高大的男人走到乳母身侧,张开了手。
“给我吧。”
能执笔能耍剑的男人在抱自己的儿子时,整个人都僵硬住了。那么小那么软,出乎他的预料。陈朝不会哄孩子,只能一直低声说:“别哭了。”
一直哭闹的让哥儿到了陈朝怀里,不知是感知到了父亲的气息,还是因为陈朝低沉的男声,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高大的男人抱着刚出世的孩子,眉眼也渐渐柔和。侍女们端着膳食进屋准备
伺候任兰嘉用膳,见到男主子抱着小主子时也有些诧异。
任兰嘉用膳时,让哥儿已经在他父亲怀里睡熟了。
“夫君,要不把让哥儿给乳母吧。你也用些膳。”
一日守在产房外水米未进的人摇了摇头。待任兰嘉用完膳后,他挥退了侍女和乳母,抱着小小的让哥儿走到床榻旁,轻手轻脚把让哥儿放到任兰嘉身侧。然后自己也坐到了床沿边,半环住妻儿。
“看久了,他也没那么丑。瞧着有点像你。”
听到这话,任兰嘉不愿意了。
“夫君的意思是说我丑吗?”
陈朝闷笑一声,摸了摸她的头。
“睡吧。”
任兰嘉确实累了,不过她心中还记挂着事。
“夫君也去用些膳吧,让哥儿睡熟了。一会再让乳母抱回去。”
任兰嘉躺着,没发觉坐着的男人眼神慢慢变了。
“无妨,我陪你们。睡吧。”
陈朝眼神变了,但音调未变,任兰嘉也没有察觉。陈朝又给她理了理被角,然后去灭了两盏灯。
昏暗的灯光下,彻底透支了体力的任兰嘉也撑不住了,沉沉睡去。坐在床沿的陈朝抚摸着她的头,看着她柔和温婉的面庞,出了神。
眼前这个温柔女子,是他的妻子。刚拼着命给他产下一子。在得知她早产时,他慌乱极了。这慌乱只在当年他得知安王叛乱,他阿姐被围困在宫城中才有过。
回府的一路,他内心闪过无数念头。每一个,都是他不能失去她,这一年温情,到底还是让他对她产生了一些不一样的情愫。
可还没等他理清那情愫是何时,他发现了那张信纸。他早就发觉她贴身的侍卫首领不见了,她说,是替她巡查产业去了。
她说的自然,他也信了。
可如果这是谎言,她还说的那么自然,那她还骗了他什么?又还瞒了她什么?
也许什么安王,什么坠崖都只是巡查产业路上的意外或偶然。
他在心中给她找了许多理由,可自她出产房后,只字未提。甚至那张被他放回软榻下的信纸也没了踪迹。
“我该拿你怎么办?”
寂静深夜,男人守着妻儿喃喃自语道。
第67章
任兰嘉睡熟后,乳母轻手轻脚进门抱走了让哥儿,陈国夫人也亲自来了一趟,提醒陈朝坐月子期间他不能和任兰嘉同寝,得让她好好休养。
休养自然需要好睡眠,可成婚这一年来,任兰嘉习惯了他,没有他在身侧即便在深睡中她也睡不安稳。那些光怪陆离的梦,让她眉头紧锁。
她梦到了观海,一身血站在前方静静看着她。她试着走近,可不管走多少步,观海和她之间的距离都没有缩短。
他说在她生产前会回来的,他食言了。
观海比任兰嘉大了十岁,安宁长公主将他带回府,任二爷带在身边亲自教养,虽没血缘但如同半子。任兰嘉出生后,他更是陪伴她左右,护着她长大。比起偶尔见几面的任府几个郎君,日日陪在她身侧的观海更像她的兄长。安宁长公主和任二爷双双去后,是观海支撑着任兰嘉熬过来的。他放弃了安宁长公主给他安排好的军职,没有丝毫犹豫回到了长公主府。
这些年,他一心追捕安王。为任兰嘉,也为自己。
可是,为了一个早晚会死的安王,搭上自己,不值当的。
任兰嘉蹙着眉,在天明时分陡然睁开了双眼。她的双眼空洞,有些茫然。一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她摸上了自己的小腹,小腹平了不少。
她有了让哥儿,却丢了观海。
陈朝进门时,看到的就是任兰嘉盯着床帐双眼怔然的模样。等他到床沿边坐下,任兰嘉才幡然回神。
“夫君。”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可有哪不适?”
床榻上的人动了动,将头枕到了他的大腿上。
“没有夫君,睡得不安稳。”
她的脖颈修长,脊背轻薄。靠在他的大腿上一副依赖模样。陈朝摸了摸她的头。
“那今夜起,我回房陪你。”
任兰嘉抬头:“真的吗?”
一早来把脉的府医听到高大的男人一本正经发问,也觉着有些无语。这才分开一夜,至于如此难舍难分吗?
府医侧头去看床榻上的人,她也目光灼灼。府医叹口气:“同屋可以,但最好是分榻。”
产妇产后会产恶露,不能净身不能洁发,身上的味道不会很好,所以妇人一向也都不喜月子期间自己的夫君离得太近,男子也知趣甚少凑到夫人面前。偏生这夫妇两与他人不同。
府医把脉,陈朝就在一侧坐着。虽然是早产,但好在孕期胎养的好,任兰嘉身子也未受损。
把完脉后确认任兰嘉无事,接下来就是擅长妇科的医女的事了,昨日任兰嘉就喝了回奶药,医女得检查确认,还得给她做些康复按摩,医女进门,府医和陈朝都得回避。
陈朝出门时,瞥了围在任兰嘉床榻前的几位医女一眼。那个当初送去照顾徐弘的哑巴医女也在。扫了一眼后,陈朝就出了门。
府医开的回奶药效果极好,任兰嘉并无什么不适。她不亲自哺乳,是生产前就定下的。有几个乳母在,她也不想遭那份罪。
只是康复按摩就不是那么轻松的,宫里派出的医女按摩她小腹时,任兰嘉紧紧皱起了眉头,咬着后槽牙忍着那份痛意。
但医女按摩后,任兰嘉能清楚感受到恶露排出,小腹更是平了不少。医女按摩的时候,净房里已经燃了炭,熏了药包,用许多药材特制成了药汤方便任兰嘉简单净身。
任兰嘉进净房时,慧心和一个面无表情的医女扶着她进去的。剩下的医女侍女都被关在了门外。
进了净房,任兰嘉就觉得热,这初入夏的天,净房密不透风不说还燃了炭。但她不急着脱衣,而是先坐下了。
“有观海的消息了吗?”
不只是任兰嘉,任兰嘉身后的慧心也看向站在面前的观心。
观心表情本就不多,如今更是严肃。她摇了摇头。
“他坠崖的位置下是大江,下面的人已经沿江在搜查了。暂时还没有消息。”
任兰嘉没什么反应,慧心却是一愣。
任兰嘉:“加派人手,把益州的人也都调出来,全部都去找。”
观心和慧心都猛然看向任兰嘉。慧心努了努嘴,观心却垂头。
“郡主,益州的人都出来,动静太大了。”
益州是任兰嘉出生后受封郡主时封的封地,虽然她甚少踏足,但益州在她出生后,安宁长公主就派了最稳当的人过去。益州这么年,一直牢牢掌握在她手中,只是她太过低调,如今上京城中许多人都忘了这事。益州富庶,不仅仅是她的封地,还有当年先祖特批给她封地的三千私兵。数量看似不多,但不受军队管辖,只听命与她。可这三千私兵,无故不能出益州,所以这么多年,任兰嘉也一直没有动过。
如果这次,任兰嘉调动了益州的私兵,惹了朝臣都知道会弹劾不说,观海的事也瞒不过陈朝了,
“王妃,观心说的有理。益州的人动不得。”
任兰嘉拧眉:“调五百出来,地上找不到,就去江里捞。我要见到人,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
观心应下:“是。”
进来也有一会了,慧心伺候着任兰嘉脱衣净身。观心站在一侧汇报其余任兰嘉交代给她的事。
“赵泰德那一直用着药,一直昏迷着。要不要停药,审讯他是否知道安王的逃匿路线。”
任兰嘉眯着眼,淡淡点头。
“审吧。观南呢?找到了吗?”
说起观南,观心眼中闪过一抹冷意:“并未找到。近些时日金吾卫戒严,如今上京城还多了稽查司,不好大肆搜捕。龙卫也没有踪迹。”
任兰嘉:“知道了。观海的事每日进府报我。”
观心:“是。”
简单擦拭了下,换了舒适贴身的寝衣,慧心扶着任兰嘉出了净房。屋子里,乳母抱着让哥儿来了,自让哥儿出生都还未曾好好抱过他的任兰嘉坐回了床榻上,让乳母将让哥儿抱给了她。
在乳母怀里还咿咿呀呀的让哥儿到了自己母亲怀里格外安静,眨着一双眼睛看着她。
红紫的皮肤,皱巴巴的模样,任兰嘉怎么看都还是觉着自己的儿子丑。
任兰嘉身侧伺候的侍女们不知道主子心中所想,进进出出都是喜气洋洋的模样。任兰嘉抱了一会,该用早膳了,正准备让乳母将让哥儿抱回去的时候陈国夫人进来了,陈朝跟在她身侧。
陈国夫人进来见任兰嘉打算将让哥儿给乳母,就上前自己把让哥儿抱在了怀里。
隔辈亲,陈国夫人看着孙子觉着哪哪都好。明丰帝出生时她不在身侧,明丰帝是皇家子孙,她就是当时在上京也不能过分亲近。因此这满腔的爱都给了新出世的孙子。
当然,陈国夫人也不是只顾着孙子,抱着孙子的时候也一直在关心任兰嘉。昨日可真是把她吓坏了,好在母子平安。
关心完儿媳妇,陈国夫人抱着孙子看向儿子。
“让哥儿的洗三礼的请帖是不是得发了。任大夫人昨日走前也说了,今日会来,帮着一起准备洗三礼。”
陈朝颔首:“单子拟好了,一会让青云送过来给您。这事,就辛苦母亲了。”
陈国夫人:“这有什么辛苦的。”
单子送给陈国夫人前,陈朝先让任兰嘉看了一眼。任兰嘉粗略过了一下,这满上京城的勋贵几乎都请了,什么三公一派的世家之人都在名单上。任兰嘉放下礼单,看了他一眼。陈朝漫不经心。
“他们会送礼的,大礼。都留着给让哥儿。”
各府收到请帖,很是惊讶。
这摄政王妃平日里从不露面,也不参加别府宴席,上次出现在人前还是广阳侯府夫人的葬礼,居然不声不响就给摄政王产下了世子,这瞒得也太严实了。
后宅夫人惊叹这摄政王妃的运气真好,摄政王如今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这才新婚不久就产下了世子,这下摄政王妃的位置真是坐稳了。而前头的男子就心思各异,站在摄政王这派的替他高兴,而对立一派的就心情复杂。这摄政王真是心宽之人,朝堂上闹成那样,在这种喜事上还能给他们下帖子。
既然摄政王大大方方给他们下了帖子,那他们自然要去,也大大方方去不说,还得备上厚礼。
但到了洗三礼这日,众人早早登门才发现。摄政王也不是那么大气,当初被摄政王妃派人砸了府门的其中几家就没有下帖子,除了中书令府和太尉府。
这中书令府的长房二夫人和摄政王妃是闺中好友,这太尉府自是不用说。太尉府不请,只怕许多人不敢来。这两家帖子是不得不下,不然只怕也得不到帖子。
众人一时也琢磨不清,这是摄政王妃还是摄政王的意思。不管是谁,但都代表着摄政王府的意思,这几家,不受摄政王府待见。
因为住在长公主府,生产也在长公主府,这洗三礼自然也办在长公主府。安宁长公主在时,这长公主府宴席不断,勋贵家的夫人们常来,一别多年,再进长公主府也诸多感慨。
前头热闹,正房里却是安安静静。任兰嘉身侧只有任兰宜陪着,任大夫人,任三夫人还有任老太太都在前头帮着待客,任兰昭协助招待女郎。男客那头,任老太爷也来了,任大爷和任三爷帮衬着。
任府全府出动,任兰宜就负责陪着任兰嘉。
“大姐姐今日怎么没把源哥儿带来,让他也见见让哥儿。”
任兰宜露出愁容:“正是闹腾的时候,呆不住也不爱让人抱。就喜欢在地上爬。这精力也是随你大姐夫,一群乳母侍女都制不住他。你坐月子呢,让哥儿也还小。等你出月子吧,让哥儿满月礼的时候,我带他来。让他们表兄弟认认脸。”
任兰嘉笑笑:“也好。等我出月子,源哥儿应该正好要抓周了吧。”
任兰宜点点头:“这回你可别再送什么贵重物件了。上回收到你的礼单我都心惊。”
任兰嘉不以为意:“我也花不了什么银子,大姐姐就当我财大气粗吧。”
任兰宜被逗笑了,转头说起了任兰昭:“昭儿从你这回府后,稳重了许多。不知道是被我父亲的事吓到了,还是因为那件事。三叔母以前天天说想昭儿稳重些,如今昭儿真稳重了,她反而心疼了。”
人教总是不如事教。
“可能就是吓到了,过些时日就好了。”
任兰昭虽然接回了任府,但还是依照任兰嘉当初说的,被禁足在府里三月。
一是任老太爷想让她长长记性,二是叶芙蓉被送进宫后,也被禁了足。就算任府不想禁足任兰昭,也得做出样子让宫中的太后看到。
任兰嘉此次早产,离她们两人的三月禁足都还有些日子,任兰昭今日特例被放了出来。宫里的叶芙蓉却没有动静,只怕还关着,
两人说着话,外头突然热闹起来。侍女推开门走了进来。
“王妃,太后娘娘的凤驾到了。”
第68章
太后居然亲临,前头的女眷都惊讶,但细想,也觉着正常。毕竟新出生的世子是太后的外甥,更是她母家的嫡长子。
正房里任兰宜也有些惊讶,但任兰嘉却很淡定,似乎在意料之中。
女眷们整理仪容,正襟危坐等着太后,有些妇人此时不由后悔没将自己家的女郎带上,明丰帝已经十一了,没过几年就要开始择选后妃了。让自己家女郎在太后面前露露脸也是好的。可女眷们左等右等,没等来太后却等来了太后去看摄政王妃的消息。
太后今日衣着简单精致,不似那日大婚时穿的隆重,笑意盈盈而来,没有丝毫太后的架子,就像寻常人家来看外甥的姑姑一般。
她刚进门,任兰宜就给她行礼,但行到一半就被她止住了。
“今日不讲这些虚礼。”
榻上的任兰嘉见到太后叫了声:“皇嫂。”
太后款款而来,任兰宜把自己原来坐着的位置让了出去,太后坐下细细打量了任兰嘉一眼。面色红润,看着状态很好。随后她扫了一圈屋子。
“让哥呢?”
任兰嘉:“夫君抱前头去了。”
太后讶然:“他亲自抱的?”
任兰嘉点点头:“嗯。”
太后啧啧称奇:“没想到,还真有做父亲的模样了。”
自任兰嘉怀孕后,宫里就一直不断送东西出来。乳母,擅长妇科的医女都是太后派人送来的,比起陈朝这个父亲,太后这个姑姑更称职。
太后在屋子里坐着,和任兰嘉说着话,没一会女官过来敲了门,提醒太后时辰快到了,前头洗三礼要开始了。太后这才起身,任兰嘉示意任兰宜也跟着去吧。
这洗三礼看似邀请的人家颇多,但能真正观礼的也就是两家亲近之人,因此多数人连这摄政王府新出世的小世子的真容都未曾见着。
洗三礼后,陈国夫人亲自抱着孙子转回了后院,任老太太一道跟着去的。她年龄大了,比起热闹的宴席,更愿意和自己的孙女呆一会。
陈国夫人也只是送自己的孙子回后院,她还是得去前头待客的。正房里也就留下了任老太太陪着孙女还有曾孙。
原本不过还是稚龄的孙女都
有了孩子,任老太太想起了自己那早逝的次子。若是他还在,多好啊。
陈国夫人走后不久,任三夫人也来了,任兰昭跟在她母亲身后。看到任兰嘉就眼眸一亮,笑容满面叫了一声二姐姐。
任兰宜才说过三妹妹稳重了不少,结果任兰昭刚来就露了真容,这稳重没见着,开心倒是真的。
方才在前头,任兰昭只能安安静静站在角落,连自己外甥的样子都没瞧见。如今到了正房里,那可不得好好瞧瞧。
任兰昭做着鬼脸逗弄让哥儿的样子让房里的几人都乐了。任三夫人笑骂道:
“眼看及笄了,还这么孩子气。”
才十五,有祖辈宠爱,父母疼爱,兄姐护着,可不正是孩子气的时候。任兰嘉笑道:
“三妹妹这样挺好的。”
任兰嘉如今正是要好好休养的时候,这早产也确实耗了她不少精力,陪着任老太太几人说了一会话就觉着困顿了。任老太太也看了出来,就带着任三夫人和任兰昭去了前头宴客厅,让任兰嘉好好睡着。
任兰嘉再醒来时,高大的身影正坐在桌前不知在翻阅些什么。
“夫君。”
男人侧目,原本冰冷的神色再看向她时变得温和。
“醒了?”
任兰嘉:“嗯,前头宴席散了吗?”
陈朝:“散了。”
任兰嘉:“皇嫂她们呢?都回去了吗?”
陈朝起身,走到床榻旁坐下。
“回去了。”
任兰嘉坐起身:“让哥儿呢?”
陈朝:“睡着呢。一会醒了让乳母抱过来。”
虽然任兰嘉心底有些嫌弃儿子长的丑,但只要她不睡着,让哥儿几乎都是呆在她身侧。乳母和侍女们都夸赞小主子懂事,孕期里不怎么折腾母亲,出生后也好带的很。
“阿姐方才问,要不要挑一些小内侍备着,等让哥儿大些也有人能陪他玩耍。”
让哥儿是小郎君,自然不能一直长与乳母和嬷嬷还有侍女的照料下。一般人家都是从家生子中选,但让哥儿身份尊贵,虽然不是皇子,但用内侍也是使得的。
任兰嘉垂眸,掩住眼神。
“我不想用内侍,让哥还小,我再想想。夫君也看看身侧亲信之人家中有没有适龄的。”
任兰嘉自然有合适的人,但事关让哥儿,陈朝不可能不管。什么来历家世定然是要查的清清楚楚的,所以她不好用。
任兰嘉垂眸思考,陈朝也沉默着。他一直在看着她,这新生儿的喜悦过去,洗三礼的热闹也过去了。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和寻常。
这几日,长公主府中看似如寻常无异,但进进出出都被人暗中紧紧盯着。
陈朝状似无意问了一句:“你身侧的侍卫首领观海瞧着年纪也不小了,家中有没有小郎君。”
任兰嘉露出笑意:“观海还未成婚呢。家中哪有什么小郎君。”
“那便罢了吧。”
陈朝揭开这话题不再谈,让人拿来了今日的礼单。正如陈朝所言,那些勋贵世家送的都是大礼。即便是个小金锁都送出了花样。金的玉的镶宝石的,花样繁多。
夫妇两看了一会礼单,慧心就带着医女来了。陈朝照常避了出去,坐在一处的还一脸温馨的夫妇二人在门阖上后双双都沉了脸色。
青云候在门外,内心忐忑不已。这府里有了小主子,明明是大喜事,他主子这几日却阴晴不定。只要不是在正房里,周身气压就低的可怕。
正房里,任兰嘉也沉着脸,侧头去看慧心。
“那日我生产时,那信你可有销毁了?”
慧心脸色一变,径直跪下。
“那日混乱,奴婢着急请曾老去了。信纸是后头才毁的。”
任兰嘉:“那信呢?一直在你身侧吗?”
慧心白了一张脸,摇了摇头。
“那信掉进了软榻下方,奴婢也是找了许久才找到的。”
观心一直站在一侧默默听着,也听明白了。
“郡主是觉着有人看了那封信?是侍女吗?需不需要封口?”
任兰嘉摇摇头,就怕不是侍女。
能进出正房的侍女都是精心挑选过的,虽然不知那外头那些事,但也都忠心耿耿。而他,从来不关心她身侧之人,今日居然问起了观海,虽然是以给让哥儿找陪玩的名头提的。但她就是觉着不对劲。
任兰嘉面色坠坠,慧心和观心对视一眼。慧心心如心灰,口中发苦。如果那信真是被王爷看见了……
慧心不敢想后果,她深知自己主子对于男主子的执念。如今小主子也有了,眼看着夫妇两感情一日比一日浓厚,这看似美好的一切如果因为她一时疏忽被毁了,那她真是罪人。
慧心笔挺挺跪着,不再言语。观心也沉默着。
主仆三人都没说话,许久,任兰嘉揉了揉眉心。
“起来吧。”
慧心想长跪谢罪,但也知道这非但无济于事,还会让自己主子更恼。撑着腿她站起身来,恭顺站到一侧。任兰嘉看向了观心。
“人呢?找到了吗?”
观心上前一步:“在一个小村庄里发现了观海留下的印记。下头人正顺着印记查找。”
任兰嘉抬起眼眸,慧心面露欣喜:
“那就是还活着了?”
观心点点头:“应当是的。但小村庄的人说,他的伤很重。”
活着就好,任兰嘉缓了缓脸色。
观心进来也有一会了,她得走了。这几日,她都是借着给任兰嘉做康复的名义进进出出的。观心拎起药匣,慧心送她出去。任兰嘉靠在床榻上闭眸思索。
她回想了下那信纸上的内容,并无什么要紧的。
安王虽是她舅舅,但有血海深仇。她寻捕安王,这事并无什么不妥。他知道也没什么。
让哥睡醒后,乳母给他喂了奶,然后抱着他去了正房。到了正房,乳母把让哥儿放到了任兰嘉怀里,让哥儿五官虽未长开,但一双眼睛极为有神,盯着他母亲看得专注。
乳母也在一侧夸,说小世子今日镇静的很,洗三礼那么多陌生人,但也不惧,安安静静受了礼。这心性可见不一般。
乳母虽然有夸张的成分在,但任兰嘉还是听得露出了笑意。没有哪个母亲不喜欢听到自己的孩子被夸赞的。
陈朝迈进门的时候,看到就是任兰嘉抱着孩子,笑得温柔的温馨场景。任兰嘉听到动静,转头看来,对他轻轻唤了一声夫君。
陈朝心底复杂情绪交织。
陈朝进来后,侍女们也端着膳食进来。
膳食有两份,一份是陈朝的,一份是任兰嘉的。侍女端着任兰嘉的那份往床榻走去,任兰嘉却道:
“放桌上吧。”
这是要在桌前用膳的意思,侍女们还不敢确认自己的主子能否下榻用膳时,任兰嘉却已经起了身。将怀里的让哥递给了乳母。
“摆膳吧。”
侍女们无法,只能将膳食摆在了桌上。两份不同的膳食摆在桌子两边,泾渭分明。
任兰嘉坐下后,挥退了侍女。
“你们都下去吧。”
侍女们瞧出了,王妃这是想和王爷一起用膳。而王爷,这几日为了王妃能安眠,也都宿在屋子里软榻上。
夫妇两感情甚笃,让刚到府上伺候的乳母也私下感叹,这上京城中地位最尊贵的夫妇俩,关起门来居然是这样的。
王妃温婉,王爷也是个疼爱妻子的。
侍女和乳母都退下了,屋子里只剩了夫妇俩坐在桌前。
两人安静用膳,任兰嘉在用的药膳的药味时常会飘到陈朝鼻尖。
府医说她因为在长身体的时候常年茹素,底子不如寻常女子康健。这次趁着坐月子的时机正好可以好好补补,多少能补些回来。而这坐月子最忌讳多思多忧,月子没做好,别说补身子了,只怕还得亏空。
陈朝一直记着府医说的这番话,因此他内心有再多疑思,也只能压在心底。
陈朝是男人,用膳用的也快。很快他就放下玉箸看着身侧的人用膳。
她胃口一向不大,但有陈朝在侧她总是能多用几口,但这回,陈朝放下玉箸后,她也停住了。
陈朝蹙着眉:“怎么就用这些?不合胃口?”
任兰嘉摇头,侧头。双眸直勾勾盯着陈朝,面容也十分严肃。
陈朝极少见到她这模样,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夫君,对不起,我骗了你。”
陈朝心中一沉,面色未变,但心头不由酸涩了下。
“夫人骗我什么了?”
“观海不是替我巡查产业去的。他去搜捕安王了。”
第
69章
第69章
“安王?”
陈朝开口的声音都有些暗哑。
她真的向他坦白了。
“这是怎么回事?”
本还直视他的双眸收了回去。她垂下了头,只留了侧颜给他。
“这些年,我一直在派人找他。他害死了母亲,杀了那么多人,却一直没有付出代价。我不甘心。”
不甘心陈朝未听出来,他只听到了她的哭腔。
陈朝身型一顿,掰过她的身子。她不抬头,他便捏上了她的下巴。
她被迫仰起头,果然,双眸通红。
什么期瞒,什么安王,陈朝全部抛之脑后。他抱起她,安置在自己的腿上。
“府医说过什么,都忘了吗?坐月子不能哭。”
任兰嘉倒也没哭,只是红了眼眶。但男人已经紧张到绷紧了身躯。
任兰嘉靠在他的胸膛里,环住他的窄腰,陈朝只能看到头顶,自然也看不到她唇角露出的那抹笑,他听到了她忐忑不安的声音。
“夫君,我瞒你,你会怪我吗?”
怪?怎么怪?
杀母之仇,她难以放下不也是人之常情吗?
她不说,总归是他做的不够好。不足以让她觉得他可以倚靠。这些年,他布下天罗地网,也没有找到安王。如果他找到了,她是不是就不用抱着这不甘心再让人背着他偷偷找了。
陈朝藏在心底的复杂情绪在她开口的那一刻就烟消云散,他甚至反思起了自己。
陈朝环着她,说话间胸腔震动,
“不怪你。怎么会怪你。这安王我也一直在派人找,只是他藏匿太深,并不好找。”
陈朝在此刻还在佯装自己未曾看到那封信,既然她都坦白了,又何必让她知道他已经知道了。
任兰嘉仰头:“其实,我也已经放弃许久了,只是几月前,观海收到了一份匿名信。信上写了安王的藏匿地,观海是母亲收养的,父亲带在身边长大的。他对父亲母亲感情很深,收到那封信就说要带人亲自去查一查。我并未把那信当真,但观海坚持,我就随他去了。就在几日前,下面人来了信,说观海找到了安王,但是被他逃了,观海为了追捕他落崖了,至今生死不明。”
任兰嘉说的动情,手紧紧攥住了他的衣摆。
“夫君,你能不能派人帮我一起找找观海。”
任兰嘉话中信息太多。陈朝绷着身子。
“送来的那封信呢?还在吗?信上写的什么?”
任兰嘉摇了摇头:“不知道,观海没有和我说太多,我总觉着是假的,也没有太在意。”
任兰嘉一问三不知,陈朝拧着眉。
去年死在上京城外的上百安王死士,还有被断了手脚割了舌头丢在祭坛的赵泰佑,这一切的背后之人至今都未查清。如今这无形的手居然伸到了他的夫人身边。
他的夫人久居内宅。这进进出出都有人把守,那背后之人应该是接触不到她才把念头打到了观海头上。如果要想知道更多,还是得把观海找回来。
“放心,我让人去找。一定会把他带回来。”
男人堵了几日的心也在夫人的坦然相告之下豁然开朗,他抱着她,轻声哄她。向她保证会把观海安然带回来,安王之事,也交给他。杀母之仇,他定然会给她报的。
没一会,眼眶微红的人就在他眼前展露了笑颜。
哄好了夫人,把夫人安置在床榻上后陈朝出了正房。
与前几日的低气压相比,如今身上多了几分凛然。
书房里,青衫男子正候着,见到他恭敬喊了声:“主子。”
陈朝微微颔首,走到桌案前,低头写了几字。然后递给了青衫男子。
“按着这处找,务必把人安全带回来。顺便沿着这处分散搜查,看有没有安王的下落。”
青衫男子接过纸,退下了。
书房里独留陈朝一人,他坐在圈椅中,撑着头出神。
他活到如今,甚少失算,独独对她。
原想着成婚后相敬如宾即可,甚至觉着可以放她独住或随她上山礼佛也可。结果,随她住到长公主府不说,当初她在庄子上对他说要回山上时,他更是失了理智,直接抱她上了马车回了京。
那夜看到那射向她的箭,他更是脑袋空白了一瞬,脑子还未曾反应,人却已经冲了出去。
接下来的寻常日子中的点滴,她的温情,她偶尔露出的娇态,就如细雨绵绵,一点点渗透了他的心。
陈朝不懂什么情爱,但他离不开她了却是真。
陈朝在书房独坐了许久,夜深才回房。她已经睡下了,陈朝也没有再顾忌府医说的什么分榻,径直脱衣上了榻环住了她。
她常抱着让哥儿,身上也沾染了让哥儿身上的奶香气,陈朝把头埋在她的肩颈处,深深睡去。
次日天未亮,陈朝就睁开了双眸,他要去上朝了,而她还埋在他胸膛里酣睡着。
任兰嘉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屋子里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任兰嘉不知道他昨夜上了榻,只是觉着昨夜睡得极好。
除了观海的下落一直悬着,整个月子期间,任兰嘉倒也顺心。乳母照料着让哥儿,陈国夫人也住在了长公主府帮衬着,任大夫人和任三夫人还时不时上门。府医又配了不少滋补的药膳。
出月子时,除了小腹外,任兰嘉总觉着自己怎么比怀着身子时还丰盈了。
任兰嘉有些不解,陈朝却喜欢。那一夜悄悄上榻后,他也没了顾忌。每日都上了榻。任兰嘉总觉着自己脏,想离他远些,他却姿态强势不容她拒绝。常常环着她,说她现在这般就挺好的,之前太过清减。
出月子的当日,任兰嘉在净房里呆了许久,从头到脚,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洗了一遍。洗的时候,素念伺候的,只说这时节正好,不冷不热。不然只怕这月子更难熬。
任兰嘉换了一身月牙白的寝衣披散着长发出来时听到一声咯咯笑,烛光下,高大的男人抱着让哥儿正逗弄他。这一个多月,让哥儿也长开了,皮肤白皙了不再是之前被父亲母亲嫌弃的模样了。
陈国夫人和任大夫人看了都说像任兰嘉,只有任三夫人觉着,其实更像那早逝的任二爷才对。但这话任三夫人放在心底没说出来。
陈朝此时也注意到了任兰嘉,他一改逗弄让哥儿时的惬意,看向她的眼神极为炙热。
出月子,也代表他们可以行房事了。因为早产,任兰嘉坐的月子比旁人长了许多,男人也隐忍地比旁人更长时间。他不仅仅是月子中隐忍,在她怀孕时,也一直克制着自己。
才新婚,就断了房事,面对他的灼人视线,任兰嘉一时居然有些缩瑟。不敢上前。
乳母和侍女极有眼力见,乳母从陈朝手中抱走了让哥,侍女们也跟着乳母一道退下了。
本就有些炎热的天,屋子角落里放上了冰盆,但这冰盆却消融不了这蔓延在屋子里的燥热。
陈朝扯了扯衣襟,任兰嘉朝他走了几步。
“夫君。”
任兰嘉刚开口,男人就大步流星朝她走来,将她拦腰抱起。
这天气,久未亲热的两人在床榻上交织在一处,床榻很快就湿了,分不清是汗还是其他。
任兰嘉的鬓发也湿透了,她攀着他健硕的臂膀,指尖控制不住掐入了他坚实的肌肉里。
久旷的情事,更加丰盈的她,还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让男人更加痴狂。
他整个人是带有侵略性的,但动作却是温柔的。
他始终记着她刚出月子,她受不住他的全力以赴。
起起伏伏,任兰嘉昏昏沉沉中又回到了她才呆了许久的净房。
男人不假他人之手,亲手给她净身,用另一种方式。任兰嘉被抵在了浴池边,浴池边是冰冷的,但身后的胸膛是炙热的。
任兰嘉被清清爽爽安置在床榻上时,话都不
想说了。男人端来茶,她也不想起来喝了。还是男人将她抱在怀里,端着茶盏喂她,她才小口小口喝下的。
第二日,任兰嘉是被咿咿呀呀的声音吵醒的。睁开眼,就对上了一张小小的脸蛋,还有他四处挥弄的小手。
“你怎么在这啊?”
任兰嘉点了点让哥儿的鼻尖。小家伙听不懂,但还是咧嘴对母亲笑了笑。
素念一直立在床榻旁看着,闻言笑着回道:“小世子一醒来就闹着找您呢。本还哭闹着,乳母抱着他往正房走来就不哭了。”
大概是母子之间的连接,让哥儿虽然是乳母喂养,陈国夫人也时常抱着哄着,但让哥儿还是最粘自己的母亲。
素念伺候任兰嘉起身,自然也看到她身上的痕迹。昨夜房里的动静让值夜的侍女久违红了脸。
早膳后,陈国夫人照着往常的时辰来看孙子,她今日来,也不只是为了看孙子,还为了满月礼一事。
“母亲,让哥儿的洗三礼已经大办过了。这满月礼就别兴师动众了。自家人小办下吧。”
“这……”
陈国夫人面露犹豫,此时下朝回府的陈朝刚好走了进来。
“母亲。”
房里二人齐齐转头。
“夫君。”
陈朝进门先净了手,然后走到任兰嘉身侧坐下。逗弄下了任兰嘉怀里的让哥儿。
让哥儿咯咯一笑,陈朝唇角也带了笑。
“聊什么呢?”
任兰嘉笑笑:“和母亲聊让哥儿的满月礼呢。我刚与母亲说,让哥儿的满月礼就别大办了。”
陈国夫人也把视线放在陈朝身上。
陈朝:“嗯,这也是我的意思。去岁洪灾死了不少人,许多孩子失了双亲无家可归。如今都分散在各处善堂里。花钱办宴,还不如将这些钱捐给善堂,就当做善事了。”
这话虽然是从自己儿子口中说出的,但陈国夫人知道这大概是儿媳妇的意思。
她儿子可没有这么良善。
“也行,这也是给我们让哥儿积德攒福气了,到时候我再让给寺庙里送些香火。”
这事任兰嘉早有打算,但陈朝不信奉神佛,才没说这事。
陈国夫人走的时候,陈朝去送的。陈国夫人面对儿子欲言又止。
陈朝:“母亲有话就说吧,没必要吞吞吐吐。”
“这都出月子了,往后你还和嘉儿住在长公主府吗?”
没有孙子前,陈国夫人不在乎儿子随着儿媳妇住在长公主府。她对儿子没什么不舍,但她舍不得孙子啊。
陈朝面色淡淡:“院子也有,母亲若真舍不得让哥儿,就住下来。”
冷冷冰冰的,陈国夫人瞪了儿子一眼。
正房里,慧心也进了门,这些日子她有些消沉,今日却难得精神。
“王妃,观海找到了。”
第70章
慧心进门时,掩住心中激动挥退了侍女才和任兰嘉禀报。任兰嘉捏着茶盏的手也是一紧……
“人如何了?”
说到人慧心的激动又褪去:“下头人说不是很好,断了一只腿和几根肋骨。找到他时,他在一家农户家中养伤,伤势颇重,眼下还不好动。”
任兰嘉蹙眉,捏着茶盏的指尖都已微微泛白。
“让曾老过去。”
慧心抬头:“曾老出府,王爷必然会察觉的。”
府医不仅要照料任兰嘉和新出世小主子的身体,他的医术在陈朝那也是挂了号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宫里就得用到他,所以他的院子守卫也很森严。
任兰嘉:“此事我有数。观海那有什么信传来吗?”
慧心摇头:“下头人未曾递信。”
只要人还活着,其他的事也没那么重要了。任兰嘉悬了月余的心终于松下。
陈朝送走陈国夫人转回屋子时,就看到自己的夫人正在垂头抄佛经。她抄的专注,他进来她都没有察觉。
“才出月子,怎么又抄上佛经了?”
任兰嘉捏着笔,蘸了墨,眼神专注将余下的那一段抄录好才放下手中的笔。
“给寺里送香火自是不够的,还得抄些佛经送去。”
陈朝不理解这些神佛之事,他只信事在人为。但他知道,这祈佛之事对眼前人很重要。
“既然是给让哥儿祈福的,那我也该尽一份心意。”
陈朝走到书案前,又铺了一张纸,取过镇纸将纸压平。
“我来抄,夫人替我研磨吧。”
哪是什么尽心意,不过是觉着她刚出月子不想她劳累罢了。任兰嘉嘴角噙笑,让开了位置,一手捋着袖摆一手拿着墨条细细研磨。
在孕期的时候,他替她抄过几卷,眼下也是得心应手。任兰嘉虽然在磨墨,但又哪有那么多墨需要磨,大多时候她都站在一侧盯着他的侧颜和锋利的眉眼。越看她嘴角笑意越盛。
用午膳的时候,任兰嘉看着眼前一直不曾断过菜的碗无奈笑出了声。
“夫君莫夹了。我吃不下这么多。”
被她这么一说,男人夹菜的手一顿,侧头去看。她碗里的菜好像确实有些多了。他本意是让她多吃些,但一时好像没控制住。
“府医说你得多吃些。”
话虽如此,但胃口就那么大。碗里的菜,任兰嘉吃到一半也就吃不下去了。她偏头去看早已用完膳的陈朝,陈朝对上她那一双湿漉漉的眼神,叹口气。
“吃不下就不吃了吧。”
用完膳,陈朝照例要去前院书房处理公务。任兰嘉叫住了他。
“夫君,我有事与你说。”
陈朝顿住脚步:“何事?”
任兰嘉:“我要派曾老下江南,观海虽未找到,但他坠崖伤势必然不轻。我想下头人找到他时,身侧有曾老在,我能放心些。”
陈朝:“好。”
陈朝知道她为何要与他说,自明丰帝中毒后,他遍寻天下的民间神医,但甚少能有与她身侧的曾老所比拟的。曾老再无可替代,那也是她的人,她要用那是理所应当。
陈朝:“我派侍卫送他去江南。”
在任兰嘉和陈朝所谓坦诚后,任兰嘉明面上放在江南的人已经和王府的侍卫汇合了。两队人马合力在搜索观海的下落。
任兰嘉笑笑:“好啊。”
任兰嘉说完事,陈朝本想走,但他也想起一事。
“阿姐派了内侍来了信,说让哥儿满月礼那日她就不来了。但子山想出宫看看让哥儿。”
明丰帝?
任兰嘉一愣。
陈朝说完也在注意自己夫人的情绪变化,他知道她不是那么喜欢明丰帝,他本可以直言拒绝。但明丰帝已经十一了,在他和三公世家一派争权时,明丰帝也在默默成长,明丰帝也已经不是那个幼时哭着闹着喊着要舅舅的稚童了。
“子山没有兄弟姐妹,多年独自一人,如今多了弟弟,很是高兴。他们是嫡亲的表兄弟,能多亲热些也好。你我身份,让哥儿往后尊贵已是必然,但子山是天子,让哥儿往后终归要他照拂。”
陈朝难得严肃,他也是头一回和任兰嘉摊开聊这个话题。
任兰嘉却灿然一笑:“夫君想什么呢?子山能来,我自是高兴。只是你说的突然,我有些吃惊。”
陈朝仔细端详,发现她确实没有不悦也松了一口气。宫里消息来的突然,他收到消息脑子里第一时间出现的就是上次她见明丰帝时突然煞白的脸色。
虽然她无不悦,但他也打定主意尽量不让明丰帝到她眼前。
两人都说完了各自要说的事,陈朝这才迈步走出房门。他转身的一刹那,任兰嘉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
要明丰帝照拂?
可笑,她的儿子何需明丰帝照拂。
即便他给儿子取了让字,但她的儿子无需忍让任何人。
*
虽说是满月礼,但真正办的这日,让哥儿都快两月了。任兰嘉和陈朝都不是圆润之人,但让哥儿经过两月喂养却长的圆乎乎的,手臂上腿上的肉堆成一节一节,白嫩嫩和藕一般,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伸手戳他。
任兰嘉逗弄着让哥儿的时候,侍女来报,说任府和广阳侯府的人都到了。
慧心早早就等在了大门上,任府一行人进来她就引着他们去往花园水榭。只除了魏棕和任和郎外,他们要去前院找陈朝。
今日的主角是让哥儿,所有人到的头一件事就是看让哥儿。众人坐在水榭中,让哥儿被一群陌生长辈在手里轮番抱过,也不哭也不闹,仰头看着他们偶尔还会咯咯笑两声。
那讨喜又圆润的模样让在场的人都软了心。
最后让哥儿被任老太爷抱在怀里,任老太爷一贯严肃的脸在面对让哥儿时也柔了眉眼,一脸慈祥之色。都说隔代亲,在任老太爷这是隔隔代亲。任兰宜看了也不经感叹,没想到自己祖父还有这样一面。
儿子被抱走,任兰嘉的注意力就放在了任兰宜怀里的源哥儿身上。源哥十一月了,下个月就周岁了,长得很像他父亲,虎头虎脑的精力十足。才这一会功夫,就在任兰宜怀里换了不知多少姿势,闹着要下去。
正是学步的时候,源哥儿一点都坐不住。任兰宜被闹得没法,还是把源哥儿交给了乳母。
乳母扶着源哥儿在地上走,那么小的人,目标却很准确,迈着跌跌撞撞的小步伐就往自己的曾外祖父那走。任老太爷在逗让哥儿,没注意下方,直到他的衣摆被人拉住,传来了啊啊啊啊声。
都是曾孙,任老太爷不好厚此薄彼,便把让哥儿递给了任老太太,自己弯腰抱起了源哥儿,但源哥儿哪里是要曾外祖父,被任老太爷抱在怀里就往任老太太怀里的让哥儿扑去。
陡然的动作,让任老太爷猝不及防,险些没抱住他,惊出任老太爷一身冷汗。源哥儿不知,还笑,一个劲往让哥儿那凑,让哥儿也眨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小哥哥。
“哟,源哥儿这是要和让哥儿顽呢。”
众人都笑了。
任兰嘉:“那就把他们放在软榻上,让他们顽吧。”
让哥儿还小躺在榻上只能挥弄着手,好动的源哥儿被放在榻上后,先是坐着看了让哥儿一会,然后就贴着让哥儿躺到了他身旁。一大一小就这么躺在一处,一起仰头看顶。
见此场景,任三夫人捂嘴一笑:“这真是亲表兄弟,这才头一回见,就这么亲热。”
让哥儿和源哥儿虽是表兄弟但也隔了房的,论血脉亲缘,和让哥儿更亲的是龙椅上的明丰帝。
任府的人坐在一处其乐融融之际,下人来报说明丰帝来了时,众人一惊。没想到明丰帝居然亲自出宫了。
除了能日日上朝的任大爷和日日伴随圣驾左右的任和郎,任府其余人已经许久未曾见到明丰帝了。
一高一矮面庞相似的两人一同走来时,任府众人微微一愣,但很快就都纷纷跪下。
都说外甥像舅,这才十一岁的明丰帝不管是气势和面容都和陈朝极为相似。
“参见圣上。”
一众人跪着,独坐在榻上没有行礼的任兰嘉异常惹眼。明丰帝也不在意。
“今日是让哥儿的满月礼,是家宴。今日不讲究那些。都起来吧。”
任府众人面面相觑,明丰帝已经走到任老太爷面前扶起来他。众人这才跟着起了身。
“老太爷身子可都好?”
任老太爷垂眸:“多谢圣上关心,老臣一切都好。”
明丰帝这才看向软榻方向,走了两步,朝任兰嘉拱了拱手。
“姑姑。”
甚少见到明丰帝的任三爷和任三夫人对视一眼,夫妇两都没想到明丰帝对任兰嘉这么客气。
“子山来啦。”
任兰嘉微微一笑,那态度与上回见明丰帝时截然不同。
“嗯,今日让哥儿满月礼,母后让我来一起热闹热闹。”
明丰帝虽然看着任兰嘉,但眼神一直往软榻上瞄。与方才的冷静不同,眼神中多了丝急切。
任兰嘉垂眸,没看明丰帝。陈朝大步流星走到软榻边,一手一个,抱起了源哥儿和让哥儿。
“我抱他们带去前院,这水榭就留给你们。”
随即陈朝转身:“老太爷,我们一同去前院吧。”
任老太爷他们在,陈国夫人都得避开。
明丰帝的眼神粘在陈朝怀里,陈朝要走,他自然跟着。但走的时候还是不忘和任兰嘉说一声:“那姑姑,我随舅舅去前院了。”
一行男人抱着两个小郎君走了,任三夫人憋了许久,趁着陈国夫人还未来之前还是没忍住开口。
“这圣上,与我想的真不一样。”
平和有礼,没有一点架子。
任老太太瞪了一眼任三太太,若是在任府,她早就让任三夫人闭嘴了。这圣上也是她能议论的。
任兰嘉却笑笑,什么都未说。
没一会,陈国夫人也来了,不是独自来的,身后还跟着一人。方才有任老太爷在,一直安静装乖的任兰昭看到陈国夫人身后的人眼睛一亮。
“芙蓉。”
“兰昭。”
久未见面的两个女郎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