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芸芸刚想问情况,听到“肖老爷”三个字,不由笑了。
众人话未说完,道路尽头突然烟尘大作。朱翊锦的仪仗飞驰而来。朱翊锦并没有来,但派来了王府的长史。
这个长史的锦袍上还沾着露水:“肖平何在?快接喜报!”
他身后转出个红衣差役,铜锣敲得震天响:“捷报——吉水县肖平老爷高中江西省乡试第一名解元!”
晒谷场瞬间沸腾。
帅嘉谟老泪纵横,颤抖着点燃了长长的鞭炮。
阿丰把早就备好的彩纸抛向空中,粉丝做的流苏在阳光下如金雨纷飞。
暮色四合时,庆功宴已摆满晒谷场。从府衙又赶回来的肖平被灌得两颊飞红,却仍不忘将知府奖励的银子和文房四宝交给曾芸芸。
月光下,两人相视一笑。
夜深人静,曾芸芸帮醉酒的肖平取下儒巾。他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将报喜人送来的金花贴在曾芸芸手腕的平安绳上:“芸芸,等来年春闱”
窗外,新收的稻谷在月光下泛着温柔的金色。水车声里,又一年秋天要过去了。
辚辚车轮声中,冬去春来,官道两侧的积雪开始消融,露出底下嫩绿的草芽。
曾芸芸和肖平乘坐的马车转过山坳时,惊起了只早归的云雀,翅膀掠过的地方,落下几粒去年的稻谷。
正月十八的运河码头,漕船桅杆如林。
登船时,曾芸芸特意选了靠右舷的舱房。透过雕花窗棂,能看见运河上来往的漕船吃水线——有几艘明明载着“粮”字旗,船身却轻得反常。
她微微叹息,这大明,需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因为有朱翊锦的关照,京城之中备考的日子并不难。唯一烦躁的,就是爱丽娜经常来串门。她和朱翊锦的婚期已定,但并不避讳什么,还是整天和朱翊锦混在一起。
爱丽娜已经征得了父母甚至国王的同意,以后将长居大明。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份将多一个,就是洛王的侧妃。
不知不觉,京城的槐树抽出新芽,并且渐渐茁大,不知不觉,会试完成了考试、放榜。虽然掀起了波澜,但曾芸芸始终镇定。
这天肖平翻来覆去,睡得并不算很好。凌晨起来,精神不太好,只能喝了参汤提神。
曾芸芸知道这个年轻的会试会元,此刻的心情,有紧张,也有激动
天色微明,宫阙显得愈发庄严。
肖平与众多贡士鱼贯而入。
无论见到哪个贡士,大家都对他拱手行礼。
很多人私下里道:“这个如此年轻的少年,就是会元。此前,他已经是解元。若是殿试再夺魁,就是连中三元!”
“十六岁连中三元,史所未有!”
“但听说他是凭真才实学考至今天的!”
“想考中状元,还是很难的,最低我不答应!”
肖平感受着众人的目光,越过了把守城门的金吾卫,在鸿胪寺官员的高声指引下,站在了队列最前面。
年轻的皇帝下巴已经微微冒出了胡须,他笑着问身后的首辅张居正:“这就是曾姑娘的状元郎?”
张居正不敢应声。殿试还没进行,怎么就是状元郎了?
皇帝却毫不做作:“曾姑娘有大功于社稷,朕自然要成就一番佳话。而且这肖平也是有本事的,未来也会为朕所用!”
三日后。
太和殿前的铜鹤在晨光中展翅欲飞。
曾芸芸身着自己的五品官袍,站在宫中官员的队列里,格外引人瞩目。
隔着丹陛下的御道,她看见肖平挺拔的身影在。
“宣——新科进士觐见!”
鸿胪寺官员的唱名声穿透云霄。三百名进士整齐地踏上汉白玉台阶,脚步声在殿前广场上回荡。
当晚退朝后,肖平胸前的白鹭补子已经换成了一只活灵活现的獬豸——那是六科给事中的官服纹样。
肖平笑道:“娘子,以后你我同在户部为官,还望多多关照!”
曾芸芸点点头,忽然道:“新村的稻子该抽穗了。”
夜风拂过,带来御河两岸盛放的芍药香气。在更远的地方,第一声夏蝉已经悄悄苏醒,等待着破土而出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