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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亦宸终于反应过来什么,震惊的瞪大眼睛,“那是……穆大姑娘?”怎么和他印象里,不,和穆柔口中的怎么完全不同?

穆柔死死捏住他的衣袖,避开他的问题,直接道,“如今侯爷来了,六郎你还能赢吗?”

小六看着穆家二姑娘忐忑不安的模样和李亦宸恍惚的表情,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穆婉那个意味不明的笑:交不成朋友的话,这俩不就是现成的例子吗?——做她的敌人绝对不会是一件愉快的事。

很快,穆婉就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一点。

第25章 025 穆大姑娘何许人也?

李亦宸博闻强识又弓马娴熟,本是今日擂台赛最热门的夺魁人选,穆柔也还抱着侥幸,做着自己会是今晚上京最风光的姑娘的美梦。

可在和穆婉随着谢珩登上擂台后,李亦宸不再胸有成竹,穆柔的风光迅速褪去,全部落在了穆婉头上。

“那是谁啊,竟然跟镇北侯在一起。”

“没看和镇北侯一样的牡丹花吗?除了穆大姑娘还能是谁?”

“那是穆大姑娘?!不是说穆大姑娘样貌一般,别不是徐大姑娘回来了吧。”

“瞎说什么呢!那可是太后赐婚,镇北侯怎么可能公然做那种不光彩的事情,况且徐大姑娘淡雅入冷月仙子,可不是这副张扬的长相。”

“侯爷会陪穆大姑娘?不是说侯爷不喜她吗?”

“之前还传言穆大姑娘相貌平平呢?那是样貌平平的样子吗?想来传言不可信,能让太后赐婚,两人之间定然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不过说实在的,这两人站在一起,真是好一对金童玉女。”

“侯爷在的话,今日这琉璃杯怕是要落在穆大姑娘头上了吧……”

……

穆柔听着周遭嘈杂的议论几乎要将自己的唇咬破,忍不住看向穆婉,却见穆婉笑眯眯的朝她挥手。

穆柔回过头,干脆眼不见为净。

其实穆婉也很意外谢珩会陪她干这种在他看来很无聊的事,她设想中,为了他自己的名声着想,谢珩最多也就是陪她在看台上看一场全了两人的面子,最差的结果是直接接她回去,没想到他给的底线比她预想的还要低……

正想着,铜锣敲响,擂主高声宣布,“最后一场擂台赛开始!”

有穿着青衣的小厮将特制的弓箭端上来放在每一组人面前的高脚桌上,让攻擂者检查并提前适应一下手感。

穆婉瞄见李亦宸看谢珩,忍不住笑,“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主意想跟我们错开,结果还是分到了一起,你说气不气人。”

这芙蕖琉璃杯的攻擂规则不算难,耗时却久一些,所以为了提高效率,要求十组人一同比,十组人同时观察棋盘图案,一盏茶后,巨大的棋盘翻转,十组人依次射击。

若是射对,留下,等着下一轮射击,若射错,直接淘汰,以此类推,若到射完都没有犯错,那就留下来等待最后提高难度再比一轮,直到决出唯一的魁首。

不过最后一条规则目前看来不一定能用的上。

穆婉他们上场之前,已经轮过了四组,最快的不到两刻钟就全部淘汰了,最慢的,也没超过三刻钟,有些是记错了图案位置,有些则是没射准,毕竟那些格子不算大,还有能记住,准头也还可以的,最后只剩下自己,但却没力气射完的。

总之,极其考验记忆力和功夫。

谢珩和穆婉报名报的晚,在最后一组,李亦宸因为找穆柔的缘故耽搁了些时间,本来还在他们的后面。

但大概是因为忌惮谢珩,李亦宸派小厮提前跑着在他们前头报了名,应该是想着不被影响,在谢珩前面先赢一局,即便后面谢珩赢了,也是平手,总归输的不会太难看。

却没想到清风阁是让十组人一起上,最后他们恰好站在了一个擂台上。

穆婉看着两人一脸严肃的样子笑道,“可怜见的,紧张坏了。”

谢珩拿起弓箭检查,闻言道,“你倒是一点都不紧张。”

穆婉笑眯眯道,“我有什么好紧张的,侯爷站在这里我就已经赢了,至于那芙蕖琉璃杯,输赢都不重要,侯爷您也不必紧张。”

谢珩:……

对,对她是不重要,反正要真输了,丢人的也是他。

下头观战的谢天也反应过来,“穆大姑娘今日这事儿办的,若侯爷不来,她丢人,侯爷也丢人;侯爷来了,不管擂台赢不赢她都有面子,但侯爷若输了,丢脸的却是侯爷……她这是稳赢啊!”

小六之前压根没想过他家侯爷会输这种事情,此时听谢天一说也惊觉,“这么说来,侯爷只要来了,就非赢不可,所以那只琉璃杯必须是她的了,好狡猾的女人!”

谢天之前没见过穆婉,只知道她爱玩且格外惜命,对于小六的评价倒是不赞同,“应该只是歪打正着吧,她哪儿来的胆子敢这么算计侯爷?”

小六想到之前她装可怜骗同情的样子,坚定的点头,“我觉得她敢。”

实际上台上的谢珩也是这么认为的。

看着谢珩调试弓箭,穆婉趁机问出了让她十分好奇的问题,“侯爷是怎么认出我的?”

不是穆婉夸张,她盛装后和之前绝对是判若两人,今天所有见到她的人都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但谢珩只是在楼下跟她对视了一眼就直奔雅间,没有丝毫犹豫。

谢珩低头看她,怎么认出来的?是这双眼睛。

三年前的变故之后,除了亲人朋友,几乎所有看到他的人眼里不是敬畏,就是谄媚,包括那些仰慕他的女子们,喜欢的同时都带着小心翼翼,生怕惹他不快。

但她却一点都不怕他。

谢珩不由想起初见,那时他刚刚亲手杀了跟随自己七年的属下,心情很不好,这姑娘恰好一头撞上来,便吓唬了她一回,她看上去确实像是吓坏了,可怜兮兮的求饶,但那双眼睛里有懊恼,有后悔,却独独没有恐惧,他一眼就能看出她不服气,还在心里骂他。

再后来被赐婚,他提亲没及时去,她也敢阴阳怪气的跟他抱怨。

还有这次……

谢珩暗暗叹了口气,愈发觉得她就像只狸奴,虽然不粘人,但若该管的时候真敢不管,便不知道会干出什么出其不意的事情来,虽然不是大事,但总归让人措手不及。

不如遂了她的愿,换自己一份安宁,反正这样的事情应该也不会再有了。

不过光明正大的算计也是算计,谢珩见她还好奇的盯着自己等一个答案,心中一动,淡淡道,“从身形,胖。”

穆婉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顿时炸了毛,“你说我胖?!哪里胖!”

她虽然还吃了点,爱睡了点,但为了长命百岁,经常有锻炼的好吧?

谢珩还认真打量了她一下,“脖子,手臂,稍粗。”

穆婉瞪大眼睛正要说话,却被擂主的铜锣声打断,“芙蕖琉璃杯擂台赛,第五轮开始!”巨大的棋盘格转过来,所有人都开始争分夺秒的记图案。

谢珩的视线也落在棋盘上,眼底浮出淡淡的笑意,口中却警告道,“请保持安静,本侯记性不太好,不然赢不了。”

话音刚落就觉得手臂一痛,他震惊的扭头,正好看见穆婉将袖箭迅速收回袖子。

穆婉却好像什么都没干一样,也认真的盯着棋盘,“没事儿,我记性好,侯爷您只要射箭准头好就行。”

谢珩:……

真是一点亏都不吃。

不过谢珩也没有把穆婉的话放在心上,一盏茶的时间记忆毫无规律的图案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上面还有几组混淆性很强扰乱记忆的图案,若没有经过专门的训练,便是天生记忆力过人也不一定能做到。

台上的人争分夺秒,连台下的人声音都小了许多,时间眨眼而过,记忆时间到,巨大的棋盘翻转过去,面前是一百个空白的木板格子。

十组人开始轮流射击,第一轮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记性再差,也能记住几对,不过第二轮才开始,第一组就被淘汰了,之后磕磕绊绊,第二轮射完的时候,只剩下五组。

五轮结束的时候,台上便只剩下李亦宸和谢珩两组,而对面的棋盘格上还剩二十三对图案。

最后对决时刻,几乎所有人都站起来,关心着这琉璃杯花落谁家。

气氛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不过两组人轮流射击,速度也没有变快,毕竟越往后,记忆越模糊,李亦宸每次射击之前都开始思考,他好容易确定了一个,举起弓箭准备射的时候,忽听穆婉对谢珩道,“侯爷,您是不是能两箭齐发?一箭射一个?那这样的话即使最后李探花跟咱们一样最后也全对,技术上也还是您更胜一筹,咱们直接就赢了吧?”

李亦宸一顿,穆柔急的拽了下李亦宸的袖子,“怎么办,六郎!”

李亦宸不防,那一箭险险擦了木格子的边,差点射歪,但两人都没顾上后怕,紧张的看向谢珩。

谢珩不知怎么想的,竟然真的拿出了两支箭,同时射出。

台下立刻爆发出巨大的欢呼,穆婉意外之后,也拼命鼓掌,跟着众人一起喊,“侯爷威武!”

她本来只是干扰两人来着,谢侯爷真是意外的配合

谢珩瞥了她一眼,波澜不惊的又捡起两支箭,看向李亦宸他们,准备下一轮射击。

在这样的压力下,李亦宸不由紧张起来,穆柔也急的不行,“怎么办?六郎,我们要不要也两箭齐发?”

李亦宸无奈,“侯爷从小就在军中,还是其中的佼佼者。”他的弓马在读书人中算不错,但怎么可能跟在战场厮杀过的谢珩比?

穆柔顿时焦虑,“那怎么办?规则没有规定说两箭齐发就算获胜吧,我们还有机会获胜是不是?”

李亦宸深吸一口气,安慰道,“自然,最终还是要全射对才行。”

穆柔也不知道是安慰李亦宸还是安慰自己,“确实,你可是探花,侯爷他不一定有你记性好,若他们射错……”

穆柔心里还抱着侥幸,毕竟上辈子这件琉璃杯确实是李亦宸赢下来的,她期盼着谢珩那边失误,然而几轮过去,谢珩那边看起来却比李亦宸还要轻松自如,次次双箭齐发都能引爆喝彩,此时的李亦宸反而更像是衬托。

在这样的氛围下,加上穆柔越来越焦虑的情态,还剩五对的时候李亦宸终于在紧张之下不确定起来。

他先射出一朵荷花,努力思索另外一朵在哪里时,就听穆婉提醒道,“左下角,七行二列。”

李亦宸一顿,穆柔愤怒的看过去,“大姐姐你在做什么?”

穆婉无辜道,“帮你们啊,我说的肯定没错,射吧,赶紧射完了轮我们,咱们速度快点,反正都记得住,咱们拼技术。”

李亦宸不理她,深吸一口气继续回忆。

穆婉却跟谢珩叫屈,“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七行二列是荷花,三行七列是梅花,虽然都是粉色的花,但肯定没错,我记得特别清楚,侯爷你说是不是?”

李亦宸闻言下意识避开了穆婉说的两个位置,如今一百个木格只剩下十个,他都记不清了,穆婉怎么可能记得住,定然是故意捣乱瞎说的。

倒是谢珩眼底闪过意外,蒙的,还是真的记住了?可蒙的也不可能两个都蒙对……

穆婉没有注意谢珩的若有所思,继续道,“真是的,不信我也总该信二妹妹吧,二妹妹不是过目不忘吗,李探花不如问问她,两个人的擂台,就两个人一起出力嘛。”

穆柔只觉得脑仁突突跳,知道上辈子李亦宸顺利拿到琉璃杯,她压根就没有认真记,况且这种便是她认真记了,也记不住多少,偏偏李亦宸似乎被提醒,期待的看向她。

对上他的目光,穆柔并不想承认自己压根没记住多少,装作努力的想了一会儿,迟疑的说了一个位置,“好像是那个,但不确定。”

她本意是不让李亦宸听她的,让李亦宸自己想,却不想李亦宸道,“柔儿聪慧,应该不会错。”

竟然就将箭射了出去,穆柔阻止不及,只希望自己蒙对了,毕竟就剩下几个格子,还是有概率的,然而小厮翻开,竟然是一片绿叶。

他们被淘汰了。

李亦宸下意识看向穆柔,穆柔咬着唇快哭了,她的琉璃杯!

穆婉长长叹了口气,“让你们听我的,你们不听,这还有十个格子呢,都得侯爷一个人射,万一侯爷射不动了怎么办?”

谢珩:……

亏的台下人听不到她在说什么,这些话也太容易让人想歪了,以防她再口出狂言,谢珩不得不开口,“见好就收。”

穆婉从善如流,乖巧道,“好的。”

李亦宸和穆柔却是憋了一肚子火气无处可发,在心上人面前丢了脸,李亦宸下台的时候终究没忍住,对谢珩道,“侯爷难道不觉得胜之不武吗?”又对穆婉道,“大姑娘是不是太看轻侯爷了?”

谢珩没理他,只是拿起弓箭,射向了穆婉一开始指给李亦宸的位置,七行二列,小厮上前翻开,正是荷花。

李亦宸和穆柔愣住,穆柔脱口道,“这怎么可能。”

穆婉一副蒙冤昭雪的表情,伤心道,“不信我就罢了,还冤枉我,难道你们是觉得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儿,我就会害你们?”

两人瞬间闭嘴。

谢珩又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这姑娘真是气人的一把好手。

等李亦宸他们下去后,谢珩跟穆婉秋后算账,“不信我?”

穆婉道,“那倒没有,我只是更喜欢保险一些。”看穆柔的表现大概能猜到上辈子是李亦辰拿到了琉璃杯,既然有这种概率,她自然要小心一些。

“侯爷在军中应该知道轻敌是大忌吧,能更稳妥的赢,为什么非要纠结实力不实力呢,反正您实力在哪儿摆着,谁会质疑?”

谢珩见识过她的谨慎,接受了她的说法。

而穆婉觉得,她这未来上司还挺好沟通的,又发现一个优点。

最后琉璃杯自然是毫无悬念的落到了穆婉手中。

穆婉捧着琉璃杯笑的令满室生辉,围观众人也跟着欢呼祝贺,这样的氛围里谢珩眼底也不由有了淡淡的笑意,这琉璃杯倒确实漂亮。

这天之后,关于穆婉的许多信息重置:穆家大姑娘不仅国色天香,而且深受镇北侯重视,谢珩甚至亲自去帮她赢了芙蕖琉璃杯回来。

消息传出后,不信者有之,好奇者有之,众人再提起穆婉时,不再是“那个走了狗屎运的草包商户女”,而是她一个商户女到底如何得到镇北侯的青睐?

因为容貌?还是有什么不可说的阴私……

然而外面猜测纷纭,穆婉却在昙花一现的高调之后又重新闭门不出,将所有的探究都隔绝在外,引得众人更加好奇。

连一向深居简出,万事不关心的镇国公夫人——荣昌大长公主都惊动了。

镇北侯府,荣昌大长公主问谢大夫人蒋氏,“三郎女儿节真的去了清风阁?”

镇国公三子一女,谢珩是最小的儿子,儿子里面行三。

谢大夫人道,“应是不假。”

事关镇北侯府以后的权力结构,谢大夫人听到消息后自然不会放任不管,立刻就让人去打听了。

那天去清风阁的人不少,消息很快就传了回来,“一开始没去,酉时末才从明镜司直接过去的,夺了琉璃杯后将人送回就回了。”

若换做其他人,未婚夫做成这样实在不称职,但那是一向不把女人放在心上的谢珩,而那个女人还只是个名声不好的商户女。

荣昌大长公主还是很关心儿子的终身大事,“之前宫里赐婚时,他怎么说的来着?”

谢大夫人道,“他说镇北侯夫人这个位置总要有人占着,一个家世清白,听话的人占着,总比被居心叵测的人占了强。”

荣昌大长公主道,“我以为他只是挑个家世清白的人先占着位置。”

谢大夫人其实也是这么认为的,宫中的那位如今势头正盛,又紧盯着侯府,与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算计了,不如主动破局,先弄个摆设回来摆着。

她叹了口气,“都怪我们没有早些给三郎挑个好姑娘,要不然哪儿来这种事儿。”

荣昌大长公主看了她一眼,没戳破她的私心,真要认真相看,三年多的时间怎么可能相看不出来呢?无非是觉得厉害的会抢了侯府的管家权,找个普通的又说不过去,如今这个突如其来的摆设倒是正合她意。

不过长公主也给谢珩相看过,心知便是蒋氏认真相看,也一样不会有结果,便也不想计较了,如今的她只想镇北侯府安安稳稳的。

不过这位能叫谢珩迁就的穆大姑娘还是让她好奇:“那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真的很漂亮?”

谢大夫人叹了口气道,“上次提亲时并没有见到。她那继母恶毒浅薄,我当时还在提亲,她便明里暗里说穆大姑娘私会外男,野性难驯,我想着那姑娘好好一门亲事都能叫继母抢去,想来日子过的不好,那样的大日子若是再叫她继母算计一把,脸上该多不好看,便没有见她。”

说到底,还是没放在眼里。

大长公主没再说什么,“总归已经成了定局,三郎从小主意正,愿意给她脸面,想来也有他的原由。”想了想,还是嘱咐了一句,“虽然是意外赐婚,但总归是三郎的第一次婚事,你上些心。”

谢大夫人连忙道,“母亲放心,一切都按照侯府的规矩来。”

长公主拍了拍她的手,“你管了十几年的家,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只希望是个安分的摆设吧……

第26章 026 不敢想象做镇北侯夫人会有多么……

镇北侯府的人对穆婉添了好奇,而和穆婉订过亲的忠勇伯府却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忠勇伯府,松鹤堂,李老夫人和刚刚从边城赶回府的忠勇伯夫人坐在上首,气氛凝重。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丫鬟通报,“三太太来了。”

李老夫人已经习惯了她的轻骨头,波澜不惊,刚回京的忠勇伯夫人大周氏却忍不住重重的将茶水放在桌上,“三弟妹好大的架子!”

三太太迈进屋子的脚一顿,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随即不知想起什么,又有了底气,不紧不慢的跟老太太和大周氏见礼,“母亲,大嫂。”

又关切道,“大嫂您舟车劳顿的昨日才到,怎么不好好歇一天。”

大周氏一拍桌子,“我怕我再歇着,忠勇伯府就要断在你手里了!”

李三太太习惯性的想低头听训,随即又反应过来她儿子如今是在御前行走的六品编撰,前程可不比大房二房差,又挺直了腰背道,“大嫂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一个内宅妇人,怎么就能断了忠勇伯府的前程。”

大夫人见她还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气道,“怎么不能?!退婚再结亲这么大的事情,你都敢先斩后奏,一句都不跟人商量,你是普通妇人?你能耐的很!”以前真没看出来她竟然是个搅家精!

李三太太听她说起六郎的婚事,心中不喜,又想起昨日沈氏的话,腰杆子挺的梆硬,“看大嫂说的,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郎二郎他们的婚事不都是大嫂二嫂自己做的主吗?我们家六郎的婚事怎么就成全家大事了,是,当初的婚事是大哥牵线,母亲给定的,可是六郎不喜欢啊!”说到这里,她不由双眼放光,“娘,大嫂,我跟你们说,真没什么可惜的,柔儿这个儿媳妇咱们家真的是娶对了!”

李老夫人眼皮都没抬,自从穆婉被退婚后不仅没落得没人要的结局反而被赐婚给镇北侯,这李张氏每每来松鹤堂时,都会强调这句话,只是以往李老夫人都当耳旁风,这次却忍不住冷笑一声。

忠勇伯夫人就不客气了,嗤笑道,“哦?让我听听,怎么个对法儿?”

李三太太自然听出了对方的不屑,也不恼火,反而胸有成竹的放出重磅消息,“柔儿的嫁妆足足二十多万两!”

见李老夫人和忠勇伯夫人都看过来,李三太太难掩得意,李家虽有忠勇伯的爵位,但刚发家不久,忠勇伯又是个刚正不阿的,因此便是三房都加起来都不一定有十万两的家底。

只要娶了穆柔回来,他们三房不仅有前途无量的六郎,还有家底最厚的穆柔,会成为李家腰杆子最硬的一房。

她以为镇住了老太太和忠勇伯夫人,扬眉吐气,“这受宠的女儿就是不一样,之前穆婉的时候听说只打算给十万两的,换了柔儿就给二十万两!”她可是给老李家娶回来一个活财神!

忠勇伯夫人被她蠢样儿给气笑了,“原来那沈氏是用这个又哄住了你。”大周氏也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二十万两……”

李三太太听她语气不屑,瞪大眼睛,“大嫂这是什么意思,嫁妆单子在那儿,二十多万两的东西,这还不带柔儿从小到大自己的体己呢,怎么可能哄我,难不成大嫂看不上这二十多万两?”说到这里,她胆子也大了许多,“娘,大嫂,你看我们三房孤儿寡母的也没攒下什么东西,这次六郎下聘……”

见两人看过来,李三太太气弱了一瞬,很快就前所未有的理直气壮起来,“实在是我手上没什么好东西,你们能不能给添几件,等柔儿进了门,肯定会孝敬你们更好的。”

李三太太倒不是纯粹为了占便宜,而是三房只有李亦宸一个,还是去岁才考上探花,之前还为了和穆婉退婚几乎掏掉了大半家底,实在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之前只觉得穆家是商户,穆柔求着要嫁进来,他们高攀自家,礼数上随意些也没什么,但二十万两的嫁妆面前,李三太太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更看重些。

忠勇伯夫人惊奇的看着李三太太,这么多年,她竟是一点都没看出来这李张氏竟是个内里藏奸的,儿媳妇还没进门就打上人家嫁妆的主意。

李老太太也没想到她竟然还敢跟他们开口,一想到被这无知蠢妇毁掉了什么,便是老太太自认看的开也忍不住憋了一肚子火,“我稀罕她那点孝敬,你当穆柔为什么会有二十万两的嫁妆?是因为穆家要迁就穆婉!”

李三太太只觉得老太太就是看不上她,要否定她的一切,“娘您这就有些强词夺理了,穆柔为什么要迁就穆婉?穆婉那是走了狗屎运要嫁进镇北侯府,穆兴德也不得已给了二十万两。”

李老夫人实在不想跟这蠢货说话了,忠勇伯夫人却气笑了,“所以,是因为要给穆婉二十万两嫁妆,穆兴德又不想得罪忠勇伯府,才给了穆柔一样的嫁妆!”

李三太太觉得她们不可理喻,“这不是颠倒黑白吗?谁不知道穆兴德偏爱穆柔,沈氏可说了,穆兴德私下里可只补贴了穆柔,穆婉那边压根没管,补贴了两万两呢。”如今忠勇伯府的公中都没这么多银子。

忠勇伯夫人终于不再试图跟这蠢货讲道理,直接道,“你以为穆兴德为什么不补贴穆婉?因为人家穆婉不需要!她的嫁妆,至少有一百万两!!!”

想到本来属于自己家的宝贝被这一对蠢货母子搞飞了,大周氏呼吸都不顺畅了。

李三太太惊呆了,第一反应是不相信,好笑道,“怎么可能?她哪儿来那么多嫁妆。”

大周氏越想越气,拍着桌子道,“怎么不可能?你当许倾蓝那么大的家业是摆设?!”

李三太太反而觉得忠勇伯夫人天真,“许倾蓝都去世三年了,就穆婉那草包样,许倾蓝的家业怎么可能在她手里?顶多就是些房契地契,金银首饰,这些东西沈氏也给穆柔攒了,再加上穆兴德补贴给柔儿的,两个人能差多少?一个能用的上的前途无量的女婿,和一个不理他们的女婿,穆兴德难道拎不清?”

且不说穆兴德本就偏爱穆柔,沈氏当了穆家十几年的家,怎么可能真的让穆婉越过自己的女儿去。

其实李老夫人和忠勇伯夫人之前也是这么想的,要不然李三太太和李亦宸折腾退婚的时候,她们就不会只是不痛不痒的阻止了。

李亦宸和穆婉定亲之后,许倾蓝对李家几乎是倾囊相助,以至于他们一直以为有合适的铺子,稳定的营生,钱就能源源不断的进入口袋。

直到穆家给忠勇伯府铺子里的供货和庄子上收购价格提回正常,岚城那边的首饰铺子和百货店的分成更是直接收回。

他们找了许多货源,收购商,才知道穆家给他们让了多大的利,还有经营一个铺子又要费多大的劲。

也许赚钱不太难,但要赚的多却很不容易,他们之前真的跟坐着捡钱没什么两样。

李三太太听了忠勇伯夫人的话完全不理解,“既然都是和穆家合作,我们娶穆婉和娶穆柔有什么区别?穆柔更受宠,难道不应该更巴着我们才对吗?穆兴德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大周氏见她还不懂,冷笑,“对啊,穆兴德不会,但穆婉会!”她越说越气,“因为那些生意,压根不是穆家的,都是许倾蓝留给穆婉的!穆兴德根本没有插手!”

“人家说了,之前以为会是一家人,齐心协力过日子,如今既然已经退婚,穆婉不日还要嫁入镇北侯府,自然要跟我们避嫌!”

李三太太还是不信,“这不可能!穆婉怎么可能继承许倾蓝的全部财产,大嫂你去问过穆兴德了吗?”

“你爱信不信,”大周氏没好气的道,“岚城那边的账本我拿过来了,这次不仅没分成,还赔了几千两,你也自己看着办。”

见李三太太还要叫唤,大周氏道,“你不是在东郊也置了庄子吗?且看今年你那些货能不能出出去,再来找我叫唤。”

“至于穆兴德那里,那是你亲家,沈氏不是跟你好的不行吗?你自去问问!”

“还有,到现在你还觉得镇北侯不会管穆家吗?!”

大周氏因为这事儿提前回京,本来是想找穆婉谈谈,不曾想一回来又听到镇北侯谢珩陪穆婉过七夕,还为她夺了什么琉璃杯的事儿,顿时又歇了心思。

这祸既然是张氏惹的,便让张氏去找沈氏,看沈氏能不能帮她解决。

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发恨,“沈氏到底给你下了什么降头!穆婉人比穆柔漂亮,嫁妆比穆柔多,还比穆柔讨人喜欢,你到底眼瞎成什么样,才能给你个金元宝,你都偏要扔了把块儿臭石头抱怀里!”

大周氏如今真是恨死了这个弟妹,仿佛还嫌她太舒坦,提醒道,“哦,对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当今太后最恨负心薄幸的男子,这事儿闹这么大,必然传到了太后耳朵里,六郎的前程?你就别抱太大希望了!”

“滚吧!”

李三太太震惊的瞪大眼睛,怎么会这样……

不管外面如何纷扰,穆婉的日子过得十分顺畅。

她也没想到七夕谢珩的配合,会给她带来这么多的好处。

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她的生活无比舒心,之前那些在沈氏手底下讨生活,时不时想拿她邀功的下人们都一个不见了,连吃饭的时候,老爷子都对她客气的很多。

云苓抱着从福寿院拿回来的匣子忍不住惊奇,“老爷子竟然还给您添了妆。”

穆婉躺在摇椅上,扇着扇子感叹,“一个空架子的摆设和实实在在的镇北侯夫人还是不一样的。”

“确实!”云苓神秘兮兮的道,“听说李三太太上门闹了几回,还说想见您,都叫老爷挡回去了,以前老爷哪儿敢惹李三太太啊。”

木霜道,“算算时间,应该是跟忠勇伯府的生意都断干净了。”

云苓冷笑,“活该,这六年占了我们多少便宜,最后竟然那么对我们家姑娘,还有脸找上门来。”

穆婉倒是见怪不怪,“给你一箱金子,结果突然被人拿走了,你会为了脸面不去要吗?”

云苓代入了一下,也理解了,“那肯定要要的,脸面算什么,拼了命也得要,要不了一箱回来,能得半箱也行。”

穆婉摇着扇子笑,“所以,多亏了侯爷,不然来的就不是三太太,找的也不只是我爹了。”若忠勇伯夫人来找她,她当然也能处理,但总归是多了一份麻烦。

云苓惊奇道,“确实哎,李三太太来了也只敢去闹太太和老爷,竟然没来找姑娘。”

木霜笑道,“老爷能挡住李三太太,看来侯爷不止给了姑娘底气。”

穆婉垂下眼睑笑而不语,不只是底气,还有忌惮。

这段时间穆婉整理嫁妆的动静不小,穆兴德作为亲爹难免关注,甚至一些和穆家的合作穆婉也在做调整,如果忠勇伯府失去的是一箱金子,那摆在穆兴德面前的就是一大车唾手可得的金银珠宝,怎么可能丝毫不动心,谢珩两个月的不闻不问已经开始考验穆兴德的意志力了,大概是“能拿到一箱”也是好的的心态,总有些蠢蠢欲动。

七夕谢珩的出现让穆兴德重新安分下来,这又省了穆婉一桩不小的麻烦。

穆婉惬意的感叹,“未来的日子真是叫人期待,侯府是不是快来下聘了?”

云苓被她逗笑,“是是是,下聘之后就是请期,按照圣旨给的日子,您最多半个月就是镇北侯夫人了。”

穆婉猛的坐直身体,“半个月后,荔枝应该还有吧,再过一段时间,南州贡桔也该来了。”这些东西产量不高,运输困难,都是作为贡果紧着宫里,便是有钱也买不到。

但镇北侯府肯定有,穆婉想想就馋死了。

云苓叹了口气,“可是去了侯府您就成地位最低的了,啊,不是地位最低,是出身最低,地位却高,反而会尴尬吧。”又念叨,“荣昌长公主也不知道好不好相处,谢大夫人出身安国公府,听说做世子夫人时就很厉害……”

穆婉却一点都不担心,“不慌,虽然外面的人如今把我当根菜,但镇北侯府的人应该还是把我当摆设的。”

吃荔枝桔子应该不会被限制。

“享受权利,却不用履行义务,不敢想象到时候我会多么开朗。”

云苓:……

也就只有她们家姑娘被当摆设还能这么开心吧。

第27章 027 七月二十八,宜嫁娶

不过李三太太这一闹腾,不少人都知道穆婉继承了许倾蓝的至少大部分财产,巨大的诱惑下,总有人按捺不住。

镇北侯府下聘这天,穆府非常热闹,一抬抬聘礼摆了满院,穆家除了沈氏母女,所有人都笑的合不拢嘴。

就像之前说的,穆家虽然巨富,但在这个时代,很多东西是有钱买不到的。

“天,这就是传闻中的流云纱吗,这可是贡品,听说宫里受宠的娘娘才能得一两匹,这也太好看了。”

“这是狼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虎皮,这么大,得狼王才能得这么一张吧,好像是侯爷亲自在边关打下的战利品。”

“这对火琉球,是赤翎族皇族御用吧……”

“这是荔枝?我还是头一次见!”

……

众人大大开了一回眼界,傍晚送走镇北侯府的人后,穆兴德高兴的给合府发了赏钱,然后吩咐下人将聘礼全部抬去穆婉的梧桐苑。

穆婉正思量着狼皮可以送给畏寒的老太太,那对华而不实的火琉球就给老爷子去炫耀,宝石匕首送她爹防身……而她,终于可以吃荔枝啦!

她没想到聘礼里面就有荔枝。

天知道上辈子她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爱吃荔枝和桔子,毫不夸张的说,她自穿来这里,只在小时候跟着许倾蓝去南州的时候,花重金吃到过一小筐南州蜜桔,荔枝更是迄今为止摸都没摸到过!

穆婉正想着着一筐荔枝一会儿回去先吃一点,其他的换些冰镇在地窖里,应该能保存几天,就听有人开口,“要我说,你们穆家也太宠孩子了,这么多贵重的东西竟然敢由着她一个小姑娘自行处置。”

穆婉看向出声的李三太太。

镇北侯府今日下聘,和穆府相熟的人家都来凑热闹,穆兴德还请了一些靠谱的亲朋好友来帮忙招待侯府的人。

忠勇伯府作为穆家未来的亲家,身份地位又是穆家认识的人里最高的,于情于理都在邀请之列,而且忠勇伯夫人热情爽利,今日镇北侯府谢大夫人就是她帮衬着穆老太太一起款待的,穆兴德十分感激。

不过忠勇伯夫人都来了,李三太太这个正经亲家自然也在,一来就被忠勇伯夫人安排去跟沈氏一起负责人员调度,没让往前头凑。

如今侯府的人都走了,她还是没忍住跳了出来。

她也没看穆婉,而是看向穆老爷子和穆兴德,“就像许娘子那些营生……”

见她说的不像话,忠勇伯夫人大周氏皱眉,“弟妹!”

李三太太反驳道,“我又没说错。”

“我听说闵州遭灾,别的粮铺都涨价,唯独许氏粮铺不涨,是不是被掌柜骗了?”她看起来诚恳极了。“要我说,若真为大姑娘好,不如穆兄弟替她好好经营,不然她这样身怀巨财岂不如小儿抱金砖,不仅自己抱不动容易弄丢,说不好还会引来歹人。”

穆老爷子看向穆兴德,神色似乎颇为赞同。

穆老太太冷笑,穆兴德则立刻转移了视线,笑呵呵的道,“怎么会是小儿抱金砖,就算是,那镇北侯不也在后面替她捡着呢吗?谁还敢上手抢不成?三太太多虑了。”

李三太太眉头冷哼,“你们又岂知侯府不是豺狼。”

穆兴德眉头一皱,目露无奈,正要说话,穆婉先开口笑道,“忠勇伯府都不是豺狼,镇北侯府怎会是豺狼?三太太确实多虑了。”

见李三太太瞪眼,穆婉笑眯眯的指着满院的箱子道,“侯府的聘礼您也看到了,人家自己金砖都抱不过来呢。”

她亲昵的对穆兴德道,“说起来爹确实溺爱我们,侯府给了这样的聘礼,爹觉得我若不陪个几百万两的嫁妆,怕我会受委屈。”

她看向脸色陡然难看的李三太太,关心道,“三太太应该也快下聘了,届时聘礼若不逊色于侯府,爹一样会给二妹妹陪嫁百万两的,这点三太太大可以放心,我爹可是出了名的疼孩子。”

李三太太和沈氏都黑了脸。

别说三房因为她擅自退婚之事惹恼了忠勇伯,公中只按照规矩给他们出五千两,便是忠勇伯自己的嫡子娶亲,怕也拿不出这价值五分之一的聘礼来。

穆婉哼笑,光看着她嫁妆多就破防了?聘礼也应该破防一回啊!

李家三房能出多少聘礼?穆柔二十万两的嫁妆都是便宜他们了,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得寸进尺,脸挺大。

忠勇伯夫人看着穆兴德努力压抑的嘴角,心知三房再闹腾也讨不了什么好处,除了更加惋惜李家丢了穆婉这样一个聪慧富贵的儿媳之外,也只能咬牙认命。

毕竟穆家如今背后还多了个镇北侯府,闹僵了对谁也没好处。

“好了!”大周氏呵斥李三太太,“这是人家的家事,轮得着你来指手画脚?!”然后跟穆老太太和穆兴德告辞,“时间不早了,家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先回了。”

穆兴德客气了一番,亲自将人送到门口,抱歉道,“婉婉被我惯坏了,还请夫人和三太太见谅。”

李三太太气的撇嘴,忠勇伯夫人却笑道,“穆老爷客气,若我有婉婉这样的女儿,恐怕比你惯的还厉害。”

穆兴德叹道,“就是太骄纵了些,其实柔儿也一样,聘礼什么的我不在乎,嫁妆我都给了她们我能给的最好的,只是婉婉那儿有她母亲的东西,柔儿的母亲没那么大的本事……”

穆兴德满脸无奈,他该给的都给了,其他的都是母亲补贴,沈氏没许倾蓝的本事,逼他也不会有结果。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穆婉还点了李家聘礼的事情,若再纠缠,那就真的是没皮没脸了。

忠勇伯夫人心中叹了口气,压住还想说话的李三太太,笑道,“聘礼这事儿是我们亏欠柔儿的,不过六郎宁愿自毁名声也要娶她,穆老爷可以相信他定不会亏待柔儿。”

六郎定不会亏待柔儿……穆兴德咀嚼着这句话,暗暗叹息一声。

不过就像穆柔的嫁妆忠勇伯府没法儿说什么,忠勇伯府喜不喜欢穆柔,穆家也没办法说什么,说到底,这是穆柔自己求的,最后有什么造化,也只能靠她自己了……

后院,穆婉脚步轻快的回到梧桐苑,开始处置侯府送来的聘礼。

“先给我来盘荔枝,给祖母,爹那里各送一盘,云苓木霜你们和小丫头们分一盘,剩下的放地窖冰镇起来。”

院子里的丫头们顿时欢呼,荔枝可是稀罕物,只有达官贵人们才能吃到。

云苓动作很快,穆婉一边剥着荔枝,一边指挥他们整理聘礼,“先把送给老太爷老太太他们的东西整理出来……”

她爹那里除了防身的匕首,穆婉又额外多送了几张好皮子,而给老爷子的那对火琉球,则换成了几匹鲜亮的料子,顺便让云苓捎话,“就说本来是想送火琉球的,但那东西太贵重,给了老爷子怕如小儿抱金砖,万一哪个达官贵人看上了想要,不给得罪人,给了老爷子心疼,与其到时候让老爷子为难,不如干脆这种好料子实在,漂亮又舒服。”

云苓偷笑,“老爷子怕要气坏了,肯定要骂您。”

穆婉有恃无恐,“骂呗,他只要不当面骂就行。”

云苓笑,“那一定不敢的。”

穆婉将一颗荔枝塞进嘴里,惬意的闭上眼睛,狐假虎威的感觉真不错啊,问云苓道,“迎亲是哪天来着?”

云苓被她迫不及待的模样逗笑,“快啦,就在十天之后。”

“十天之后啊……”穆婉躺在葡萄架下的摇椅上,期待道,“荔枝都有的话,南州蜜桔应该更没有问题。”

云苓失笑。

永贞三年,七月二十八,宜嫁娶。

八方街的穆家和青云街的镇北侯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穆婉一大早被人从床上薅起来,迷迷糊糊的眼睛都睁不开。

穆老太太亲自拿了冷帕子覆在她面上,穆婉一个激灵清醒了,穆老太太看着她可爱的模样不由一笑。

穆婉撒娇,“祖母~您怎么起这么早?”

穆老太太道,“我倒是不想,谁叫你今日成婚。”又摇头叹道,“你竟然能睡的着……”

多少姑娘家婚前都彻夜难眠,她倒好,就跟明天只是搬个家似的,竟然说要养精蓄锐后,便真的睡的人事不知。

穆老太太本是来教导她一些出嫁后的事情的,这事儿本来应该许倾蓝教,许倾蓝不在了按理该轮到沈氏,不过如今谁都不放心沈氏,老太太便亲自来了。

不过除了隐晦的教了些闺中术,其他的她反而觉得没什么可教的,“这些事情上,你像你娘,比我活的通透。”

“就像你当年跟我说的,人生在世,图什么呢?最初的辛苦也好,劳累也罢,不过都是为了某天能身心痛快。别人的眼光和期待都不重要。”

老太太同样出身商户,为人精明爽利,可穆老爷子却喜欢书香门第温柔似水的才女,老太太大半辈子都收敛了脾气迎合老爷子,侍奉公婆,养儿育女,打理家事,但仍旧被老爷子挑刺。

直到穆婉在上柳守孝,祖孙俩一起去上香时,偶遇登徒子,她一下子暴脾气上来将对方狠狠收拾了一顿,转身就对上孙女儿崇拜的目光。

她说她美极了,明明她已经年过半百。

她还到处跟人炫耀她的祖母漂亮又厉害,谁敢欺负她,她祖母会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然后她努力了大半辈子的温和名声短短几天就叫她毁了。

可是那一刻,穆老太太却奇怪的觉得痛快,身上有什么无形的枷锁被斩断。

后来穆婉一句话叫她醍醐灌顶:“老爷子喜欢知书达理的,那他就娶个知书达理的,没娶到那是他自己没本事,凭什么怪别人呢?”

“明明喜欢兰花,自己抱了一盆杜鹃回家,却怨恨杜鹃不是兰花,到底谁有病?”

是啊,明明是对方的错,为什么她要折磨自己呢?她本来就只是一朵杜鹃花而已。

穆老太太觉得她这个大孙女这样就挺好,然后拿出一个匣子,“老头子给穆柔攒了东西,祖母也给你攒了。”又冷笑,“这个家我当了一辈子,他能有我东西多?!”

穆婉哈哈大笑,穆老太太也跟着笑,嘱咐道,“这些东西别放在你嫁妆明面上,万一像那李张氏说的,侯府也是虎狼窝,给你留个退路。”

最后道,“不管侯爷娶你什么缘由,你只管过你想过的日子,他们虽然门第高,但咱们也不贪那富贵,若觉得过的不舒坦,就回来。你娘又不是没有和离过,我看她活的比当什么穆太太快活的多。”

穆婉觉得老太太大概是听到了外面的一些风声,不由抱住她,“祖母……”这个时代,可没几个长辈能说出这样的话,“我祖母果然是这世上最好的祖母。”

老太太被逗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当然,能不和离尽量不和离,做镇北侯夫人还是很不错的。”她说着瞥了眼福寿院的方向,显然觉得老头子现在敢怒不敢言的怂样儿很不错。

祖孙俩心照不宣的笑起来。

管男人如何呢?权利总是好东西。

我自尽情开自己的花,活自己的精彩就好。

第28章 028 入职镇北侯府

穆老太太给穆婉添完妆后,其他女眷也陆陆续续上门给她送嫁,最先来的是几个姨娘和庶出弟妹。

自从沈氏被夺了管家权,后院的姨娘和庶出孩子们自由度便大了许多。

白姨娘擅长女工,带着三妹妹穆贤绣了许多荷包。

“我们知道大姑娘什么都不缺,听说高门世家打赏人时少不了这些,便多绣了一点,希望大姑娘能用的上。”

穆婉拿起两个仔细看了,不由赞道,“姨娘说笑了,这一看就下了许多功夫,我可舍不得给别人。”

白姨娘听了,心中忐忑顿时去了不少,她是真心感谢穆婉的。

之前沈氏当家,总端着什么书香门第出身的派头,给后院的姨娘和庶出的孩子们制定了严苛的规矩,只有大姑娘在时,他们才有喘息的机会。

大姑娘守孝不在的这三年,他们过的最难,等大姑娘回来后没多久,沈氏便被压的死死的。

白姨娘之前一直以为这是穆婉和沈氏斗法,他们坐收渔翁之利的结果,直到这些日子老爷常常宿在她房里,说的多了她才知道大姑娘是真的怜惜后院的姨娘和孩子们。

沈氏被夺权后教女儿的女先生和教儿子的启蒙先生都是大姑娘亲自请的,她就算没去听过课,也看得出来孩子们变化很大。

可惜在沈氏手里,她攒不下什么东西,只能用自己的手艺来报答大姑娘。

云苓很快捧了个匣子过来,穆婉从里面拿出一张地契,“姨娘给我添妆,我也给三妹妹和五弟弟准备了些东西。”

“这庄子位置不算好,但田还行,三妹妹如今也十三了,姨娘可以用这个教她怎么经营,赚的钱攒做她的嫁妆,或者给三郎读书用,都是好的。”

白姨娘被穆婉的大手笔惊呆了,连忙推辞,“这怎么使得。”

穆婉笑道,“怎么使不得,都是我弟弟妹妹,我还盼着他们以后出息了能给我撑腰呢。”

这是穆婉早就想好的,沈氏苛刻,穆兴德常年跑商不在家,姨娘和庶出的孩子们在她的压迫下过的艰难,穆婉作为一个经历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见不得苦孩子,之前给了怕最后还是会落到沈氏手里,如今她成了镇北侯夫人,她给的,沈氏再摆规矩也得掂量掂量了。

何况如今沈氏也没办法再一手遮天。

白姨娘没忍住流了泪,穆婉也没有厚此薄彼,其他两个姨娘也都给了一个小庄子,算是给弟弟妹妹们一些傍身的东西。

三个庶妹和两个庶弟,除了不到四岁的三郎,全都目露激动,跟穆婉道谢。

穆婉摸了摸懵懂三郎的小脑袋,难得多愁善感了一回,”你们没办法选择出身,那就多学些本事,以后总归能多条路。”

几个孩子都重重点头,三郎见状也奶声奶气的附和,“大姐姐最好。”

一屋子的人都被逗笑,房间里顿时喜气又热闹。

外面的穆柔听着里面的动静,即便已经预想过很多次,此时脚下仍像是生了根,无法向前一步。

连翘忍不住心疼,“二姑娘,要不咱们不去了,反正大姑娘也不待见我们,今天这样的大日子,万一给您难堪,恐怕跟没有人会忤逆她的意思……”

穆柔深吸一口气,“不行,今天李老夫人要来,我不能再出差错。”

这段日子她过的非常不好,七夕本该是她这辈子最风光的时刻之一,结果莫名其妙被穆婉抢了风头不说,抢婚之事还重新被人提起,如今她出门,到哪里都能听到嘲讽她们母女又蠢又毒的话。

甚至连李亦宸都没忍住问她,穆婉明明漂亮又聪慧,为何会被说成长相平平的草包?

穆柔连解释都不能,说什么呢,说穆婉故意掩藏容貌?还是说穆婉在他们面前本来就是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草包?

这一切在事实面前反而像是无力又苍白的狡辩。

如今还因为嫁妆的问题,本来很喜欢她的李三太太也开始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虽然后来穆婉一句李家聘礼寒酸解了她的困局,但何尝不是另外一种羞辱呢?

明明她才是李亦宸宁可堵上名声都要求娶的那个,结果嫁妆就罢了,聘礼都比穆婉少那么多……

而今日,忠勇伯府轻易不露面的李老夫人连她这个准孙媳妇都没见过,却说要亲自上门给穆婉送嫁。

听到这个消息后,穆柔痛定思痛,觉得是自己太着急了,穆婉的风光不过是昙花一现,她何必如此短视?反而因此落了下乘,她现在要做的是获得李家的认可,和李亦宸白头偕老,做人人称颂的探花娘子,等将来成了首辅夫,今日的情况自然会调转。她有大半辈子的时间可以看穆婉落魄。

“没关系。”穆柔深吸一口气,“从今天开始,我就只做好我的二姑娘,穆婉无论怎么对我,我都受着。”

今日宾客很多,也是她表现的机会,穆婉若朝她发难,未必不是好事。

七夕穆婉抢了她的风头,今日她为何不能将场子找回来?

想到这里,穆柔挺直脊背,拿出最好的状态,笑吟吟的进了梧桐苑。

不过想象中穆婉的嘲讽或者阴阳怪气都没有发生,穆婉接过她的添妆后还客气的道了谢,一副姐妹和睦的模样。

待到半上午,送亲的人陆续上门,年龄相仿的小姑娘,各家的媳妇娘子,还有类似于李老夫人这样的长辈,来了之后都要来看一眼新娘子,亲近的添些妆,关系一般的也都送上祝福。

穆柔自觉担起了主人的责任,作为新娘的妹妹迎来送往,茶水果子,突发意外之类的事情都调度的井井有条,引得不少人刮目相看。

祝南溪跟跟穆婉嘀咕,“你也放心她做这些,不怕她使坏啊。”

穆婉笑道,“她还能使什么坏,她只是心窄,又不是傻,今日李老夫人要来,她只有好好表现的份儿。”

看着穆柔轻松化解了两个小姑娘暗暗别苗头的矛盾,穆婉欣慰道,“看来今日我能舒舒服服的做新娘了。”

祝南溪叹为观止,“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你这样的胸襟。”

穆婉失笑,“她若能给我把这些琐事操持妥当,我真不亏。”

今日穆老太太要招待贵客,沈氏不上心,姨娘们只能做后头的事情,穆婉虽然给大丫头们提前安排好了工作,但她们也是头一回,难免有慌乱疏漏。

穆柔不愧在宫里待过,礼仪规矩比穆府其他人强的多,请嬷嬷调教过的云苓她们,有她这个实战过的人牵头,立刻更加像模像样起来,整个梧桐苑竟然有了几分官宦人家才有的井然有序。

待李老夫人来时,还真对穆柔有了些改观,穆柔因此更加卖力了。

于是穆婉安安心心的上妆,与姐妹们说笑。

直到吴知萱她们到来,穆柔目光微闪,以要去安排厨房事宜为由离开。

房间内,祝南溪听到丫鬟通报惊了,“你还请了她们?今天这日子没大小,你也不怕她们以闹新娘为由捣乱,这事儿她们可做的出来。”

上次虽然玩儿的高兴,但认真说起来也是穆婉骗了她们,当时没办法拉下脸,但回去她们反应过来,未必不会恼恨。

穆婉看着离开的穆柔,笑眯眯的道,“所以我才要请她们来啊,而且多几个人给我撑场面难道不好吗?”

成婚是姑娘家一辈子的大事,这一天当然要美美的,恣意的,风风光光的,到以后想起时会觉得开心,没有任何遗憾。

和任何人无关,只为取悦自己。

祝南溪道,“明白了,把危险放在眼皮子底下,放心,我帮你看着她们。”

穆婉弯眼一笑,“那倒不用……”

祝南溪一看到她这个笑顿时就放心了,准备看热闹。

说话间,吴知萱她们已经进了门,一进来便疑惑道,“我怎么看见你二妹妹了?她不是见不得你好吗?别是来给你捣乱的吧?”

穆婉笑眯眯道,“穆家这边虽然没什么大人物,但一会儿来接亲的却都是上京数的着的青年才俊,我若面上无光,送嫁的姑娘们也都没脸,傻子才会今天捣乱。”

吴知萱莫名觉得脸有点疼。

七夕那天回去之后,吴知萱翻来覆去的回想,总觉得被穆婉耍了,尤其谢珩最后竟然纡尊降贵帮她打擂台赢了琉璃杯,怎么看都不像是不受重视的模样。

一方面觉得那天情谊不是假的,一方面又觉得被耍了不甘心,偏偏穆婉竟然还送帖子邀请她们送嫁,一时恼怒心起,觉得穆婉既然敢请,那她们就来,反正新婚三日无大小,她不是把她们当朋友吗?那么朋友之间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也正常吧。

三人本是做好准备来的,此时听穆婉这么一说,不由都迟疑起来。

结果又听她揶揄道,“听说今日萱娘家的七郎打头阵,拦他的事儿我可就指望你了。”

吴知萱脸颊不受控制的发热,不知怎么回事,最近她总时不时的会想起李七郎,虽,虽然对方不如谢珩耀眼,但也还算爽朗有担当,很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这些日子没什么机会见面,他也送了许多稀奇古怪的胭脂给她。

今日跟着谢珩来迎亲,看到她不知会不会吓一跳。

吴知萱的思维不自觉的跑远,穆婉也没落下柳蕊和张矜茹,“萱娘拦着李七郎,其他人就全交给你们俩了。”

柳蕊正想着一会儿“无伤大雅”的玩笑要怎么开头,闻言下意识的道,“什么?”

穆婉笑眯眯的道,“我认识的人里,就你们身份地位最高了,我今日能有多风光,就看你们的了。”

柳蕊:……

她不是来捣乱的吗?怎么突然被委以重任,关键是听穆婉这么一说,她还有莫名有了一种责任感。

张矜茹也忍不住思量,能跟着谢珩一起来迎亲的,应该都是年轻有为的才俊,这对还没订婚的姑娘来说,诱惑实在有些大。

而且很快,更大的诱惑就来了。

穆婉道,“之前给你们的养肤方子看起来效果不错啊。”

提起这个,三人脸上不由都带了笑,爱美这种事儿,没有女孩子能逃开。

她们今天之所以还犹犹豫豫没办法对穆婉下狠手,这些方子功不可没。

穆婉道,“既然要撑场面,当然要用最好的状态,今日为我梳妆的是美颜阁的掌柜孙娘子,想到你们会来,我将其他出师的娘子都请来了,让她们帮你们一起调调妆,一会儿咱们美美的亮相。”

“正好萱娘你上次赢了扶光粉不是还不知道该怎么用吗?她们都很了解……”

几人不约而同的将“无伤大雅”的玩笑抛之脑后,异口同声惊道,“美颜阁的梳妆娘子?!”

美颜阁是七八年前横空出世的胭脂铺子,里面各种化妆工具,胭脂水粉层出不穷,是上京贵女们最喜欢逛的铺子之一,而美颜阁梳妆娘子们一双巧手也十分了得,听说五分的容貌能叫她描成十分,平日里想请得提前半个月才能约到。

这样的好事,傻子才会错过!

于是等午时迎亲的队伍进门,穆柔抱着某种期待的心情来到梧桐苑时,就听到满院子的欢声笑语。

吴知萱踌躇满志,“放心,今日定然不会叫他们轻易将阿婉娶走!”

柳蕊和张矜茹异口同声,“包在我们身上!”

穆柔:……

她忍不住再次想,她这位大姐姐到底会灌什么迷魂汤?!明明吴知萱她们进门时都还不怀好意!

心里虽然失望,但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穆柔也没有多纠结,

拦亲是迎亲时最热闹的环节,拦的越久越难,证明娘家对新娘越重视,新娘脸上也越有光。

跟着谢珩迎亲的一众人本来还想着进了穆府定然能长驱直入闯到新娘子闺房前,快点见见传闻中的穆大姑娘。

结果穆泽海和穆婉的几个堂兄倒确实是没拦住,却在梧桐苑门口被穆柔拦住了。

为了迎合今日喜庆的日子,她穿了一身藕粉色绣并蒂莲广袖纱裙,俏生生的站在那里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仙子。

“想娶我大姐姐可没那么容易,诸位郎君先过小女子这关。”

这种时候也没有人在意穆柔跟穆婉的那些恩怨,就像穆婉说的,今天她只会是穆婉的亲妹妹,若真敢使坏,第一个倒霉的是她自己。

不过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走个过场,表现一下姐妹和睦。却不想她飞起花令来,竟然以一敌几丝毫不落下风。

期间还偶有妙句,引得众人拍手叫绝。

祝南溪趴在窗口看着外面,“你这妹妹还真有点东西?”

穆婉却不由脸色微妙。

等“君莫欺我不识字,人间安得有此事。”之后又听到“阁下何不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后,穆婉可以确定,穆柔大概是在利用上辈子知道的东西作弊。

不过穆婉听到耳熟的那几句虽然幽默,但用在这里却远没到让人记住,引为流行的程度,让穆婉有种好钢没用在刀刃上的感觉。

不管怎么样,总归是集上辈子众家所长,虽然场景牵强,但还是让人对穆柔印象大大改观,觉得她才女之名倒也名副其实。

谢珩这边的傧相们不由认真起来,穆柔正感到吃力的时候,李亦宸竟然站在了她旁边主动帮忙。

穆柔惊讶,李亦宸看着他温柔一笑,不知为何,刚刚穆柔舌战群雄时,他莫名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似上辈子或者是在梦中,他也曾陪着一个女子站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对着下面什么人笑吟吟的说出一句“阁下何不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所有人都畅快大笑,他心中亦是激情澎湃,与有荣焉,只觉得满腔爱意无法抑制——那个姑娘,是他的妻子。

谁也不能抢走,哪怕是谢珩……

李亦宸一怔,觉得这突如其来的念头有些荒谬,好端端的,谢珩为何会跟她抢穆柔?

将莫名其妙的念头抛开,李亦宸看着谢珩却总觉得十分刺眼。

李探花莫名其妙的跟镇北侯较上了劲,句句针锋相对,想引谢珩正面迎战。

谢珩本不想理会,李亦宸虽是探花,但他这边也不缺状元,不愁对付不了他。

谢珩现在的心思全部都在怎么将九皇子顺利接回的事情上,昨天探子来报,九皇子在闵州遇险,差点被害,他必须要尽快调整策略。

说起来,穆婉七夕行事倒是给了他一些思路,与其躲躲藏藏,百般防范,不如光明正大的将人放在对方眼皮子底下。但是要以什么身份,怎么回归,还需要细细思量。

只等着迎亲回去……想到这里,他不由抬头看向正房的方向,结果就瞄到窗口探出的半个脑袋,即便喜扇遮面,他也一眼认出了对方,那双狸奴似的眼睛正目露不满。

谢珩不由一顿。

正房内,祝南溪厌烦道,“这俩人怎么回事,就算想出风头也不是这么个出法,不是喧宾夺主吗?”

穆婉也有些不爽,穆柔也就罢了,正常流程,也算给她的婚礼增彩,但李亦宸在搞什么?退了她的婚,现在还一副舍不得她出嫁的模样,有病吗不是?

吴知萱道,“这李六郎不会是觉得七夕被镇北侯赢了,心有不甘,想在这里找回场子吧?”她撸了撸袖子,对穆婉道,“等着,咱们这就出去把他轰走。”

祝南溪也站了起来,和柳蕊张矜茹四个姑娘在前,其他左邻右舍年级相仿的姑娘们也陆陆续续跟在后面,看起来颇有气势。

姑娘团正要出门,不妨谢珩竟然出了声,众人一愣。

刚刚穆柔和侯府傧相们对阵,谢珩始终未曾开口,似乎就打算靠着傧相团一路冲到穆婉闺房门口,直接将人接走了事。

没想到会突然跟李探花对阵。

姑娘们立刻趴到窗口瞧热闹,穆婉也探头,打算谢珩不行,依旧派出她的闺蜜团。

“咦?”吴知萱满眼惊奇,“侯爷文采竟然不输李探花?”

张矜茹道,“那是自然,听闻当年荣昌长公主不想他从武,从小便请了大儒教他,不然你们以为秦状元是怎么和侯爷引为知己的?”

祝南溪也听过一件事,“他十四岁的时候曾单挑江南书院,赢了之后还写诗讽刺人家,引发众怒差点挨打。”

穆婉还真没听到过这件事,惊奇道,“然后呢?”挨打了没?

祝南溪道,“能有什么然后,把人家气了一顿,大摇大摆走了,江南书院一帮书生,就算想打,又哪里是他的对手。”

穆婉总结,“所以他能安稳活到现在,应该全靠别人打不过吧。”

几人闻言,想了下想,还真是,不由又笑起来。

柳蕊兴奋道,“李六郎武打不过,文也拼不过,这次还是我们阿婉赢!”

说完之后忽然觉得哪里不对……谢珩替穆婉长脸,她为什么要高兴?!

扭头看着同样一脸“我们阿婉赢了”的吴知萱和张矜茹,柳蕊放弃了,算了,今天继续再做一天好朋友吧……

外头谢珩听着里面的笑声,心里也微微松了口气。

既然满意了,应该不会闹什么幺了吧?

谢珩应战之后,没几个回合就转守为攻,且攻势凌厉,李亦宸飞快的败下阵来。

众人齐齐喝彩,焦点重新回到谢珩和穆婉身上,傧相们催着谢珩赶紧做催妆诗将穆大姑娘请出来,就听一声娇喝,“慢着!”

傧相们循声望去,齐齐一怔。

只见一个身影高挑的姑娘打头,后面或飒爽,或柔美,或娇媚的女孩儿们鱼贯而出,依次站在梧桐苑的正房门口,美的姹紫嫣红,赏心悦目。

安国公世子忍不住道,“全上京的漂亮姑娘都在这里了吧。”

一句话逗的众姑娘娇笑连连,一时间花枝乱颤,美不胜收。

吴知萱瞥见李亦宁目露惊艳,心情不可抑制的愉悦起来,满腔豪情道,“可别当穆大姑娘没人撑腰,过了二姑娘那关,还有我们呢!”

有人调侃,“怎么,你们也要吟诗?”

在美人面前,傧相们倒有些跃跃欲试。

柳蕊听出那人的鄙视之意,哼了一声,“会吟诗了不起了啊,我们还会做对呢!”

不少人对此表示怀疑,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吴知萱在上京贵女中可不以才华著称,至于身后那些女孩子,都是些和穆家相熟的商户人家,她们竟然要做对?

当下有人道,“请姑娘出对。”

结果下一秒,就见所有姑娘挺起胸膛,微抬下巴,异口同声道,“就不!”

所有人一愣,才明白她们说的作对,竟然不是对对子,而是跟他们作对。

反应过来的众人哄堂大笑,吴知萱也觉得扬眉吐气,往日里这样的场合,从来没有她出风头的机会,今日这些郎君却都朝她们竖大拇指。

连谢珩都不由失笑,看了眼窗户,不知为何他就能笃定,这必然是穆婉的主意,一个人对上他们也许会露怯,一群人就足够壮胆。

只是好奇她用了什么法子又骗的吴知萱她们替她打头阵。

也再次确认,她是真的爱玩,一个婚礼都叫她玩出花来了。

所有人都觉得这场门不当户不对的婚礼,穆家这边不会有什么看头,毕竟穆家谁敢为难镇北侯?结果人家不仅为难了,还拦了许久。

如果说家中姐妹,闺中密友,都给穆婉撑足了场面,那跟在迎亲队伍身后的巨额嫁妆才叫人震惊。

至少此时此刻,没人再记得说什么穆婉高攀镇北侯的陈词滥调,都在讨论这个横空出世的商户女哪儿是草包,分明就是个金疙瘩!得有多少身家!

忠勇伯府丢了西瓜捡芝麻,怕是要把肠子悔青了!

穆婉坐在花轿里自然不知道外面对这场婚礼的津津乐道,离开穆府后,一切主动权回到镇北侯府手里,婚礼开始按部就班的举行,下轿之后穆婉手持喜扇,全程由喜娘扶着垮马鞍,拜堂,送入洞房,犹如提线木偶。

等坐在喜床上时,已经是傍晚,穆婉只觉得腰酸背痛。

听到房间里的人都离开,她长长的松了口气,将扇子放下,举的她累死了。

刚想叫云苓给她倒杯水,抬头就对上一脸无语的谢珩。

穆婉:……

完蛋,累蒙了,光想着她要入职镇北侯府来享福,差点忘了她还在嫁个男人。

如果她说他还不如扶她的喜娘有存在感不知道会不会伤害他的自尊……

然后不知怎么想起祝南溪说他单挑江南书院的事,算了,大喜的日子,还是不要太惹这杀神了。

谢珩就眼睁睁的看着那大婚之日把他忘记的女子慢慢的,慢慢的将扇子遮回去,假装无事发生。

谢珩:……

“却扇诗还要吗?”谢珩问道,语气听不出起伏。

若换做其他人大概要被吓住了,穆婉却毫不犹豫道,“要!”还提要求,“三首。”

她是新娘她最大,而且这种待遇大概是此生唯一一次,当然不能错过,不仅不能错过,还得趁机多来两首。

谢珩:……

忘了她胆大包天,不该开口问的。

第29章 029 洞房花烛?

谢珩心中有事,进了喜房后其实也没打算再进行那些繁琐仪式,只准备跟穆婉简单说一下侯府的日常规矩就去书房处理九皇子的事情。

结果回头发现这姑娘竟然直接将他忘记了,不是忘记他还未离开的那种忘记,而是彻底忘记婚礼上还有他这么一个活人。

仿佛他只是她风光大嫁的婚礼上类似于喜服,凤冠之类彰显身份的,用来点缀物件儿,用完就可以放到一边了。

谢珩的心情有些微妙,虽然这场婚事确实算是各取所需的交易,他也希望穆婉别过分介入他的生活,但他好歹当养了一只狸奴,她却直接将他当个物件儿?

听她还不客气的提要求,谢珩心底陡然升起一股恶意,也不说正事了,直接开口作却扇诗,“月下珠圆莫羞语。”

看着捏着扇柄的纤细手指猛地攥紧,谢珩不自觉的勾起嘴角,继续道,“摇风如盘勉为力……”

穆婉慢慢放下扇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谢珩故作疑惑,“还没完呢?”

穆婉朝他抬起手臂,“可以完了。”你可以完蛋了!竟然敢说她脸大如盘!扇子勉强才能遮住!她要跟他拼命!

谢珩没想到这样的日子她竟然还带着袖箭,但也没慌,而后慢悠悠的念完接下来的两句,“原是嫦娥妒绝色,却扇玉颜掩古今。”

穆婉:……

有本事你别怂啊!搞什么反转?

谢珩看着她的手臂,明知故问,“你这是?”

穆婉理直气壮,“袖子太长,请侯爷帮忙拽一下。”仿佛刚刚准备暗杀他的人不是她一样。

谢珩哼笑一声,“我袖子也太长,拽不了。”似乎打定主意要叫她尴尬一回。

结果穆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若无其事的放下手臂点评道,“也是。”

谢珩下意识警惕,总觉得她嘴里吐不出好话,果然就听她道,“这么好看确实不适合干活。”

“今日若你我互换,嫦娥大概会嫉妒到用月影将你的脸照成盆,让你做这些粗活确实太委屈你了。”

谢珩:……

穆婉越看越觉得自己说的没错,婚前他们总共见了四次面,其中除了第一次是玄色长袍,他戾气满身,像个恶鬼,其他三次都是窄袖束腰的曳撒,虽然没有第一次那么可怕,但也煞气满满。今日却是一身宽袍广袖的文雅打扮,红袍金冠玉腰带,掩去几分煞气,多了一些矜贵,那一直让人不敢直视的容貌便又显出来几分,更加俊美逼人,赏心悦目。

怪不得有人说看美人能心情好,她现在还真消气了。

谢珩见她竟然还自顾自欣赏起来,不由气笑了,正要说什么,就听外头有嬷嬷催道,“侯爷,该去宴宾客了。”

谢珩反应过来自己正事没说,竟然先跟穆婉玩笑了一回,不由一顿。

……这姑娘真的有些邪门。

耳听外头已经有小厮来催,正事显然来不及说了,他只匆匆交代了一句,“先叫你的丫鬟进来帮你吧,其他的之后再说。”

穆婉乖乖点头,只觉得这句话犹如天籁,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赶紧卸妆,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吃点东西,然后好好睡一觉。

谢珩离开后,云苓和木霜很快进来,穆婉张开双臂,“快快快,累死我了。”

两人规规矩矩上前,穆婉这才看到她们后面还跟着几个穿着褚色半臂的丫鬟。

见到穆婉,几人整齐划一的行礼,“见过夫人。”

不得不说,簪缨世家的底蕴就是不一样,二等丫头的规矩都如此好,也难怪把云苓和木霜都搞紧张了。

穆婉倒是很放松的很,反正这些以后都是她的属下,就算是架空她的属下也是属下,又不能把她怎么样,于是笑眯眯的道了句辛苦,便让她们做各自的事情。

一刻钟后,浴房的热水备好,穆婉拒绝了侯府丫鬟要服侍的要求,带着云苓进了浴间,木霜在外面收拾衣物,处置其他琐事。

确定侯府的丫鬟们都出去之后,云苓才长长的出了口气,“侯府的规矩也太严了,真可怕。”

穆婉钻进浴桶,惬意的叹了口气,“平日应该不至于这样,或许人家只是想在我这个新主子面前好好表现一下。”

云苓撇撇嘴,“奴婢倒觉得她们是想给您这个女主人一些下马威。”

世家大族行事和承恩侯府吴家那样直来直去的不同,看着事事妥帖,但却在无形中给予压迫,商户女最缺的是什么呢?规矩教养,那他们就用规矩教养告诉你,你不配待在这里,好让你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穆婉睁眼看她,“那吓着你了吗?”

云苓道,“怎么可能?”她环顾了一下浴房,哼道,“也就是地方大点,下人多点,规矩严的不像话,真要说舒坦,这浴房还不如咱们家的呢。”

穆婉的浴室是做了专门改造的,花洒和上下排水虽然没办法像现代一样普及,但对于穆婉这种不差钱,自身还有技术的人来说,并不难。

所以比起还需要人力兑水,洗浴用品也少的可怜的侯府,穆婉那可以随时调节水温,省时省力的的浴室算是高科技了。

人见过世面就不容易露怯,世家大族怎么了?世家大族还没她们用的东西好呢。

木霜正好给穆婉进来送衣服,闻言道,“确实,他们的规矩我们可以学,我们的东西他们想学都学不到。”又叹道,“我都好久没在箱笼里找衣服了,还有些不习惯。”

穆婉道,“先将就两天,过几日我看能把哪件屋子腾出来,再把我的衣柜搬来。”

说到这个,云苓又有些气,“家具本就是姑娘的嫁妆,我们想做什么样做什么样,侯府非说什么不合规矩,竟然只让用箱笼。”箱笼收拾起来麻烦又不好找,真是没事儿找事儿。

木霜道,“什么不合规矩,不过是故意刁难罢了。”

云苓又想起了什么,愤愤道,“还有刚刚那个催侯爷的孙嬷嬷,应该是侯爷的奶嬷嬷,奴婢看的清清楚楚,她就是故意喊侯爷出来的。好似生怕侯爷在房间里呆的久了,给了您脸面!”

穆婉见怪不怪,“这不是早有预料的事情吗?现在侯府肯定没几个人待见咱们,反正我们无论做什么都会被挑剔,干脆就放松随意来,用不着紧张。”

她的态度感染了两人,两人齐齐放松下来。

云苓道,“亏的姑娘想的开,换做别人,说不得真的要在这后院胆战心惊,辗转难眠。”

穆婉豪言壮语,“放心,我以后带着你们在这后院夜夜笙歌,酒池肉林。”

两个丫鬟被逗笑,木霜道,“那要轮到镇北侯府的人胆战心惊,辗转难眠了。”

看着浴桶中自家姑娘的花容月貌,玉肤雪肌,云苓还是忍不住道,“他们都不了解姑娘……”

穆婉叹了口气,“我且问你,若是有人突然给我强塞了一个地痞无赖做夫婿,还让对方掌管我们后院的生活,你们什么反应?”

云苓脱口道,“他想的美?就算赶不走,也要让他知难而退!让他做主绝不可能。”

穆婉耸耸肩,“这不就得了?以己度人,她们的反应多正常。”

而且对于侯府来说,事情还要严重一些。

就好比人家好好的全国五强企业,老板高管都是清北培养的精英,结果让她一个职高毕业的人空降做了这些人的顶头上司,将来还要负责整个侯府的战略方向,对他们指指点点,是个正常人都不能愿意啊。

“真要在这个时候欢迎我们,那不是傻子疯子,就是居心叵测之人,反而要小心。”

云苓虽然理解,但依旧委屈,“他们以为我们愿意来呢。”

穆婉瞅她,“谁说我们不愿意,你忘了荔枝?忘了南州蜜桔,还是忘了老爷子给的添妆?”

职高毕业,却直接空降全国五强企业做总裁预备役,什么都不用干却能领着和精英们一样的高工资好福利,还有什么不满的?

做人不能既要又要。

云苓道,“南州蜜桔还没吃上呢。”

穆婉哈哈大笑,“所以为了吃上南州蜜桔啊。”

“咱们只要不插手侯府和侯爷的事情,安心当个吃喝玩乐的摆设,渐渐的他们就会喜欢我们的,届时我们的待遇只会更好。”

“至于现在那些所谓的下马威。”穆婉轻笑反问,“能威慑到我们什么?”

云苓想了想,“下人不尊敬的话,行事会不会不方便?”

穆婉道,“我们在侯府需要行什么事儿?吃喝玩乐,他们可没我们在行,我们有人有钱又用不着他们。”

木霜道,“若他们有意刁难……”

穆婉弯眼一笑,“这个更不怕了,侯爷会给我处理的。”

云苓和木霜目露疑惑。

穆婉高深莫测道,“你们记住一件事儿,如果你干实事儿,上头人可能会抢你功劳,但如果你不求上进,只混日子,那上头人就只有机会给你收拾烂摊子。”

穆婉如今拿的可是铁饭碗,谢珩开除不了她,那她什么地方做的不妥,就只能找他担责任咯,谁让他是她的顶头上司呢?

云苓和木霜立刻明白了穆婉的意思,主仆三人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镇北侯府前院,谢珩难得的心神不宁,似乎除了九皇子的事情之外,还有什么让他措手不及的事情要发生。

他扫了眼宴席,虽然宾朋满座,但和穆家那边喜气洋洋的嫁女不同,这边更像是完成一场任务,毕竟穆婉再漂亮,嫁妆再厚,商户出身对于镇北侯府来说本就是一种折辱。

宾客们连恭喜都说的小心翼翼,至于以恭贺新婚为由灌他酒,就更不可能了。

谢珩本想敷衍一下了事,但最后还是决定多少走一下过场,不然之后再传出他厌恶穆婉的传言,那只狸奴不知道又要怎么闹腾。

正想着,谢珩忽然脑袋一疼,耳边的声音和眼前的画面陡然间全部消失,丹田处寒气四溢,谢珩在经脉剧烈的疼痛中,凭本能叫了一声“小六。”

……

等他再次对外界有了感知,已经到了外院书房,小六和谢天正焦急的将一桶桶冰水倒入浴桶。

小六都快哭了,“怎么回事?碧落引发作不是应该在一个月后吗?怎么会提前?”

谢珩身体表面如烈火灼烧,内里却如冰封千里,理智和意识不断的被冰火两重天的痛苦纠缠吞噬,他努力挣开牙关,“一定要封锁内院消息。”

谢天还以为他已经痛糊涂了,应声道,“侯爷放心,前院后院都会瞒的紧紧的,不会有人知道您毒发的消息。”

说着就要将软木塞塞入他口中防止他无意识咬舌。

谢珩挣扎的摇了摇头,撑着最后一丝理智道,“内院,洞房消息……”

小六快速猜测,“不要让别人知道您没去内院洞房?”

谢珩放心的咬住软木塞,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希望他再次醒来时,他的洞房花烛别有什么幺蛾子……

第30章 030 侯爷力不从心?

穆婉也没想到刚跟云苓木霜说了若遇麻烦或刁难就让谢珩来抗,新婚当夜谢珩就要给她们做示范。

她沐浴完出来的时候,外间已经摆了一桌饭菜,荤素搭配,摆盘精致,对于一整天没有进食的人来说,简直是极致诱惑。

不过看旁边摆着的合卺酒葫芦和菜的数量也知道这是给两个人准备的,穆婉犹豫着是等谢珩还是自己先吃。

主要是之前却扇事件已经失误了一次,穆婉也不想将人得罪的太狠,毕竟谢珩是自己在侯府的顶头上司,福利待遇和黑锅责任都还要靠他,便是出于人情世故,也该给予他应有的尊重……

最后穆婉……挑几个看起来好吃的菜各夹两筷先垫垫肚子,云苓帮她复原收尾,木霜帮她望风。

三人正仓鼠一样忙活着,房门忽然被敲响,“夫人。”

穆婉吓了一跳,差点被呛住。

云苓忙给她拍背,木霜帮她擦嘴,三人默契的快速收拾好,前后也不过几息的时间。

木霜去开了门,一个穿着水粉色半臂的丫鬟进来,对穆婉福了福道,“奴婢红缨,见过夫人。”

穆婉坐在床边,温和道,“什么事?”

红缨顺势抬头看了穆婉一眼,然后明显一顿,似乎一下子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穆婉见状心情很不错的又耐心的问了一句,“什么事?”

红缨回过神来,连忙道,“回夫人的话,前头为峰院传话过来,说侯爷突有要事,今晚可能不回来了。”

“啊?”那她现在就能吃饭了?!

红缨再次抬头看向侯府这位新夫人,总觉得她的语气有些奇怪。

对上红缨的视线,穆婉才反应过来,惊喜来的太快,差点忘了遮掩。

不着痕迹的换了失望又伤心的表情,她故作坚强体贴的,“知道了,侯爷公事要紧,洞房的事情……不急。”

她本来也没想着跟不熟的人肌肤相亲,如今谢珩理亏在先,倒是省了她不少麻烦。

红缨并不知道穆婉的真实想法,还以为她真的难受,露出一个迟疑的神情,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福了福退了出去。

她前脚退出房门,穆婉后脚就坐在餐桌旁边,目标精准的捡了一块儿白玉糕塞进嘴里,然后将剩下的端给云苓和木霜,“这个不错,你俩也尝尝。刚还觉得吃了更饿有点麻烦,没想到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不用等了。”

云苓她们也忙了一天,此时有了条件也不再客气,云苓吃了一块儿,眼睛一亮,“咦,好吃!”

穆婉道,“那是自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世家大族的底蕴都藏在细节里。”福利好可不是嘴上说说。

木霜点点头。

云苓吃完一块儿点心,道,“奴婢觉得那个红缨不对劲。”

穆婉又塞了块儿鸡肉给她,“所以你赶紧吃两口就去玩吧,人家都对我们释放善意了,咱们也趁热打铁,别错失机会。”

云苓还记得穆婉说此时对他们好的人不是傻子疯子就是居心叵测,那位红缨姑娘长得漂亮,气质也好,大概率属于后者,不由叹了口气,“到底为什么啊?我们不好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吗?”

穆婉淡定的喝了口汤,“自然是有好处的,且不说其他背后的阴谋,就最直接的,我‘德不配位’,又是新来,此时是下人们拿捏我的最佳时机,若我行事露怯,以后就只能更多的仰仗他们。”

要不然就不会有奴大欺主的说法了。

“不过我觉得事情大概没那么简单。”穆婉道,“先搞清楚她想告诉我们什么信息吧。”

她们可以无所求,但也不能当睁眼瞎任人利用摆布,可以八卦看热闹,但不能当热闹。

木霜也给云岭端了一杯茶,郑重道,“交给你了。”

云苓以将士出征的豪迈喝完茶,“等着我的好消息!”然后雄赳赳气昂昂的出了门。

等穆婉和木霜两个愉快的填饱肚子,云苓也揣着一肚子新鲜故事回来了。

木霜将两人留给她留的好吃的推到她手边,穆婉把肚兜一脱,只穿了一件红色丝绸睡衣坐在床上,顺便从被子底下摸出一把桂圆瓜子,做好了听八卦的准备。

云苓也不吊她们的胃口,直言道,“果然有猫腻!”

“那位红缨姑娘说,侯爷根本不是去处理什么公务,而是触景生情!不对,也不是触景生情,是遇到故人想起了心上人!”

“听说前头婚宴都不热闹,侯爷出去的时候兴致也不高,敬酒很敷衍,等敬到武安侯世子的时候,武安侯世子不不知为何早早就喝醉了,见到侯爷不由忆起往昔,然后说了一句‘当年锦娘也是迫不得已,如今她过的并不好,也算赎罪了。’侯爷就变了脸色,之后就失落离开。”

“哦,徐大姑娘名徐锦,和武安侯世子、侯爷小时候都是很好的朋友。”

“对了。”云苓道,“红缨还跟我说了勋贵圈子里侯爷和您的传言。”

“您当侯爷为何七夕要陪您打擂台赢琉璃杯?说当年跟徐大姑娘关系好的人都知道她十分喜欢琉璃,和侯爷婚约尚在的时候就曾说过,以后侯爷要娶她,须得用最好的琉璃来做聘礼,所以七夕那天,侯爷其实根本不是给您脸面,而是因为想起了徐大姑娘!”

七夕的事情外人看起来确实疑点多多,虽然因为谢珩的余威众人改变了对穆婉的态度,但对于镇北侯提亲时不上心,婚事筹备期间完全不闻不问,却在七夕的时候突然表现出对穆婉的重视十分不解。

今天听到的这个理由倒是合情合理,极具说服力。

要不是云苓亲眼看着自家姑娘设计镇北侯,她都要信了,“红缨姑娘还跟我说了许多徐大姑娘的事,说什么虽然是一副清冷出尘的长相,但在熟人面前很活泼促狭,琴棋书画虽然样样精通,但其实最爱吃,尤其烤肉一绝,当年侯爷打猎她负责烤,侯爷非常喜欢她的手艺。”

木霜听到这儿也无语了,“外人不都以为侯爷和姑娘第一次见面,就是吃了姑娘一只烤兔子吗?”

这是当初谢珩帮穆婉摆脱吴国舅纠缠时,随口的一句谎话而已。

云苓啧啧道,“这要是换做别人,好端端的成了徐大姑娘的替身,新婚之夜侯爷还因为怀念心上人不来洞房,气都要气死了,到底谁这么缺德啊?”

穆婉却不由想到了姜三姑娘,穆柔第一次跟她提起上辈子被赐婚给镇北侯的姜三姑娘时,就说过姜三姑娘跟徐大姑娘有些相像,因此谢珩对她多有关照。

跟穆婉这烤兔手艺替身论有异曲同工之妙。

后来她又曾旁敲侧击的问过穆柔姜三姑娘的事情,本是想知道姜三姑娘在侯府嚣张到什么程度,自己好做个参考,结果却得知对方风光不过两年,就郁郁而终。

如今看来,应该是遭遇了和穆婉同样的事情导致心中郁结。

虽然暂时不知道这是谁的主意:野心勃勃丫鬟的自作主张?还是类似于吴知萱那种唯粉的不满,抑或是针对镇北侯夫人这个位置的阴谋。

不过碰上穆婉,这些辛苦编的故事算是彻底废了,她是绝对不可能因此郁结的。

木霜看着吃的欢的穆婉,又意识到另外一件事,“如果这些事情是假的,那侯爷喜欢徐大姑娘的事是真的吗?”

穆婉并不关心,“那是侯爷的事儿,咱们别打探,你们记住两点,我们能在侯府自在的前提是有分寸,第一,不插手侯府的任何事物;第二,不窥探侯爷的任何隐私,懂了吗?”

她还指望着以后顺利和离立女户呢,混个人脉资历就够了,知道的太多容易惹麻烦。

云苓嘟囔,“就算侯爷真的要为徐大姑娘守身如玉,那也用不着如此大张旗鼓吧,这不是公然叫我们姑娘没脸吗?”

穆婉打了个呵欠,“什么叫我没脸,怎么就不能是他没脸?”

云苓疑惑,“侯爷不喜您,他怎么会没脸?”

穆婉弯眼一笑,“谁有证据说他是在为徐大姑娘守身如玉?难道不能是他自己力不从心?”

云苓:!!!

还可以这样!!

木霜也惊呆了,枉她做为男子行走许久,竟然没意识到这个问题,世人总觉得不圆房就是女人不被男人喜欢,是女人的耻辱……

她家姑娘真的是……

主仆三人又忍不住笑成一团。

笑完之后,穆婉道,“好了,你们也赶紧睡吧,明日说不好还要一个人去敬茶。”

木霜道,“侯爷都不会跟您一起敬茶?!”

穆婉道,“着急到中途扔下宾客离开,甚至没时间亲自来跟我交代一声,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我们做好他可能会消失几天的准备就是了。”

虽然只见过几面,但穆婉多少也摸到点谢珩的脾气,看着冷,但其实不是故意为难人的性格,相反,能顺手做的事情都会尽量全了体面。

比如提亲那天最后还是亲自见了穆兴德,七夕那天也顺便帮她打了擂台。

如今这样定然是遇到了急事。

见两个丫鬟紧张,穆婉失笑,“安心去睡吧,侯爷不在,不是还有你家姑娘我呢吗。”她意味深长的一笑,“而且塞翁失马安知非福,说不准明天之后,大长公主会对我们非常好。”

唉,谁叫侯爷是她的顶头上司呢,这个责任只能他来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