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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妻慈悲 三昌 19422 字 26天前

第31章

魏棕和徐弘是在长公主府外相遇的,一同到书房外时,下人正捧着一件血衣出门。浓重的血腥气,从他们身边飘过。二人的脸色都白了一瞬。

进门时,陈朝正赤膊着上身,披散着一头湿漉的头发,任由青云给他擦发。

二人视线在他身上打量了一圈,见他面色如常,只有左臂上包扎着,并无其他伤口。二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魏棕是从府里过来的,徐弘则是看过刺杀现场来的。战况惨烈,摄政王府折了不少侍卫。

陈朝身边的侍卫,不少都是他父亲旧部,征战过沙场。这样的好手,今夜折了那么多,可见刺客来势有多凶猛。

而徐弘翻看了刺客尸身,一无所获。这些刺客身上什么都没有,就这么凭空出现。

陈朝叫徐弘来,不是问责,而是叫来了今晚一直护在他身侧的侍卫。

“侍卫记下了刺客一些招式,你看看是哪一波人。”

两个侍卫面对面站着。陈朝下令,他们双双拔剑。侍卫的身手很快,银光波动中,徐弘下颌越来越紧绷。

徐弘看向陈朝,启唇,只有两字:“雨夜。”

魏棕一头雾水,什么雨夜?

陈朝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明日,提赵泰佑斩了。魏棕,调人手协同金吾卫,明日只要有异动,给我抓活的。”

魏棕挑眉:“今夜是安王?”

“不管是不是安王,赵泰佑都不能留了。”

今夜混乱,还有许多需要收尾的。魏棕和徐弘没有久留。

青云将陈朝的长发擦到半干。给他披上衣裳。

穿好衣裳后陈朝问:

“能闻到血腥气吗。”

青云皱起鼻子,仔细闻了闻。

“能闻出药味,但血腥味没有。”

药味好解释,说扭伤了涂药即可。

院落外,站满了侍卫。

此时快过丑时,正是人

最该沉睡的时辰,再过一个时辰,天都要亮了。

陈朝本以为任兰嘉也睡熟了,但进房后就看到床榻旁点着一盏灯,而床榻上的她听到门被推开后坐起身子,坐在床榻上幽幽看着他。

他阖上房门,轻脚走向床榻。还没等他开口,床榻上人抽了抽鼻尖,随后拧着眉头。

“你受伤了?”

陈朝皱眉,青云不是说只有药味吗?

床榻的人赤着脚就下榻,走在他面前。

“哪受伤了?怎么受伤的?”

她看着极为担忧,赤着的双足就这么踩在地上,陈朝一把揽住了她。

“我没事,莫慌。”

陈朝用一只手就将她拦腰抱起,把她放在榻上后,拉了拉床头的铃。

守夜的侍女推门而入。

“点灯。”

陈朝沉声道。

屋中的灯一盏盏亮起,屋里渐渐明亮,她头发凌乱着,眼神紧紧放在他身上。

陈朝坐到了床沿处。虽不知她嗅觉怎么如此灵敏但也知道瞒她是瞒不过了,索性脱去衣裳,露过包扎好的左臂。

“遇了刺客,受了点小伤罢了。”

任兰嘉急忙凑近,去查看他的伤。

“府医上过药了,府医用的药极有效,很快就止住血了。”

伤了左臂,陈朝只能徒手脱一侧的衣裳,任兰嘉帮他把另一侧脱掉,顺便看他身上还有没有其他伤口。

“府医是军中出来的,他的药父亲都说好。”

军中出来的,怪不得包扎伤口如此娴熟。

脱去衣裳,上身除了那左臂的那处伤口,剩下就是一些青紫。

陈朝还是头一回在这明亮灯光下,任人打量这么久。可她看了上身还不够,还作势要去扒他的裤子。陈朝眼疾手快,用完好的右手挡住了她。

她拧着眉:“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陈朝拉住她的手:“我累坏了。明日起来再看可好?我伤了左臂,今晚我睡在内侧吧。”

不知是不是失了血的缘故,任兰嘉看他唇色有些发白,只能松开手。让侍女进来熄了灯。

黑暗中,本在榻上会粘着他的人离他远远的。

“生气了?”

任兰嘉闷声回道:“我怕压着你。”

陈朝叹口气,自己挪了两寸,将她揽进怀里。她温热的脸贴上他的胸膛,刚贴上,他就感受到了湿润。

她哭了。

黑暗中,她揽着他腰侧的手越揽越紧。

“你不能有事,不能抛下我。”

陈朝心中一软,垂头在她发顶落下一吻。

“不会抛下你的。永远都不会。”

任兰嘉醒来时,发现外头天色暗沉。本以为是时辰还早,细听才听出外头下雨了。

她的身侧,男人还闭眸沉睡着。成婚快半月,这是头一回醒来时他还在身侧。

大概真是累坏了,又失了血。他睡得很沉,任兰嘉不欲吵醒他,就趴在床榻上看着他。将他的眉眼,脸庞刻在心中。

陈朝醒来时,对上的就是一双清澈的眼眸。眼眸中没有任何杂念,只有他。

“什么时辰了?”

刚醒,他的声音还暗哑着。

“快午时了。”

陈朝没想到自己这一觉睡到这么迟。

“要食言了,今日没法带你出城了,也陪不了你。有许多事要处置。”

他在榻上深睡之际,只怕上京城都乱了。

“换了药再忙。”

任兰嘉只有这一点坚持。

府医再来换药时,陈朝直勾勾看着他。看得府医心头发毛。

“你看我一个老头子做甚,能从我脸上看到花吗。”

陈朝笑笑:“只是觉着老先生妙手回春,伤药着实不错。听说老先生是军中出来的。这样的伤药若是能在军中普及,那能救治不少将士。”

听陈朝说他妙手回春,府医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这伤药中所用药材大多都是贵价药材。富户都用不起,更别说在军中普及了。王爷还是绝了这心思吧。”

换了药,府医就走了。

府医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转头去了花园深处的竹林。

“郡主。”

任兰嘉立在竹林阴影处。听到声音回眸。

“曾老,他怎么样。除了手臂还有伤吗?”

府医摇头:“没有了。王爷手臂上的伤也无大碍。郡主不用忧心。”

“那接下来就麻烦曾老了。”

府医离开竹林时,观海正好往里走。他顿住脚步

“观心那丫头最近怎么样?”

观海也停下。

“曾老放心,观心一切都好。”

观海进竹林时,刚停不久的细雨又开始飘落。任兰嘉看到他后抬腿往楼阁走去。前几日还沾满血迹的地方,如今整洁如新。

“郡主。赵泰佑今晨毫无征兆从狱中被提出押往了菜市口处斩。而金吾卫和千牛卫提前在法场设了埋伏,当场活捉了不少劫法场的人。那赵泰佑也已经被处斩了。”

原定赵泰佑处斩的日子没有几日了,突然提前,只能说明昨夜行刺一事和赵泰佑必有关联。

“昨夜的是龙卫吗?”

观海昨夜只是远远看了那些刺客尸体一眼,如今尸体都在金吾卫手里。观海答:

“暂且不知。观心和金吾卫交手后,本暗中跟着王爷的人都撤回来了。要继续安排吗?”

“嗯。”

她只有他了,他如果出事,她要所有人给他陪葬。

观海自然也知道陈朝对任兰嘉意味着什么,这也是他昨夜第一时间就让人给内院传了话的原因。否则等她见到陈朝时才知道刺客的事,只怕就不会那么风轻云淡了。

摄政王遇刺,昔日安王次子的法场被劫。来人身手了得,即便是金吾卫和千牛卫联手,也死伤了不少人。这一切都让人不免猜测,这些人是不是都是躲了五年的安王派来的。安王不仅活得好好的,手上还有不少能人力士。

当年安王能杀进上京城,如今韬光养晦五年,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卷土重来。

上京城内一时间人心惶惶。

金吾卫大牢刑狱内,四处墙壁上高高悬挂起一排人,他们一身黑衣,都被卸了下巴。

火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被挂起的人皆一脸无惧。

咿呀!

刑狱大门被打开,发出刺耳的声音。

徐弘率先踏入刑狱,他身后跟着一队金吾卫,每个金吾卫手中拖着一个人,那些人耷拉着头,身体从地上拖拽而过,留下一道血痕。

进了刑狱后,那些人如同死狗一般被拋在地上,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而最后一人,穿着一身玄色金丝蟒袍,一步步踏进刑狱。站在拖拽留下的血痕中,抬眸扫视四壁上挂着人,眼神冰冷。

金吾卫拎了水,朝着地上的人泼去。水用了冰,寒冷刺骨。地上的人缩瑟了下,幽幽转醒。

金吾卫上前,抓住了他们的头,逼得他们不得不仰视看四周的人。有人扫视一圈,看到右边墙壁上的人时瞳孔紧缩了一下。

徐弘他的反应看在眼里。

“把挂在墙上那个人提下来。”

这一夜,金吾卫刑狱中灯火通明。待快天明时,几道身影才迈出刑狱。

自从刺杀后,青云就形影不离跟着自家主子。他在刑狱外候了一夜,才看到自家主子出来。

“主子。”

陈朝大步流星走来,看到青云停下。

“回府给我取换洗衣物。和王妃说,我晚膳回去。”

青云应下,然后目送自家主子离开。

金吾卫府衙内,徐弘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那些人怎么会是龙卫。禁军十六卫,我从不知还有龙卫。”

陈朝拿着帕子擦拭着手中血迹。

“我进宫一趟。”

他也不知道龙卫的存在,要想知道,只能问太后。

第32章

自摄政王深夜被刺杀的消息传出后,就有不少人借着探病送药的名义试图进长公主府试探,但都被凶神恶煞的侍卫拦在了门外。刚经历过主子被刺杀,此时两府侍卫的精神头比往常更紧绷。

唯二能进府的就是宫中还有任府派出的人。

宫中太后在听到陈朝遇刺后,一夜未眠。虽然派去的内侍回禀,陈朝只伤了左臂。但她不得亲眼所见,还是忧心。

在太后忧心之际,陈朝进宫了。太后顾不得什么仪态,提着裙角就冲向陈朝。

“有没有事,快让我瞧瞧。”

陈朝扶住急急冲来的太后,随后扫视了一圈宫殿中的宫女。

“你们先下去。”

宫女们垂头退下。

太后已经很多年没哭过了,上次哭还是当年出嫁时。但出家门的那一刻她就抹干了脸上的泪水。她知道自己往后不再是陈家女郎。在宫廷中,她不能露出一点软弱。所以,即便是叛乱之夜,她的夫君被杀,身边的内侍宫女被屠尽,她依然镇静自若拿着她父亲留给她的剑杀出一条血路。

可昨夜当她看到上京城空中的那一缕独属于他们姐弟之间的求救黄烟时,她眼眶中立马就涌上了泪。

在等待消息的时间里,她跪地祈祷神佛,不能让她阿弟出事。她欠他太多了。

她阿弟能文善武,从前所愿很简单,征战沙场有朝一日能接替父亲的元帅之印替父亲继续守卫边疆。可当皇城的赐婚圣旨到凉州时,他的所愿就是去上京城护阿姐在宫廷内站稳脚跟。再做一个纯臣匡扶社稷。

可一夜叛乱,朝廷局势瞬息万变。阿姐,尚且年幼的外甥。从此陈朝被架在了高位上不得喘息。

正是这位置,使得他从一个众家女郎追捧的郎君,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权王。也陷入无休止的权柄争夺,陷入时不时就遭遇刺杀的局面。

太后心疼陈朝,但她没有其他选择。

陈朝看到太后的模样,就知道她这两天大概都不得安眠。扶着太后坐好,陈朝坐到她身侧,

“阿姐不用忧心。我真的无事。”

太后不信,非要亲自看看伤口。

陈朝看着扒拉他衣襟的太后叹口气。

是不是女子都这样。

太后亲眼看到那不再渗血的纱布时,才松下绷在心里的那根弦。

陈朝来宫中是为了正事,他没有绕圈子直接问:

“阿姐知道龙卫吗?”

太后侧目,蹙眉:“什么龙卫?”

陈朝沉默了,太后这反应,一看便是对龙卫一无所知。昨日虽只言片语,但陈朝也猜了大概。这龙卫只怕就是帝王身旁的暗卫。效忠与帝王,但安王逼宫那夜,龙卫也叛主了。

从太后这想来是得不到什么消息了。陈朝摇摇头:

“没什么。”

太后亲眼见到陈朝安然无恙后,不再忧心,感官也慢慢恢复灵敏。陈朝就坐在她身侧,她深吸一口气,皱着眉头问。

“你伤口不是不流血了吗?这血腥味从何而来。”

在凉州军中长大,太后对血腥味极其敏感。

陈朝在刑狱呆了一夜,进宫前才换了青云取回来的换洗衣物,如今听到太后这么说,眉头紧锁。

“阿姐,备点水,我沐浴。”

太后挑眉:“你要沐浴怎么不回府里沐浴。”

陈朝很自然道:“她闻不得血腥味。”

新婚后,陈朝随着任兰嘉搬去长公主府的事太后自然也知道。她无所谓他们住哪里,只要两人好好的就成。如今亲耳听到陈朝体贴自己夫人,太后其实也有些讶然。

婚前,明明还对婚事一副无所谓,任谁都行的做派。

太后传来宫女,让他们备水。

陈朝沐浴出来时,已差不多到了午膳时间。明丰帝听到陈朝进宫,结束早课后便去了后宫。

青云一直在宫外等着,见到自家主子出来,急忙掀起了车帘。

除了宫中的太后,真心着急的还有任府的任老太太。

安宁长公主和任二爷双双离世后,上京城中就隐隐有谣言,说她孙女克双亲。如今才成婚,若陈朝再出点事,那定然会有人把安宁长公主和任二爷的事重新翻出,将难听的话扣在她孙女身上。

任老太太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刺杀消息传来的时候,任老太太第一反应就是亲自去长公主府一趟,但被任老太爷拦了下来。

无法。任老太太只能派任管家去了长公主府,好在任管家带回了好消息。人心虽安定了,但任府的大门可就不得清净了。

其他人进不去长公主府,就只能转向到任府探消息。任府虽想闭门,但总有些老交情的老友不好拒之门外。

任老太太索性装病,才得以清净。

自己不便出府,任老太太便派出了任兰昭,去长公主府瞧瞧任兰嘉如何。安王次子被斩,她也怕自己孙女又想起当年之事,徒生忧愁。

任兰昭到长公主府时,任兰嘉刚起。

任兰昭一路上探头探脑:“慧心,我就这么进去没事吗?二姐夫不在吗?二姐夫伤的如何了。”

慧心只笑不语。

任兰昭进屋时还有些踌躇,生怕撞到陈朝在屋子里。

她对魏棕一向不惧怕,否则当初也不会嚷嚷着要打上广阳侯府。但面对刚上位,没怎么相处过的二姐夫,任兰昭心里隐隐还是有些发怵的。

任兰嘉见任兰昭进屋后一副小心翼翼,眼神四处乱转的样子也觉着好笑。

“进来吧,屋子里就我一人。”

任兰昭这才大松一口气。

“问慧心,慧心也不说。我以为二姐夫也在呢。吓死了。二姐姐,二姐夫没事吧。”

任兰嘉笑着摇头:“放心吧。他没事。祖母是不是吓坏了。”

任兰昭点头:“昨日二姐姐虽让人报了信,但祖母还是担心,本想让大伯来一趟的。但被祖父拦下了。从昨日起,我们家门槛都快被踏破了,祖母没办法都开始装病。我母亲说,如果来给我提亲的人,也能这样络绎不绝,她就要给佛祖塑金身去。二姐姐,你说我母亲气不气人。”

任兰嘉被任兰昭逗笑了:“真有那一日,别说叔母了。我也给佛祖塑金身。”

见任兰嘉巧笑嫣然,任兰昭确信了,她二姐姐才没被吓到。还有精神逗弄她呢。

任兰昭翘着嘴:“二姐姐,你学坏了。你往常不这样的,定然是二姐夫带坏你了。”

任兰昭说这话时,还不忘回头朝门边看,这万一说二姐夫坏话,被他逮到了可就不好了。

任兰嘉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今日上门,任兰昭也不是空手来的。

“二姐姐,大伯母和母亲准备了许多药材让我带来。”

药匣在桌上摞了高高一摞。慧心把匣子一一打开,任兰嘉扫了一眼。确实都是些极好的药材。而这样的药材如今外院门厅已经快堆满了。都是各府派人送来的。人进不了府,但礼都留下了。平日不管是哪个派系的,在这种时候,表面人情功夫都做到位。

任兰嘉让慧心把任兰昭带来的药材收好。

“回去替我谢谢大伯母和叔母。江南的布庄恰好送了一批时兴的布料进府,你一会顺便带回去。”

任兰昭如今屋子里,都快被任兰嘉送的物件堆满了,任兰昭摇头:

“二姐姐,不用了。你留着吧。”

“为何?”

任兰嘉也有些惊讶,任兰昭这几年憋坏了。在任兰嘉回京后,有任兰嘉做幌子,终于可以肆意打扮了,非常热衷于买新衣裳和新首饰。

任兰昭朝任兰嘉挤弄了下眼睛:

“得留着给外甥女啊。大姐姐都快生了,但她爱吃酸的,大伯母和母亲都说只怕是个小郎君。可我喜欢女郎。二姐姐何时给我生个外甥女吧,到时候我就把二姐姐送我的这些首饰都送她。我还会给她再买许多好看的首饰。”

几日不见,任兰嘉没想到任兰昭都敢说这话了。她伸手捏住了任兰昭的脸颊。

“你知不知道羞。”

任兰昭把自己脸从任兰嘉手中救了出来,然后冲着任兰嘉吐吐舌头:“是二姐姐先拿我婚事打趣我的。我才不知道羞呢,外甥女,外甥女,我要外甥女。”

任兰昭的越嚷越大声,任兰嘉都来不及捂她嘴。

“什么外甥女?”

一道男声陡然响起。

任兰昭喊的正起劲,听到这声音后,喉咙直接一紧。她整个人僵硬住,缓缓回头,就看到她的二姐夫正站在

门边。

“嗝。”

任兰昭被吓到直接打了一个嗝。她面如死灰。

“二姐夫,你来啦……”

任兰昭看向任兰嘉,眼中满是救助之意。

任兰嘉莞尔一笑:

“夫君,你回来了。祖母不放心,让昭儿来看看。昭儿,如今时辰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让祖母不要担心。”

任兰昭如释重负,朝任兰嘉和陈朝行了个半礼。

“那二姐姐,二姐夫,我先回去了。”

说完。任兰昭就迈着小步步态优雅走出了屋子,刚踏出房门,她突然就如闪电一般转瞬就不见踪影,只能听到她的侍女在喊:

“姑娘,姑娘,你跑慢些,别摔倒了。”

屋子里的所有侍女,还有任兰嘉都笑了。陈朝唇角也隐隐带着笑意。

他向任兰嘉走来。

“你这三妹妹,真不像任家人。”

任兰嘉笑着回:“肆意些没什么不好。”

第33章

任兰昭走后,屋里的侍女也都极有眼色退下了。

任兰嘉让陈朝坐在软榻上,他昨夜一夜未归,也不知有没有好好涂药。她得瞧瞧他的伤口如何了。靠近他身边时,任兰嘉闻到了一股沁香,这香气不是她的,也不是府里用的任何一种香。

她解他腰扣的手一顿。

她垂着头给他宽衣,陈朝看不清她的神情。任由她动作,他又问了一遍方才没得到解答的问题。

“方才你三妹妹嚷着什么外甥女?”

任兰嘉已经将腰扣解开,白皙的手掌贴在他胸膛上正给他宽外衣。

她离他很近,他的眼帘下,就是她白色襦裙间的雪白山峰。

“没什么,三妹妹在同我猜大姐姐这胎是男是女呢。”

陈朝不信,衣袍滑落后,他露着健壮胸膛扣住她的腰,把她往自己的方向一揽。

他大刀阔斧而坐,她盈盈而立,两人四目相对,眼神交织。

“真的只是猜你大姐姐吗?”

任兰嘉想起方才任兰昭嚷着让她给她生外甥女的一幕,脸色渐渐涨红。

“快松开我,手上有伤呢,怎还这么不知轻重。”

陈朝深深看了她两眼,发现她都在躲避自己的视线。再看她脸色薄红,陈朝勾了勾唇角,松开了手。

任兰嘉重获了自由,垂眸查看他的伤势时顺便问了问门厅送的那些礼该如何处置。

这次入住长公主府,陈朝除了侍卫,伺候的下人就带了青云一个。而新上任的长公主府总管事六度拿不准主意,便问了慧心。

慧心来问任兰嘉的意思时,任兰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吴悠在,这些事完全不用她忧心。

“留下吧。把礼单都登记好交给青云。至于那些礼和药材捐到善堂去吧。”

“是。”

慧心得了令刚想退下,任兰嘉却拦住了她。

“夫君,这次送来的大多都是珍贵药材。善堂大多都是年纪尚小的孤儿,身子也都强健。这些药材他们也用不上那么多。要不就同抚恤金一起,送回凉州,给那些侍卫家中。侍卫们年岁不小,家中双亲只怕也年岁已高,正是用到的时候。”

陈朝一怔,他倒是没想到这些。

这些年,这些从凉州跟着他到上京城的旧部一如往昔,忠心耿耿。为他战,为他死。多年不得回家看望家人一次。

陈朝点头:“那就送凉州吧。”

任兰嘉察觉到了他的一瞬间怔然,她主动上前,抱住了他,一只手搭在他的后颈,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脸。

“我已经派人去请了归云寺的大师。今夜前大师们就会到了。大师会给他们诵经祈福超度,他们忠心为主而死,下世定能投一个好人家。至于他们的家人,抚恤金一事,我做主,添了一些。夫君也不用忧心。超度之后,我安排人将他们的尸身运回凉州,重归旧土。”

没成婚前,陈朝就知道她不理世事。身边一应事务都有人替她料理妥当不让她忧心。

而在他忙着审讯追查刺客时,她默默做了这么多,还思考的这么细致。

陈朝把头埋进她怀里。

“我有些累了,陪我睡会?”

任兰嘉微微点头。

“夫君先上榻,我嘱咐慧心一件事。”

陈朝起身,往床榻走去。任兰嘉唇角含笑,但出口的语调格外冰冷。

“把衣裳拿下去,查清楚衣裳上的香是从何来的。”

从陈朝身上褪下的衣裳此时随意堆在软榻上。慧心弯腰,把所有衣裳拢进怀里。然后带着侍女们退下了。

屋门阖上,屋里只有轻巧的脚步声。任兰嘉褪去外袍,上榻,将幔帐放下后贴着他的身侧躺下。

两人彼此沉默着躺了一会,说是要上榻休憩的人却搂着她摆弄着她的长发。

他心中有事。

“夫君,怎么了?刺客一事查的不顺吗?”

陈朝侧头,任兰嘉趴在他的肩头双目关切看着他。他想起了任兰嘉的身份。

“你知道龙卫吗?”

任兰嘉唇角一勾,看来昨日劫法场那些人还真是龙卫。任兰嘉微微一笑,对着陈朝:“知道啊。”

本慵懒躺在床榻上的人眼神骤变,他本想着安宁长公主本是皇室,知道一些龙卫的事,说不准会说与自己女儿听。所以才试探一问,没想到,他的夫人真的知道龙卫。

任兰嘉能感受到自己头下枕着的手臂骤然紧绷。

“我母亲建府时,皇祖父给了她一队侍卫。其中侍卫首领便是龙卫。但他在我幼时得了急病,已经去了。我如今的侍卫首领观海,便是他教导出来的。夫君若想知道龙卫的事,他也许知道一二。我让人传他来。”

任兰嘉作势就要起身,被陈朝扣住腰肢。

“无事,迟些再问也无妨,先睡吧。”

陈朝说迟些问,任兰嘉自然也就顺从了他的意。

两人相拥在一起,慢慢地,两人都阖上了眼,呼吸绵长。

陈朝睡醒时。她已不在身侧,外头天已经黑了,屋内只有一盏昏黄的灯。

他穿衣下榻。屋外侍女见到他急忙行礼。

“王妃呢。”

侍女欠身回道:“归云寺的大师们来了。王妃去外院了。”

死去的侍卫们的尸身停在了前院的侍卫所,还未到,陈朝就听到了悠扬的佛音。佛音如清泉流淌,只是听着就让人莫名心静。

棺椁停在侍卫所大院中,身穿袈裟的大师围着棺椁而坐。

而陈朝想找的那个人正在角落里,她的面前站着一个年级尚小的小和尚,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的面上满是柔光。

陈朝跨步走过去,她看到他,弯了弯眼眸。

“夫君,你睡醒啦?”

悟心此番是跟着主持们一同下山的。他长这么大,还未曾下过山。随主持下山这种事,往常都是师兄师叔们的事。但主持说,这次要去住在后山多年的兰嘉施主家中。因为他和兰嘉施主相熟,才带他。

到了他才知道,原来兰嘉施主是这么尊贵的人。但不知怎么不去皇家供奉的皇家寺庙,反倒去了他们云留山。

兰嘉施主虽回了京,但对他还是一样亲切。

眼下听任兰嘉喊夫君,悟心才后知后觉。兰嘉施主已经成婚了。

悟心也想看看兰嘉施主的夫君是什么样的人,转身一看,却愣住了。

这人他见过,他来过归云寺。

陈朝走到任兰嘉身边,揽住她的腰。

“怎么没有叫醒我。自己就来了。”

“你睡得沉,便没叫你了。大师们已经开始诵经了。对了,夫君。这是归云寺的小师父,悟心。”

陈朝把视线落在身量小小的人身上。看着和明丰帝差不多的年纪。

悟心双掌合拢:“施主。”

伴着佛音,长公主府的侍卫和摄政王府的侍卫只要没有上值的都来了。他们全程缄默,神情严肃给逝者上香。

一向热闹的侍卫所,如今只有庄严和肃穆。

“悟心,要不要吃糕点?”

素念看着院中的景象,有些不忍。她想着悟心还小,带他走远点。

悟心怯怯摇头:“谢过素

念施主,但是不行。我得留下帮主持他们。”

任兰嘉看向身侧的高大男人,他已经沉默了许久。她牵住他的手,他垂眸看他。她微微一笑。

慧心取来了任兰嘉往日抄录的佛经,佛经在火盆中点燃,不需多时就化为灰烬,火焰越燃越高,所有人眼中都倒影着那一丛火。

陈朝的心慢慢静了下来,他捏了捏手中的软嫩小手。

“我去书房。一会我寻观海问几句话。”

任兰嘉颔首:“好,我已经同观海说过了。”

陈朝走过,任兰嘉也没有久留,散着步回院,素念被留在前院看顾归云寺的师父们,慧心跟在任兰嘉身侧。其余侍女远远跟着。

闲庭漫步间,任兰嘉漫不经心问道:“如何,查出那香是何处来的了吗?”

慧心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幽香漫出。

“王爷昨日离府后便去了金吾卫,天亮时分才出金吾卫,径直去了宫中。在宫中呆到午膳后便回府了。奴婢查过王爷衣裳上的香,是宫中御用的。王爷应该是在宫中熏过衣。”

任兰嘉接过慧心手中的小盒子,在鼻尖晃了晃。

香气淡雅,悠长。是个好物件。

“宫中何消息?”

慧心垂头回:“王爷只去过太后宫中。”

任兰嘉把玩着盒子,轻轻点头。

“知道了,回吧。”

深夜时分,一道高大的身影从书房内迈出。待他走远,书房隔壁的门打开,里面的人走出进了书房。

“如何?方才他说的那些你都听清了。”

陈朝立在书房内,听到来人脚步悠然转身。

进门的正是在隔壁呆了多时的徐弘,他一脸正色回道:“他不简单,回问题时滴水不漏。看似将他所知龙卫之事尽数托出。但对我们而言,并无用处。”

“教导他的龙卫应当十分谨慎,没有和他说过太多,否则这些年,帝王身旁还有龙卫一事早就传出了。”

徐弘想想也是:“我还是继续审讯狱中的那些人吧。”

陈朝点头。

徐弘出府时,还多看了几眼守在府门外的长公主府侍卫。个个身姿挺拔,眼神如炬。

当初他看的没错,这些侍卫都不简单。

刺杀一事后,徐弘忙碌至今还未合过眼。

深夜上京城,寂寥无声。

“咔。”

一声瓦片断裂的声音十分明显,徐弘本还有些困顿如今瞬间清醒,眼神如猎豹般瞬间锁定了发出声音的位置。

黑夜中,一道黑色人影就这么堂而皇之立在屋檐之上,居高临下凝视着他。

徐弘出门只带了两个亲卫,亲卫从后腰抽出了刀。

很快,屋檐上的人动了,他直直冲着徐弘的方向而来。他的动作轻盈,速度极快,瞬息间就冲到了三人马前。还不等徐弘的亲卫反应,两人的马就哀鸣一声,立起身子,将二人从马上甩下。

侍卫在地上滚作一团,而来人也抓住了这个瞬间,拔剑就刺向徐弘。

徐弘目光一冷,提剑一挡。

二人交战在一起,黑夜中,徐弘只能看到对方的一双眼眸,黑的发亮。

过了几招,徐弘就发觉不对。

这是龙卫的招式。果然还是他们。

徐弘一恍神的功夫,对面的人破了他的招式,剑朝着他的心口就来。徐弘瞳孔一震,偏身躲过。

对面的人动作太快,徐弘虽躲过了直刺心口的致命一击,但他的衣襟被划开,胸膛被冰冷划过,一阵刺痛。

此时,两个亲卫也已起身,提刀就砍向刺客。

挡开亲卫的两刀,刺客也不恋战。迅速后退,随即隐入黑夜中。

亲卫要追,却听到身后重物轰然倒地的声音,他们回头看。徐弘已倒在地上。

“主子。”

两人急急冲了过去,托起徐弘的头,垂眼一看,徐弘破开的衣襟里流出浓黑的血。

两人脸色骤变:“有毒。”

第34章

已过子时,值夜的侍女见远处青云行色匆匆走来。二人对视一眼,年纪稍大些的侍女迎上去。

“青云,这么迟了怎么还不歇着。”

青云面色焦急。

“露云姐姐,我有急事找王爷。”

青云说着作势就要绕过侍女。

侍女果断伸手拦住他。

“不行,这会不能去。”

青云不解:“我真的有急事去找王爷,露云姐姐,你就让我过去吧。”

侍女瞧青云那样是真有急事,但里头此时也是真不能打扰啊。

侍女咬咬牙,跺跺脚。

“行吧,你同我来,脚步轻些。”

青云跟在侍女身后,走近正房,就听到了从屋里传出的声音。青云瞬间面红耳赤。

侍女推搡了青云一把:“你去敲门吧。”

大婚后,青云虽然没有值过夜,但也知道屋里这会正在做什么。他摇摇头。

“露云姐姐,我还是等一会吧。”

侍女横他一眼:“你不是有急事吗?”

青云讪笑两声:“再等一会也无妨。”

良久,屋子里才歇了声。青云在外头早已开始仰头看天了。侍女们已经习惯了,看青云那副模样二人齐齐捂嘴笑他。

侍女熟练去打热水,热帕子。

屋子里传出铃声,二人端着铜盆打算进门。进门前,侍女还回头看青云。

“青云,你不进去吗。”

青云摇头,王妃在里头,他怎么好进去。只怕进去后,他今夜就小命不保。

“露云姐姐替我和王爷说一声。”

侍女笑他,随后进屋。

屋子里床榻上幔帐落下,只能看到隐隐的人影,却看不真切人。

“把热水放下,出去吧。”

这是不用她们伺候的意思。

陈朝俯身在那白皙柔美的背脊上落下一个个吻,身下的人缩瑟了下,侧着头,无力道:“痒。不要了。”

陈朝没有抬头,细密的吻从背脊到香肩,白颈再到她泛着水光的眼角。刚想吻上她那殷红微微发肿的红唇时,外间传来了侍女忐忑的声音。

“王爷,青云来了,说有急事找您。”

身下的人听到这话如得特赦一般,本趴俯在榻上,此时也有力气正过身子推搡他。

“青云从没有这个时辰来过,大概真有什么急事。你快去瞧瞧。”

陈朝哪能看不出她的把戏,俯身就堵住了她的嫣红双唇,把她的咽呜声都堵住了。

唇齿交融,平时也就罢了,如今侍女们还在外头他也如此,任兰嘉抵不过他的力气,气急了便伸手到他腰间掐了他一把。

“嘶。”

男人倒吸一口冷气,但到底还是放过了她。

看她气鼓鼓的模样,陈朝揉了揉她的脑袋。坐起身子,掀开了幔帐。

“伺候王妃漱洗。”

“是。”

待陈朝离开床榻,侍女们双双上前,一个去床榻上扶任兰嘉,一个热帕子。随后温热的帕子就贴在任兰嘉脸上。

侍女们伺候任兰嘉的动作娴熟,但任兰嘉身上的那些痕迹不管看多少次,都容易让人脸红。

陈朝在一侧穿衣,都能感受到床榻上看来的幽怨眼神。侍女们正在伺候她穿寝衣。

陈朝穿好里衣,随意披了件外衫开门。

青云就站在外头。不等他询问就急道:

“主子,徐将军也遇刺了。刺客剑上有毒,如今徐将军已经昏迷了。”

开门时还一副餍足之色的人面色瞬间阴沉。

“拿我令牌,去宫中请太医。”

说完,陈朝折返回房间,任兰嘉还慵懒靠在侍女身上。陈朝走到榻前,侍女们识相让开了位置。

“让府医随我走一趟。”

本迷糊闭着眼睛的人睁开双眸,面上还带着红晕。

“出什么事了。”

“徐弘遇刺中毒了。”

言简意赅,任兰嘉也坐直了身子。

“我让慧心去请。”

陈朝点头,他走到屏风后更衣,任兰嘉面上也无慵懒姿态,神情严肃。

赵泰佑已死,为何还有人对徐弘出手。前任金吾卫大将军在位置上坐了五年都安然无恙。如今徐弘刚上位就遭此毒手。任兰嘉对政事,权势都没有兴趣。但偏偏陈朝卷在这漩涡之中。而徐弘,对他而言是很重要的棋子。

虽然被折腾到浑身乏力,但任兰嘉却没有了睡意。

快天明时,陪同府医一起去将军府的观海回来了。慧心伺候任兰嘉穿衣,然后随她一道去偏厅见观海和府医。

观海眼观鼻鼻观心泰然自若站着,坐在椅子上的府医却垂着头看手。不知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折腾了一夜未睡。他看着甚是疲惫。

一夜未睡,本就酸乏的身子都变得酸胀了。任兰嘉半坐到椅子上,空出身后位置让慧心给她揉揉。

慧心揉捏的手法极好,任兰嘉舒适到眯起眼眸。同时她也不忘问:

“曾老这是怎么了,怎么都不看我。是去将军府出诊出什么事了吗?”

一向倔强的老头抬起头看向观海难得露出求助的眼神,观海侧过身子不看他。

久久得不到回应,任兰嘉睁开双眸。任兰嘉也不再问,只是端过身旁茶案上的的茶盏浅酌了一口,

茶香弥漫在四周,明明没人说话,但气氛莫名压抑。府医咽了一口口水,闭了闭眼索性破罐子破摔说道:“那毒能解,只不过还没解。”

说来说去,还是没说到重点。观海接过府医的话头:“我们到时,太医已经到了。几个太医把脉后都不知何毒无从下手。我们虽知是何毒,也能解,但怕这么快就解惹人怀疑。便借口查典籍先回来了。”

说到这,任兰嘉还是不知道徐弘中的是何毒,她也有些不耐:“所以到底是何毒。”

府医面如死灰,吐出三字:“七日魂。”

听到这三个字,本在给任兰嘉揉捏后腰的慧心都动作一顿。

府医不敢看任兰嘉的反应。却能听到她的呢喃。

“七日魂,呵。真好,七日魂。”

“曾老。”

府医突然听到任兰嘉唤他。

“回去歇着吧。明日把解药送到将军府去。”

“是。”

府医应下,都快走到门边时府医突然回头。

“郡主,观心那丫头许是一时糊涂……”

任兰嘉抬头,犀利的眼神止住了他的话茬。观海也朝他摇了摇头。

府医离开的背影都有些佝偻。

任兰嘉习惯性去摸手腕,却发现昨夜睡前将佛珠取下,出来时没有戴上。

“观心呢。”

“已经派人去请了。”

观海答。

观心老老实实那自然是请,如果反抗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当观海看到在被人押送进门的观心时,问:“为什么。”

观心一脸坦然答:“他伤我。我只是以牙还牙罢了。”

*

徐弘遇刺的事只有少数人知道,而深夜请太医一事也只是称其旧伤复发疼痛难忍。借此也光明正大告了早朝。

魏棕和徐弘虽相识不久,但同为武将,徐弘颇对他的脾气。在下朝时,他拦住了陈朝。

“徐弘是什么旧伤。”

陈朝淡淡撇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魏棕挑眉:“二妹夫。他与你是同乡旧识,他又是你一手提到金吾卫将军位置的。这上京城,除了你,还有谁能更了解。”

陈朝冷漠回道:“太医。”

魏棕被哽住,这话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确实是太医。魏棕本意是想问清楚病症,他好对症去送礼。陈朝这是问不出什么了,他放弃。但他还有另一事要说。

“二妹夫,虽然你不地道。但我这个做大姐夫的要提点提点你,过几日可就是老太爷寿辰了。别忘了备礼。老太爷不喜欢那些珍贵古玩字画。他喜欢古籍。”

魏棕挑着眉,一口一个二妹夫。

陈朝无视他,拔腿就走。徒留魏棕在原地,魏棕虽然敢私下调侃陈朝两句,但要是在这大庭广众,众臣面前叫陈朝一句二妹夫。他相信,明天自己就会被扒光挂在城门上。

下朝后,翻看了下明丰帝的课业,陈朝没有在宫中久留。去将军府,徐弘依然昏迷,躺在塌上眉头紧锁着,像是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中。太医们依然束手无策,但都说徐弘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陈朝再回府已经是傍晚了,见侍女们走路轻手轻脚便猜到屋里人大概还睡着。

走进屋里,床榻上的人窝在床榻内侧背对着他蜷缩成一团。

陈朝去了净室。净室浴桶里侍女们已放了热水,水化成蒸汽弥漫在净室内。

净室内温度升高,一些味道也更明显,陈朝隐约闻到了血腥味。可净室内如寻常一般,陈朝环视四周,在放衣裳的屏风驾后的角落里寻到了一方手帕。

他弯腰捡起,手帕的一角绣着一座小小的山,以白娟做底为云,山尖在云间隐约可见。

这是任兰嘉惯用的帕子。

展开帕子,陈朝被帕子一角的猩红血迹吸住了眼神。他捏住帕子,转身推开净室大门。

脚步再急,在踏进屋子时,他还是放轻了脚步。

再将锦被掀开时,本蜷缩在一起的人似是感觉到了他的气息,顺着就攀了过来,搂住了他的一只手。把自己也完完整整露在他面前。

陈朝的眼神从她头顶,双手,双足扫过。她露在外头的肌肤都白玉无瑕,完好如初。

那方带血的帕子还塞在他的怀中,陈朝伸手去解她的衣襟。

衣襟解开,露出里头大片的莹白。那双紧闭着的双眸此时也睁开了,她的呼吸沉重,满眼不敢置信。

“夫君,现在是白日。”

对上那眼神,陈朝就知道她大概以为他是个不分日夜的衣冠禽兽。

陈朝解她衣襟时,没有多想。他受伤时她也堂而皇之解过他衣衫。

还没等他解释,躺着的人就把衣襟一拢,紧紧抓在手中。然后坐起身子。

“夫君,身体为重。你还伤着呢。”

陈朝:“……”

第35章

用过晚膳,任兰嘉身上那一身衣衫最终还是被扒个干干净净,但她夫君今日莫名奇怪,也不灭灯,也不落幔帐,在光下她羞到全身赤红。

陈朝最后虽没明白那帕子上的血迹是何处沾染的,但这夜他得了别样的乐趣。

天还未亮,陈朝便起身准备上朝,锦被中的人还深睡着,不知是梦到了什么,皱着眉头。陈朝伸手,抚上她的眉心,她似是察觉到了,在他手心蹭了蹭。

平日里,他的夫人总是娴静温婉的。新婚后,他忙于朝政,还未好好陪过她,但她也从不怨怼。但每次在榻上,她深睡之际,她便透出对他的浓浓眷恋和依赖,睡在他怀里时,她的眉心总是舒展的,但留她一人,总是像陷入了什么深深梦魇一般。

等她眉心重新舒展,陈朝才抽回手,俯身在她的额间落在一吻,然后将她藕白的手塞入了锦被后方才起身更衣。

刚下早朝,内侍来传,说府中王妃传话让他有空回府一趟。听着虽然不急,但陈朝还是连上书房都未去,与太傅聊了几句后便出宫了。

回到府上时,任兰嘉正在用早膳,叫他这么快回府还面露惊讶。陈朝走到她身侧坐下,看了眼桌上的膳食,极为简单。

“怎么只吃这么些?”

任兰嘉正喝粥呢,闻言放下手中的玉勺。

“我一个人,能吃下多少。不是传话等夫君有空再回府吗?怎这会就回了。夫君要不要再陪我用些早膳。”

陈朝点头:“不用准备荤食。”

素念得了令便退下了。

除了新婚头三日,今日还是陈朝第一回陪任兰嘉用早膳。有他在,时不时就给她夹菜,任兰嘉用的比往日多了不少。

早膳后,任兰嘉传了个女子进来,她衣着素朴,头上没有一件饰物。瞧着比府里侍女都要质朴。女子进门朝就跪下了,人虽跪下了,但腰背依旧绷得笔直,一看便知堂下女子是个刚直的。

“夫君,这是曾老身旁的医女,徐将军的毒,曾老已有了头绪,但是曾老说此毒非一日可解,需有人在徐将军身侧日日看顾。他年岁大了,身子吃不消。便想着让他身侧的医女去。我也不好做主,便想着让夫君你先见见。”

徐弘中毒已有两日,太医院至今没能拿出一个方子。那日问任兰嘉要府医,只是觉着他治外伤极有成效,他手臂的剑伤便好的极快。他没将解毒一事寄托在府医身上。

陈朝打量着堂下跪着的人,她垂着脸,陈朝看不真切她的面容。

“抬起头来。”

堂下的女子抬头,面前并无笑意,一脸淡漠。仿佛此事与其无关。

陈朝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那就把她放在徐弘身边吧。”

任兰嘉笑笑:“嗯,夫君也放心,她是曾老在乡下收养的哑女。能听,但是不会说话。也不用担心别人从她那打听徐将军的消息。”

哑女?

那便最好,徐弘身居金吾卫大将军一职,身边人最要紧的就是把嘴闭紧了。如此,也省的再敲打一番了。

曾老已经先行去了将军府,任兰嘉也知道陈朝必定是要亲自去瞧瞧的:“夫君去吧,我等你回来用晚膳。”

陈朝走时带走了任兰嘉给徐弘安排的医女,观海一直守在院外,见陈朝走远方才入院。

“郡主,将观心安置在将军府,我总有些不放心。”

任兰嘉知道观海担忧的是什么:“怎么,你怕她趁机杀了徐弘。放心吧,她那夜只是去发泄下。她真想杀了徐弘,剑上凃的就不是七日魂了。”

观海此番进院也不全是为了观心一事:

“吴悠和观南被人接走了。”

任兰嘉挑眉:“哦~消息传出去这些时日。终于来了正主了。”

这些时日,上京城中都被刺客一事还有劫法场一案吸去了所有注意力,金吾卫,城防军,各处都在搜查城中可疑之人。无人知道这些时日上京城外城郊一处隐蔽民居中的血雨腥风。

“人别跟丢了。”

“郡主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