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好意思自封十全老人,简直贻笑大方。”简瑶讥讽道。
“不可能,所有人都夸赞朕是英明圣君,比肩尧舜,大清之鼎盛,歌尽盛世繁华,为何朕会贻笑大方?是他们,是后世子孙不忠不孝,与朕无关!”
弘历崩溃惊呼:“骗子,你定是在信口雌黄!”
简瑶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你不喜欢嗣皇帝嘉庆,对吗?若非心爱的皇次子和皇五子早薨,哪儿还轮得到嘉庆为嗣皇帝。”
“还有一件事,你当真在祭天祭文中言明,若秘密策立的储君人选皇十五子不贤,则请长生天将他早些带走?若当真如此,也难怪他将你的庙号定为高宗。”
若她是嘉庆帝,知道自己的汗阿玛立下如此毒誓,如此苛待他,定会对亲父离心。
“什么高宗?高宗是谁?”弘历满眼恐惧与震惊。
“啊?你好大喜功的个性,认为你自己功业足以彪炳千古,比肩唐宗宋祖,秦皇汉武,特意叮嘱嘉庆帝将你的庙号定位高宗,不对吗?”
简瑶瞪圆眼睛,她似乎发现了不得了的历史真相。
“逆子!!”弘历气得面目扭曲。
逆子将他的庙号定为高宗,简直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高宗这个庙号,自从被宠幸奸佞的宋高宗赵构用过之后,元明清历代皇帝都对高宗这个歌功颂德的庙号避之唯恐不及。
他临终前,明明千叮咛万嘱咐那逆子,务必将他的庙号定为高祖。
有世祖顺治与圣祖爷康熙珠玉在前,他给自己定高祖庙号,简直实至名归。
那逆子在他面前素来乖顺,他从不怀疑他的孝心,没想到!当真始料未及,那逆子其心可诛!
弘历恨不能将尚未出世的魏氏扼杀,如此那逆子就不会来到这世间。
“你也不瞧瞧你都对嘉庆做了什么,他生母令妃死后百年尸身不腐,被盗墓者孙殿英挖出来之时还栩栩如生,而你的尸首早就糟朽,若说她不是被毒死的,我第一个不信。”
简瑶讥讽道。
“你说什么!朕朕被人挖坟掘尸,大胆!孙殿英是谁!大胆!”
“嗯,你不但被挖坟掘尸,你的尸骨被泡在污水里几十年,才被末代皇帝溥仪敛骨,他们把你和你皇后们的尸骨丢进了一口棺材,不分彼此。”
“你对待魏氏母子如此苛刻,甚至杀母留子,也难怪嘉庆怨毒了你。”
弘历错愕的张大嘴巴,魏氏奸滑,他当年的确效仿汉武帝赐死钩弋夫人,再行册立太子。
弘历痛定思痛,想起他不仅下旨用砒霜赐死魏氏,甚至一再缩减阻挠礼部追封魏氏的仪程,甚至他始终觉得魏氏身份卑贱,若非为抬高逆子生母的身份,他断然不会追封魏氏。
为出恶气,他甚至直接下旨删除祭告太庙这个极其关键的步骤。
不祭太庙,则名不正言不顺,祖宗不佑。
他甚至刻意免去那逆子嫡福晋喜塔腊氏封后的颁诏流程,让喜塔腊氏沦为大清唯一不曾公开宣诏的皇后。
为的就是让那逆子知道,即便他退居为太上皇,也是大清实际的主人,他这个嗣皇帝仍需匍匐在他脚下,俯首称臣。
没想到喜塔腊氏还真是心胸狭窄,没过多久就作茧自缚,把自己给气死,还真是全无母仪天下的风范。
他早知道逆子与嫡福晋喜塔腊氏感情甚笃,可那又如何?
逆子是皇帝,又如何能有如此鄙薄无能的皇后拖后腿。
即便喜塔腊氏不死,他也会想办法将她拽下皇后之位,免得影响江山社稷。
好啊,原来那逆子在皇后喜塔腊氏崩逝第二日,就不动声色来到他身边侍疾,压下滔天恨意,就是为忍着在他驾崩后,用高宗这个恶名来羞辱他!
“逆子!逆子!”弘历咆哮道。
“好了乾隆爷,我欠你的,今日已然还清,你我想看两相厌,倒不如今日彻底断绝母子亲情。”
“哼,你这妖孽,妄图当朕的额娘,简直痴人说梦。”
弘历听到断绝母子亲情这句话,心中酸楚的要命,嘴上却依旧不饶人。
揭开弘历对她恨之入骨的真相之后,简瑶反而释然:“今后你我不再是母子。”
“你在大清已无立锥之地。”
简瑶知道四爷和孩子们已然容不下弘历,她压根无法护着他一辈子。
如今知道弘历的灵魂是乾隆大帝,她再不敢将他当成她的孩子看待。
“弘历,即便你汗阿玛将大清江山交给你,也只是重蹈覆辙,你又何必执着?”
“你的政见与治国之法依旧迂腐愚昧,无法彻底改变大清现状,你自己也知道,不是吗?”
弘历沉默不语,欲言又止盯着简氏。
他岂会不知,可心口堵着一口咽不下的恶气,他焉能善罢甘休。
江山本就属于他,即便他毁掉又如何?他若得不到,那就颠覆这大好河山,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弘历,你不如随你二哥弘昐出海,你不是与法王是笔友?你该知道世界的格局,大清并非整个世界。倒不如趁着大航海时代才刚拉开序幕,去大清之外开疆拓土。”
“呵,你说的倒是轻松,汗阿玛与朕那几个兄弟压根不可能让朕活着离开大清国境,朕不会走”
弘历面露痛苦,他不能走,他若离开,年氏和孩子们又该如何是好?
他绝不能连累家眷。
“弘历,在来宗人府之前,我已密令穗青将年氏和你们的三子一女秘密带往罗刹国,我知道你与罗刹国沆瀣一气。”
“你可从大清的海参崴前往白令海峡,越过白令海峡,有一片比大清更为广袤的新大陆等着你开疆拓土,与你随行的还有对你最为忠心耿耿
的年家军三万雄师,以及他们的家眷。”
弘历满眼震惊,继而面如死灰,眸中光亮逐渐黯淡:“三万大军加上他们的家眷,不下十万之数,足以攻城略地所向披靡,汗阿玛绝不会容许你如此任性妄为。”
“他会。”简瑶莞尔:“我若说想当女皇帝,他都愿意。”
“也是。”弘历轻笑,上一世,他的汗阿玛孤家寡人,彻底众叛亲离。
这一世,汗阿玛身边有了简氏,几位兄长并未英年早逝,甚至汗阿玛最为器重的十三叔都依然健在。
而他的五弟弘昼,上一世弘历岂会不知五弟在藏拙,于是他将计就计,故意纵着弘昼成为糊涂亲王,再无法与他抗衡。
也许大清交给五弟,又是另一番新天地。
从康熙爷开始,大清皇室就与西洋法兰西皇族交往甚密,他是大清最为清楚整个西洋到底在进行何种翻天覆地巨变的第一人。
西洋的逆贼竟妄图颠覆皇权,他的挚友法王路易十六被送上断头台,那些蝼蚁当真能撼动参天巨树。
他收到法王的死讯,前所未有的恐惧,什么新思想新革命,他再不敢妄想变革新政,只蜷缩在紫禁城内,做天朝上国,万邦来朝的迷梦。
他甚至在无数个午夜梦回,一遍遍安抚自己:只要大清不败在他手里就好,他就能保住身前身后英明。
“走吧,弘历,我送你离开京城。”简瑶心内百感交集:“这一世的母子缘尽了,乾隆大帝。”
“谢谢额娘”弘历别扭的唤道,确是头一回心口合一,真心诚意唤她一声额娘。
简瑶本想牵起弘历的手,想了想还是决定尊重乾隆大帝。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牢房,走到宗人府大门前。
四爷正与四个孩子站在门外。
“爷,放过弘历可好?”简瑶曲膝正要下跪,却被四爷一把拽入怀中。
“可,你让他离开大清,此生再不踏入故土,朕可既往不咎。”
胤禛岂会不知瑶儿私底下那些频繁的小动作,他并未多言,而是默许那些等同谋逆的事情在他眼皮底下进行。
弘历含泪曲膝匍匐在汗阿玛脚下,无论如何,汗阿玛都是最为疼爱他之人,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汗阿玛都最为疼爱他。
是他咎由自取,利欲熏心,甚至谋划过逼宫篡位,逼死汗阿玛。
“去吧。”胤禛转身背对逆子,为人父,他对每一个子嗣的父爱倾注素来不偏不倚。
毕竟是他的亲骨肉,他又岂会不惋惜心伤。
只是这孩子对皇位的执念已到疯魔的地步,可皇位只有一个,他亦是无奈至极。
目送逆子离开,胤禛抓住瑶儿的袖子。
“虎毒不食子,你就如此不信任爷?”胤禛委屈说道。
“没有不信,我把他送出京城就回来了。我知道你也想送送他,我们一块去可好?”
简瑶挽住四爷的胳膊,二人俱是沉默的跟在弘历身后,送别。
弘昼盯着四哥离去的身影,心内百感交集,到底还是将对四哥的满腔杀意压下
雍正十二年,九月,简瑶收到从大洋彼岸送来的数艘巨轮的珍宝。
弘历只用短短五年的时间,就统一了整个美洲大陆,如今正与西洋诸国联军在争夺非洲和澳洲大陆。
如今他的疆域比大清还广袤,看来是瞧不上大清这弹丸之地了。
华灯初上,紫禁城内顷刻间亮起灯火,整座京城都已焕然一新,甚至已然普及了电灯。
下一步就该普及汽车和轮船飞机了。
六年免费启蒙教育正在大清全境内如火如荼蔓延开。
她依旧阻力重重,几千年来固化的士绅阶层哪儿可能容许她革新?
最后还是四爷和太子弘昼力排众议,坚持推行免费教育政策。
她这几日正为江南的免费学堂发愁,江南士绅最为抱团,她在江南开办学堂的进度一度停滞不前。
她这几日头疼得寝食难安。
此时她揉着酸疼的脑门,低头看江南学院的进度汇报。
“咳咳咳咳咳”前几日,她偶感风寒,到如今都不见好。
她咳的眼冒金星,倏地呕出一口猩红来。
“娘娘!快来人!娘娘吐血了!”羡蓉吓得魂飞魄散,朝着门外惊呼道。
“没事,许是我方才咳嗽太用力,把嗓子咳出血了,不碍事。”简瑶沙哑着嗓子,赶忙抓住羡蓉的手。
“娘娘,您别再操心学堂了,您都累病了。”羡蓉凄凄呜呜劝说道。
“好,待我啃下江南这块硬骨头,我就彻底当甩手掌柜,你快别说话了,回头惊动万岁爷。”
简瑶心惊胆战看向养心殿的方向,就怕四爷会担心。
羡蓉正要继续劝说姑娘不能讳疾忌医,倏然顿住脚步,她若有所思,用眼角余光看向门外。
殿门外,苏培盛揣手跟在万岁爷身后。
万岁爷蹙足许久,不曾踏入殿内
这日午膳之后,苏培盛愁眉苦脸来寻简瑶。
“娘娘六阿哥瞧上了张廷玉大人的幺女,闹着要万岁爷赐婚呢,万岁爷震怒,您快去劝劝吧”
“啊?”简瑶满眼错愕,她记得历史上弘曕的嫡福晋是范佳氏才对。
怎么这孩子竟然和衡臣哥哥的女儿攀扯上关系?
“万岁爷不答应。”简瑶语气笃定。
四爷与衡臣哥哥在朝堂上配合默契,但二人唯一不能提及的就是她。
简瑶头痛欲裂,赶忙来到养心殿内。
“不可能!你娶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张家女子。”
“为何不能?汗阿玛您与额娘两情相悦,却不准儿臣娶钟情的女子,您当真是见不得儿臣好。”
“混账!张廷玉定在算计你!”胤禛怒不可遏。
几个孩子里,六子的容貌与瑶儿最为酷似,谁知道张廷玉安的什么心,他定是在为失去瑶儿耿耿于怀,想要在六子和他的女儿身上找补。
简直是奇耻大辱,胤禛恨不能将张家灭门。
“爷,衡臣的幺女秀外慧中,名满京城,为何就不能嫁给弘曕?”
“此事无需再议!”
“我心口好疼啊”简瑶捂着心口假装痛哭蹙眉。
“太医!”胤禛焦急唤来太医。
入了后殿,简瑶抱紧四爷:“你是不是还在耿耿于怀我与衡臣那段过往?”
“不是。”胤禛口是心非。
“那就赐婚。”简瑶趁机开口劝说。
“你不信我吗?”她假装咄咄逼人。
“没有,爷信你,但不信衡臣。”胤禛冷哼道。
别以为他不知道,张廷玉后宅的姬妾容貌都与瑶儿有几分相似,他这些年来始终贼心不死。
“罢了,朕赐婚。”胤禛叹气。
其实他又一个潜藏心底的秘密。
那年他在圆明园内九死一生,曾经将瑶儿托付给衡臣照顾。
倘若他身死,衡臣将接替他,留在瑶儿身边照顾她。
衡臣,是他留给瑶儿最后的依仗。
九月十二,张府张灯结彩,张廷玉坐在书房内,心内百感交集。
今日是他最为疼爱的幺女出阁之日。
他凝眸看着怀表内模糊的身影,红了眼眶。
他脑海中忍不住想起那年,还是雍亲王的皇帝在圆明园内,将瑶儿郑重托付给他。
他说:衡臣,我若身死,求你不计代价带走瑶儿,我若死了,就把她还给你,对不起衡臣,求你善待她,一切因果恶业由我承担。
那一刻张廷玉雀跃至极,可顷刻间却恐惧的浑身发抖。
他太了解瑶儿的性子,若雍亲王不在了,瑶儿压根不可能独活。
于是他只能赌上张家全族的性命,为瑶儿杀出一条生路
四爷半个月前,就前往圆明园接见蒙古王公大臣,简瑶吃过午膳之后,就坐在书桌前忙碌。
此时羡蓉着急忙慌前来。
“姑娘,万岁爷下旨赐死了八爷九爷。”
“为何?”
简瑶心下骇然,四爷与八爷九爷积怨已深,前几年将八爷九爷赐名为阿奇那和塞思黑,更是差点将二人革除黄带子,逐出皇族宗室。
前两年因康熙爷弥留之际,令四爷善待兄弟手足,八爷九爷才恢复爵位,在朝堂上领些闲散差事。
她绝不能让四爷落下戕害亲兄弟的恶名。
“出何事了?为何要赐死?”简瑶追问道。
“姑娘,在江南阻挠您推行学院的幕后黑手是八爷,还有江宁织造曹家。”
“万岁爷还下旨查抄了曹家。”
简瑶沉默,曹家是康熙爷的家臣,即便康熙爷退隐在皇庄内,曹寅仍是每年都会在康熙爷生辰日前来祝寿。
因康熙爷对曹家的偏袒,曹寅甚至不将四爷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江宁织造每年的亏空愈演愈烈,四爷气的催曹寅还钱,可曹寅却找康熙爷卖惨,甚至虚伪的搬出衣衫被褥和破床旧鞋摆在府邸门口变卖,变相让四爷难堪。
四爷忍曹家许久,直到康熙爷真正驾崩才动曹家,已是仁至义尽。
这些年若曹家有所收敛,也不会落得树倒猢狲散的地步。
“娘娘,八福晋与九福晋求见,还有那位主子。”穗青拔步而来。
她口中的那位主子,就是隐居在弘晖府邸的皇后那拉氏。
显然八福晋求着皇后前来一道求情。
简瑶犹豫片刻,让人将她们二人请到前殿内。
她更衣之后,心事重重来到前殿内。
“皇后娘娘,求求您救救八爷九爷吧”
八福晋郭络罗氏与九福晋董鄂氏凄凄呜呜匍匐在地。
“皇后万福金安。”站在二人身后的那拉氏扶着肚子,准备曲膝向简氏行礼。
“不必如此客气,恭喜。”简瑶搀扶着腹部高高隆起的那拉氏。
“二位福晋,八爷九爷这些年来着实过分,不仅撺掇弘时造反,还对万岁爷的新政百般阻挠。若他们要保住命,只能沦为庶人,驱逐到关外。”
“若二位王爷愿意为庶人,逐出关外,永世不得入关,本宫愿为他二人斡旋。”
简瑶亲自搀扶起二位福晋。
“多谢皇后娘娘,愿意的!他们定愿意,保住命就好。”八福晋呜咽着朝皇后磕头。
简瑶俯身,再次搀扶起二位福晋。
历史上这位八福晋并无善终,传闻被四爷下旨与八爷和离,甚至死无全尸。
她果然爱重八爷,方才磕头磕得额头都破了。
简瑶扬手间,羡蓉将二位福晋请下去看太医。
此时殿内只剩下她和那拉氏。
“恭喜,你也做额娘了。”简瑶轻轻抚摸那拉氏的肚子。
“说起来还得拜德妃所赐!”那拉氏咬牙切齿道。
“怎么?”简瑶懵然,德妃都已作古多年,为何那拉氏说孩子拜德妃所赐?
“乌雅氏死后,她身边的奴才都被万岁爷下旨赐死,我当年存了私心,因德妃对我多年的苛待,我将她身边最信任的兰翠留下,折磨她,出这口恶气。”
“却不成想,兰翠为活命,竟告诉我一个可恶的真相!岂有此理!”那拉氏气的面色铁青。
“当年我嫁给四阿哥之后,莫名其妙下红不止,原来是德妃!是那贱妇为与四阿哥置气,算计了我!”
“我是她的亲儿媳啊!她宁愿让四阿哥生不出嫡子被人嘲笑,也要对我下毒手。”
那拉氏气的发抖。
简瑶心疼那拉氏的同时,却更加心疼四爷。
德妃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在算计四爷,他若知道真相,定会对德妃这个亲额娘愈发失望。
自从德妃死后,四爷就不曾亲自去祭奠过他,每逢太后冥诞忌辰,四爷都只打发皇子前往。
这对母子这一世都不曾原谅过彼此。
“这件事求你保密,我不想让万岁爷知道。”简瑶恳求道。
“我知道,这件事我会烂在肚子里,你放心。”
说话间,羡蓉提醒郑将军前来接夫人归家。
那拉氏眉眼温柔,轻抚肚子:“简氏,我不日即将随他前往岭南驻守,明年我给你送最好的荔枝和岭南香芒。”
“还是不必了,你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万岁爷恨不能将天下都奉到你脚下。”那拉氏陶侃道。
“我该走了,他该等着急了。”那拉氏满眼笑意,转身离开。
廊下,一英姿飒爽的武将正擒伞朝那拉氏望去。
二人依偎相偕而去。
目送那拉氏夫妇离开之后,简瑶百感交集徘徊在空荡荡的东西六宫内。
“羡蓉,万岁爷何时从圆明园归来?”
“姑娘,您若想万岁爷,咱现在就去见他。”
“好,我想他了。很想很想。”简瑶莞尔一笑。
来到圆明园内,却并未见到四爷的身影,简瑶百无聊赖,打算请如意馆的画师为她作画。
此时她心不在焉跨入狮子园内殿:“羡蓉,你帮我请”
眼前赫然出现十二副形态各异,风华万千的美人图。
画中美人或坐或立,或灯下缝衣,或巧笑倩兮。
“姑娘,都是您,真美。”羡蓉慨叹。
“咿,这不是姑娘前日才穿过的新衣吗?”
穗青恍然大悟,难怪万岁爷能忍着半个月不见娘娘,原来娘娘每日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被人悄悄画下,送到圆明园万岁爷面前。
可万岁爷都不曾亲眼目睹,却依旧能将娘娘描绘得跃然纸上。
这二人还真是心有灵犀。
此刻娘娘正捉笔在纸上描摹,只几笔就勾勒出帝王神韵。
殿外传来沉稳脚步声,羡蓉和穗青习武,自然能轻易察觉到万岁爷来了。
二人对视一眼,闪身离开。
简瑶才刚搁笔,就瞧见四爷迈着四方步入内。
她含泪朝他张开双臂:“你都不回紫禁城,是不是嫌弃我人老珠黄了呜呜呜”
“说什么胡话!”胤禛将她打横抱在怀中,压在软榻上。
不必太多无谓的解释,他急迫褪去她的衣衫,狂乱的吻不断落在她眼角眉梢。
这些时日,他躲在圆明园内忙着那件事,日日都在想着她,却忍着念而不见。
“瑶儿你是我的我的瑶儿”
迷乱低沉的呢喃轻呼溢出口中,即便夫妻多年,即便已然与她儿孙满堂,他却依旧对她情难自持。
只要一沾她的身子,他依旧如莽撞的少年郎,贪婪的索取。
他用唇舌与指尖,颤栗着描摹她每一寸肌肤,却仍是觉得不够,他想要的更多更凶
简瑶哑着嗓子抱紧他的脖子,由着他宣泄相思
风住雨歇之后,简瑶软着身子,依偎在四爷怀里。
“你躲在圆明园做甚?瞒着我做什么呢?”
“没有躲,瑶儿,明年开春,爷带你去草原。”
“为何要去草原?”
“你喜欢草原。”胤禛轻吻她香腮云鬓,却被她一声低语轻易勾出欲念。
“啊你”
破碎的呜咽被他霸道的吻堵回口中。
殿门外,苏培盛与紧随而来的敬事房太监早就习惯帝后恩爱缱绻。
皇帝与皇后是正经夫妻,敬事房也不必按照规矩提醒万岁爷节制,只需记录万岁爷临幸皇后的时间和次数即可。
紫禁城内六宫无妃,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皇后的肚子上,可皇后这些年却再无所出。
旁人也许不知个中原委,可苏培盛却心知肚明。
除非紫禁城易主,新帝继位,否则后宫再无可能听到龙嗣啼哭声。
在六皇子弘曕降生之后,万岁爷已然秘密服下绝子药,虽龙精无异,却都是死物,再无法让皇后受孕。
万岁爷对娘娘一生执恋,就连子嗣都不要了,还真是情痴。
大清几乎历代皇帝都为情所困,即便是后妃众多的康熙爷,在弥留之际,仍是攥着孝诚皇后的青丝,哭得泣不成声。
殿内欢爱声响渐渐平息。
苏培盛转头将徒弟小温叫到偏殿。
“小温,师傅已然将你安排到太子嫡次子身边当贴身太监,你需抓住机会,今后这紫禁城啊,终归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啊?师傅,所有人都知道东宫简侧福晋所出的六阿哥最为得太子爷欢心,为何您让徒弟去二阿哥身边伺候?”
苏培盛摇头,傻徒弟还是欠着磨砺:“你去了就知道了,机灵些。”
太子与与太子妃吴扎库氏伉俪情深,太子膝下共八子一女,其中六子一女都是太子妃所出。
人人都说太子妃这些年恩宠不再,并未再诞育子嗣,可太子妃不生,不代表不能生,而是太子舍不得太子妃再孕育子嗣。
六阿哥永瑍生母简侧福晋是皇后娘家的侄女又如何?
如今虽简家俨然
取代佟家,成为朝堂新贵,可简氏一族树大招风,出事只是迟早的事。
太子妃生不出,东宫内也再无旁人能诞下太子的子嗣。
情爱自古无解,否则也不会有英雄难过美人关一说。
“师傅,徒弟都听您的,今后徒弟一定好好孝顺您,给您养老。”
苏培盛欣慰的拍着小徒弟的肩:“不用给师傅养老,师傅要出远门。”
“啊?师傅您这是要去哪儿?”
“去很远很远的北边,再不回来了。你别担心师傅。”
简瑶苏醒之时,四爷已然前往九州清晏接见蒙古王公。
为了不让四爷分心,简瑶决定连夜赶回紫禁城内。
此时她被羡蓉搀扶着入凤辇之上,方才坐正,倏地从四面八方传来撞钟声。
这钟声极为耳熟,此刻她浑身都在恐惧的颤抖。
一二三四
她满眼悲痛欲绝,屏住呼吸聆听钟声。
眼见钟声超过一百还不曾停下,简瑶崩溃痛哭。
完了,一百零八下丧龙钟羡蓉哽咽得匍匐在地。
难以置信两个时辰前,万岁爷才神清气爽离开娘娘身边,为何忽然暴毙而亡。
“胤禛!”简瑶跌跌撞撞冲下凤辇,朝着九州清晏的方向狂奔。
她心如刀割,勉强走出几步,却眼前一黑,痛得昏厥
耳畔传来凄凄呜呜的唢呐笙箫哀乐。
简瑶满眼惊恐睁开眼,却愕然发现自己正躺在四爷怀里。
“呜呜呜呜!!你为何骗我!为何骗我!”她气的伸手捶他心口,却被他吻住掌心。
“瑶儿,与我一道送大行帝后最后一程。”
“你不当皇帝了?”简瑶满眼震惊。
“是,我更喜欢当简瑶的夫君。”
“若提早告诉你,你定有一堆说辞,倒不如爷先斩后奏。”
胤禛掀开马车帘子,目光落在渐渐靠近的大行皇帝梓宫。
他的梓宫比历代帝王的更为宽敞,因为帝后合葬在一处棺椁内。
送葬的队伍绵延看不到尽头,魂幡飞舞间,漫空飘满纸钱。
简瑶抓住一片纸钱,摩挲。
她和四爷在为他们自己送葬,今日开始,她和他不再是帝后,而是寻常夫妇。
此时马车窗传来敲击声,简瑶循声望去,竟看见程姐姐笑眼盈盈站在那。
“瑶儿妹妹,吃糖葫芦吗?”
“姐姐。”简瑶满眼喜色。
“妹妹,今后姐姐与你作伴,我们两家人去草原牧牛羊可好?我不会,但我可以学放牛,你教教我。”
“好,其实我也不会,我们一块学。”简瑶含泪点头。
“四弟,出来赛马。”太子胤礽坐在马背上,朝着马车内的四弟招手。
“好,二哥,输者今晚做饭!”胤禛飞身跃上一匹黑颈的汗血宝马。
这匹马是惊雾与照夜白的后代之一,一匹是四爷的坐骑,一匹是她的,简瑶的那匹小马除了四蹄漆黑,通体雪白。
“那二哥今晚有口福了!”太子一夹马腹,策马扬鞭离开。
简瑶和程姐姐二人坐在马车内有说有笑,讨论着今晚要去哪儿逛街。
很遗憾今晚太子并未有口服尝到四弟做的饭菜。
此时太子站在篝火堆前炒面。
“瑶儿妹妹,你看看我新画的绣样好看吗?”程姐姐将描红的绣样递给瑶儿妹妹。
“好看,姐姐心灵手巧,做的绣样比紫禁城里的绣娘都好。”简瑶爱不释手。
“那明儿我多画几个。”
二人说笑间,又取出方才在城内买的有趣物件叽叽喳喳谈论起来。
“二哥,豆腐切好了。”胤禛捧着菜板来到二哥身边。
“四弟”太子满眼笑意看向程氏。
“早知一切还不如回到原点,我们还不如不折腾了。”
胤禛莞尔,目光落在正兴高采烈与程氏抢话本子的瑶儿:“是。”
兄弟二人齐心协力准备好晚膳。
待吃过晚膳,太子拎着一桶脏衣服鬼鬼祟祟趁夜来到河边。
他可不能让四弟瞧见他给女人洗衣衫,四弟定会嘲笑他。
可他才靠近河边,却愕然发现河边蹲着熟悉的背影,他那清高孤傲的四弟啊,正抓着女人的肚兜卖力搓洗。
显然四弟也是个惧内的,也在担心他这个兄长嘲笑他,才黑灯瞎火连灯笼都不带,躲在河边悄悄洗女人衣衫。
“二哥”胤禛面颊泛红,低头:“您也来了。”
“啊。是,一起洗衣衫,咱兄弟还能唠嗑,挺好。”太子蹲在四弟身侧,抡起木棒将爱妻才换下的寝衣敲得咚咚响。
兄弟二人谁也别嫌弃谁,心照不宣洗完衣衫各自归去。
第二日一早,太子揉着惺忪睡眼,端着洗漱的铜盆,一转头,却与同样端着铜盆的四弟打照面。
胤礽瞅一眼四弟铜盆里的花瓣儿,胤禛瞥见二哥铜盆里女人用的香膏,兄弟二人忽而低头憋笑。
“早知道你也如此,二哥就不装了,今后谁也别笑话谁,走了,二哥去伺候你二嫂去,你也去伺候四弟妹。”
胤礽笑呵呵拔步入帐篷内。
胤禛目送二哥离开,也转身回到帐篷内。
帐篷内,昨夜经历一晌欢爱的女人还在酣睡,满是吻痕的香肩半露,胤禛急步上前,扯过锦被遮住。
“呜不要了我受不住了,爷”简瑶抓住四爷的手,柔声求饶。
“嗯。”胤禛俯身啄吻她莹润的唇瓣,却食髓知味,一发不可收拾,忍不住轻喘着将手掌伸进被褥中,轻抚爱妻
简瑶被四爷折腾醒之后,懒洋洋坐在四爷怀里,由着他伺候她梳洗更衣,挽发描眉。
篝火堆边,苏培盛和太子身边的心腹太监凌普老哥两有说有笑,商量着到草原上买两辆牛车,歇息之时,就去草原上赛牛车解闷。
柴玉则在烤羊肉包子,一会主子们该用早膳了。
羡蓉和穗青并未随行,毕竟二人已出嫁。
天擦黑,简瑶和程姐姐相偕入城内闲逛。
身后两个男人拎着大包小包的杂物。
“四弟,你有银子吗?我方才看到一方好看的砚台。”太子压低声音求助。
“”胤禛尴尬低头:“没有,她说我败家,不让我管银子。”
“嘿!你怎么和我一样惨。”胤礽跺脚。
“二哥,你还剩下多少私房银?我方才看到一副字画不错。”
“三两半。”
“”
说话间,两个女人塞过来吃不完的点心烤串。
兄弟二人将东西丢给奴才,拎着满手吃剩下的点心吃起来。
“你瞧瞧她们,吃不完又爱瞎买,每回都是咱来吃剩菜。”太子说罢,咬住半颗丸子吃得津津有味。
“就是。”胤禛将瑶儿没吃完的烧饼送入口中
雍正十二年,十二月二十八,一行人在漠南一处水草丰美之地定居。
此时简瑶盯着牧场内的那条浅溪,总觉得莫名眼熟。
“咿”她想起来了,当年与策零流亡之时,二人曾经暂居在一户刻薄的主家。
此时见程姐姐一只脚即将踏入浅溪,简瑶赶忙伸手将程姐姐拽回来。
“姐姐小心,那浅溪水草下有暗道,小心一脚踏空。”
“你怎么知晓?我看溪水清澈见底,满是水草,压根瞧不出危险来,幸亏方才你拉我一把。”
程氏后怕的拍着心口。
“不瞒姐姐说,我曾经到过此地,当时还被一户无良牧民欺负惨了,三更天就得起来伺候他们一大家子,那家女主人还想把我卖给鳏夫。”
简瑶愤愤不平。
“那家牧民可还有亲眷?”
四爷凉飕飕的声音传来,简瑶吓了一跳,听出四爷语气中的杀意。
“陈芝麻烂谷子之事,我都忘了。”简瑶搪塞道。
“既如此,此地不吉利,四弟,不如我们再寻别处定居,如何?”
太子看出四弟不悦,忙开口打圆场。
“好。”胤禛牵起瑶儿的手。
当年她对流落草原的经历避之不谈,他心知她定受了委屈,早知当时就该盘问到底,将那些欺负她的混蛋诛杀干净。
一行人一路向西,在靠近准噶尔汗国与大清的边境逗留,定居在一处水草丰美的胡杨林边。
吃过晚膳之后,胤禛和二哥兄弟二人饮马来到一河之隔的边境前。
对面准噶尔装束的牧民正在篝火堆前唱跳。
“四弟,弘昼是不是准备对准噶尔开战了?”胤礽随口问道。
“我瞧着这几日大清边军营异动频繁,都是八旗精锐子弟。”
“弘昼有他的宏图霸业,我不干涉。”胤禛扬唇笑道。
因着策零对瑶儿有救命之恩,胤禛对策零心存感激,曾经承诺给他,只要他一日为大清皇帝,就绝不会主动进犯准噶尔汗国。
可如今他已不是皇帝,准噶尔从汗阿玛开始就是大清的心腹大患,弘昼若不灭准噶尔,对不起大清列祖列宗
乾隆二年三月初五,又是一年山花烂漫时。
简瑶正与程姐姐在一处开满格桑花的草地编花环,耳畔却穿来阵阵轰鸣声。
她和程姐姐对视一眼,继续编花环。
去岁大清和准噶尔开战,两国军队都默契的避开此地,即便打得如何惨烈,都不会靠近此地三里范围内。
此时一队准噶尔士兵纵马疾驰而来,却是不敢看向那两个坐在草丛内惬意编花环的女子。
大汗颁布铁令,不得惊扰此地方圆三里内人畜,更不能惊扰住在界河边的妇人,否则杀无赦。
没过多久,一队大清八旗军纵马追来,领军主帅看到话从内那道身影之后,惊得下令绕道离开。
万岁爷有旨,若敢惊扰在此地隐居的太上皇夫妇,诛十族。
“走吧,我们回去吧,那些当兵的跑来跑去,闹的我头疼。”
程姐姐将编好的花环套在瑶儿妹妹头上。
“可不是,也不知何时结束纷争。”简瑶搀扶程姐姐起身。
“估摸着还有个把月,准噶尔该投降了。”
二人说笑间,却见一队扛着准噶尔王旗的士兵朝她们飞奔而来。
看到领头的男子,简瑶笑着朝他招手:“汗王,许久不见。”
策零跃下马背,抓住她头上的花环,自然而然戴在自己头上:“许久不见,简瑶,我是来与你辞行的。”
“我不日即便带领族人往天山以北迁徙,那些荒漠,你们若想要就拿去吧!”
简瑶愕然:“你要去打西洋了吗?”
“是,我的主力军正在与奥斯曼帝国鏖战,我今日来此,是专门来与你辞行的。”
“汗王,珍重。”简瑶将手掌贴在心口,朝策零行准噶尔礼数。
“走了!管好你男人,你看看他小肚鸡肠,我只是来瞧瞧你而已,至于吗?他竟带着一支军队来了!我可是只带着身边寥寥亲卫,并未掌兵。”
策零嘲讽的看向不远处渐渐靠近的雄师。
“你若能被抢走,我早就把你抢回去!如何能轮到他!哼!”
策零冷哼着翻身上马,纵马疾驰离开。
“简瑶,再见!”策零小心翼翼扯下头伤的花环,将花环藏在披风下。
“再见,策零!”简瑶朝着策零挥手道别。
身后大清八旗军铁蹄轰雷般逼近,简瑶转身,朝着冲在千军万马最前方的男人张开双臂。
“爷,别追了,他只是来道别的,我饿了,午膳做好了吗?我们午膳吃什么?”
胤禛身披铠甲,扬鞭将她卷如怀中。
“吃我!哼!”他板着脸,一夹马腹,带着心爱的女人飞驰入苍茫草原深处。
“慢些,我害怕!今晚吃饺子可好?再来一壶康熙十七年十月酿造的大清醋皇。”咧咧寒风拂面,简瑶笑眼盈盈,反身抱紧他的脖子。
“哼!”胤禛担心冰冷的铠甲冻着她,扯落甲胄,将瑶儿揉进怀中,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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