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就由我来说吧。”
坐在末席的一个人突然说道。
他笑着看了一眼叶琳,眼中带着同病相怜。
为了显示出自己的诚意,此人还将易容解除,变回原本的样貌。
一位头发半百,被剁去半只耳朵,满面沧桑的老人。
“我叫方一峰,这里的小辈大约还有认识我的。”
温良打了打扇子,搭腔说:“您的通缉令如今还排在百闻楼的公告栏第一页呢,那赏金,又有灵石又有地又有功法的,足以建起一个中流宗门了。”
“毕竟我得罪的是一位仙尊。”
叶琳:“哟,你们现在流行把没塑仙体的修士叫仙尊?”
“仙界独立已久,如今飞升越加困难,于我等普通修士而言,他们确实像仙人一样。不过比之前辈,他们仍旧是凡胎。”
方一峰笑了笑,越发放得开。
“我本是云霏仙尊的弟子,资质驽钝,幸而师尊不弃,愿意让我常侍奉其左右。”
云霏仙尊是一位女子,早年创立云间楼,后嫁于旭升仙尊,一百年前骤亡。
“在还活着的人里面,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师尊。”
他眼睛里闪烁着莫名的光。
“师尊心性单纯,又寡居多年,被那旭升甜言蜜语所惑,将云间楼并入大日教,自己也委身于他。”
“然而她所嫁非人,只是个沽名钓誉,骄奢淫逸,奸诈狠毒的伪君子。”
旭升仙尊在一众大乘期里都算老资历,无论是本人,还是他名下的大日教,都名声不小。
观众席里就有他的徒孙。
其徒孙一听这话就炸了,张口就要骂人,却一个字也没有传到这边来。
方一峰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我亲眼看到旭日与副教主的妻子厮混,又偷听到他跟副教主夫妻的谈话,得知他们想要暗害师尊,彻底吞下云间楼。”
温良将扇子合起,又笑了:“您是说,旭升仙尊认为云间楼比一位大乘期的帮手更有价值吗?”
方一峰一哽,过了会儿才说:“我说过师尊心性单纯,她是真心爱着旭升仙尊装出来的样子,定然不能接受他的真面目。”
“事实上,在事发之前,师尊与旭升已经大吵过数次,还动过两次手,均以师尊胜出而收尾。”
“旭升因此难堪非常,也不想一直被她管着,才想设计杀了师尊。”
这倒说得通了。
温良点了点头:“所以您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又想忏悔些什么呢?”
“我想忏悔自己没有及时告知师尊真相,导致她仙逝。”
方一峰说着,面露悔恨之色:“我当时觉得,比起自己,师尊肯定会更相信枕边人。我想掌握更多证据再去师尊面前揭发,结果中途被人发现。”
“旭升仙尊削掉了我的耳朵,将我打伤关进地牢里折磨。待我逃出时,师尊已经仙逝,而他把一切都嫁祸给我,让世人以为我是个欺师灭祖的贼人。”
他越说越愤恨,打算接着输出一些观点,却被叶琳打断。
叶琳:“有请下一位客人忏悔。”
下一位是林芜。
林芜也讲了自己的故事。
由于这里有好几位当事人,她的修饰不算过分,只是内容比较片面。
她说:“我是想活着的,但仍旧要为自己利用那些在乎我的人忏悔。”
忏悔但不后悔。
桌上其他人的忏悔内容大同小异。
无非是做了错事,但逼不得已。
到肖羽和叶琰歌的时候,画风就有些变了。
因为肖羽居然说了真心话。
他说:“我要为我过去对妻子做的一些事情忏悔。”
这些事情包括他没有在叶琰歌被家里人为难的时候出头,他在外面与其他女子过分亲密,他在她面前隐瞒自己做过的事情等等。
经过赘婿培训和婚后的一些事情,他终于意识到,叶琰歌过去遭受的待遇是多么令人压抑。
也意识到叶琰歌对此产生了很大的怨气。
更意识到,叶琰歌快要不需要他了。
他得挽回这段感情。
叶琰歌看起来十分感动,紧接着也忏悔起来,但内容居然跟他差不多。
小夫妻互相握着手,颇有种情比金坚的感觉。
桌上其他人:“……”
接下来轮到温良。
温良:“实话说,我需要忏悔的事情,说上三天三夜也未必说得完。那我就长话短说,总结一下:我为我爱装年轻人,爱探究别人秘密感到忏悔。”
夜狩白了他一眼,说:“魔道修士,凭心而为,从不悔改,也无需忏悔。”
“好!”
叶琳鼓了故掌。
霍灵也跟着鼓掌。
一众人被她们的掌声整沉默的时刻,花朝月动了。
她拿起桌上的蜡烛,走到叶琳的身后,在一些人惊恐的目光中,点燃花墙上的一朵玫瑰。
火焰非常奇特,瞬间蔓延开,将整个花墙都燃烧殆尽。
却没有伤害到那些镶嵌在其中的人。
这些人堆叠地掉到地上,狼狈地爬起身,正对上众人诡异的目光。
他们尴尬得不行,欲要说点什么缓解气氛,就有人发现那些人不是在看自己,转动僵硬的脖子回头。
在他们身后的,是一面跟花墙差不多大的镜子。镜子被分割成多块,每一块都照出不同的人。
这些都是在忏悔环节中被提到的人。
有仇人,也有愧疚的对象。
他们看着花墙和花墙上的屁股,听完了故人的“忏悔”,此刻的表情都非常精彩,有的人恨不得冲进来打人。
不,有人真的冲了进来。
紧接着,大量的人通过镜子,从千里之外来到城堡内。
现场没有直接陷入混乱,是因为叶琳还在这里。
叶琳放下喝完的茶杯,站起来宣告下午茶时间结束。
桌椅等摆设融入地面,整座城堡像是竖着撕开的盒子一样向四面倒下去,阁楼上的大钟挂在天上充当月亮。
四周不是花香馥郁的花园迷宫,而是铜墙铁壁围成了一条又一条的巷道。
道上摆着各类展示台。
展示台上是常规意义的宝物,法器,丹药,符箓,功法。
外表方正的守卫或驻守或巡逻。
接近人形的各类器灵游走在其中,偶尔出现在人的视线中。
“欢迎来到真正的博古城。”叶琳对所有人说道,“这里摆放的都是我当年开宗立派时收集而来的,诸君可以凭本事自取。”
“啊?”
霍灵发出疑惑的声音。
她以为之前就在博古城里面,原来不是吗?
叶琳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童话是给你这样的小孩子的,没有童心的大人必须面对残酷的世界。”
霍灵:“哦哦。”
叶琳又摸了一把她柔软的头发,转头对其他人说:“我要跟家里的这位后辈叙叙旧,诸位无论是寻仇还是寻宝,都请便。”
大家非常知趣地离开。
连花朝月也扒了身上的女仆装,露出地下的黑衣,扭头就冲进城中。
霍灵:“祖母?”
“哎,让祖母亲亲!”
叶琳抱着小姑娘亲了好几口,才把人放开。
周围的环境又发生了变化,眼前是木质的地板,铺着毛毯的沙发,温暖的壁炉,还有一台魔法电视机。
跟霍灵印象中的家非常相似,仅有细节上的不同。
两人坐在沙发上,电视上播放着博古城各处的情况:有人在对峙,更多的是在厮杀。
真正的博古城禁制更
为可怕,所有人的修为都被封存,身体强度也退回了凡人水平,只能像凡人武者那样搏斗着。
霍灵看到了方一峰和旭升仙尊边打边嘴斗,拼凑出当年的真相。
方一峰确实偷听到了旭升仙尊和副教主的密谋。
但他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云霏仙尊,并不是因为还没有掌握证据,而是因为旭升仙尊最开始只是打算废除云霏仙尊的修为。
他爱慕自己师尊多年,眼见着她嫁了一次又一次,嫁的每一个男人都比自己优秀万分(指外貌和能力),一直被嫉妒和自卑的情绪侵蚀,时常阴暗地希望她跌落神坛。
所以那时的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主动跟旭升仙尊表示自己可以帮忙,条件是将废掉修为的云霏仙尊交给他囚禁。
作为陪云霏仙尊最久的弟子,他确实是最好的人选。
两个败类一拍即合,很快就完成了阴谋。
然后旭升仙尊担心方一峰反水或是云霏仙尊重新恢复修为,当场杀了中毒的妻子,并削掉了方一峰的耳朵,说是惩罚他听了不该听的事情。
接着,就是世人皆知的追杀和通缉。
除了他们的狗血故事之外,霍灵还听到了“分赃时合谋干掉同伴结果反水”“夺走弟子功法声称自己所创”“冒认救命恩情把人当牛马使”等故事。
这些人打起来都跟不要命一样,白刀子进红刀子,血喷到宝贝身上也不在意。
那些没进行忏悔的人倒是认真地寻宝起来,结果不是被NPC耍,就是跟同伴勾心斗角起来。
也是好戏连连。
“成年人的世界,果然肮脏啊。”霍灵感叹。
“是啊。”
叶琳顺着她的头发,幽幽地说:“所以我才会被抛弃到这里,万年不得出,只能偶尔跟这些客人玩玩。”
霍灵:“所以您是祖母过去的一部分?”
她不算惊讶。
因为从一开始,她就觉得这个祖母有些陌生,不敢相认。
不仅是外貌上的陌生,也感觉对方性格有些古怪,像是在故意模仿祖母的性格。
而且对方一开始并不认识自己。
“对啊,我是被否认被憎恨被厌弃的那一部分。”
“我既是她的恶,也是她的善,是她爱恨的枷锁,是她起舞时的镣铐。”
“我是她最初的人性。”
在摆脱宗门繁杂的事务之后,叶琳没有陷入世人的声讨,而是思考起如何更进一步。
圣人斩三尸成圣,她也想试试。
她自行定义了束缚自己的一部分,然后将其斩离。
她成功了,也失败了。
成功更进一步,却没有证道成圣,而是去到另一个世界。
叶琳:“看你的样子,我似乎是又穿越到了一个魔法世界,我在那个世界里过得怎么样?”
霍灵不假思索:“挺好的。”
在另一个世界,叶琳是永远青春,永远美丽,永远游戏人间的不老魔女。
情感比火焰更热烈,心灵比风更自由。
爱情杀不死她,亲情没有软化她。
一位近乎完美的伟大魔女。
她的半身却仍旧自缚镣铐,将自己困在这座摆满了藏品的旧城里。
霍灵觉得对方既然可以将外面的人随意拉进来,想要出去应该也很简单。
只是没有选择离开而已。
叶琳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想法,笑着问:“那你还想长大吗?”
“想。”霍灵依然很果决。
叶琳:“即便长大后的生活不再自由,心灵也变得沉重,痛苦都变成复杂吗?”
“不,我永远拥有情感上的自由。”
霍灵深思熟虑了一番,发表内心的观点。
“祖母说过,成长是对自己和世界加深理解的过程。我已经开始理解喜怒哀乐的内核,既能够看见人性的美好,也能够理解人的贪婪,狡诈和堕落,无论是人性的哪一面都能够给我带来欢乐。”
“我也会悲伤,愤怒,感到无能为力,但我没有因此胆怯不前。”
“这就是我的成长。”
“我将享受完整的世界。”
随着她说出这些话,仿佛有什么屏障被打破,女孩娇小的身形拉长,面容也成熟起来。
“魔女生长方式真神奇啊,眨眼就能从初中生变女高。”
叶琳感叹了句,依旧凭借身高优势摸她的头顶,语气中带着欣慰:“另一个我把你养的很好。”
很有底气和勇气,完全不会内耗。
霍灵抓着她的手蹭了一下,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继续看着节目。
突然,有人敲响了大门。
大门自动打开,露出门外的冷观。
“老师?!”
霍灵惊讶地站起来。
冷观也很惊讶:“一转眼,你就长这么高了?”
“额……”霍灵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冷观看了下她身旁的叶琳,猜测道:“家族传承?”
霍灵:“可以这么说。”
“你好你好,我是这孩子的祖母。”
叶琳站起来去跟冷观握手。
冷观:“您好您好,我是她的老师,您家孩子特别聪明……”
两人寒暄了一阵,互相吹捧一番,冷观才说明自己的来意:“是这样的,我主修炼化之道,但一直没能真正突破瓶颈,我一看到博古城,就知道您是此中高手,想要来请教一番。”
博古城是叶琳开辟出来的一方空间,里面的一切都由她定义,几乎不受外界法则的干扰。
冷观手搓出来的秘境也有上千,没有一个能做到如此地步。
他有预感,自己可以在这里找到最想要的答案。
叶琳问:“你是做手工的,还是搞创造的?”
他理解了一下她的意思,眼睛一亮,觉得困扰自己的问题有了更明晰的说法。
冷观:“我想搞创造,但是一直在做手工。”
他想从无到有,但一直都只是在用现有的资源进行组装,可不就是做手工。
叶琳:“你很有探索精神,我很欣赏你,所以决定传你一门生化大法。”
来博古城的人估计想破脑子,都不会想到,博古城的传承最终会落到冷观手里。
叶琳开始讲解化学和生物的原理,霍灵听了一会儿头昏脑涨,悻悻地带着灯神出门溜达。
夜狩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心愿,跟林芜打了一架。
在林芜的那些旧日好友的注视下,两人搏命而斗。
林芜的状态并不好,对她这种多疑多思的人来说,花园迷宫这种充满人性试探的地方不是好地方,她踩过的陷阱和夜狩拿到的奖励一样多。
她并没有吃茶话会上的食物,没喝过茶,而吃喝不忌的夜狩从中获得溢出,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林芜刚开始还能凭借经验和谋略占据上风,但很快就被发疯了一样的夜狩打得疲于应对,被抢走节奏,越来越吃力。
节节败退之际,求生欲上头,她忍不住转头去看那些过去的朋友和师弟师妹。
那些人看她的眼神既没有疼惜,也没有仇恨。
而
是恍惚和失望。
就像是看到神明跌落神坛,明珠陷于污泥。
她忽而想到自己在桌上的忏悔。
于示弱与虚假之间,她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罪过。
向来聪明的脑子此刻生锈了一般,林芜说不出一句鼓动他们来救自己的话。
“嗤——”
长剑穿胸而过,又被巨大的蛮力拉动,将她的丹田搅得稀碎。
剧烈又熟悉的疼痛让她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一天。
那天她挡在师弟师妹身前,被蛇妖啃食半身,依靠师门的教诲和他人的期望坚持着。
如果死在那时就好了。
夜狩并不知晓她心中所想,干脆利落地了结了她的性命,对着周围的人不屑一笑:“怎么,刚才打起来的时候不帮忙,人死了却想替她报仇?你们这些正道人士,当真好笑。”
无视周围人的怒容,他沾满血液的脸上带着笑:“这便是觊觎我血衣城秘法的下场。”
说完,他扬长而去。
路过霍灵的时候,抓着她的袖子擦了把脸。
霍灵因为捉弄他的事情,敢怒不敢言,干巴巴地说:“没发现我有什么不一样吗?”
“长高了呗。”夜狩浑不在意,“你再长五寸都没我高。”
霍灵:“……”
她愤愤地把人踹进守卫堆里,扭头就走了。
接着又去看了看肖羽和叶琰歌这对恩爱夫妻互相捅刀子。
肖羽这人是有点邪门在身上的。
他还真找到了仙器。
叶琰歌不能接受他就此崛起,当场翻脸跟他打起来。
肖羽作为天命之人,身上本有很多绝活,但遗憾的是都不能在博古城中施展,只能用基础的剑法。
他原本心存轻视,觉得叶琰歌这样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绝不是习惯拼杀的自己的对手,结果越打越心惊。
对方的剑法造诣竟不在他之下!
叶琰歌打到后面,血性上来,说话也发狠:“你有什么好看不起我的?觉得我是生了个好人家而已?我看你也不过是天生好命,得意自满,没了命格就是废物一个!”
“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好命,绝不会像你这样图谋妻族财产,四处留情,被情爱所惑,而是堂堂正正地去挣一番事业!”
肖羽怒极,又分辩不得,大骂一声贱人,冲过去以伤换伤。
叶琰歌对他厌弃至极,也不言语了,挥剑直取他的下三路。
霍灵原先还觉得他们俩之间多少有点感情,现在觉得他们像十辈子的仇人。
人类的爱恨,果然精彩。
最终,叶琰歌多年如一日的怨气和恨意略胜一筹,浑身是血的她在拽出肖羽的心脏丢到地上,避免此人诈尸后,才脱力倒在地上。
霍灵蹲在她面前问:“你这样杀了他,不怕保不住自己的财产?”
叶琰歌到底年轻,修为不高,叶家如今风雨飘摇,指望肖羽的命格来救家族才容忍她划拉那么多家产。
若是肖羽死了,她不成案板上的肥肉了吗?
“这不是还有仙器吗?”
叶琰歌看向展示柜中闪闪发光的仙剑:“这里面应该有剑灵吧?”
霍灵看了灯神一眼,灯神点头。
“可以,我会让你带走它的。”
霍灵决定最后再帮叶琰歌一次,就当是这场戏的打赏。
以及对叶琰歌的祝贺。
希望她走出阴影之后,能像自己期望的那样,成为独当一面的强者。
让守卫将这一块封锁起来,霍灵继续溜达。
当她觉得瓜吃得有点撑,准备转身回去时,突然冒出一个人,捂住她的嘴想把她拖到角落。
被大惊的霍灵单手按在地上。
花朝月瞪大眼睛,似是不明白她小小的身体,如何爆发出如此可怕的巨力,简直不像是人。
确实不是人类的霍灵警惕地看着她:“你干什么?”
莫不是被祖母戏弄了,想从自己身上找回场子?
花朝月因为被她按倒的事情颇为羞愤,但还是僵着脸说:“不要再往前走了。”
霍灵顿时来了兴趣:“怎么说?”
“我看到无思仙尊拿着剑尾随白尘安?”
“无思仙尊是谁?”
霍灵觉得,这世界的人取名虽然很短,但取道号都很同质化,xx仙尊完全没有xx魔女好辨认,她完全分不清谁是谁。
花朝月无语,只得解释说:“白家如今唯一的大乘期。”
“哦——还是内斗是吧?他终于忍不住,要对自己的主人家动手了?”
白家嫡出只剩下白尘安姐弟。
白欢虽然是家主,但修行天赋不佳,没有继承到祖宗的天赋,还被质疑过很多次血脉。
白尘安则是继承了血统和传承,是他们这些旁支大能的眼中钉。
白家其他人都认为,只要除掉白尘安,白家的正统就彻底消失了。所以他经常遭受刺杀,又经常被人所救,因此结识了不少朋友。
花朝月不是他的朋友。
所以她更想保全自身,不掺和进去。
阻止霍灵过去,是怕对方被无思仙尊灭口,导致博古城主人大怒,牵连到她。
“没事,我有权限,不受这里压制。”
霍灵给她看自己掌心的雷球。
花朝月:“……”
白担心了。
该死的关系户。
“我打算过去看看,你要跟我一起吗?”
霍灵还记着想跟白尘安交朋友的事情,如果对方现在还没死,就顺手救一下。
花朝月纠结片刻,点头答应。
爱看戏是人的天性,她也不能免俗。
两人鬼鬼祟祟地朝着花朝月先前看到的地方走过去。
结果到的太迟,只见到一人一尸。
死的却不是他们以为有性命危险的白尘安,而是那位大乘期仙尊。
白尘安对着尸体,温文尔雅地说了句:“承蒙您多年照顾。”
算是把临终关怀放到死后了。
花朝月吃惊地说:“他不是修习的阵法吗?”
霍灵:“对啊。”
“我记得霍灵仙子也是修习阵法的,但其实颇通术法,对不对?”
霍灵面不改色地说:“不,那不是术法,而是我通过阵法模拟出来的。”
魔法阵也是阵法。
谁来问都一样。
“是吗?”
白尘安惊讶地看着她,很想细问,但还是礼貌地回答完花朝月的问题:“我觉得在阵法大成之前,有必要学一门防身术,所以去蓬莱学了剑法。”
花朝月不敢置信:“你去蓬莱才多久?”
他:“也有十年了。”
“……怪不得他们要杀你。”
就算他去蓬莱的第一天就开始学剑,也不过才十年,居然在剑术上能超过无思仙尊!
这样可怕的天赋,没有人想成为他的敌人。
霍灵对此没有太多概念,只问了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你之前并没有出现在城堡里,是提前来了这里吗?”
白尘安叹了口气,语出惊人:“我试验阵法,本想是以此围杀无思仙尊,结果进了城堡,遇到那位神女,交谈之下,神女许诺我说将他拉入博古城,让我们就地解决恩怨。”
他用霍灵给的钥匙,在城堡的地下室打开了一间特殊的房间。
房间里的神女对他说:“如果你一万年前把我放出来,我会让你得到成仙;如果你五千年前把我放出来,我会给你绝世的功法;如果你一千年前把我放出来,我会送你一件仙器。但你来的太晚了,我现在只想杀了所有人。”
白尘安对她说:“您想听听外面的事情吗?”
说要杀了所有人的神女为他倒了一杯茶,请他坐下说。
他讲了很多故事。
都是自己亲眼见过,亲身经历的故事。
神女说:“你这样的人,如果死在这里太过可惜了。所以我虽然不打算帮你成仙,给你功法宝物,但可以给你一个了结恩怨的机会。”
然后就把他传到真正的博古城,自己去参加茶话会。
死不了人的花园迷宫是一个恶作剧。
无视注意事项,踏入城堡里的人才是踏入了杀局。
这些人包括后来进入博古城的一百多号人,能活
出去的,估计两只手就数得过来。
霍灵一听,就知道祖母是骗他的。
那段话分明就是抄袭的某个童话故事!
而且祖母在将自己分割成两个人之后就去了魔法世界,这里根本没人能关得住她。
不过她没有揭穿自家人的打算,礼貌地表示:“那你也算是完成了目标,恭喜。”
“谢谢。”
白尘安礼貌地感谢了她。
霍灵又逛了会儿,被叶琳召回。
“人差不多死光,是时候出去了。”叶琳笑眯眯地说道。
死者的血液泼洒在博古城的青玉地板上,顺着纹路流动,汇聚成一轮地上的血月。
天空中的钟表月亮仍旧在走动。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一切都归于寂静。
现实世界中富贵奢华的叶家族地,被无声地替换成了博古城。
借博古城之力发家的叶氏一族,就像是过了零点的灰姑娘,不再光鲜亮丽。
“您要跟我离开吗?”
霍灵问站在身旁的女人。
叶琳:“你可是被送过来给我赔罪的,当然得在我身边。”
“啊?”
“咱是易穿越体质,她研究世界这么多年,又活了那么久,把一个与我血脉相连的人送回来,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叶琳用怜爱的目光看着她:“我可怜的小孙女,居然一直被蒙在鼓里。”
霍灵咬牙:“奸诈可恶的大人!”
“是呢,所以我的宝贝还要走过很多套路才能长大。”
第76章 [番外]后来
1.
叶家凉了。
白家也凉了。
白玉京的两大世家,一个因为财产损失,另一个因为损失了两位大乘期仙尊,元气大伤,其余势力趁虚而入,瓜分两家。
白玉京最辉煌的两家成为历史。
但仍有人是例外。
白欢直接跟旁支分了家,带着祖产搬去了全款买下的蓬莱某岛。
叶琰歌跟家里说自己“不小心”杀了天命之人,被人连夜从族谱上划除。
在叶氏清算她财产时,她适时地请出了从博古城中获得仙器,送走了多位长辈。
世人认为此二女是这场动荡中的最大赢家。
实际上的最大赢家:叶琰清。
叶琰清大乘期了。
本来还差一点的,叶琰歌杀了他一波波亲人之后,直接给他堆成了大乘期。
他的境界非常虚浮,但修为是实打实的。
叶琰清将自己的财产全部转给了叶琰歌,条件是她不生子。
这样他只要熬死叶琰歌,就能修行大成,尝试证道。
听起来非常草率,但纵观无情道往届学生,也没有像他这样亲族几乎死绝,抛弃泼天财富乃至于抛弃天生的富贵命格的。
霍灵越发觉得成为仙尊什么人都可以当,于是决定发愤图强,狠狠地学习一段时间。
叶琳作为经历应试教育的穿越者,最早创立功法的修仙前辈,对她的情况进行了系统的分析和规划。
最后拆了自己两节肋骨移植到霍灵的身上,作为霍灵的能量来源。
真正的仙人骨,哪怕只是一根肋骨,其蕴含的能量都够霍灵用上几百年。
而且叶琳作为它的原主人,可以随时充能。
叶琳:“可以说非常好用。”
霍灵:真是熟悉的味道。
论邪门,老师和祖母可以说各有千秋。
叶琳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博古城。
她的解释是自己境界太高,已经超过了人界的承受上限,如果在外面待得久,被天道发现,很容易被阴死。
霍灵在她的督促下每天学习八个小时,冷观时常来跟叶琳讨论“生化大法”,顺便履行师尊的义务,给她加练一个时辰。
这导致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身心都非常疲惫,偶尔放假都懒得出门。
值得高兴的是,她的实力也突飞猛进,很快掌握了绝大部分魔法和禁咒,还学了不少阵法。
即便跟白尘安讨论阵法,她也不用心虚了!
2.
霍灵从“高等魔女职业培训班”毕业,已经是一百年后的事情了。
她告别正在研究“器灵与灵魂的相同点与不同点”的祖母和老师,带着“没事儿可以去谈个恋爱玩”的祝福,来到正常人的世界。
大概。
霍灵先是跟三个师兄师姐聚了餐。
除了三师兄叶琰清,大师姐柳如烟和二师兄焚血都提升了不少境界。
大师姐说自己这一百年内捅死了三百多个人渣,并且从体会被虐身虐心之苦,转向体会生杀不忌的放纵之乐。
后者指的是她附身别人后,看不惯谁就杀谁,想救谁就救谁。
效率提升了很多。
按照他们师尊的说法,大师姐走的是红尘道。
她是天生炉鼎体质,七情六欲比一般人要重许多,又不愿沉沦堕落,所以平日极为克制,只有附身在其他人身上,以对方的身份行动时才会放纵情绪。
这样,她抽离对方身体之后,也能迅速从那些情绪中抽离,还能借此提升心境。
霍灵觉得大师姐冷若冰霜的外表底下,是一个热心又温柔的人。
热心地帮助别人解决问题和造成问题的人,温柔在于她没有大开杀戒,只砍人渣。
二师兄焚血在霍灵离开白玉京之后就去了君山。
他在君山跟人喝酒赌斗,欠下一屁股债。
然后变成鸳鸯眼白色长毛猫,卖身给富婆当灵宠。
类似的流程发生了好几遍。
那些养过他的富婆对他极尽宠爱,在他“死”后还给他塑像画像,逢年过节给上供品。
然后他的修为就提升了。
原因竟是焚血所修的是香火道,需要信徒的虔诚信仰才能提升境界。
“人对猫咪可比对神佛虔诚多了。”
二师兄如是说道。
霍灵又了解到,二师兄在加入师门之前就走的香火道。
他是佛宗的镇派神兽,在佛前清心寡欲地侍奉千年,多次抵御外敌,镇压邪魔,所受到的香火却极少,旁人提起他都说是xx大能的坐骑。
压抑本性,修为却多年不得提升。
冷观某次做了缺德事,去佛宗上香积攒功德的时候见到他,顿时发表了“此兽与我有缘”的言论,强行将他收为弟子带走。
然后告诉他只需要给人当宠物享福,就能够提升境界。
霍灵:“老师他……真是聪明绝顶的人物!”
三位师兄师姐:哈哈。
跟师门的大家道别后,霍灵又去拜访了自己的朋友们。
夜狩在进行城主上岗培训。
血衣城毕竟是魔修城池,突出的就是一个民风淳朴,肆意妄为,自我管理意识强烈,不喜欢别人管理自己。
这让他年纪轻轻的,就有种年纪不轻的沧桑和憔悴。
霍灵对他表示了深切的同情,并提出自己可以帮他捉弄那些跟他作对的人。
夜狩说谢谢,然后让她快滚。
温良又乔装混进了别的势力里面打听八卦。
这次他混进了蓬莱仙宫。
据说蓬莱少主爱上了搬来的邻居白欢,正死活要跟她成婚。
白欢的风流账在全修仙界都很有名。
她虽然没做过脚踏多条船的事情,但她的前任跟蓬莱的岛一样多,且大多数都对她余情未了,动不动就来蓬莱“游玩”。
最重要的是,白欢也根本没有跟蓬莱少主谈的意思,何况是成婚。
但她带着巨额的财产,又修为不高,必须跟蓬莱打好关系,所以拒绝的态度也不太强硬。
蓬莱之主也不想要她这样的媳妇。
风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觉得自己孩子太单纯,玩不过她,在一起只有被拿捏的份。
但又拦不住家里的孩子。
局面僵持,时常就有乐子可以看。
霍灵:“那白尘安呢?”
她还以为这次过来,可以跟对方见一面,顺便坐而论道,讲讲阵法,然后坐实自己阵修的事情。
温良神秘莫测地笑了笑。
“他已经不是白家人了。”
“据说是因为他当初在博古城中杀了无思仙尊的事情
被曝光,白家过去的旁支闹得很大,非要白欢杀了白尘安为其偿命。白欢几经周旋,还是没有推他出来谢罪,连夜将他送走,并对外宣布将他从族谱上除名。”
白尘安杀无思仙尊的事情,原本只有霍灵,叶琳和花朝月知道。
霍灵自己没有告密,也觉得叶琳和花朝月没兴趣做这样的事情。
那是谁泄露的呢?
只可能是本人,或是当初与其共同谋划的人。
白欢借此
霍灵第一次对人产生同情:“那他还蛮惨的。”
自幼时便有数不清的人想要他死。
最后连唯一的血亲,也这样算计他。
温良又笑了笑,说:“我有个委托,你或许会感兴趣。”
3.
霍灵接到了一个与故人有关的委托。
这个故人是花朝月。
她们在博古城有一面之缘,花朝月试图保护过她,还跟她一起吃过瓜,有了共同的秘密。
霍灵对花朝月的经历还挺感兴趣的。
她后来才知道合欢宗是一个讲究阴阳调和,推崇男欢女爱的宗门。
对不太开放的修仙世界来说,合欢宗太过开放了。
但对她来说,就很正常。
不过霍灵还是觉得花朝月跟合欢宗的画风不太符合。
温良告诉了她原因。
原来,花朝月出身于修仙界的某中流的世家,本是家里不起眼的庶女,后来救了一位大家族的贵人。
贵人觉得她是个好姑娘,不仅给了一大堆谢礼,还让她跟自己的孙子定婚,只等她结成金丹之后完婚。
那些谢礼被花朝月的父亲和嫡母收走,但婚事不是他们能改就改的。
她妹妹心生歹意,在她十五岁即将拜入宗门的时候,偷偷用她的名义给合欢宗写信说自愿加入,招生困难的合欢宗连夜派人把她接走。
花朝月一开始还以为是原本定好的宗门,等加入之后才知道来错了地方。
只好将错就错地在合欢宗修行。
自白玉京事件以来,时局一直动荡,发生了很多事。
合欢宗洗白上岸,从人人唾弃的魔宗,摇身一变成为正道宗门。
花朝月的父亲也打败了诸多竞争对手成为花家家主。
因为贵人那边一直没有要改变婚约人选的意思,她爹就把她喊回来,准备完成婚事。
温良让霍灵代办的委托,是探明花朝月的修行路子,顺带收集合欢宗的相关消息。
其他的随便她玩。
霍灵觉得花朝月的妹妹花眠雪是个很有想法的人,所以先去刺探了对方。
刚摸到墙角,就听到了炸裂发言。
“娘,我听说南萧真人突破在即,正四处搜罗炉鼎,不如就将大姐姐送过去吧。她是合欢宗的人,再合适不过了。”
另一道女声:“洛家的人马上就要到了,你最好老实些,别以为你当年做的事情没人知道。”
“就算她知道又能怎样?”花眠雪冷哼一声,“她娘当初不过是您的婢女,她也只是庶女,您是当家主母,我是正经的嫡小姐,她生来就该是我们的奴婢,是我们可以随意处置的。”
“南萧真人是合体期,万一突破成功就是大乘仙尊,算起来还是她高攀。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即便是洛家,也不可能去跟他要人。”
“就算她嫁不了,也轮不到你,不然洛家早松口了。”
“娘!”
“……”
里面吵了一阵,没什么结果,花眠雪愤愤离开。
霍灵觉得这姑娘很有意思。
似乎是认为封建俗礼认证地位阶级可以凌驾于一切,以此规定的上位者,可以支配下位者的一切。
就不怕花朝月连夜把她杀了吗?
花朝月能回花家,可不仅是为了完成婚约,还因为她现在跟花家的老祖一样都是分神期。
她爹的家主之位未稳,请她回来更是想要借此震慑其他竞争对手。
也就花眠雪觉得还自己可以像当年那样,对着花朝月使坏。
弱肉强食的法则固然现实,但霍灵觉得她的世界观更值得尝试。
试想,若是这位嫡出的小姐把所有血统不如自己的人都发卖了,这家里还能有几个人呢?
霍灵转身去找了花朝月。
花朝月正在擦剑。
她看起来跟一百年前没什么不同。
美丽,冷淡,肃穆。
唯独少了从前那样锋芒毕露的剑意,更为低调一些。
等霍灵靠近时,她才明白对方的剑意并没有少,而是做到了厚积瞬发,收放自如。
霍灵:“等一下,是我!”
花朝月当然记得她。
“你来花家干什么?”
霍灵不能说自己是来探听她消息的,便说:“我听说你的事情,过来看看。你看起来跟之前一样,没有被迷惑心智的迹象。”
“我只是回来拿些东西。”花朝月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倒没生气,“你倒是又长高了一些。”
“嘿嘿。”
霍灵对她的好感进一步提升。
紧接着就说:“我知道你跟家里关系不好,我有一个绝妙的想法,你想听听吗?”
花朝月一下子就心动了:“怎么说?”
霍灵凑近她嘀咕了一阵,她的眼睛越睁越大。
“妙啊!”
两人一拍即合,霍灵被花朝月引为知己。
第二天,霍灵就拿着百闻楼伪造的身份证明,以“南萧真人弟子”的身份来花家做客。
都不用她主动,花眠雪自己就主动接触她,说自己有个很合适的人选。
但没直接说是谁,只说自己可以准备。
意思是要给花朝月下药后套麻袋交给她,为了让她答应,花眠雪还许以重利,希望她不要太过探究人选的来历。
霍灵欣然收下,并请对方喝了一杯魔药。
这药能够放大人内心的不满和仇恨,降低理智,削弱思考能力。
花眠雪本就不多的情商和智商彻底自由,杯子刚放下来,就突然说:“真人说要采补,有说限制男女吗?”
霍灵:“嗯?”
本来应该是有的,但是既然这么说了,那就可以没有。
花眠雪:“我父亲其实也是上好的炉鼎体质,不然我母亲身为秋家嫡女,也不会看上他这花家庶子,委屈下嫁。”
对于这个一直疼爱自己长大的父亲,花眠雪最近也有了很大的怨气。
在对待姐姐的事情上,父亲一直偏帮对方,时常因为对方责骂自己,还几度禁足自己,不让自己出门。
像是心里只有那一个女儿,对她只有虚情假意一样。
该叫他也吃一吃苦头。
“你爹是花家家主,会甘愿去给真人当炉鼎?”
花眠雪脑子转不动,愣愣地问:“真人的地位崇高,爹爹自从您来就很高兴,开始在家中遴选,他为什么不愿意?而且就算他不愿意,只要真人想,也没有不行吧?”
霍灵忍住笑容,高冷地点头:“自是如此,但洛家与花家有亲事将近,不好闹得太大,你只管将名字报给我,我派人把人都送回真人那里便是。”
花眠雪大喜,像是报菜名一样念了一大串名字。
有跟她不对付的兄弟姐妹,堂兄弟姐妹。
也有跟她爹争家主之位时对她口出恶言的叔叔伯伯,婶婶姑姑。
还有在族学里批评她的师长,成绩太好的前辈……
花家人的含量高达95%
霍灵听着,忍不住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能恨这么多人,还生活在花家里面,也是蛮厉害的。
花朝月拿到名单之后,也是心情复杂:“难为她记得这么多人的名字。”
然后二话不说,连夜套了一百多个人的麻袋。
把人送到了南萧真人的寝殿里。
并留下一封花眠雪情真意切写下的书信。
信中,花眠雪声称这些人“皆庶脉杂支,卑若婢子贱奴,真人可随意取用”。
南萧真人一回寝殿,看到殿中玉体横陈,衣衫堆叠,男女混乱的样子,险些昏过去,等看过花眠雪的信件,更是勃然大怒,当场拍断了寝殿的
一根承重柱。
而花眠雪在魔药药效失效后,也是惊恐万分,赶紧求母亲救自己。
她娘不敢相信她竟能捅出如此大的篓子,边骂边收拾金银细软,趁着人还没回来,直接跑路。
花家也因为少了大批主子而发生动乱。
等洛家的人到场时,花家像是遭遇了劫匪一样。
空无一人,东倒西歪。
霍灵跟着花朝月也早已跑路去了合欢宗的新山头,被带着游览一番,顺利完成了温良给的任务。
花朝月的修的是玉女道。
讲究身处欲海,我心不动。
别人谈情说爱她练剑,别人春深不眠她练剑,百年如一日,从未动过凡心。
从花家追到合欢宗的她未婚夫听到这些话,当即脸色惨白,昏了过去。
4.
霍灵后来在别人家里做客时,才见到白尘安。
彼时他是主人家请来演奏的琴师。
用了化名,也易了容。
但她的脸盲还没治好,没发现他是易容的。
只觉得他一身白衣,于高台上垂眸弹奏的模样,很像他那时从无思仙尊的尸体上收回剑时,说“承蒙照顾”的样子。
风月于一身,多情也无情。
他的气质太过特别,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白尘安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认出自己,于琴曲暂歇时朝她笑了笑。
霍灵在宴后悄摸跟在白尘安后面,溜进了他的休息室。
白尘安将琴放进琴盒里,去掉易容,转身为她添茶:“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挺好的。”
霍灵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他说不出太过直白的话,抱着茶杯喝了口,看着他一时没有说话。
他却很是善解人意:“你是想听听我的故事?”
他看起来并没有神伤的意思,所以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嗯嗯!”
“我的故事,与你知道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身份尊贵,被旁支视为眼中钉,从小被暗杀到大。
与姐姐相依为命,放弃继承家业,帮她坐稳家主之位,然后被她赶出家门。
任谁听了,都要说一声好惨。
白尘安:“唯一值得说的,大约是我的心态很好。”
在那样的困境里,未曾选择躲在家里惶惶终日,而是时常出门游历,见四方风物。
也有着各种各样的兴趣爱好,阵法与符箓,棋与茶,琴与剑都算擅长。
不怨刺杀之人,不厌有意接近者。
对施救者赠以千金,愿意向陌路人伸出援手。
“对了,我也不像有些人想的那样可怜,离家前与阿姐长谈一番,走时带走了家传的秘籍与仙器。”
提到自己世上唯一的亲人,那张颇具神性的脸上终于展现出些许的怅然。
“我始终懂得阿姐的想法,并不怨她,唯独有一件事让我不愿意原谅她,我过去有很多朋友,她让我失去了这些朋友。”
在这一刻,霍灵突然生出了强烈的使命感。
她得让他开心起来。
“虽然你的那些朋友没有了,但我可以当你的朋友,我还可以把自己的朋友介绍给你的!”
白尘安愣了愣,忽然说:“那你能接受我这个朋友并不是落魄至此,而是来杀人吗?”
“啊?”
她不明所以。
“我的琴里有一把剑,有人托我来此杀人。”
她依然感到迷惑,试探性地说:“那我帮你放火?”
他闻言笑了,令一室生辉。
令霍灵有些头晕目眩。
也许刚才应该说当他的女朋友。
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