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只是要谢二夫人一个反应而已,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让对方也惴惴不安怀疑自己就够了。
又见吴知萱兴致勃勃的要去传播,连忙道,“适可而止。”
吴知萱不服气的道,“凭什么?她平日里欺负我的时候可没有适可而止。”
穆婉道,“她平时直接骂你了?还是直接嘲讽你了?”
吴知萱道,“那倒没有,但我就是知道她们瞧不起我,背地里偷偷笑我。”
穆婉点点头,“是不是想着半夜都会气的坐起来的那种?”
吴知萱如遇知己,“你怎么知道,你也被气过?”
穆婉:……
因为她这样气过人。
她没有回答吴知萱这个问题,而是道,“所以你也说人家是是背地里了。”见吴知萱还是不爽,干脆直接举例,“你先看一眼徐三姑娘。”
吴知萱看了一眼,回头兴奋道,“快气成球了。”
穆婉:……
“我只是让你偷偷看一眼,不是光明正大的看。”这和直接挑衅有什么区别?
穆婉飞快的瞄了那位徐三姑娘一眼,好了,现在不仅是球,现在快炸了。
阻止了吴知萱再次扭头的意图,穆婉问道,“你觉得她都气成那样了,为何不过来找你我的麻烦?”
吴知萱道,“我们自己说话,她又怎知我们是在说她,过来岂不是不打自招?承认她吃过屎?”
穆婉汗颜,无视她的粗话,继续道,“那你要直接说到她鼻子上,她是不是能理直气壮的问你,甚至跟你吵架。”
吴知萱冷哼,“直接吵架我怕她?”
穆婉道,“直接吵架你当然不怕她,但你指名道姓,人家要说法,你必然要说缘由。”
“你觉得人们觉得她不过是吃了一味比较恶心的中药杀伤力大,还是觉得她吃了五谷轮回之物杀伤力大?”
“当然是吃了五谷轮回之物杀伤力更大!”吴知萱终于明白了,一脸兴奋,“所以我要不说,她想问还不能问,还得被人误会吃那腌臜物。”她想象了一下,“估计一个月都睡不着觉。”
穆婉道,“还有一桩。”
“什么?”
“她今天不能再挑剔你任何事,只要挑剔你,针对你,就是对你怀恨在心,就是在趁机报复,就相当于承认你说的人是她。”
吴知萱目光晶亮,“你说的对!”
听到对面隐约传来一句“物以类聚”,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显然是在说穆婉和吴知萱,吴知萱刚经过穆婉点播,此时机灵的可怕,直接也对着穆婉道,“对,人以群分,所以她们经常聚在一起吃屎。”
穆婉:……
对面也哑火了……
吴知萱第一次对上她们如此上扬眉吐气,立刻什么都不害怕了,浑身轻松的去找柳蕊她们玩儿。
穆婉终于清净,回头就见谢二夫人一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模样,不由失笑,“这又不是二嫂的错,您何必如此自责。”
谢二夫人还是觉得难受,自省道,“以后再不可随便论人是非。”
穆婉可怜巴巴嘟嘴,“所以二嫂是在怪我吗?”
谢二夫人连忙摆手,“怎么会,你也不是议论是非,你只是说事实而已。”
穆婉给谢二夫人递了个橘子,笑道,“这不就得了,我们两个聊天,吴三姑娘突然过来插嘴,跟我们何干。”
“您能管住自己还能管住别人,况且你去管教非亲非故的人是不是也是失礼?您又不是教书育人的夫子。”
谢二夫人总算好受了些,“弟妹说的是,所幸你劝住了吴三姑娘,此事在咱们这儿就到此为止了。”
“那是自然。”
记过她话音刚落,旁边就挤过来一个人,抓心挠肝道,“听说徐三吃了那啥,怎么回事?”
穆婉:……
谢二夫人:……
穆婉回头无语的看着祝南溪,“你怎么来的这么快。”镇北侯府跟将军府隔着好几张桌子呢。
祝南溪道,“本来就有很多人盯着你,吴知萱声音还那么大,好多人都听到了。”
“她们是不认识你,又怕惹嫌疑,不然来的更快。”她实在好奇,“快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徐三姑娘真的吃啦。”
穆婉哭笑不得,“我只是说徐三姑娘看起来胃口不好,有积食之状,而且听闻她常常点灯夜读?”
祝南溪道,“嗯,徐三姑娘特别崇拜她的大姐姐,虽然美貌不及,却发誓要做个才女,所以常常点灯夜读。”
“不过这跟她点灯夜读有什么关系?”
穆婉道,“常年点灯夜读眼睛多少会有些影响,若正好碰上她积食,大夫大概率会用白丁香这味药。”
高门大户养孩子都精细,姑娘郎君们稍微有个头疼脑热都会重视,积食这种肯定会开药。
祝南溪好奇,“白丁香怎么了?”
穆婉高深莫测道,“刚刚吴三姑娘也是这么问的。我说是麻雀的干燥粪便。”
然后吴知萱就直接叫说对方吃了屎。
有故意的成分在,但细究好像也没说错。
祝南溪忍不住大笑,“让她总欺负吴知萱,如今可算被反将一军。”
穆婉想起宫宴刚开始时对方对她的恶意,“她好像也很讨厌我?”
穆婉从一届商户女变成镇北侯夫人,好奇的人肯定很多,看不起或者不屑的人也有,甚至等着看她热闹的,这些都不稀奇,但以贵女们的涵养,不应该像徐三姑娘那样直白的无礼才是。
祝南溪道,“京中最近关于镇北侯娶你的传闻,你听到了吗?”
穆婉道,“侯爷娶我是因为我和徐大姑娘一样擅长烤肉,性子活泼,七夕争琉璃杯也是因为徐大姑娘曾说要最漂亮的琉璃做聘礼这件事?”
谢二夫人闻言惊道,“怎么会有这种传言。”
祝南溪则疑惑,“我没跟你说,你如何知道的。”
穆婉笑道,“新婚第一天就被丫鬟告知了。”
祝南溪:……
那你还能说的那么轻松。
谢二夫人连忙道,“绝对没有这样的事,三郎不是那样的人,是刁奴见不得你好才故意说的。”
穆婉笑道,“我自然知道。”
且不说烤肉之类的事儿压根子虚乌有,就说无论谁嫁给谢珩都被说成替身,哪儿有那么巧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这传言是谁传出来的,是单纯的只想让镇北侯夫人不痛快,还是还有其他目的。
穆婉疑惑,“徐三姑娘就因为这个讨厌我?”
正常情况徐家和谢家退婚后,两家人算是结了仇,互相关注对方的婚嫁情况肯定也是希望对方过得不好。
徐三姑娘暗戳戳看她笑话才是人之常情,但她那敌视的模样,仿佛她抢了她徐家的东西似的。
祝南溪道,“徐三那人,特别崇拜她大姐姐,大概是听说你像她大姐姐,所以不满?”
也只有这个解释了,总不能因为觉得是她抢了徐大姑娘的镇北侯正妻之位吧。
满足了好奇心,吴知萱半路还拉走了大部分仇恨,穆婉继续吃吃喝喝听歌赏舞,好不快哉。
然后她果酒就喝多了,想去更衣。
任何宴会,离席就容易遇上事故,这并不是什么套路,而是离席才能满足事故发生条件。
正常来说宫里应该是最安全的,但穆婉对于吴太后管理的后宫不敢抱有太高的期待,不是怕那些贵女们,而是怕谢珩的政敌。
她可还记得徐大姑娘作为谢珩的未婚妻时就曾被刺客劫持用来威胁谢珩,她反正不会冒险。
想起谢珩说有事就找他,穆婉招来一个宫女……
男席这边比女席更放的开,尤其酒过三巡后,少年天子从宝座走下与群臣共饮,几乎放浪形骸。
唯有谢珩端坐于矮几之后,周围无人敢靠近。虽然太后说这宫宴也是给他庆功。
因为第一个去给他敬酒的户部尚书,直接被问到今年闵州大旱为何粮税未减,然后谢珩将矮几上的一壶酒全部都倒在地上,敬了闵州死去的灾民。
户部尚书讪讪离开,之后没人再敢去触他霉头。
哦,还是有的。
鼓色笙歌中,一向耿直话少的郑次辅忽然仰头猛喝几口酒,起身走到谢珩的矮几前,将酒壶重重放在上面,醉醺醺的道,“镇北侯!”
“闵州民变明明是官逼民反。”
“大旱田地减产却依旧按丰年纳税!我不信你审了那么多案子,看不出那安县知县是唯一一个真正救灾的好官,为何反而成了叛军首领……”他双目通红,“谢珩,那些都是大郢无辜的百姓啊,你怎能如此?!”
谢珩淡淡的看着他,“本侯此次只是去镇压民变,查案的事情太后已经交给三法司审理。”
“三法司,哈哈,三法司……”郑次辅忽然大笑,“大郢的三法司早就没了!”那是朝中某些人的私狱,想关谁就关谁,想杀谁就杀谁,断案如儿戏!
他的笑声太大,将周围的人目光吸引过来,徐首辅赶忙过来将他扶住,“郑大人,你喝醉了,少说两句吧。”又对周围人笑道,“大家继续。”
“来来来,继续继续!”天子贺兰景拉着众人兴致勃勃的玩儿刚学的划拳,欢声笑语再次掩盖一切。
郑次辅紧紧扒着谢珩的矮几,双目通红的问,“谢珩!你祖辈父兄守了一辈子的江山,你不守了吗?”
谢珩没有看他,而是扫向和吴国舅勾肩搭背,几乎要醉死的天子,高坐皇位和命妇谈笑风生的太后,淡淡的道,“本侯这不是守着呢么?”又笑,“郑大人若觉得我守的不好,不如去将我父兄请回来。”
“将镇国公请回来……”郑次辅忽然伏案大哭,请回来,怎么请呢,他们甚至不是战死沙场,而是死于朝廷倾轧,而这里几乎每一个人都是受益者。
他声音悲怆,“可百姓何辜,侯爷,你真的不管了吗?”
谢珩依旧无动于衷,“郑大人,我如今只是明镜司指挥使,担不起天下百姓的之责,江山社稷,那是皇上的事儿。”
郑次辅紧紧的盯着他,“侯爷就算不必再面对谢家列祖列宗,也总要面对妻儿,你要如何跟他们说你的理想抱负,说你见死不救,助纣为虐吗?”
谢珩嗤笑一声,妻儿?他都不会有……
倒了一杯茶正想将这位醉鬼送走,一个小太监突然来报,“侯爷,夫人传话,有事找您。”
谢珩立刻站了起来。
第47章 047 侯爷记得救我
谢珩大步流星往殿外走,虽然和穆婉相处的时间不多,却清楚对方是个有事都会自己解决的性子,不到万不得已,定然不会找他。现在不知是遇到了什么棘手之事。
出了殿门,依旧有屏风遮挡,一直到大殿台阶之下,大臣和女眷们才能汇合。
谢珩下着台阶,脑中已经转过无数念头。她那张嘴,被排挤和欺负的可能性不大;刺客?若有刺客,对面必然骚乱;中毒?她本身就懂岐黄,平时还十分谨慎,应当也不大可能;那就是惹了不该惹的人?太后一直坐在宝座,而宝座之下……
谢珩凤眸微眯:无论哪个,她都惹得起。
在台阶下站定,谢珩一眼就看到了朝她挥手的穆婉,下意识打量。
穆婉没想到谢珩出来的这么快,见他脸色发冷,还以为是打扰到他了,转念一想今日是宴会,都是吃喝玩乐,又没正事,便理直气壮起来,“侯爷。”
面色红润,精神饱满,显然没什么大事,谢珩神色微缓,正想往屏风另一侧站站,就察觉一个人朝他摔了过来。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谢珩飞快侧身朝旁边一避。
那身影踉跄几步,最后被他身后的太监扶住,“哎哟,这位夫人小心呐。”
穆婉也飞快下了台阶,上前关切道,“这位夫人,没事吧?”
那夫人站直身体,有些尴尬,“抱歉,不小心踏空了。”又朝谢珩和穆婉福了福,“姜柠见过侯爷、夫人。”
咦?对方跟谢珩认识?
谢珩淡淡的点了点头,“贤成伯世子夫人。”
穆婉也认出了她就是他们入宴时那位被夫君大庭广众训斥的娘子,看着倒是温柔如水,清丽可人。
那娘子再次朝谢珩福了福,“家父和栖霞寺之事,多谢侯爷相帮。”
谢珩淡淡的道,“职责所在,举手之劳,夫人不必多礼。”
贤成伯世子夫人摇了摇头,“于侯爷是举手之劳,于父亲和我却是救命之恩,若不是侯爷,我父亲怕是已经没命,至于栖霞寺之事,对姜柠来说,更是再造之恩。”说罢又对谢珩和穆婉福了福。
“之前姜柠人微言轻,想报答侯爷也不知能做些什么,如今我已嫁入贤成伯府,侯爷若有差遣,姜柠必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穆婉很想说,她之前多么人微言轻她不知道,但现在显然也没有达到能为谢珩赴汤蹈火的程度。
她看向谢珩,对这位叫做姜柠的贤成伯世子夫人万分好奇,对方似乎并不是对谢珩有什么男女之情,却又在这里和他纠缠。
结果谢珩不知道是觉得说不通还是不耐烦,伸手朝对方摆了个请的姿势,对方连忙识趣告辞。
看着她的背影,穆婉试探问道,“她是谁啊?”
谢珩也不知道是懒得说还是不想说,简单介绍了一句“贤成伯世子夫人。”然后问道,“找我何事?”
穆婉也想起了正事,“想更衣。”
“更……”谢珩一时不知道该摆一个什么表情,亏他想了那么多可能性,万万没想到竟然是更衣,“然后呢?”
你更衣,需要我做什么?帮你拿衣服吗?
谢珩无语的表情太过明显,穆婉道,“我这不是担心有危险吗?万一我被绑架,你更麻烦。”
原来是谨慎过了头,谢珩揉了揉额头,“宫里能有什么危险?”
穆婉不赞同,“宫里怎么就没危险了?自古敢出现在宫里的刺客是不是都是最顶尖的?能在宫中害人的幕后主使是不是都有权有势?”
“想的是挺周全,”谢珩道,“不过放心,这些人都不会对付你的。”
穆婉见他一副看傻子的模样,也睨着他道,“这我当然知道,但谁叫我如今是镇北侯夫人呢,人家不会对付我,但你敌人多啊,赤翎族的、政敌的、还有不知哪儿的仇人……哪个搞我不是轻轻松松。”
谢珩很想说,她实在妄自菲薄了,轻轻松松不至于。
反正穆婉不放心,问道,“你陪我还是派个人?”顿了一下,补充道,“我快憋不住了。”
谢珩:……
长乐殿更衣的地方在跨院,男人们去东跨院,女眷去西跨院。
谢珩送她到西跨院门口,然后又叫了四个宫女陪她和谢二夫人。
谢二夫人也知道更衣时容易遇到事情,所以穆婉要来她就跟着了,只是穆婉和谢珩说话的时候她一直远远站着。
谢珩调侃,“这么多宫女,真遇到刺客总能跑出来一个,你尽可安心。”
穆婉回道,“等什么时候天下太平,海晏河清时我才能安心。”
谢珩一顿,嘲讽道,“那我怕你等不到那一天了。”
穆婉道,“没事儿,我有你也行。”又嘱咐道,“若我两刻钟未出来,记得进来寻我。”
谢珩:……
事实证明,谢珩状态松弛的时候,周围确实没什么危险。
穆婉很顺利的解决了生理问题,然后从恭房里出来,非常不意外的看到了徐三姑娘和她的两个小姐妹。
谢二夫人早就出来了,见到穆婉忧愁道,“这可如何是好。”
她俩用的是一排最里面的两间恭房,而徐三姑娘她们正堵在走廊出口处。
她们过去,必然会遇上,而对方明显对穆婉抱有恶意。
对于社恐的谢二夫人来说,确实是个难题,穆婉好笑道,“二嫂怕她们做什么,难道您觉得她们敢殴打或者辱骂朝廷命妇吗?”
谢二夫人摇了摇头。
“既然不敢,那她们能耐我何?”她勾唇一笑,“先去交个朋友,交不成再说。”若有熟悉她的人在这里,定然会知道又要有好戏看了。
谢二夫人不了解穆婉,只能惴惴的跟着她往过走。
确如穆婉所料,都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又不在自己的主场,没有任何花招,也就只能凑在一起含沙射影了:
“听说前几日未来百货上了几套琉璃杯,漂亮的很,你大姐姐不是最喜欢琉璃?你家可有给你姐姐捎一套去。”
徐三姑娘徐玲得意道,“我大姐姐三年前就得了一尊五彩琉璃杯,晶莹通透,在阳光下面绚烂多彩,是人花了重金从西域得来送给她的,反正我至今还没有见过比那更漂亮的。”
另一人惊奇,“清风阁的芙蕖杯也比不上?”
徐玲轻蔑道,“那芙蕖杯不过是仿了我大姐姐手中那五彩琉璃杯而已,真论漂亮,不及十分之一。”
另两人惊叹,“不及十分之一,那得有多漂亮啊。”
穆婉笑着走近,三人仿佛没有察觉,徐玲道,“……所以说,赝品就是赝品,看着漂亮,等遇到了正品,就会原形毕露了。”
“物件儿如此,人又何尝不是呢?就跟那姜三似的,”徐玲啧啧摇头,“一介庶女,竟然妄想着压嫡姐一头,明知贤成伯世子喜欢的是她嫡姐,她却穿着和她嫡姐一样的衣裳引了贤成伯世子和她共处一室,最后被人看见。”
“如今倒是高攀伯府,但那又如何呢,她嫡姐最后嫁了两榜进士夫妻恩爱,在家里当家做主,好不自在,她成了贤成伯世子夫人,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夫君训斥,要是我,估计就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哪儿还有脸活在这世上。”
另一个尚书之女道,“哦,刚刚还在殿外纠缠镇北侯,好多人都看到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
徐玲叹道,“有些人就是心比天高,只想着攀龙附凤,殊不知德不配位,也不过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最后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谢二夫人听着她们七嘴八舌,担心的看着穆婉,却见穆婉不仅没有快步离开,反而停下了脚步。
徐玲立刻露出了得意的神情,斜睨着穆婉,似乎等着她开口。
然而穆婉却脚下一转,直接站在她们旁边不远处,一副要听她们继续聊的样子。
原来那位姜柠就是传闻中的姜三姑娘,而且听起来是个很有趣的八卦,穆婉决定先听听。
前面有间恭房门打开,祝南溪从里面出来,远远看到穆婉道,“你在这儿干什么呢?站着不走,闻香儿呢!回了!”
穆婉慢悠悠的道,“急什么?我故事还没听完呢。”
见徐玲三人还没有说话的意思,干脆直接凑过去问道,“你们说姜三姑娘抢了她嫡姐的未婚夫,那她之前可有订婚?”
徐玲三人:……
她一副跟她们十分熟稔的模样,眼里是纯粹的好奇,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被影射,让徐玲有种乱拳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感。
祝南溪一听在说八卦,立刻凑过来道,“这事儿我知道啊,她虽没有订婚,但有些影子,好像是她嫡母的娘家侄子。”
穆婉猜测,“那侄子是不是不是个好东西?”
祝南溪惊奇,“你如何得知?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穆婉道,“这还不好猜?嫡母的娘家侄子若真好,怎么不说给嫡女,要说给庶女。”
徐玲的小伙伴之一,王太师的孙女忍不住道,“你的意思是姜三姑娘要被她嫡母胡乱配人?”
穆婉道,“也不好乱造谣。”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荷包里摸了一把什么,朝着王五姑娘伸出手,王五姑娘迟疑一下,将手伸出去,然后掌心就多了一把瓜子。
王五姑娘:……
徐玲和尚书之女:……
穆婉见状也不厚此薄彼,重新掏了一大把瓜子出来,朝徐玲伸出手,徐玲满脸写着拒绝,但王五已经被塞了,她若不拿,显得不喜王五一样,倒是叫这女人先把她的姐妹情挑拨了,于是不情不愿的伸出手……
一边分着瓜子,穆婉一边问道,“贤成伯世子喜欢她嫡姐?她嫡姐可喜欢贤成伯世子?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你们知道吗?”
祝南溪道,“好像是栖霞寺英雄救美?贤成伯世子救了姜大姑娘……”
徐玲忍无可忍,“栖霞寺是姜三走丢,镇北侯救回的,跟贤成伯世子有什么关系?”
“贤成伯世子和姜大姑娘是在上元节碰上的,据说猜灯迷时两人猜中了同一盏,而后一见钟情。”
说完见王五和李二看着自己,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徐玲:……
她们不是在讽刺穆婉吗?为什么就聊起来了?!
穆婉却仿佛没发现她的异常,继续好奇道,“一见钟情是只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是贤成伯世子对姜大姑娘一见钟情,还是姜大姑娘对贤成伯世子一见钟情?”
听她乱猜,徐玲闭了闭眼,干脆破罐子破摔,“人家是两情相悦!”
穆婉觉得哪里不对,“两情相悦的话,姜大姑娘就因为贤成伯世子跟庶妹共处一室就改嫁他人了?贤成伯世子竟然也不争取?”她忍不住摇头,“这两情相悦的水分是不是有点大,人家都是至死不渝,他们就因为一个庶妹穿了和嫡姐一样的衣服就分开了?”
想到了什么,神秘兮兮的看着几人道,“难道捉到那个什么床了?”
她挤眉弄眼一副“你们都懂的”表情。
几人果然秒懂,都红了脸,祝南溪嗔道,“乱想什么呢,没有,就是在一个屋里而已。”
穆婉啧啧两声,“所以他们的两情相悦也太敷衍了吧?”然后真心实意的失望,“竟然一点都不忠贞,简直是侮辱爱情这个词。”
众人:……
徐玲终于忍不住了,嗤笑道,“夫人还是先关心一下您自己吧,您难道不知道自己为何能成为侯夫人吗?你才是侮辱爱情这个词。”这可是她自己撞上来的,别怪她说话难听。
众人都以为穆婉会变脸,和徐玲对峙,却听她心平气和的纠正,“三姑娘这话可说错了,首先,我和侯爷之间没有爱情,所以不存在侮辱爱情这件事。其次,”她坦然道,“我知道啊,侯爷心有所属,我是你大姐姐的替身嘛……”而后一脸忧伤道,“确实是我高攀了,还抢了你大姐姐的位置,所以就算一辈子不得侯爷喜爱,只能锦衣玉食,狐假虎威我也认了……呜呜~”
众人:……
徐玲:……
完全没觉得她吃亏是怎么回事?!
第48章 048 都不敢想象她能养出什么孩子来……
徐玲被噎住。
而穆婉提到谢珩也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儿。
旁边祝南溪忍笑道,“那真是委屈你了。”
穆婉顺口回道,“都是我应得的,谁让我心比天高呢。”算了,能忘了的应该不是什么要紧事,还是姜三姑娘的事情更让她好奇。
“咱们能再说回姜三姑娘了吗?”穆婉问徐玲,“最后她嫡姐嫁了谁,你们说的栖霞寺又是怎么回事?”
徐玲却明显不想再跟她聊了,深吸一口气道,“咱们在这儿聊是不是不合适?”
“这儿怎么了?”穆婉环顾四周,虽然是更衣的地方,但给命妇们用的还是很讲究的,每个房间里恭桶都在最里面,外间备有清水澡豆熏香,因此外头并没有味道。
而跨院虽然比不得外头恢弘大气,却清幽舒适,“花树葱郁,凉风习习,余晖绮丽。长乐殿里可没这么自在,你们不是专门到这里来松快的吗?”
徐玲又被堵了话,她能说她们是故意堵在这儿,打算让穆婉不痛快的吗?
结果反而是她们骑虎难下,穆婉还给出了一个更可怕的设想,“你们要是觉得不好,那咱们去大殿里聊?只是凑一堆会不会太明显?”
徐玲想象了一下大殿里所有人都看到她和穆婉相谈甚欢的样子……
憋屈道,“就在这儿说吧。”
穆婉微微一笑,“站着累不累,要不我们去那边廊下?”
她话音才落,就听一公公的声音传来,“夫人,侯爷问,要不要去给夫人搬些椅子来?”
穆婉一僵,抬头就和站在门外的谢珩四目相对。
他一身浅杏色广袖,玉冠束发,长身玉立于熔金般的落日余晖之中,本该是赏心悦目,惊为天人的一幕,众人却莫名发怵——这位天人更像是从地狱而来。
太监传的话明显是反讽,徐玲等人还以为自己欺负穆婉的事情被发现了,一时噤若寒蝉。
就算谢珩再不喜穆婉,穆婉也是镇北侯夫人,她们背地里欺负了也就欺负了,但若当着谢珩的面,那就是打镇北侯府的脸。
却不知道穆婉更心虚,也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事情——她让他等两刻钟来着。
不过让她在人前丢面子是不可能的,尤其在徐玲她们面前,于是轻咳一声,嘟嘟囔囔抱怨道,“真是的,来更个衣都不放心,才多久啊,竟然亲自来催。谁还敢欺负我不成?”
知道内情的谢二夫人:……
再看看徐玲她们,果然又怕又气。
穆婉却顾不上她们,冲着谢珩笑眯眯道,“这就来!”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拽祝南溪和谢二夫人。
祝南溪见她笑的不对劲,立刻灵活躲开,“我肚子有点不舒服,再去一趟,你先走吧。”说着就溜了。
谢二夫人也躲开,“你先过去吧。”
眼见着门口的人目光越来越危险,穆婉只能深吸一口气自己一个人往外走。
“哦,对了。”走了两步后,穆婉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对徐玲语重心长道,“那五彩琉璃杯的事儿,三姑娘以后别乱吹牛了。”
徐玲一愣,就听她笑,“五彩琉璃和芙蕖杯并无可比性,两者各有千秋,甚至不是一个工艺,芙蕖杯不及琉璃杯十分之一这种笑话,也就骗骗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叫懂行的人听见,只会觉得所谓的世家贵女的见识,也不过如此。”她笑眯眯道,“徒增笑柄,会更丢脸的。”
原来她并不是没听懂,而是在偷偷笑话她,徐玲难堪又恼怒,“你!”看了眼门口的谢珩,最终只憋出一句,“小人得志!”
“嗯嗯嗯,你们小人但不得志。”穆婉依旧笑的毫无芥蒂,“那我们一会儿大殿见咯。”仿佛她们是几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徐玲看着她的背影,气的跺脚。
其他人看着耐心等在门口的谢珩,心底生出淡淡的疑惑:镇北侯真的不喜欢她吗?
穆婉气完别人,快步走向谢珩,未语先笑,“侯爷,久等了。”
谢珩也没等她走到跟前,就转身大步往回走,“确实,我五千精兵都点好了,差点就要冲进去救你。”
穆婉自知理亏,追着他狡辩,“确实是被徐三姑娘她们给绑架了,堵那儿不叫我走,非要让我听什么高攀没有好下场的故事。”都是因为您的风流债呐……
谢珩斜睨她,“所以,就算锦衣玉食,只能狐假虎威你也只能认了?”
穆婉:……
耳朵这么灵吗?
也对,不然也不会听到她后面堵着不让徐玲走的话。
穆婉讪讪,谢珩似笑非笑道,“想要狐假虎威却把老虎忘了,是我这老虎太好说话,还是你这狐狸太得意忘形了?”
穆婉果断认错,“是我得意忘形了,再也不会有下次!”
谢珩哼道,“你以为还有下次?”
“必须有啊。”穆婉笑道,“人哪儿有不犯错的,侯爷您这么宽宏大量,肯定会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对不对?”
谢珩道,“那你想错了,本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
穆婉还想争取一个宽大处理,谢珩突然停下脚步,她差点一头撞到他身上。
穆婉不明所以,抬头就见他伸出一根手指,戳在她肩膀上,缓缓给她调整了个方向,然后指着屏风另一头道,“你的路在那边。”
原来她光顾着说话,直接追着谢珩跑到了大殿东侧,大臣们入殿的地方。
“去吧。”谢珩微笑,“好好享受,毕竟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穆婉:……
她提议道,“要不,我也伺候您更一次衣?”
谢珩的回答是直接迈上台阶。
穆婉忍不住朝他的背影挥了挥拳,谢珩就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再挥剁手。”
穆婉乖巧的收回手,确认他终于走远,才皱了皱鼻子,小声道,“哼,你以为你说了算吗?我还有长公主呢!”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穆婉回头,竟然是贤成伯世子夫人姜柠。
她羡慕道,“夫人看起来和侯爷感情很好。”
穆婉也恢复了正经,“那倒不是,我跟谁感情都不错。”
姜柠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夫人可真有趣。”
穆婉微笑,虽然刚刚的故事并没有听完,但也足够她了解姜柠的处境:身为庶女,嫡母不慈,婚姻不能自主。
所谓的勾引贤成伯世子,怕是另有隐情。
姜柠冲穆婉福了福道,“刚刚在跨院,多谢夫人仗义执言。”
原来她就在旁边的恭房里,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穆婉道,“不过是正常的猜测而已,谈不上仗义执言,倒是我们在背后谈论,你不怪罪就好。”
姜柠苦笑道,“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不被人说,别人说的可比夫人说的难听多了,夫人说的至少公正。”她自嘲一笑,“都说我勾引贤成伯世子,其实我不过是为嫡姐挡灾罢了。”
原来果然不是什么两情相悦的戏码,而是贤成伯世子对姜大姑娘一见钟情,非卿不娶。
可姜家虽然落魄了,姜大姑娘也曾是尚书嫡女,根本看不上才大志疏,相貌一般的贤成伯世子,但又不能得罪,最后就推了姜柠一个庶女来挡灾。
最后姜大姑娘依旧如愿嫁给了前程明朗的进士,姜柠却背着骂名进了贤成伯府,夫家不喜,娘家不管,孤立无援。
这样就说的过去了……穆婉也明白刚刚姜柠为何纠缠谢珩,现在又专门来堵她了——如果对方刚刚躲在恭房里,能这么及时在这里碰上她,大概需要小跑才可以。
她确实不是对谢珩有什么非分之想,只不过是想借着先前的一些情分在贤成伯府好过一些而已。
穆婉想了想主动挽起她的胳膊进了大殿,“既然已经嫁了,便往好处想,至少你成了诰命,夫君靠不上,就自己对自己好些。”
姜柠笑道,“刚刚夫人的那翻话我也听到了,如醍醐灌顶,受益匪浅。”两人差不多要分开时,她又试探道,“以后,我可以去找夫人吗?”
穆婉点点头,“若真遇到事情,可以递帖子。”
倒不是她多么心善,而是穆婉想知道姜柠上辈子为何会在镇北侯府如此宽容的环境下郁郁而终。
是事故导致,还是她自己性格导致。
虽然穆柔那里也能套话,但穆柔的话只能信个结果,毕竟她在宫里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而且对方还整天盼着自己不好,自然使劲把过程往坏了想,所以她需要亲自求证。
再次回到大殿上,没人敢再惹穆婉,徐玲她们回来后因为丢了丑,又忌惮谢珩反而处处躲着她。
吴知萱还稀奇来问是怎么回事,穆婉道,“刚不是去更衣了嘛……”
吴知萱立刻又将徐玲她们和五谷轮回之物联系起来,以为穆婉又用这个羞辱对方了,兴冲冲的跑去跟柳蕊她们分享新消息。
穆婉也没心思再逗人,而是喝着果酒,想着关于谢珩的事情。
很明显,虽然是太后赐婚,但其实都是谢珩算计好的,哪儿有那么多巧合恰好叫太后大发雷霆,气到失去理智?所以这个镇北侯夫人并不是太后随意指定,而是谢珩自己挑好的。
结合姜柠的身世背景,穆婉觉得上辈子谢珩肯定也跟她做了交易。
虽然得不到他的喜爱和侯夫人真正的权利,但至少能让姜柠脱离苦海,便是做几年侯夫人后再和离,有侯府积攒的人脉和名声在,对于姜柠来说绝对不亏。
而穆婉想的是,谢珩如果只是不想跟吴家人结亲,完全可以自己挑个门当户对的妻子,而他却选择娶个摆设回来,是因为心系徐大姑娘,还是为了掩盖重伤不能生育的事情。亦或者两者都有。
毕竟子嗣之事在这个时代非常重要,是皇帝传位都需要考量的指标。
谢珩的子嗣也关系到镇北侯府的传承,若没孩子,镇北侯府也要没了,这事儿还挺严重的。
穆婉仔细回想,穆柔一直说徐大姑娘回来后她的日子会不好过,却没说过她会被休掉,也没说过谢珩会娶徐大姑娘。
穆婉分析了一下谢珩之后娶徐大姑娘的可能性,且不说这算是坑害心爱的人,徐家可不会对徐大姑娘生不出孩子的事情坐视不管,那么谢珩重伤不育的事情就很容易暴露,对侯府危害不小。
所以……她是不是可以当一辈子摆设?这样的话,过继一个孩子,以后做镇北侯府的老夫人……不仅有靠山,还有人给养老,想想就快乐!
宫宴结束,谢珩再次看到穆婉时不由心生警惕,“又想做什么?”笑的那么谄媚。
穆婉嗔道,“侯爷说什么呢,妾只是觉得对不起侯爷,想将功折罪而已。”
谢珩怀疑的看着她。“又惹事儿了?”
穆婉:……什么叫又?
“您不问我想怎么折罪?”
谢珩斩钉截铁,“不问。”
穆婉:……
她伸手拽住谢珩的袖子,“一会儿侯爷别骑马了,妾有事儿想跟侯爷说。”
谢珩道,“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穆婉也生气了,“我要告诉母亲你对我不好!”
谢珩:……她是小孩子吗?
两人一路吵吵闹闹出了宫门,谢天迎了上来,“侯爷。”
穆婉见他们似乎有正事,立刻松手,福了福道,“妾先去车上了。”
谢珩也恢复了正经,看向谢天,“何事?”
谢天小声道,“穆柔把胡娘子和九皇子送入侯府了,她确实以为九皇子是侯府的子嗣,应当是想抢这桩功劳,没有其他心思。”
谢珩心神放松下来,“顺利就好,她那边也继续盯着。”
没出什么意外,谢天心情也不错,“侯爷回去就可以见到‘侄子’了。”
谢珩心里却叹,要真正接受那个孩子,大嫂可能还需要消化几天。
想了想,他转身上了马车,开解人这方面,穆婉确实天赋异禀。
穆婉见到谢珩上车十分惊喜,“侯爷。”
谢珩矜贵的点点头,在她对面坐下,“说吧,要如何将功折罪?”
咦?竟然改主意了?穆婉见他心情不错的样子,大胆提议,“侯爷觉得我们养个儿子怎么样?”
谢珩:……
他差点以为她知道了什么。
结果听她要从旁支过继,还要挑什么聪明伶俐,骨骼清奇,以后文武双全好振兴侯府之类的话,便明白了她的打算。
不由冷笑,“想的挺美,我侯府的继承人敢交给你?”
穆婉立刻从善如流,“您说的对,所以我就挂个名儿就行。”
孩子都不用养,直接当老封君,她这是什么好命。
谢珩:……
他都不敢想象孩子交给她会是怎样的灾难。
却不知此时的侯府,长公主正心疼的抱着个孩子,叹道,“给阿婉养,一定能养好!”
第49章 049 有了个儿子
虽然被拒绝,穆婉也不失望,毕竟她只是突发奇想,让自己多一种可能性而已,能在侯府当老封君养老最好,不行的话就照着她原来的计划也不错。
而且谢珩拒绝的如此干脆,想来是有其他打算。
穆婉也不探究,只是他改主意上车,应该是需要她做什么事情,穆婉有心哄人,于是主动问道,“那侯爷觉得我该如何将功折罪?”
“不必了折了。”谢珩道,他怕大嫂对于突然冒出个私生子正伤心的时候,她顶着一脸羡慕的表情去,大嫂以为她在挑衅,“就放着吧,等攒够了,数罪并罚,直接斩立决。”
穆婉:……
她正要说话,谢珩目光忽然一厉,飞快探身拽着穆婉狠狠往旁边一倒,穆婉背被撞的生疼,正发蒙,侧头就见一支羽箭从窗□□进来,狠狠钉在马车的地板上,箭身嗡嗡发颤。
外头依旧有羽箭钉在车厢上的声音传来,谢珩的身体又压低了一些,穆婉瞬间被陌生又清冽的气息包围,本应反感,但大概是处境危险,只觉得心中的惊惧奇异的消退不少。
“什么人!”
“站住!”
车外护卫训练有素的追击,谢天的声音也传进来,“侯爷,没事吧?”
谢珩低头打量了穆婉一眼,“没事。”说着便撑着胳膊准备起身,结果……没能起来。
原来是穆婉刚刚受惊,下意识攥紧了他的衣襟,谢珩嫌弃的伸手拍了拍,“爪子。”
穆婉反应过来赶忙松手,而后一骨碌坐起来,却没敢离谢珩太远,谨慎的躲在他身后道,“怎么回事?”
谢珩回头看了她一眼,也没避开,撩开车窗帘问道,“二夫人怎么样?”
谢天道,“后面马车没事,好似是闵州来的江湖人,应该是冲着您来的。”
说着将刚刚扎在马车车厢羽箭上的字条递给他。
【若冯知县负屈含冤,必取尔等贪官佞臣狗头。】
冯知县便是安县知县,这次所谓叛军头领。
谢珩正思索,身后有禁军急匆匆来报,“侯爷!不好了,刚刚刑部高尚书、大理寺卿马大人和检察院都御史都遇到了刺客,高尚书重伤!”
谢珩立刻起身,下车后觉得身后过分安静,回头就见穆婉眼巴巴的瞅着他。
闹腾的时候是真闹腾,但真的遇到事情反而乖巧,谢珩顿了一下,难得温和道,“他们针对的是我,我不在车上不会有危险,不用担心。”
正巧谢二夫人也下了车过来查看,谢珩叫谢二夫人一起上了穆婉的马车,嘱咐护卫,“好好送夫人和二嫂回去。”
翻身上马后,看了穆婉一眼,想了想又对来报信的一队禁军道,“我去那边,你们先护送我夫人和二夫人回府。”
众人领命,侯府的马车被围的严严实实往回走。穆婉依旧不敢放松,和谢二夫人坐在死角保持警惕。
好在就如谢珩所说,他不在后一路风平浪静,马车很快停在侯府门口。
两人都长长的松了口气。
侯府大管家正等在门口,见状连忙迎上来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就二位夫人,侯爷呢?”
穆婉不知道今晚的事情是不是机密,也没有多说,只是道,“侯爷出宫后有公务被叫走了,担心路上有危险,就顺手叫了人护送我们回府。”
谢二夫人不是多话的人,见穆婉这样说也没开口。
大管家心中有事,谢珩确实经常是这种状态便也没多想,只是道,“公主叫您和侯爷回来后去一趟月恒院。”
穆婉意外,此时已是戌时末,平日里长公主早该歇下了。
谢二夫人道,“应当是有什么要事。”
穆婉也这么觉得,于是道,“侯爷不知何时能回,我先去吧。”
大管家自然没有异议。
月恒院里点着不少灯,穆婉进门就见古嬷嬷站在偏房门口,见到她后连忙招手,“夫人,这儿。”
走近后注意到了古嬷嬷复杂的眼神,穆婉心底升起万分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大的阵仗。
踏进房门后穆婉先看到坐在床边的长公主,紧接着就注意到了躺在床上的一对母子,应该是母子吧。
年轻的娘子面无血色,双目紧闭,一个看起来不到两岁的孩子紧紧依偎在她身边,虽然睡着了,却蜷着身子弓着背,仿佛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将人惊醒。
长公主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那孩子,脸上满是心疼。
见到穆婉进来,朝她招了招手,小声道,“过来看看。”听说谢珩没来,又叹了口气,“你先来了也好,这件事总归要你也同意才行。”
穆婉看着那孩子的脸,突然意识到这大概就是穆柔前些日子抢在她前面救下的母子。
果然听长公主道,“你二妹妹说你回门那天本来想去许宅看你,结果意外遇到了这对母子,当时两人都病的很重,她动了恻隐之心便将人带回去请大夫救治了几日。今日下午这位胡娘子方才清醒,听她说孩子是三郎的子嗣,你二妹妹不敢怠慢,就立刻派人来找你,但你和三郎进宫去了,她没办法,事情就被大嫂报到了我这儿。”
长公主道,“我就派古嬷嬷去了一趟,把两人都接了回来。”
长公主看着床上的女子,“只是这胡娘子伤的太重,只在看到古嬷嬷后给了一方信物就又昏了过去,所以我还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
“我看过了,信物确实是真的,而且这孩子……”长公主的目光落在那小孩儿的脸上。
穆婉听长公主说胡娘子病重的时候,手就搭上了她的脉,那依偎在她身边的孩子在她手碰到那娘子的瞬间突然睁开眼睛,警惕的看着她。
穆婉立刻就明白了长公主的意思,这孩子的眉眼,几乎跟谢珩、长公主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压根不需要验证就知道他肯定是侯府的孩子。
就是太瘦弱了些,想来吃了不少苦,也难怪长公主心疼。
穆婉冲孩子笑了笑,轻柔的抚过他的脑袋,温柔道,“睡吧,我是大夫。”顺势将手也搭在他的手腕上。
想来这段时间不少人给他看病,让他知道这个动作的意思,小小的身体微微放松,却依旧不敢睡过去。
穆婉知道他是没有安全感,长公主见状也起身道,“让他们睡吧,我们出去说。”
吩咐丫鬟和大夫好好照看,两人移步到了正厅,穆婉才皱起眉头,“那娘子……”
长公主叹了口气,“大夫说是油尽灯枯之相,也就这两天了,估计就是放心不下孩子,撑着一口气到了这里。”
穆婉沉默,然后道,“我一会儿写个方子,再试试看。”却也知道只是心理安慰,病可以治,但这种严重透支了身体的情况却是棘手。
长公主见她一直真心实意的替那娘子担心,心知自己没有看错人,也直言道,“阿婉,你知道我们侯府子嗣不丰,所以这孩子不管什么情况我肯定是要留下的。”
穆婉点头,“应有之义。”
她的善解人意让长公主熨帖,也更加愧疚,“其实若你们能生,我会将他送去庄子上,不愁吃喝的养大就行,但如今你们这样的情况,我是觉得这孩子出现未必不是好事。”
“而且那位胡娘子……”时日无多。
虽然这么想有些冷血,但没有亲娘,对穆婉确实更有利。
穆婉叹了口气,“母亲,我倒是希望胡娘子能好好活下来,而且我相信这其中另有隐情,侯爷绝对不是不负责任的性子。”
而她隐约有些猜测,有儿子像爹的,也有外甥肖舅的……
不过现在,他只能是侯府的孩子,穆婉道,“且不说稚子无辜,就他作为侯府的子嗣,就不宜流落在外,要好好教养才行。”
长公主愈发觉得她心胸宽广有远见,遗憾她无法亲自诞下侯府子嗣,“原先觉得三郎娶你是无妄之灾,如今倒觉得是天定姻缘,我谢家的福气。”又愧疚道,“无论如何,这件事是我们谢家对不住你。”
“母亲不要说这样的话,”穆婉笑道,“我一介商户之女,能得侯爷庇护,长公主喜爱,家中大嫂能干,二嫂温婉,我只管享受就行,福窝也不过如此,哪里有什么对不住的。”她嘟嘴道,“还是母亲觉得我是不知好歹之人。”
长公主终于被她逗笑,“你这张嘴哟~”
穆婉见她总算开怀,问道,“这孩子,母亲待如何?可要记做嫡子?”
长公主摇摇头,“不可,这事已是委屈你,记作嫡子让你颜面何存,我的意思是先记做庶子。”
长公主显然已经想了许多,“先等十五年,十五年后若你们依旧无子,再将这孩子记作嫡子不迟,”长公主郑重道,“母亲跟你保证,若你们有子,世子之位必然不会是他的。”
长公主已经拿出了最大的诚意,且是真心替她考虑,虽然知道自己不可能会有孩子,但穆婉也没再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那样反而显得虚伪,于是起身福了福道,“全凭母亲安排。”
长公主道,“今日已经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也好好想想,明日早膳过后就过来,跟那孩子熟悉熟悉。”
穆婉一愣,“我熟悉?”
长公主道,“记作你的孩子,你难道不要熟悉熟悉?”
穆婉顿时觉得压力山大,“给我养啊?”您是不是太心大了点。
“自然是给你养,”长公主道,“虽然是记做庶子,但孩子还小,养好了和亲子差不多,将来不论你有没有嫡子,有这一份情谊在,日后怎样都好安排。”
穆婉虽然很想当侯府的老封君,但养孩子这个担子太重了些,“这,我也没养孩子的经验,万一养坏了。”
她真的只挂个名儿不行吗?
长公主笑道,“就是知道你没养过孩子才叫你过来,我教你几天,这么多人在,你就是想教也教不坏。”
“而且我这双眼睛,阅人无数,不会看走眼的,孩子跟着你,一定能学好。”
穆婉心道,这方面,她觉得谢珩看到更准一些。
长公主道,“总之,事情先这么定了,等三郎回来,我再同他说。”
穆婉忽然想起,刚刚谢珩还斩钉截铁不叫她养孩子呢,如今不到一个时辰,她就有了儿子。
不知道谢珩回来看到“儿子”会是什么表情。
真令人期待,嘿嘿。
第50章 050 不要小看穆婉
谢珩第二天中午才从宫中出来,小六迎上来,“太后如何说?”
谢珩道,“先彻查高家。”
昨夜刑部高尚书遇刺最终重伤不治,太后因此震怒,然而当谢珩呈上刺客留下的高尚书和闵州知府勾结账本时,太后立刻转换了震怒的对象:“高青云好大的胃口!”
想到这里,他不由嘲讽一笑,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先气的却是高青云胃口大,贪的比吴家还多,而不是闵州那些被祸害的食不果腹,流离失所的百姓。
不过也正是因为所谓的忠犬噬主,明镜司才有机会彻查高家。
小六道,“按照您之前的吩咐,高家的几个儿子已经悉数被捕,侯爷您现在要去诏狱吗?”
谢珩翻身上马,“你们先去,我回府一趟。”
他还惦记着回到府里的九皇子,府上突然多了个孩子,想必正混乱,他需要回去稳定局面。
到了侯府,谢珩直奔月恒院,大嫂应该没那么快接受那孩子,所以孩子肯定还在母亲那里,也不知是何情形。
谢珩想象中,他大概会被母亲抱在怀里疼爱,结果进门就见穆婉坐在廊下拿着一个鸡蛋逗小孩儿。
看起来两岁左右的孩子,紧紧盯着她手里的蛋,她却偏偏不给,孩子扑她右手,她把蛋转移到左手,孩子又往左扑,她又躲开……
谢珩:……
这得多丧心病狂才会这么欺负一个小童。
坐在一旁发呆的谢大夫人先看到了谢珩,起身招呼,“侯爷回来了。”神情语气复杂。
谢珩故作不知,“大嫂,这是……”
穆婉也赶忙起身,“侯爷。”
那孩子则警惕的要往摇椅下面钻,被穆婉眼疾手快的捞住,安抚道,“不怕不怕,这人虽然长得凶,但他能给你买好多好多鸡蛋。”
谢珩:……
这是什么介绍。
正要说话,对上孩子的视线,那眉眼让他不由一愣。
“侯爷。”古嬷嬷从偏房出来,“公主叫您进去。”
谢大夫人见状起身告辞,穆婉倒是坐着没动,不过总算将鸡蛋递给孩子。
谢珩稍微放心了些,才跟着古嬷嬷进了偏房,然后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胡娘子。
长公主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看到他直接问道,“认识吗?”
谢珩正想摇头,就听长公主道,“她时日无多,就这两天了。”
谢珩不由变了脸色,他知道胡娘子生病,还以为是这一路逃荒落下的病根,调养一段时日就能好。
长公主看他神色,笃定道,“看来是认识。”
“那她说的没错,那孩子是你的。”
谢珩还沉浸在前一个消息里,闻言反应慢了半拍,“什么?”
长公主见大夫给胡娘子喂完了药,示意所有人都退下。
古嬷嬷最后一个离开,顺手关上房门。
长公主才道,“这孩子是你的。”
谢珩无奈,“可是胡娘子说了什么?这孩子不是我的。”
长公主道,“胡娘子确实只说他是侯府子嗣,身上的信物也是你大哥的。 ”
那并没有出差错,谢珩故作迟疑,“所以是大哥的孩子?到底怎么回事?”
长公主却坚定道,“不,他是你的孩子。”
谢珩:……
“母亲先说说怎么回事吧。”
长公主摇了摇头,“胡娘子清醒的时间很少,我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但能看出这孩子吃了不少苦头,”说到这里,她突然笃定道,“他其实不是两岁,是三岁,对不对?”
谢珩一愣。
大哥三年前去世,如果是大哥的遗腹子那就是两岁,但若是大姐生的九皇子,则是三岁。
长公主的眼眶已经红了,细看眼睑还肿着——她猜到了。
也是,先皇有四个姑姑,两个毫无存在感,一个曾经煊赫一时后来却暴病而亡,唯有荣昌大长公主在没有站过队的情况下历经四任皇帝却一直活的平和自在,荣宠加身。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万事不管的糊涂家翁。
心知瞒不住,谢珩叹了口气道。“母亲既然知道,就应该明白孩儿为何让他做大哥的子嗣。”
长公主道,“我不明白,若你身体康健,我尚可以理解为你想给你大哥留个香火,可现在这种情况,你大哥有嗣,你却无后,你可知十年之后他长大,镇北侯府会再次因为爵位而动荡。”
谢珩温和道,“不会的,这爵位本来就应该是大哥的。”
长公主淡淡的道,“爵位从来没有该是谁的,尤其是镇国公府的爵位,谁担起责任,爵位就是谁的,你大哥和大郎走了,你撑着这侯府,爵位就是你的,你大嫂委屈也没办法,这世上的事从来不由人。”
“而且你想的还是最安稳的情况。而他的身份……便是你,能保证他一辈子安稳吗?”长公主道,“把他交给你大嫂是下下下下策。”
谢珩意外母亲会是这样的反应,又觉得不解。
长公主道,“是,你觉得她是我精心挑选的镇国公府日后宗妇,出身、学识、能力都是一等一,定能好好抚养他长大。”
“若你大哥活着,她确实能撑起一个镇国公府,可现实是你大哥走了,她从世子夫人变成了旁支妯娌,没有几个人能甘心。”
“如今让她掌着侯府,等再过几年,时姐儿,意姐儿说了亲,她心中无望,心性磨平了,未必不能放下这些松快的过日子,但如果有了可以争爵的名分,给了她希望,她会将所有的不甘变成野心。”
“最重要的,你有没有想过,若她知道了孩子的身份,会怎么选?一个镇北侯府的老封君和可以摄政的皇太后。”
谢珩皱眉,“大嫂不是那样的人,她也做不到。”
谢大夫人也许能管理一个镇国公府,但做管理天下的涉政太后,她没那个名分,也没有那样的能力。
长公主冷漠道,“她做不到,但定国公呢?”
“我知道你选你大嫂还看中了定国公府的势力,但你怎么能确定,定国公和你大嫂会选择保护他,而不是成为第二个吴太后?”
不等谢珩说话,长公主主动反问,“觉得定国公忠君爱国,不会做那样的事?”她直直的看着谢珩,“我以为你在明镜司三年,已经不会低估任何人性。”
“徐首辅,徐秉问当年也是正直敢言的诤臣,能臣,但如今呢?不同样被权利迷了双眼。”
谢珩默然,吴太后把贺兰景当傀儡,其实她自己何尝不是傀儡呢,否则她一个商户女,除了美貌没有任何根基和能力,她贪恋那个位置,却没有坐稳的本事,只能依赖能干的大臣。
就像她要依靠他来震慑藩王和赤翎族,很多事情都要跟他让步一样;朝政她要依赖的是徐首辅,徐秉问如今担着首辅的名,但实际上已经是在做着皇上该做的事。小事上由着太后,大事很多都是他在做主了。
在这世上最复杂的地方出生的大长公主,也最能看透人性,“我不否认这世上有始终如一的人,但在家族面前,便是家主也没办法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就像当年,你父亲和定国公也是生死之交,但最后蒋博裕也选择了明哲保身。”
“你也别说不会被人发现,那孩子若是像你大哥也就罢了,可是那眉眼……”大长公主想到儿女们突然哽咽,顿了一下才道,“四个孩子里,只有你和你大姐姐像我。”
谢珩沉默,那孩子一出生就被送走,他也没再见过,没想到他会继承大姐姐的样貌。
大长公主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道,“若叫他见到孩子,你觉得定国公那老狐狸不会多想吗?”
“大郢的主人,何等的诱惑!一旦有了名正言顺的机会,便是亲生孩子都会利用,何况还不是亲生的,他们怎么可能真心疼爱他!反正我赌不起。”
长公主看着谢珩,“所以能安稳护着他长大的,只能是你!”
“即便你也有了想法,想要那个位置,那也是你去拿,蒋家、吴家、徐家……都休想!”这个时候,她再不是那温和无害的家翁,而是狠辣无情的皇家大长公主。
“三郎,”大长公主缓了语气,“我刚刚说的都是把孩子交给你大嫂后最容易发生的情况,也是最坏的情况。”
“但我最希望的,是你们都好好活着,你能长命百岁,孩子们都安稳快乐。”长公主忆起那段黯淡无光的时日,心底的恨意和戾气陡然升起,“当年你若没回来,我也会同你一样先亲手杀了那帮狗贼,然后拉着整个大郢同归于尽!我夫君儿子们守护的江山,他们不配享用!”
谢珩沉默。
他要将孩子给大房最大的原因,是他很可能无法看护他长大,所以即便有风险,也至少能保他性命,哪怕跟贺兰景一样做个傀儡皇子。
但此时他意识到,他的母亲好似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坚强,若他没机会护着孩子长大,那么让他成为母亲最后的信念和希望也是一件好事。
“既然如此,就让他做我的孩子吧。”谢珩最终改了计划,“劳烦母亲您来教养他。”
谁知大长公主竟摇了摇头,“不,交给阿婉养。”
谢珩震惊,“交给她?”刚刚那个精明周全的母亲被夺舍了吗?
长公主道,“这也是我想将他记在你名下的另一个缘由,虽说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也是躲起来才安全。给你大嫂,他会成为备受瞩目的嫡子,所有人都要认识他,风险也大,但做庶子就没问题,毕竟没有谁家添个庶子会到处宣告的。”
“只要堵了穆婉那二妹妹和继母的口,没人知道此事,甚至对阿婉也不会有多大影响。”
谢珩道,“那也不必由她教养,让她挂个名就行。”说到这里,他不由一顿,只觉得这话真是莫名熟悉。
……最终竟然还是如了她的意,不知为何有点不甘心。
“就是要由她教养,”长公主坚持,“你看连你都觉得将孩子交给她抚养离谱,那些有心人会相信我们将九皇子交给一个商户女来教养吗?不是又多一层保障?”
见他满脸抗拒,长公主不由失笑,似乎一提起穆婉,她这个小儿子就会多几分鲜活劲儿。
“而且你别小看她。”长公主道,“你们昨晚回来是不是遇刺了?”
谢珩道,“穆婉说的?让母亲担心了。”
“她什么都没说。”大长公主道,“但我又不是瞎子,家里马车都扎成蜂窝了。”
谢珩才想起这次穆婉出行用的是侯府制式马车。
“今日你二嫂本该来跟我请安的,但是她病了,可阿婉跟没事人一样。”长公主道,“一个普通的闺阁女子,怎么会有这样的胆量?”
谢珩也不由想起第一次见她时,他当着她的面杀了人,但她当时也只是怕自己杀她,当知道她安全后胆子就大起来,她似乎不怕死人。
“没有经历过事情的闺阁女子,胆子再大也不会有这份从容。我听说她从小跟着母亲四处游历,又通岐黄,定然见过很多,经历过很多。”长公主叹道,“老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她读书如何我不知道,但行过的路也许比朝堂上那帮蛀虫都多,所以才会如此通达。”
“她跟我说咱们家是福窝,可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嫁入我们府里的情况却是夫君不喜,大嫂掌着属于她的家,二嫂冷眼旁观,婆婆偏心和稀泥,换个人来,虽然还够不上狼窝,但也是寸步难行了,可是你看她……”
长公主不由笑起来,“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过的好,这就是极大的本事。”
“学问可以请夫子,但做人,言传身教很重要。”长公主道,“我只希望他能学得阿婉的一半,未来他能安稳做个富家公子最好,若最后依旧和贺兰景一样坐在那个位置上当傀儡,也不是一个只会借酒消愁,破罐子破摔的傀儡。”
长公主几乎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到了,最后用一锤定音,“总之,事情就这么定了,你反对也没用。”
谢珩无奈道,“但凭母亲做主。”
两人商议完出了偏房,就见穆婉正对着孩子循循善诱,“你喝过牛奶吗?跟你说特别好喝。”
“还可以做成奶茶、奶酪、小松糕、焦糖布丁、双皮奶……你都没见过吧,反正比鸡蛋好吃多了。”
小孩儿下意识的舔了舔唇。
穆婉继续道,“牛肉也好吃,炖牛肉,酱牛肉……风干牛肉最方便,平时没事儿踹兜里,好吃还扛饿。”她拿帕子擦了擦孩子嘴角的口水,提议道,“一会儿叫你爹给咱们猎头牛吧,你得好好补补。”
谢珩:……
到底谁想补?
他不由看向长公主,再次迟疑,真的要把孩子交给她吗?
长公主对上孩子期盼的眼神,扭头问道,“附近哪儿能猎到牛?”
谢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