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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婚前培训

肖羽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来联系那些他能联系到的上位者。

作为一个被天命眷顾的人,他的依仗自然不知是叶家,还有其他许多势力的人,甚至是白家的人,他都有打过交道。

愿意帮他的人也不少。

但没有一个人能帮他找到帝流浆。

因为在一年多前,所有市面上能见到的,各家珍藏的帝流浆,都被冷观仙尊拿走了。

掌握着炼丹炼器两条途径的最高水平,并且还能炼制秘境和洞府的冷观仙尊,无疑是所有大乘期里最富,最不能得罪的。

人家要,他们不敢不给。

肖羽悲愤地砸了房间里所有东西,第二天就松口答应了入赘。

但是不答应跟叶琰歌一起去叶氏的族地,要求留在白玉京接受培训。

他是有点轻狂,但不是傻子。

去了叶氏的大本营,有点三长两短,后续都由叶氏粉饰。

龙潭虎穴能进,叶氏族地不能去。

叶朝庭也觉得他去了族地,自己没那么好插手,便没有太强硬,表示要去跟族里沟通一下。

在等待回复期间,肖羽光速联系了霍灵。

“东西已经拿到,还请大师出手替我恢复修为。”

霍灵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看着他说:“这门秘法是冷观仙尊独创,他卖给了百闻楼(确有其事),价格极贵。”

肖羽早就猜到此人有所图。

比起她那个叫做田蒙的同伴,她对他的病要关心的多。

甚至比韦大师还要关心。

即便被他要回血样的行为惹得不高兴,她依然对他保持关注,还留下那枚锦囊。

要么,她是设局的人之一。

要么,她对他身上的某样东西有所求。

肖羽淡淡一笑:“大师想要什么?”

霍灵:“两仪殿的信物。”

她手里有博古城的地图,说不想去看一眼是假的。

至于肖羽手中可能有信物的事情,是叶琰歌的猜测。

叶琰歌说:“他愿意开那么高的价拍地图,手里绝对有能在博古城取得优势的宝物。”

别人几千上万年找不到的东西,天命者接连碰上俩。

这很合理。

“两仪殿?”肖羽故作疑惑。

霍灵没有理会他的装傻,继续说:“你将信物给我,我不仅用秘法帮你暂时恢复修为,还会在进入博古城之前彻底治好你。”

“我以道心起誓。”

反正她没这玩意儿。

最后要不要恢复,都看她的心情。

肖羽陷入久久的沉默。

她并未催促,有恃无恐地说:“你可以多考虑一段时间,看看叶氏能不能找到其他能治好你的人。”

他:“既然你要在找到博古城之前治好我,不如等治好我,我再将信物给你。”

“那帝流浆你自己看着办吧。”

“……”

再三思考后,肖羽还是将信物给了霍灵。

他还有传承在身,不是非要这个信物不可。

两仪殿的信物,是一枚半黑半白,刻有阴阳鱼的令牌。

除了外表,看不出什么奇特的地方。

霍灵把东西揣好,非常干脆地在肖家的某间空屋里布下自己当初用过的同款阵法(实际上只是一种辅助吸收的手段),然后在澡盆里加了帝流浆和其他药草,让他自己泡着。

肖羽暂时恢复了修为后,并没有选择逃婚。

既因为肖家在这里,逃跑无用,也因为他打算继续利用叶家的名头,去接触更多的上位者。

叶家富了这么多年,总有看不惯的。

他要努力往上爬,然后找机会打压叶家。

想法是很好的。

但叶家给他提供的“新郎培训”是魔鬼的。

考虑到认识的人都警告她不要随便去叶家,霍灵忍住了没去看现场,找百闻楼下单搞了个水镜直播。

肖羽去叶家的第一天,就学了六个时辰的叶家族史。

连梗概都没有学到一半。

是的,他们家有专门出一本史书,详细记载了叶家几千年来的发展。

霍灵有点好奇里头讲了什么。

温良正巧办完了楼主给他的大活,休息的时候听到叶家的事情,一猜就是她干的,便跑过来吃瓜。

听到她好奇,就笑了笑说:“那是很可怕的,跟历史完全不像的一本历史。”

因为叶氏历史上做出的每个决定,都非常“正确”。

没有犯过任何错误。

且都为家族带来了不小的利益。

“王朝数百年便会迎来没落,最多不过传上五十代,而叶家传了两百多代,六千二百年。”

这是很可怕的事情。

会令一个庞大的,拥有上千万人口的家族,自上而下地笃信天命。

他们为此不惜抛弃感性和理性。

为了能够生出“被上天眷顾”的孩子,他们会娶拥有特定命格的女人,在特定的时间行房,怀孕之后也严格按照玄学指引来养胎。

甚至,如果没有在预产期生产,他们还会动用手段干涉。

霍灵听得毛骨悚然。

而温良打了打扇子,悠然说:“叶二公子就是叶家近五百年中,命格最出色的那个。他的人生本该没有任何波折,从出生开始大富大贵,旺自己旺亲眷旺家族,旺到寿终正寝。”

叶二公子,就是霍灵的三师兄。

她好奇地问:“那跟肖羽的天命比,哪个更厉害?”

“天命有什么稀奇的?每过几百年就会同时出现好几个,往前看,瞬华仙尊不也是吗?你看看他现在啥样?”

温良对肖羽不以为意:“而且天命者注定一生动荡,固然可能带鸡犬飞升,可也有很大几率克身边的人。”

“对叶氏来说,这样的命格风险高,远不如你师兄的天生富贵命。要是你师兄愿意,别说他爷爷,就是叶氏如今的族长,都愿意退位给他来当。”

他看了眼霍灵,又笑了起来:“可是叶琰清拜入难关门,你们师尊是全天下最难啃的硬骨头,叶氏在他身上吃了不少亏,所以才不待见难关门的人。”

霍灵闻言,更谨慎了一分。

这叶家,能不去就不去。

“不过你们让肖羽进叶家的门,确实是很好的打算。”

叶氏拥有丰富的,与拥有各类命格之人打交道的经验,肖羽要是想仅凭“苍天眷顾”来脱离叶氏控制,或是推翻叶氏,几乎没可能。

肖羽如果不能为他们所用。

大概只会剩下一个生孩子的作用。

天命者的孩子,通常也具有相当的气运,还没有天命者的经历那么跌宕,正是叶氏想要的。

霍灵摇了摇头:“那祝他好运吧。”

接下来的日子里,霍灵一边研究有什么魔药适合出售,一边关注肖羽的培训进度。

肖羽接受的课程,除了家族史之外,还有“礼仪”“经营”“人情”三大模块。

作为一个绵延几千年的家族,叶氏的礼仪规矩繁琐到凡俗的皇室人员见了都惊叹。

下至坐卧立行,上至见了什么样的长辈要怎么见礼都有严格规定。

尽管作为叶琰歌的丈夫,日后需要当做长辈的只有嫡系的那些。

但光是嫡系,就足足有千人。

而叶琰歌几乎是最小的那一辈。

由于叶琰歌手中握着叶氏将近百分之一,叶家将近十分之一的资产,她本人是不需要在意这些礼仪问题的。

她的丈夫需要,是因为他得替她补上晚辈应该有的尊老,从而维护她的名声。

至于“经营”,也并非是要帮忙打理叶氏资产的意思。

而是打理一些不会归公的,独属于叶琰歌的不动产,比如出租的地皮,一些矿产,各地的庄园等等。

各自独立,跟叶氏的产业没什么牵扯。

他也只是帮忙打理,不拥有处置权,收益也是大部分进入叶琰歌的口袋。

亏钱或是盈利太低,他还会担上责任。

最后的“人情”更是复杂至极。

不仅要注意跟各大势力保持人情往来,还要注意亲疏,对于一些中小规模的势力,还有另外的讲究。

肖羽每天都被迫沉浸在这些陌生且繁琐的信息中,偶尔的休息时间,还要接受叶氏其他人的挑剔和找茬。

可以说是身心都遭到了极大的折磨。

他无法忍受,又逃脱不开,终于找到机会跟叶琰歌碰上面。

对于他的抱怨和暗示她出头的行为,叶琰歌只是笑了笑,说:“这些其实都是世家主母的基本功,你向来聪慧,女子能做到的事情,你肯定能做得更好。”

肖羽崩溃了。

险些没忍住在叶家动手。

最后还是忍住了,因为他没有把握瞒过别人。

但他也确实是个狠人,冒着把自己整残的风险,施计逼走一位教习的老师,获得了来之不易的休息时间。

他准备制造另外一件事,让叶家人不得不放他走。

叶琰歌这次没有探知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她联系了霍灵。

霍灵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也不想去她家。

便让她将肖羽带去白玉京郊外的一处庄园“养伤”,封锁与外界的交流通道,自己悄摸去监视对方,看看肖羽要整出什么花样来。

霍灵掏出久违的隐匿斗篷套在身上,鬼鬼祟祟地爬过院墙。

刚落地,人还没有站稳。

就感觉头顶有什么东西在急速靠近,她抬头,看到一道从天而降的身影。

来不及闪开,对方狠狠地砸到了她的身上。

她惨叫一声,被砸得昏头转向。

跌坐在地上,欲要站起来,就有数道可怕的攻击接连从天上落下来。

电光石火之间,她想起自己“接下来一个月中将碰到自己的能力无法解决的危机”的诅咒代价,立刻大叫的一声:“石老救我——”

一道苍老的身影挡在她面前,接下了那些攻击。

石老祭出法器撑起一道防护罩,转头关心地问:“小姐没事吧?”

语毕,他猛然喷出一口血。

霍灵:!!!

第57章 恩人

霍灵曾经很认真地想过,自己出门遇到合体期杀手的概率有多大。

那时候的答案是几乎为零。

因为谁家合体期不坐镇势力,跑到外头杀人啊?

她又没有杀人惹事。

少数的几个仇家都不至于跟她走到不死不休的地步,而且他们就是倾家荡产都请不起这样的杀手好吧?

但是,这种事情一旦遇上了,概率就是百分之百。

看到石老吐血的一瞬间,她就意识到自己这回摊上事了。

“叶琰歌!”

她大喊了一声。

藏于云层暗杀者原本在被石老挡下攻击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犹豫了。

听到她喊出的人名,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就像霍灵想的那样,有正经身份的合体期根本不会来干暗杀这种掉身份的事情。

范延的身份不怎么正经,甚至眼下有些过街老鼠。

因为他帮普贤城偷了天剑,从天剑门畏罪潜逃。

又不敢转投普贤城,那位老祖要是突破失败身死,普贤城会第一个把他交出去平息天剑门的怒火。

这里既然是叶家的地盘,一旦出事,十息之内必有大能赶到。

他不能在十息内处理掉这里的所有人,就只有死路一条。

但能有分神期护卫的人,身上会没有其他保命底牌?

要短时间内将他们都杀了,太难了。

瞥了眼生死不知的任务目标,他转头就走。

他与雇主之间是交易,又不是对方的走狗,才犯不上冒险。

霍灵见半天没有攻击落下,松了口气。

刚才是诈对方的。

为了给肖羽搞事的空间,叶琰歌今天并不在。

当然,假如对方不上当,她也可以当场吟诵禁咒进入无敌状态,但她的火焰魔女马甲还在天剑门的通缉名单上,暴露了不好。

所以能骗走还是骗走。

这里的动静不小,庄子另一边的肖羽谨慎地朝这边赶来。

霍灵脸色一变,对石老说:“您可还好?”

“没有大碍。”

石老依然维持着法器运转,提防那人去而复返,抽空服用了疗伤的丹药。

他早预料这活不是那么容易干的,所以一月之期越近,他越是警惕和防备,方才虽然是强行挨了合体期几招,但对方有所保留,他身上也有护身的符箓。

伤筋动骨但不致命。

霍灵见他状态不算太差,松口气,接着说:“有人来了,我们立刻离开。”

石老动手毁了这里的痕迹,准备带着她离开。

“等等,带上他一起。”

霍灵指了指砸到自己的人。

能让合体期出手暗杀,身份必然十分可怕。

要是留在这里,把肖羽认成自己的救命恩人,为了报恩搅乱她们的安排怎么办?

等三人转移到附近的另一座庄子(同样属于叶琰歌),霍灵才抽出空打量砸到自己的人。

白衣沾血,昏睡不醒。

这是他的状态。

白玉一样的郎君,有种惊心动魄的破碎感。

这是他的外表。

霍灵对这个世界的人缺乏五官上的敏感,评价外表时更侧重于气质和整体观感。

对方给她一种很舒服很吸引人的感觉。

啊,不对,不是想这个时候。

霍灵指着此人问石老:“您认识他么?”

石老摇了摇头,又说:“但我大概能猜到是谁。”

“是谁?”

“会遭遇这种层次的追杀,又这样年轻,在白玉京中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女人,他就只能是另一个。”

石老面带郑重地说出了他的来历:“白家,白尘安。”

霍灵一愣。

想起来白玉京之前,田蒙跟她说过,白家与叶家地位不相上下,一个有财,一个有两个大乘期老

祖。

她:“我记得说,白家嫡系没剩几个人,内情还这么复杂吗?”

“哪是没剩几个人,就剩他们姐弟两个了。”石老又看了眼昏迷的青年,压低了声音跟她解释,“叶家是因为嫡系人多问题大,但是白家人少,问题也不小。”

甚至更大。

论古怪,叶家和白家谁都不好消化谁。

叶家看命数,而白家,看血统。

没错,就是血统。

据说他们家祖上有先天诞育的神灵,神血流淌在家族血脉中,使他们代代出天才,大乘期老祖不断代。

在最鼎盛的时期,白家拥有五位仙尊,最顶尖的宗门都要矮他们家一头。

但越是珍惜的血脉,越是难以传承。

到白家这一代,就剩姐弟俩,连原本庇护他们的嫡系老祖,也因为飞升失败而身死道消。

霍灵:“不是还有两个老祖吗?”

“那是旁系的。”石老又是一顿解释。

白家为了延续家族,在家族人口出现大幅度减少的征兆时,就开始培养外族人,使自家血脉薄弱的成员与那些人成婚,从而构成旁系。

说是旁系,更像是附属家族,永远要奉嫡系为主。

这个策略确实使白家又延续了几千年。

但随着嫡系的人越来越少,旁系的实力越来越强大,这种“嫡系为尊”的局面就难以维持。

“有小道消息说,嫡系那位大乘仙尊原本没到该证道的时候,遭人算计,突然之间引动了飞升雷劫,才含恨而终的。”

作为有大乘期老师的人,霍灵在这件事上有一定的发言权。

“确实,大乘期也分为很多阶段,要是提前飞升,基本没失败的。”

像她老师那种极端的,要是提前迎来飞升雷劫,也是死路一条。

石老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态度越发恭敬:“所以暗杀他的人多半是旁系那两位老祖的后人派来的,为的是夺嫡。”

“他们都没人庇护了,为何不直接逼他们放弃身份?”

“他们祖上为了防止落到这种局面,对旁系都下过咒,一旦背离誓约就将背负血脉诅咒,而且嫡系对旁系有血脉压制。”

“哦哦。”

霍灵懂了。

所以,这个什么白尘安,就是老天爷送来给肖羽解围的。

他处境是危险,但身份依然无可替代的贵重,就算一时不顶用,那还有个相依为命,贵为白家家主的长姐。

而正是因为危险,才有肖羽当他恩人的可能。

她的目光看向昏迷的青年,越看越满意:“虽然你砸了我一下,但来的正是时候。”

早一点,晚一点,这个恩人都轮不到她来当。

霍灵喊人来将白尘安带去客房躺着,为了避免出问题,没有让人给他换衣服或是喂疗伤丹药,一切等他醒了再说。

更是为了避免出现任何“错认恩人”的剧情,一直守在对方房里。

跟猫头鹰聊天。

系统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没有感情的移动书库,但依然没能改掉爱乱操心的毛病。

它站在桌子上,对正在吃叶家招牌点心的霍灵恨铁不成钢地说:“伟大的叶琳阁下说过,不能随便捡受伤的男人或是小动物回家。”

霍灵头也不抬地说:“这又不是我家。”

系统:“……但是你捡男人了啊!”

“石老捡的,我跟他最大的接触,就是他砸了我一下。”

“万一是个危险的男人呢?”

“再危险能有老师危险?”

系统彻底沉默了。

而刚刚醒来的白尘安也有些失笑。

他觉得,这次的恩人似乎有一些不一样。

既非纯粹的善良,也不是精明地敲着算盘想获取利益,更像是在路旁见到一只坠落枝头的鸟儿,随手揣进兜里就回了家。

没有鲜明的目的,但依然充满了自我。

“你醒了?”

紫衣的姑娘走到他的面前,无情地打破了他的想象。

她并非是没有目的,而是早把要求都列好了。

“你从天上掉下来砸到了我,我不计前嫌地将你带回来,所以你得答应我几件事。”

白尘安脾气很好地点头:“请说。”

“首先,石老为了给你挡暗杀受了伤,你得承担医药费。”

他怔了怔。

这也要算在条件里?只要医药费也要的太少了吧?

“这是自然的,那杀手本事不低,除了大乘期,寻常高阶修士碰上了都可能吃亏,若有因我而受伤的,在下自然要尽可能弥补。”

“你要再给什么补偿的话,自己去跟石老商量。”霍灵满意地看了他一眼,说出第二个条件,“你不准掺和肖羽跟叶家的事情,如果你姐想帮助肖羽你也得劝阻。”

这毫无征兆的画,让白尘安又是一愣。

“好的。”

他很好奇个中原因,但由于对方看起来很不希望他沾染这件事,所以选择不去了解内情,直接答应。

这是偿还恩情的部分,也不是什么违背道义的要求。

自然要无条件答应。

霍灵:“最后一件事,不能告诉别人你在这里见到过去。”

她是悄摸去监视肖羽的,不能让人知道自己跟叶琰歌有联系,那可能会导致她身份败露。

白尘安这次没有惊讶,他笑了笑,用一种半是自嘲半是感慨的语气说:“您真是一位特别的恩人。”

这次是霍灵呆住了。

她:“听你的意思,你恩人还不少?”

他垂眸,因为醒来而淡去的易碎感再次回到他身上:“要我死的人很多,幸而愿意救我的人也很多,故而能磕磕绊绊地活到今日。”

好惨一男的。

霍灵突然想起童话中遭到各种迫害,又总是被救的女主角,一句话脱口而出:“难道,你也是位公主?”

白尘安:???

第58章 点醒

“什么公主?”

霍灵掰着手指细数他是公主的理由:“皮肤很白,头发很漂亮,经常受到伤害和针对,每次遇到危险都会有人来救你……”

白尘安听了会儿,才意识到她是将他当成了话本里的女主角。

他无奈地说:“如果你救了我,就能得到一部分白家的产业,你会愿意做这个好人吗?”

他的姐姐曾经广告天下,称只要有人能够在危机关头救下他的命,就能得到白家产业的一部分。

所以才有那么多人不顾危险地来救他。

也有人婉拒那份重酬,只是所图更多。

他这么说,本意只是向对方说明,救自己的人并非是出于善良,也大多不怎么巧合。

但霍灵却回答说:“这当然是看心情啊。”

她很是神气地抬了抬下巴:“我超能赚钱的,想要什么我会自己去买。”

买不到的话,她也不会太在意。

总还有其他喜欢的。

很有活力的姑娘。

白尘安想。

他也遇到过许多出身高贵的女子,其中不少都深受家人宠爱,但几乎都有各自的束缚和苦恼。

也不是没有单纯天真的少女,任性妄为的天之骄女。

只是哪一种都无法与面前之人对上。

多出门走走还是好的,总有新的风景可以看,也能碰上奇妙的人。

尽管……有些危险。

但外面有时候比家里要安全些。

“你既然不是公主,那么我们可以跳过被国王赐婚的环节,直接分道扬镳。”

霍灵说:“这里是叶家庄子,你的身份,如果想在这里养伤,大概会有一些复杂的牵扯,我会将叶琰歌喊过来,你直接跟她谈就行。”

她觉得白尘安不是那种会背弃诺言的人。

所以在他答应不帮肖羽的那一刻起,他在她这里就失去作用了。

“好的。”

似乎是被她提醒,白尘安摸出随身带的灵丹,很有条理也很熟练地吃下了一堆。

他像是久病之人,但跟久困笼

中的林芜和一睡多年的夜狩都不同。

有种从容不迫在身上。

就像这病并非他的拖累,而是他人生路程的见证。

霍灵对他的观感相当不错,对白家的事情其实也有些兴趣。

但她很清楚自己的水平,也还没有被一直以来的顺利糊住脑子,丢掉谨慎。

搞搞肖羽也就算了,白家的水太深,她把握不住。

“可以看乐子,但坚决不能成为别人的乐子。”

这是她的座右铭。

坚决贯彻人生信条的霍灵把叶琰歌喊过来后,跟她嘀咕了一下前因后果,就愉快地在这件事中隐身。

而白尘安和叶琰歌分别作为白玉京两大巨头的核心成员,关系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紧张,反倒有些像很少碰面的朋友。

先是互相关心一番,才开始讨论要处理的事情。

甚至连商人之间讨价还价的环节都没有,叶琰歌直接答应让他秘密地在此养伤,直至他能够再次出现在公众面前。

而白尘安则承诺,将跟她产业临近的一部分产业转赠给她。

在他去属于自己的地方养伤后,叶琰歌看出她的疑惑,给她解释了句:“他跟他姐一向很大方,而且也很热衷于结交别人。也就是说,他们看重感情胜过利益。”

霍灵很能理解这件事。

毕竟白家真正意义上的主人只剩他们两个。

如果他们死了,白家的家产只会便宜那些内奸,还不如用来保护自己,扩展人脉,寻找突破困境的可能。

“那你只是选择了适合他的说话方式?”霍灵问。

叶琰歌毫不犹豫地答:“当然,这是商人的必修课。”

她的话有些言不由衷。

霍灵听出来了,但没有太在意,仍旧专注着肖羽的事情:“我想,肖羽住的庄园遭受了不明大能的袭击,那里对他来说危险未知,或许回到未来的家中更为合适。”

能够救肖羽的人已经被她截胡了。

就算他是天道的亲儿子,也不会那么快地迎来下一个转机。

叶琰歌听懂了她的话,也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容:“这是当然的。而且羽哥哥的父亲也很担心他,所以我打算先带着他回家一趟。”

霍灵有些疑惑:“这有什么必要吗?”

“看来你并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女人嫁到男人家里,成为对方的妻子,为对方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如果换做男人入赘,那他必然会遭到百般的议论和歧视。”

叶琰歌的嘴角越来越上扬,让那张精致的脸看起来有些阴森扭曲:“我想让他看看,他自以为完全收服的家里,那些人会怎么看待如今的他。”

霍灵听到那句“你不知道”时,就开始心虚了。

坏了,她还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这种说法。

因为在她那个世界,贵族各有领地和产业,互相通婚的贵族之间是跟着继承权走的。

没有继承权的贵女会嫁给有继承权的贵族男子,去对方的领地生活,而有继承权的贵女会与没有继承权的贵族男子或是骑士学者之类的人物成婚,然后一同在自己的领地生活。

如果双方都没有继承家族的爵位,则看两方家族的实力和自身分到的资产多少,来决定日后生活的地方。

家庭地位的话,年轻的时候基本是看谁拥有更多的资本和更大的后盾,年长之后,基本上女性地位更高一些(有一部分原因是女性大多活得比男性久,熬到下一辈成为家庭核心就会成为“老祖母”之类的角色)。

简单明了地跟着钱走。

尊卑不仅按照阶级还按照性别这种复杂的社会构成,对她来说,确实有点新奇。

霍灵情不自禁地问了一句:“如果是大乘期的女子,与人结为道侣,也要做那些事情吗?”

叶琰歌笑了:“如果到了那种层次,还要被世俗所约束的话,这世道就太没劲了吧?”

“确实。”她深以为然地点头,“到了那个层次,几乎都不会委屈自己。”

某种意义上,瞬华仙尊才是大乘期中的异类。

或许换了别的大乘期遇到这种情况,会非常自然地要求别人为他寻找到能为弟子替换的灵根,根本不会因此产生心理负担。

“可是,能走到那一步的人,少之又少。”叶琰歌的表情突然黯淡下来,“其实,在别的家族当中,女孩只要有天赋,修为进阶快,情况也会好上许多。”

“但叶家不同,我们必须成为术士说的样子,其他的,无论是修行天赋还是经商天赋,都只能是锦上添花。”

霍灵看了她半晌,说:“别人的怜悯确实能办成很多事,但也会让人上瘾,从而成为魔鬼的奴隶。”

用她那个世界说法就是,“蛇的诱惑永远存于甜蜜的苹果当中”。

她确实不懂这个世界的一些潜规则,可是她能够感知到对方的目的性。

人们常说魔女跟魔鬼一样,也是玩弄人心的怪物。

事实上有些出入,但她们确实天生就能感知人心。

叶琰歌:“……”

或许是因为她不像林芜那样杀死过去的自己和良知,霍灵对她的观感要更好一些,所以她又给了一句忠告:“事情正在像你希望的那样发展,你为何不做一个自己希望做的人?”

原本有些羞愤难堪的叶琰歌一瞬冷静下来。

甚至有种被自己吓了一跳的感觉。

假使之前对着肖羽撒娇卖乖装可怜和钟情,是她迫于处境而不得不做的,那她为什么现在还要用这种手段去对着别人呢?

尽管她现在还跟肖羽绑在一起,尽管她这个所谓的少族长候选人只是个幌子,但她的处境已经有了质的变化。

并且因为有面前的这个人在,她有信心不回到当初那种境地。

啊……

她明白了过来。

自己原来仍旧在恐惧,因而露出了这样丑陋的一面。

“抱歉。”叶琰歌非常真诚地说,“感谢您的提醒,我以后会多注意的。”

她还是很想堂堂正正地,以自己的面目活着。

不以“天命者之妻”的身份,所以也要尽可能不借助这件事来获取好处或是别人的怜悯。

不然太可笑了。

她真心实意地感谢对方点醒自己,而霍灵也觉得这姑娘很听劝。

两人的关系无形间拉进许多。

从塑料的合作关系,到有点儿交情。

叶琰歌盛情邀请霍灵跟自己一起去看赘婿回家,还给她安排了合理的身份。

那就是负责拿礼物的侍者。

虽说肖羽是故意受伤的,但人在他们叶家受伤,叶家还是担了这个责任,给肖家送过赔礼。

这次叶琰歌跟肖羽一起回他家“探亲”,依然备了一份比往常更重一些的礼物。

突出的就是一个豪气。

为了能够在一线吃瓜,霍灵耐着性子跟着叶琰歌的侍女学了一个时辰的礼仪,就欢快地跟着她一起回门。

她们先回之前那个庄子接了肖羽。

一段时间不见,肖羽仿佛被磨平了许多棱角,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阴郁和麻木。

好在他并没有完全放弃,仍旧有暗自压抑愤怒,与久久未能等到转机的抓狂。

使得这出戏还能有看点。

叶琰歌站在马车上,将手递到肖羽面前:“羽哥哥,来,我拉你。”

肖羽自然还没到上不去马车的地步,但他不能拒绝未婚妻的“贴心”。

就像对方过去不能拒绝他一样。

这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关照,为了显示自己在这段关系中的支配地位。

他对此感到万分的屈辱。

偏偏只能感激地笑着,被她抓着手拉上去。

旁边看着的霍灵:大丈夫能屈能伸啊~

第59章 白欢

“少爷看着跟往常不太一样。精致好多,走起来也好优雅,跟叶小姐越来越像,真有夫妻相啊。”

“少爷都这样了,叶小姐还对他不离不弃,真是深情。”

“是啊,咱们少爷真有福气。”

……

纷杂的言语充斥在肖羽的耳朵中,令他的脸色越来越冷。

肖家的人对他依然有着不低的好感和忠诚度,不会说那些贬低他的话。

但越是真心地觉得他“有福气”,他越是难受。

难道叶琰歌不与他退婚,就算是对他天大恩赐吗?

这些人难道没看出来他被限制了自由,被迫地学了很多没用又不喜欢的东西?

叶琰歌将他的疑问和愤怒收入眼底,心里万分畅快。

将同样的痛苦施加到给自己带来痛苦的人身上,实在是太爽了。

她凑近对方,用周围的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关切地问了句:“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伤口又在痛了吗?”

其他人的目光又发生了变化,纷纷艳羡地看向肖羽。

仿佛在说:有这样一位体贴的未婚妻,也太走运了吧?

肖羽感觉那些目光像是针一样扎在他的身上,让他浑身难受,喘不上气。

偏偏叶琰歌握着他的手腕在微微发力,目光幽深,关怀的表情越来越假,逐渐有些不悦起来。

他轻轻摇头,主动说起维护她的话:“你请来的大师很厉害,我早就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在想该如何跟父亲说,怕他关心则乱,怪罪你。”

他必须讨好叶琰歌。

不然以叶家对他的严加管教和监视,他将没有任何采取行动的机会。

恢复的这点修为,也就是让他能够动用一些宝物,只能用在刀刃上,平日寻找机会还是得想别的办法。

叶琰歌无奈一笑:“叔叔向来将你捧在手心上,自然会关心则乱,况且这次的事情确实是我疏忽导致的,回去我就跟爷爷说,让他暂时不要给你安排课程让你再好好地休息一段时间。”

肖羽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免了课程,他就机会去多接触别人,哪怕是叶家的人,只要能有接触,必然能派上用场。

而叶琰歌这么说,自然不是好心地安抚。

而是因为叶朝庭那边已经布好了局,准备请君入瓮了。

她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却也清楚困不住肖羽太久。

姜还是老的辣,在“命理”这方面,叶朝庭比她更懂,也更知道该如何对付天命者。

两人相携去见肖父,留于原地的原地人们感慨了两句“感情真好”,便各自去忙活了。

霍灵跟在两人后头,听着他们时不时的交谈。

倒没听出来什么阴阳怪气和单方面施压,只觉得虚伪的紧。

要是谈恋爱是这样的,她这辈子都不会想谈了。

等见到了肖拓,霍灵将手里的礼物往桌上一摆,礼貌简短而不失骄傲地介绍了一番:“这是能辅助分神期修士修行的白龙丹,药性温和,药效也明显。”

肖家的老祖,就是分神后期的修士。

达到了白玉京老祖们的平均水平,但寿数将尽,又早年受过伤,轻易不出,所以肖家在外头仍旧矮人一头。

实际上,肖羽已经替肖家老祖找到了治病的法子,让对方暂时恢复了分神后期的水平,能出手那么一两次。

只待他去博古城,取得里面的一味灵丹,就能彻底治愈老祖,还能让对方更进一步。

成为合体大能。

那时,肖家才会真正地在白玉京跻身上流。

只是如今他别说去博古城了,要出个门都不容易。

老祖的分神后期修为在叶家面前也不怎么顶用,只能算作一步暗棋。

想到此处,肖羽看着自己蠢笨的父亲说:“老祖不是年初还抱怨过修为多年未有进阶么?琰歌也是听说了此事,才求来了这瓶丹药。”

肖家对外自然是声称老祖没事的,然而叶家早就把他们家调查得一清二楚。

只是不知道老祖的伤势已经被暂且封住,能与人斗法。

他要做的,就是让叶家保持住以往的认知。

肖拓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哈哈大笑了几声,佯装高兴地拿起白龙丹,对叶琰歌道谢:“让贤侄女挂心了。”

任谁看了他这蹩脚的表演,都要觉得肖家的老祖怕是不行了。

而这,正是肖羽的目的。

叶琰歌也是笑,并未放在心上。

就算肖家这位分神后期的老祖能动手又如何?

在叶朝庭面前,也不过是大些的蝼蚁。

她心情很好地跟肖父分享了一些肖羽在叶家的经历,肖父没经历过这些,眼界也有限,只觉得自己儿子在叶家过得锦衣玉食。

功课虽然紧些,但学的都是外头学不到的东西。

家族史让儿子能够更好地与叶家人打好关系,人情世故什么的,本就是必学的,礼仪让儿子看起来更高贵,更像是上流的人。

而经营,更是了不得。

那可是天下第一商,别人花钱听,叶家都不会透露分毫。

他就像是绝大多数将女儿嫁入高门的父亲那样,由衷地高兴着,觉得儿子如今尊贵又体面。

肖羽如鲠在喉,却只能笑着附和。

霍灵看着乐子,觉得不是当事人的话,果然很难体会当中的压抑。

建议每一个试图在未来妻子身上施加规则框条的男人,都亲自体验体验。

从肖家离开之后,叶琰歌去了她名下的一处坊市。

然后进了一家成衣店,让肖羽给她挑了件留仙裙,带着霍灵进隔间换衣服,趁机让真正的侍女与后者交换。

霍灵直接用变形术变成了“林大师”的样子。

省去了变装的工夫。

叶琰歌看了她这副扮相一样,压低声音说:“你应当是成年了吧?”

女子十五及笄。

霍灵原本个子有些矮,又是娃娃脸,看着像年龄小。

但她觉得十五岁以下的姑娘有这种翻天覆地的本事,实在是离谱。

她十五岁的时候还在因为如何合理获得叶家家产而苦恼。

霍灵一听,就兴奋了起来,用力点头说:“年纪管够。”

可是有一百多岁呢!

叶琰歌松了口气,将一样东西塞进她手中:“三日后,在天黑时分拿着它去城中的博弈坊,有一场好戏将会在那里上演。”

博弈坊,是白玉京中最大的赌坊。

它的主人,是白家当代家主,白欢。

“不是说他们姐弟俩都是小可怜吗?怎么她还有心情经营赌场,还做得这么大?”

霍灵将叶琰歌派人从庄子送来的点心往温良面前放了放,收手的时候摸了两块酥点塞进嘴里,边吃边含糊地说:“最大的赌坊,听起来就像是叶家的。”

毕竟叶家很擅长赌命,商人气也更浓一些。

在她的印象中,白尘安就跟仙女一样,他姐就算不上仙女,也该差不多。

哪怕这赌坊是聚宝阁开的,她都不会这么疑惑。

温良拿起一块点心,闻言露出些微的笑意:“看来你是见过白家那位常年在外游历的公子。他与白欢确实是双生姐弟,但性格却是截然不同。”

“不过,也是极有意思的人。”

他将点心塞进自己的嘴里,突然没有说话。

霍灵殷勤地给他倒茶,说:“谈十枚灵石的。”

总是白嫖,还是应该适当给点钱。

十枚灵石不能再多了,再多伤感情。

温良惬意地端起茶喝了口,放下茶盏,开始给她科普。

确实称得上科普。

他从白欢的第一任未婚夫讲到了第十八任,语气好像是在讲王员外和他的十八房小妾。

“她给每一任未婚夫都说家里催着她传宗接代,日后白家的东西都是他们孩子的,但是每一任都没在未婚夫的位置上待到成婚的那天。”

其中有白家其他人的从中作梗。

亦有白欢的推波助澜。

她是游戏花丛的浪子,不吝惜情话,热爱起舞,却从不触碰果实。

多情又无情。

“所谓的传宗接代,只是幌子。”温良顿了顿,“他们姐弟两个大约都不打算让白家的神血传到下一代。”

只是白尘安选择拒绝一个又一个追求者,而白欢选择谈一个又一个男人,苛刻地要求着,若是有一丝不满,就将对方丢弃。

方向全然不同,但都是断子绝孙的下场。

霍灵:“所以,那个博弈坊?”

“她跟第六任未婚夫就是博弈坊认识的,所以

她重金买下了博弈坊,做大做强,时常过去缅怀追忆下自己的第六段感情。”

温良补充:“这是对外的说法,实际上那是她精心经营的势力,完全脱离白家其他人的视线,而且她也是自己喜欢庄家通吃的感觉。”

“哇哦。”

霍灵感叹了句“这边人也挺会玩的”,又问:“所以博弈坊最近是有什么活动吗?”

温良:“白欢最近扬言,如果有人能在博弈坊连赢一百场,最后挑战她成功,她就答应对方一件不涉及自己和弟弟的事情。”

“他们姐弟的慷慨举世闻名,这次更是给出空白承诺,世人自然趋之若鹜。”

“其中就包括刚刚搬来的聚宝阁。”

霍灵看了他一眼。

这人对聚宝阁果然是有敌意的。

温良:“聚宝阁的副阁主苏酒你还记得吧?她很想拿下这次的彩头,从而让聚宝阁彻底在白玉京站稳脚跟。”

但是能在博弈坊赢一百场的人是凤毛麟角,能赢过白欢的更是尚未出现过。

苏酒找了许多善赌之人,从凡人到外海修士,但全都铩羽而归。

“她觉得要赢白欢,无论是赌术还是千术都不管用,得靠命好,好到哪怕刚入门都能闭着眼睛赢到最后。所以,你猜,她请了谁?”

霍灵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家天生富贵命的三师兄。

又觉得不大可能。

三师兄虽然跟家里的感情关系僵硬,但跟家里的金钱关系还是非常紧密的,不至于帮聚宝阁。

其他命好的,只有一个答案。

她有些无语:“肖羽?”

白尘安才被她救了几天,新的转机这就来了?

哦,不对。

那博弈坊的信物是叶琰歌给她的,说明这事是有人在背后设计。

她又快乐了起来。

温良点了点头:“确实是肖羽,天命者是很邪门的东西,平时可能有点儿小病小灾,一遇到这种能得到天大好处的事情,每回都能得手。”

霍灵不知道这事背后是如何安排的,所以好奇心更盛。

肖羽的气运若是真让他赢到最后,岂不是真叫他找到突破口了?

她是让白尘安承诺他跟他姐都不帮肖羽,可肖羽现在是要帮聚宝阁,而聚宝阁确实有跟叶家抗衡的资本。

“我只知道苏酒确实请了肖羽,他们怎么谈的我不清楚。”

温良将茶一饮而尽,看着她,笑吟吟地说出此行的目的:“不管他们谈了什么,肖羽赢了之后的事情总归不是我乐见的。”

“你帮我阻止这件事,以后你在百闻楼所有的消费,都不收你一颗灵石。”

这相当于她拥有了数不尽的耳目,能够知道这世上绝大多数的秘密。

霍灵先是心动,又猛然发现不对,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你本来就打算跟我说这些,还坑了我十颗灵石!”

还让她端茶倒水递点心!

“别人的套路走多了,才能长本事嘛。”

温良笑容未变,贱兮兮地说了这句话,直接消失在原地。

第60章 博弈坊

霍灵是一个人进的博弈坊。

石老在完成一个月的委托后,又额外护卫了她几天。

但他孙子还在血衣城,不可能长留她身边,还是告辞离开了。

至于另一个勉强能算同伴的炼丹师田蒙,要是带着他一起过来,不仅起不到什么作用,而且这事大概率要被三师兄知道。

少不了一顿唠叨。

只好独自来。

叶琰歌请她来赌场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自然会给她上层保障。

不出霍灵所料,当她向博弈坊的人出示叶琰歌给她的信物时,她立刻获得了贵宾待遇。

一个管事模样的女子接待了她。

对方笑眯眯地问:“贵客是想自己玩,还是看别人玩。”

“有人在挑战你们东家吗?”

“今日还未曾有人完成一百场胜局,不过有几位挑战者已经胜了半数的场次,您可要去看看?”

霍灵隐有猜测,并不急着去看,只说自己想先在博弈坊逛逛。

博弈坊不像是寻常赌场那样充斥着赌徒的叫骂与围观者的起哄,也没有烟味汗味或是酒气。

这里的装潢像是什么风雅的场所,出入的修士也衣冠楚楚。

对于美人侍者都没有太多关注的那种。

或者说,他们都还蛮避讳与这里的人有过多的接触,一进来就熟门熟路地去往某个房间。

霍灵想起温良跟她说过,博弈坊只接待熟客和被熟客介绍来的客人。

规矩不少,而触犯规矩的人,大多不是一句“再也不准来”就能了事的。

客人的素质自然比那些来者不拒的赌坊要高得多。

但是高素质的赌徒也不过是赌徒。

霍灵没有参与这些赌局的意思,对她来说,尝试系统计算出来的魔药配方就已经够刺激了。

每次都是在赌概率,何尝不是一种赌博?

她在赌坊里逛,只是在看这里的赌局模式。

也大多是赌概率。

像是凡俗常见的那种摇骰子和打牌的很少,因为以修仙者的脑力,可以轻易计算别人的牌和控制骰子点数。

霍灵看到一种叫做“测灵根”的游戏。

庄家和每个参与的修士都会得到一百张牌,每张牌上都会写一种灵根属性。

五行属性的牌出现概率各占17%的概率,风冰雷各占5%的概率。

一张风牌等于两张木两张火,一张冰牌等于两张水两张木,一张雷等于两张金两张水。

最后用属性最多的牌数减去与之相克的牌的数量,得到一个分值。

这个分值被称为“灵根资质”。

灵根资质最好的人将获得桌上所有的筹码。

“测灵根”这种玩法是最受欢迎的玩法之一,看来幻想“如果一切重新来过,我将获得什么样的资质”的人不在少数。

还有什么奖品转盘,拆盲盒之类的游戏,也有比较常规的翻牌和“六博”。

只是六博所使用的骰子不是常规的那种。

而是会在1-12随即自动报数的法器,玩家拍一下铃铛,法器就开始减慢速度,最终停在某个数字。

听闻那法器极为厉害,便是精于计算的方士和阵法师都没有办法总结出它的规律。

除此之外,大部分的赌桌也是由法器来支持玩法的。

法器旁边的公告上还写着一句“如若有人能提供法器不公平的证据,即可获得博弈坊的地契”。

看着非常坦荡。

但逛了一圈的霍灵觉得,这只是他们在有恃无恐。

因为这些法器表面是各自独立的法器,其实全都内置阵法,跟博弈坊的大阵嵌套的那种。

动博弈坊的大阵,就能连带着影响法器内置的阵法,从而更改概率。

大阵她没看到,最后一句是猜测。

照理说,这么大的一个产业,地下设置阵法用于防御很正常。

她为什么会这么猜呢?

因为这些阵法嵌套的逻辑,跟难关门的那些相同。

而在上次被师姐轻易破开门禁,她就连夜背熟了那些规律。

博弈坊的法器八成都是她老师炼制的。

阵法估计也是他布置的。

死去的阵法知识在此刻疯狂攻击她,搞得最近沉迷用魔药赚钱的她有点心虚。

她刚开始还对这个挺感兴趣的,后来能用魔法就丢到了脑后。

而且她平时也

不跟人动手来着。

霍灵想起什么,跟侍者说需要一间屋子休息,进去后在自己的储物袋里翻了半天,摸出来一个法器。

是冷观塞给她的“玩具”之一。

外表是个水晶球,每摇一下,就会改变里面的场景和小人。

必要的时候能够把人关进水晶球里。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内置的阵法跟这里的阵法相同。

并且更高一级。

加一点“媒介”,她就能够用它来影响博弈坊的大阵,从而改变其他法器内的阵法。

如果说每个赌桌上的法器是孙子,那博弈坊大阵是爹,她的这个可以成为爷爷。

霍灵紧急地从储物戒里翻出来书。

发现这个加“媒介”的方法被写在某一章开头,还加黑加粗了。

很难不认为,她老师是故意的。

这很符合人设。

鼓捣了一阵,霍灵将改造好的水晶球抱在怀里,态度自然地走出去。

并对守在外头的侍者说:“现在赢的场次最多的人是谁?”

侍者:“是一个叫做于潇的人,他已经胜了九十七场了。”

于潇,倒过来就是肖羽。

霍灵不由觉得有些晦气。

好歹是个本地人,起化名的水平居然跟她差不多。

她绷着脸,没有露出异样:“带我去看看。”

侍者恭敬地带着她过去。

肖羽恰好进行到了最后一局。

他玩的事最简单的翻牌游戏里面最快的一种。

庄家给他和对家各发五张牌。

牌上的数字从一到十,概率相同,且每个数都只有四张。

牌依次掀开,数字相加,最后尾数大的赢(但0比9大)。

如果一样大,那就比十位数上的数字,十位数的数字小的赢。

或许是赢了太多次消减了他的运气,他这次连翻了三张牌,“一一三”,加起来才五点。

而第四张牌,是四。

九点。

非常危险的数,除了一和十以外的数字,都会让尾数变小。

而他的对手,牌面分别为“二三五一”,此刻的点数是十一,除非翻到十,不然每个数都会使结果加一。

坐在肖羽对面的男人微微一笑,翻开最后一张牌。

九。

除非肖羽最后一张是“一”,不然必输无疑。

但只剩下最后一张“一”了,同时抽到三张“一”的概率也小的可怜。

周围的人已经开始提前为肖羽喝倒彩。

“这小子今天一来,坐在这儿没到半天就赢了九十九场,我还以为能见着白老板呢,没想到这么不顶用。”

“赢一百场哪是那么容易的?这小子乳臭未干,大抵是因为新手才运气好些。”

“散了吧,没意思。”

……

霍灵注意到,肖羽故意等这些人说了好几句贬低他的话,才将手放到最后一张竹牌上。

他的动作很缓慢,但整个人极为自信。

神色睥睨,仿佛这方世界的王。

而最后一张牌上的数字,确确实实,是最后的那张“一”。

五张牌加起来一共是十。

比对手的“二十”略胜一筹,却已是最强的一副牌了。

这张桌子上近一个月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局面,还恰好是肖羽胜的第一百场,众人仿若见证了一场传奇,大叫着喝彩。

在巨大的欢呼声中,霍灵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讨厌肖羽。

上苍赋予的运气,让肖羽得到了许多能力之外的东西。

时间一久,他开始认为这些东西是自己该得的,将运气视作能力的一部分,眼光和自负都上升到一个不属于自己的高度。

理所当然地贪婪,理所当然地想要一切符合他的期望。

就像一个赢了很多把的赌徒。

分明跟进赌场的时候没什么区别,却认为自己是世界的主人,妄想让一切都匍匐在自己脚边。

正常人见了都会觉得恶心和可笑。

筹码在肖羽的身前高高堆起,他表情淡定,眼中的傲气难以掩饰,语气自负地对一旁负责操控法器发牌的庄家说:“带我去见白老板吧。”

“我们东家此刻正在与另一位公子博弈。”庄家却用歉意的语气说道。

肖羽的表情瞬间变了:“今天还有其他人挑战?”

“是的。”

他没有透露更多的信息。

肖羽没想到会有人比自己先一步见到白欢并开始挑战,他既担心那人在他前面赢了白欢,又担心自己在这里停留得太久,叶家派人来找。

他说:“你们只说胜过一百场就能见到白老板并与她赌一局,结果现在又不让我见她,哪有这样的道理。就算有人已经在与她对局,不能让一起挑战?”

“请您稍候,我遣人去问东家和那位公子的意思。”

没过一会儿,庄家就收到了传音。

他对肖羽扬起微笑:“请这位公子随我来。”

他们前脚走,霍灵后脚跟着过去了。

白欢接待挑战者的地方,是一处水榭。

四面环水,莲叶接天,红莲灼目,金玉丝竹之声悠然荡开。

主位上是一位斜倚在软塌上,恍若神仙妃子一样的女子。

一只戴着红色宝石项链的黑猫懒洋洋地窝在她的怀里,不时甩甩尾巴。

两侧除了乐师,还有其他看客。

当中就有聚宝阁的副楼主苏酒,也就是请肖羽来挑战白欢的人。

以及她前不久才救下的白欢她弟,白尘安。

对霍灵来说,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正坐在赌桌对面的人,是她数月未见的三师兄。

她猛然停住了脚步。

而水榭当中的人此刻恰巧都看了过来。

大部分人都在看肖羽这个“第二位挑战者”,也有人在看她这位陌生的新客人。

叶琰清是后者。

当他看清霍灵的样子时,直接站了起来。

霍灵:???

她瞬间有种不妙的感觉,甚至想掉头就跑。

可是不应该啊。

她的变形术是温良都赞过的,而且明明就用了一张有别于原本容貌和“林大师”全新外表,他不应该看得出来的呀!

叶琰清跟白欢说了句什么,就气势汹汹地走到了霍灵面前,压低声音说:“小师妹,你来这里干什么?”

霍灵咽了咽口水:“三师兄你……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他呵呵一笑:“你这张脸,跟大师姐像了五分。”

她刚想说“我怎么自己没看出来”,就突然想起来自己是个脸盲。

自己是分辨不清的。

但在模仿本地人捏脸时,潜意识里对大师姐进行了过度借鉴。

她虚弱地闭上眼,又凄惨地睁开眼睛,可怜地看着三师兄:“我就是想来看个热闹,不像师兄你这样连赌一百场,我一把都没有赌过。”

正打算训她的叶琰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