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娘子道,“谢姑娘刚来,有所不知,不仅江湖人死了不少,我们安县的百姓们也……不说别的,就隔壁林张氏,已经失踪了十天,想来也是凶多吉少了。”
穆婉才知道原来安县的老百姓也在丢命。
谢珩又问,“安县百姓失踪了有多少个了?”
潘娘子道,“七八个吧。”她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这安县的人本来就没多少了……”
她刚说完,隔壁突然传来一声男人的嚎啕,“春娘!我的春娘啊——”
小六脸色一变,谢珩也神色凝重的起身去查看。
穆婉本着看热闹的心思也跟了上去,一边疑惑的问旁边的潘娘子,“这是怎么了?”
潘娘子叹了口气道,“说什么就来什么,这就是我刚刚说的林张氏。”
“十天前就失踪了,听这动静,应当是出现了。”
“出现了?”穆婉已经到了门口,就见隔壁的男人张着嘴巴大哭,嘴里叫着春娘,却是跟在捕快身后往前走。
潘娘子解释道,“自从民变之后,安县就一直不太平,不只是各种外来的生人,还有本县的人也总是遭遇不测。”
“隔三差五就失踪一个,然后过上那七八十来天,那人就会出现在鬼宅门口,只剩一具干瘪的尸体,应该是叫林大志去认尸。”
穆婉没想到还能听到鬼故事,“鬼宅?”
潘娘子道,“其实就是冯耀宗之前住的宅子,有人说是冯耀宗被害,心有不甘化作厉鬼,回来吃人了。”
旁边有人叹息,“这冯耀宗真是,死了都不消停!”
潘娘子看了那人一眼。
穆婉则被彻底吊起了胃口,干脆跟着同样好奇的人一起跟上去。
路上,云苓忍不住道,“姑娘。”
穆婉暗暗叹了口气,她们是沿着县城主路进城的,一路热闹让人几乎忘记这座县城刚刚经历过的旱灾、民变和镇压,如今拐进巷子,才发现十室五空,几乎家家门口都挂着白幡。
很快,穆婉就跟着众人一起停在了一户人家门前。
比普通人家稍微好一些的门楣,但也不大,同样挂着白幡,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看着确实有些阴森。
“春娘!春娘啊!!!”杂货铺老板林大志的声音忽然凄惨起来,显然死者确实是他娘子林张氏。
穆婉好奇的探后想看,却忽然被人侧身挡住。
穆婉抬头,就看到了谢珩的背影,有些意外。
他并没有看她,而是盯着前方的尸体,口中却道,“别什么都好奇,不怕做噩梦?”
但穆婉心里实在痒痒,“那你给我描述下,怎么回事?”
谢珩瞥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无奈,但还是开口道,“就门口正中间放着一具女尸,眼眶凹陷,颧骨突出,皮肤干瘪,确实像是被什么吸干了。”
想了一会儿,他一边将穆婉蠢蠢欲动的脑袋按回去,一边补充道,“你想象一下一整头牛肉风干了的模样。”
穆婉:……
万万没想到,他半晌不说话是在给找例子。
真是难为他了,这个例子比尸体本身更可怕好吗?!!
以后叫她怎么面对牛肉干?!!
谢珩后知后觉的也意识到了这点,余光撇见穆婉幽怨的眼神,想了想,改口:“猪肉干?”
穆婉:……
第86章 086 跟侯爷撒个娇?
在谢珩的“保护”下,穆婉见不到尸体,只能打量面前的鬼宅。
到底是县令所住的宅邸,这条巷子比旁的巷子要清净许多,而且比起一路过来家家户户挂白幡,这巷子只有零星两三家挂着。
穆婉问旁边同样看热闹的本地人,“老乡,这左邻右舍是都被吓跑了吗?”
清瘦的妇人叹了口气道,“可不是吗?”
“这条街之前就是凶街,这宅子也是凶宅,所以本来也没多少人住。”
穆婉诧异,“冯县令住之前就是凶宅?”
妇人还没说话,一个看起来老实敦厚的男人插嘴道,“叫什县令,那就是个反贼!”
“刘百善你……”妇人皱了皱眉,然后似乎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不再理会男人,继续给穆婉科普,“这宅子好多年前就出过凶案,主人一家四口,带丫鬟婆子七八口人,一夜之间全都被杀了,特别惨。”
“而后隔壁这几家也都跟着遭殃,隔三差五的就死个人,自然就都吓的搬走了,这么多年,没人敢往这儿来。”
“直到冯耀宗住进来……”妇人摇头,“这房子确实不吉利。”
穆婉好奇那被灭门的案子,“最后查出来了吗?那一家为何会被杀?”
妇人摇摇头,“没查出来,只隐约听人说是江洋大盗所杀,捕快们根本抓不到人,至于左邻右舍,说是是被灭门的那家人因为是无辜横死,化作厉鬼在附近作乱,见不得人好。”
穆婉还要再问,就见两个衙役带着仵作匆匆跑来,穆婉注意到他们气喘吁吁的模样,不由道,“这儿离县衙很远吗?”
妇人道,“不算近。”
穆婉道,“那冯县……”看着旁边死死盯着她的敦厚男人,还是改口道,“冯耀宗为什么会住这里?”
妇人道,“穷呗。”
“咱们安县一直穷,县衙都年久失修,上一任县令离任时,正好赶上暴雨,县衙都被冲垮了,冯……冯耀宗到任后,只把大堂修了修就开始处理事务,只是当时遭灾的人多,还要拨银子给百姓修补屋子,县衙的内宅就没顾上修。”
“后来他觉得他只身一人,而修县衙内宅又要不少银子,便干脆自己寻了一处宅子住下。”
“咱们安县,除了泥巷那边,就这条街房子最便宜。”
穆婉捕捉到了另外一个信息,“冯耀宗一个人上任的?没有家眷?”
妇人悲悯道,“没有,听说几年前家里一场疫病,寡母和妻儿一起都去了。”
“哼!早死也是福气,”刘百善道,“省的现在成了反贼家眷,被朝廷诛九族,拉去刑场上砍头。”
穆婉皱眉,“朝廷还没判他是反贼。”
刘百善道,“迟早要判!”
穆婉懒得再理他,扭头继续问那妇人,“那他没有其他亲戚吗?也没张罗着续弦?”
来之前她自然从太后那里套过冯耀宗的身世背景,太后虽然不知道家里的具体情况,但明确他是农家寒门出身,在这个讲究多子多福的年代,农家基本上都有几个孩子,再不济,堂兄弟姐妹总该有。
而冯耀宗若是独苗苗,对下一代应该更重视才对,三十五岁没有妻儿,在这个时代算是天大的事情了。
七品的县令在上京排不上号,但在地方上绝对不愁娶媳妇儿。
妇人摇了摇头,“我夫君还替他张罗过,都叫他拒绝了,说是顾不上,打算先安顿好安县百姓再说。”
穆婉才知道这位是县学刘教谕的夫人刘杨氏,刘教谕和冯耀宗熟识,所以刘杨氏才知道这么多。
旁边刘百善又见缝插针哼道,“什么顾不上,恐怕是看不上那些小官之女,想等着当了皇帝后娶公主呢!”
刘杨氏显然受不了了,怒道,“刘百善,我在说话你能不能不要老插嘴!”
穆婉也觉得聒噪,忍不住问道,“这位大哥对冯耀宗怨念颇大啊。”
刘百善气道,“他就是沽名钓誉之辈,枉我那么信任他,他却差点害死我娘,尤其是他引来那些江湖人,害死半城的百姓,难道我不能对他有怨?他就是个反贼,伪君子!该杀!”
又盯着凶宅恨恨道,“如今死了还要再祸害我们!”
刘杨氏皱着眉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开口。
穆婉还是更关心冯耀宗的事情,难得遇到个知情人,不再理会刘百善,抓紧时间问道,“那冯耀宗这后事谁给办的?”
刘杨氏看着门上的白幡摇头,“大概是亲戚吧,冯耀宗祖籍就在琼州谷仓县,虽然和我们闵州是两个州,但谷仓县和安县却是相邻,来回也不过一天的路程。”
穆婉听到琼州谷仓县不由一顿,“他祖籍是谷仓县?”
“您可见过他的亲戚们?”
刘杨氏摇头,“没有,冯耀宗也很少提及,我夫君猜测可能因为他在外任职时,妻儿老母在老家出了事,所以和亲戚们生了龃龉,断绝了往来吧。”
“不是。”一个江湖人道,“他祖籍老柳村也没人了。”
刘杨氏惊讶,“怎么会?”
那江湖人显然已经去调查过,“七八年前谷仓县老柳村因为生祭童男童女求土地丰收之事被县令得知,县令大怒,下令镇压这陋习,老柳村众人死不悔改,反抗县令,冯家人冲在前头,都被杀了。”
刘杨氏皱起眉头,刘百善立刻道,“我说他为什么要造反,原来是骨子里带的!果然天生的反贼!”他对刘杨氏哼道,“他就是个伪君子,你们竟然还信他!”
身后一直没说话的潘娘子冷笑一声,“一群该死的蠢货!”
刘百善附和,“就是!”
穆婉却没了问话的兴致,冯耀宗竟然是谷仓县老柳村的人……
云苓担心的看着她,“姑娘。”
谢珩察觉身后叽叽喳喳的人突然安静下来,不由回头瞥了一眼,就见她微微低着头,眼眸半垂,不知为何像是要哭了一样。
他皱起眉头,目光锁住她身旁的刘百善。
刘百善吓得缩了缩脖子,默默退到后面,其他人也自觉散开。
谢珩吩咐衙役,“行了,将人抬走。”
因为他的关注,县令不敢再将这案子扔下不管,所以让杂货铺老板认过尸后,就要将尸体带回县衙。
穆婉果然下意识抬头想看尸体,谢珩这次正向面对她,被堵的严严实实的穆婉抬头,满眼怨念。
谢珩不由一笑,“谢姑娘。”
穆婉:……
“有些事想问问谢姑娘,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穆婉很想说不可,但大庭广众之下也只能乖乖点头。
谢珩眼底笑意更盛。
他并没有带着穆婉去县衙,而是随意的拐进巷子里。
此时已经傍晚,除了主街,旁支小巷里几乎不见人影,倒是比在客栈里更适合说话。
“客栈和县衙都人多嘴杂。”谢珩解释了一句,才说起正事,“你怎么会来这里?”
穆婉自然早就想好了借口,“来巡铺子,今年闵州遭灾,这边生意很糟糕,所以亲自来看看。”
“我还以为你只是在上京,没想到跑这么远,”谢珩道,“怎么没带护卫?”
穆婉先回答他前一个问题,“侯爷是不是不太清楚我娘留下的产业有多少?我还能跑更远呢。”
然后笑道,“木霜的功夫就不错,而且我们家还有镖局不缺人手,侯府的护卫太打眼了。”
她趁机反问,“侯爷要在此处呆多久?您怎么没去查另外一个钥匙的下落?难道这两个钥匙之间还有关联?”
谢珩一顿,他不想骗她,却也不好说遗诏的事情,只是道,“具体待多久不确定,总得把事情查清楚。”又问,“你呢,要待多久?”
穆婉模棱两可道,“我也需要具体看看情况。”
谢珩不懂生意,只是道,“若可以,尽量早点离开,这安县很不太平。”
又解释道,“如今我在找宝库钥匙,盯着我的眼睛很多,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所以不宜与你相认。”说到这里,他笑道,“谢婉就挺好。”
已经经历过一次人质事件的穆婉自然明白他的用意,听他调侃,也一本正经的点点头道,“嗯,主要也不耽误侯爷使美人计。”
谢珩:……
见他又抬手要敲她脑袋,穆婉忍着笑快走两步,差点跟一个冲出来的少年撞上,谢珩眼疾手快的拽住她用力一拉。
穆婉直接撞进他怀里,她还以为遇到了刺客,自觉的抱紧了他的腰。
然而少年只是木然的看了他们一眼,朝着旁边的大门走去。
危险信号解除,谢珩低头看着紧紧抱着自己的穆婉,轻咳一声,“没事了。”
穆婉小心的抬起头,发髻划过谢珩的下巴,“刺客走了?”
谢珩一顿,“嗯。”
穆婉闻言要站好,却感受到了腰间的阻力,疑惑的看向谢珩,“嗯?”
谢珩松开手臂,背到身后,穆婉也看到了刚刚的少年,正在旁边的院子里,“不是刺客啊。”
谢珩一本正经道,“如今这安县不太平,你平日里小心些。”
穆婉点点头,“知道啦。”目光却扫向那门庭大开的院子。
院子正中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是几盘粗糙的祭品,一个女人红肿着眼睛道,“回来了?赶紧给你爹和爷爷奶奶把香烧上。”
少年脸上才有了波动,“娘,我爹和爷爷奶奶会看着我们吗?”
“会的,今天望七,”女人忽然哽咽,“他们最后一回看我们了。”
民间丧葬有许多讲究,头七时故人的魂魄回回家,而五七,是故人站在望乡台最后一次回头望自己的亲人子孙。
谢珩看穆婉情绪有些不对,“你……”
“哦,没事。”穆婉笑道,“就是,突然想起了我娘。”
谢珩却总觉得不止如此。
她刚刚得知冯耀宗来自谷仓县老柳村时情绪就陡然低落,还有之前,她第一次提起谷仓县的时候,似乎也很伤感,还有现在……
穆婉却似乎已经调整好了心情,笑道,“侯爷还有公务吧,赶紧去忙,我也先回客栈了。”
谢珩只得道,“自己小心一些,若有事来县衙找我。”
穆婉点点头,转身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小六恨铁不成钢道,“侯爷,夫人看起来很难过,您怎么就干看着啊!也不趁机安慰安慰。”
什么叫“趁机”……
谢珩斜眼看他,“林张氏身上查看了吗?簪子在不在?”
小六下意识道,“浑身上下都搜遍了,没有宝石金钗。”
谢珩淡淡道,“回去看仵作的验尸结果,再查查林张氏生前的人际关系,务必找出金簪来历!”
小六道,“是!”
说完抬头看了谢珩一眼,见他一脸冷漠的表情,只能悻悻离开。
小六走后,谢珩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又低头看了看手臂,半晌后叹了口气,朝客栈的方向走去。
这边穆婉也回到了思乡客栈,云苓回头看到不远处跟着的谢珩,笑道,“姑娘,侯爷一路送咱们回来了呢。”
穆婉却提不起兴致,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待进了客房,她忍不住问云苓,“你说,冯县令的妻儿……”
云苓快速道,“那位娘子不是说了吗?是因为疫病去世。”
“姑娘还是别想太多,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穆婉的情绪却更加低落,“对啊,都过去那么久了,当年的谷仓县县令都靠着高产粮食升任了闵州知府,朝廷依旧没有一个人发现不对劲。”
她低声喃喃,“这世道,真的没救了吧……”
云苓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正好木霜已经收拾完刘臭虫进来,“姑娘,侯爷在这儿,我们怎么办?”
“您有没有问他什么时候走?”
穆婉立刻打气精神,“问过了,他也是来找魔方的,两个魔方应该是有某种关联,估计暂时走不了了。”
木霜道,“那怎么办?我们私底下偷偷调查?”
穆婉还没说话,云苓就道,“不可能的,侯爷可是明镜司的指挥使,你当他是吃素的吗?”
若完全不认识,或者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是侯爷明显对她家姑娘上心,“刚刚这一段路还偷偷送回来呢,咱们能有什么动作瞒得过去?”
木霜道,“那我们先假装离开?等侯爷注意不到的时候再悄悄回来。”
“那也很麻烦啊!而且还不一定能成功,”云苓郁闷道,“怎么就碰上了呢?”
穆婉思索道,“其实也未必是坏事。”
云苓立刻就精神了,“我就知道姑娘有办法。”
穆婉摇了摇头,“办法还没有,只是觉得我们跟着他应该能更快的找到线索。”
“毕竟他知道的更多,人手也够,还比我们专业。”
木霜道,“道理是这样的,但要怎么跟?”
“这个有些麻烦。”穆婉沉吟,什么理由才能让谢珩查案带着她?
“县里应该缺仵作吧?”
云苓立刻道,“得了吧,今天您想看个尸体侯爷都怕吓着您,怎么可能让您去当仵作。”
“况且,仵作也不会让您跟着啊,只是验个尸。”
穆婉道,“也是,得找个他拒绝不了,还能跟在他身边的理由。”
然而这个理由实在难想,穆婉想了一整天都没想出来,第二天都要过去的时候,云苓急了,“要不您直接跟侯爷撒个娇,说想看破案,说不定侯爷能直接带上你。”
穆婉没理会她的胡言乱语,口中喃喃道,“破案除了仵作,还需要什么助手?那种能跟在身边的助手。”
木霜道,“就只有捕快。”
“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穆婉想的头痛的时候,事情忽然有了转机。
这是她在思乡客栈的第三天上午,刚下楼准备用午膳,一个老妇人忽然冲进来,“是她,肯定是她害了我儿子!”
几个捕快立刻上前将穆婉团团围住。
穆婉一脸茫然,“谁害了你儿子?”
老妇人头上还顶着血痂,正是前几日刘臭虫的母亲,她疯了似的想往穆婉身边冲,“我儿子失踪了,肯定是你干的!”
“那天你就对他不依不饶!”
穆婉看着面前的捕快,脑袋里灯泡一亮,有了!
谢珩又忙了一下午回到县衙,就听县尉道,“侯爷,又有人失踪三天,不过这次抓到了嫌疑人。”
谢珩精神一震,“带路!”
不久之后,他隔着牢房的栅栏,跟穆婉四目相对。
谢珩:……
穆婉微笑。
助手当不了,被冤枉的嫌疑人他总不能拒绝吧。
第87章 087 故人?
“怎么回事?”谢珩冷冷道。
县尉赶忙禀报,“东街的刘臭虫两天前失踪,凭空消失了一样找不到人……”
谢珩道,“这不和之前的鬼宅案一样吗?凶手怎么会是刚刚到达安县的江湖人。”
县尉道,“侯爷有所不知,此次跟前几次不同,之前都是一个一个的失踪,这次却在同一时间,失踪了三个人,除了东街的刘臭虫,还有孝子巷的刘百善母子。”
“而刘臭虫和刘百善消失之前,都曾被这位谢姑娘厌恶,所以我们猜测她是借鬼宅案之便,滥杀无辜。”
穆婉立刻朝谢珩尔康手,“民女冤枉!”
谢珩:……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问县尉,“有何证据?”
县尉道,“刘臭虫的母亲和昨日围观鬼宅案的几人都能证明,她和两人都有龃龉。”
穆婉道,“梁县尉您这断案是不是太武断了,一天跟他们吵架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就是我?况且谁跟刘百善吵架了?明明是他单方面跟个苍蝇似的在我旁边嗡嗡而已。”
“你看。”梁县尉道,“你嫌弃他了吧?当时你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厌烦,刘臭虫就不用说了,你还被你的婢女狠狠打了他一顿。”
“他们消失之前都跟你闹了不愉快,而且你们还有武艺,完全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掳走。”
又对谢珩道,“属下问过思乡客栈的潘娘子,她无法确定她们一直在房间里。”
他看着穆婉,“据我所知,你们也是来找什么散人和宝库钥匙的吧,结果千里迢迢来了,却窝在房间里不出来,难道不值得怀疑?”
谢珩有些不耐烦,“有确凿的证据吗?”
见他脸色冷的可怕,梁县尉还以为是他是嫌弃他们效率慢,立刻道,“属下马上审问!明日一定给侯爷答复!”
穆婉震惊,“你们是想屈打成招吗?知不知道我是谁?!”
县尉看了眼谢珩,硬气道,“管你是谁,镇北侯面前岂容你放肆!”
谢珩:……
一旁的小六:……
穆婉却似乎怕了一般,“行吧,我确实有些你们想知道的事情,我招。不过我只告诉侯爷一个人~~”她说着朝着谢珩抛了个媚眼,语气和动作都颇有几分潘娘子的影子。
云苓和木霜别过脸忍笑,梁县尉怒瞪她,“别用你那套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潘娘子都勾引不了我们侯爷,就凭你!”
谢珩揉了揉额头,“行了,梁县尉,我亲自审她。”
县尉一噎,震惊的看向谢珩,小六已经飞快的从牢头那里拿过钥匙打开了牢门,朝穆婉道,“谢姑娘,请。”
穆婉带着云苓木霜走出来,路过县尉时还得意的哼了一声。
谢珩瞥她一眼,示意她见好就收。
穆婉这才乖觉。
将人带到单独的审讯室,小六守在门口,谢珩回头仔细打量她,“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没事儿,就是莫名其妙被关了一下午,心中烦躁。”
所以就耍人玩儿?
不过谢珩不太相信,他很了解那些衙役,“真没动你?”
“没有。”穆婉嘿嘿笑道,“我说太后是我表姨,他们敢动我一根汗毛我叫我表姨撸了他们县令的位子,他们就没敢轻举妄动。”
如今的朝廷贪腐成风,上下勾连,除了特别贫瘠之地,大郢能数的上的地儿的官员们互相之间都有关系,安县虽然是下县,但好在还处于中原,不少关系不那么硬的人也能争到,比如现任的陈县令就是太后远房外甥的女婿。
穆婉道,“算起来,我比他和太后关系还近呢。”
谢珩:……
你还得意上了?
穆婉又看着他笑,“但抓都抓了,侯爷您又催的紧,他们摄于您的威严,只好将我关起来,给您一个交代,等着您亲自来处置。”
“毕竟只有您不怕太后。”
谢珩哭笑不得,“所以要不是我,你早被放了?”
穆婉点头。
谢珩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每次她做事都能让人哑口无言,干脆问起正事,“到底怎么回事?”
穆婉道,“就您看到的,我担心安县不安全,这两天都呆在客栈没出门,结果今天中午一下楼就被衙役团团围住。”
“然后就说是我杀了刘臭虫和刘百善母子,我完全不知道什么情况。”
谢珩皱眉。
穆婉问道,“您查到什么了吗?这鬼宅案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刘臭虫和刘百善母子也失踪了?”
谢珩摇了摇头,比起鬼宅凶案,他实际关心的是林张氏的那根宝石金簪,所以这两天都忙着排查林张氏的交际圈,压根没管鬼宅的案子。
穆婉有些诧异,“还没头绪?这都两天了吧?”
谢珩一顿,道,“之前县令根本不重视这个案子,卷宗都只有报案,被害人身份信息都不完整,这两天才开始重新调查。”
“况且,我是来找宝库钥匙的,最近一直在西郊查看那些江湖人的情况,鬼宅案还没来的处理。”
穆婉眨眨眼,怎么感觉这人急眼了呢?好胜心这么强吗?她不过是稍微质疑了一下而已,就说这么多。
“那个……我知道您很厉害,”穆婉小心道,“您要是忙不过来,我来帮忙怎么样?”
见谢珩看她,穆婉讨好笑道,“主要是不想住牢里。”她控诉,“老鼠满地跑,刚都吓死我了。”
“没看出来,”谢珩道,“你还有心思气县尉。”
穆婉愤愤,“你听听他说的那些话,只允许他气我,我不能气他?”
“我帮你查案吧?”穆婉道,“肯定比那个县尉强。”又强调,“不想住牢里。”
谢珩道,“放心,不会让你住牢里,一会儿就叫小六送你回去。”
穆婉连忙摇头,“那也还要顶着嫌疑人的身份,我清清白白一个人,为什么要被人怀疑凶手。”想了想,使出杀手锏,“若您直接放我回去,人家还以为我美人计成功了。”
“以后会有更多的女人对您前仆后继。”就问你可不可怕。
谢珩:……
他被气笑了,“我看就是你想查吧?”
穆婉坦然道,“实在是好奇,只是之前好奇也只能忍着,如今既然已经被扯进来了,那就干脆满足我的好奇心,有何不可?”
“况且您没空,我实在没办法把自己的命运交到梁县尉这样的手里,还不如我自己查。”
她又学着潘娘子的模样,笑眯眯靠近他,“好不好嘛,侯爷~~”
谢珩嫌弃的用手抵着她的脑袋,将人推开,“再这样就回牢里去。”
穆婉立刻一本正经,“遵命,侯爷。”
谢珩无奈。
于是一刻钟后,梁县尉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女人跟着镇北侯从县衙牢房到了县衙官邸。
谢珩吩咐县尉,“把所有鬼宅案的卷宗都找出来给她。”他绷着脸对穆婉道,“给你一次自证清白的机会,若这案子破不了,你就乖乖回牢里去。”
县尉下意识道,“不加个期限吗?三天还是五天……”
谢珩冷冷的看着他,“你们一个多月卷宗都写不完整的案子,叫她三天破?”
“你们不要脸面,朝廷还要呢。”
县尉立刻闭嘴,心里却想,不加期限,那跟给她随便玩儿有什么区别?
“还有,”谢珩道,“将我隔壁的院子收拾一下,给她住。”
一旁的小吏闻言欲言又止,小六见状,“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做什么!”
小吏道,“那院子有人住了。”
小六惊讶,“侯爷不是吩咐了他隔壁的院子别安排人吗?怎么回事?”
小吏道,“小的说过了,但那位夫人说是侯爷故人,不碍事,县令大人也准了。”
小六不满,“是谁?”
他刚问完,一个装扮光鲜的丫鬟就出现在他们面前,看到门口站着的谢珩,眼底闪过惊喜,“侯爷,奴婢茱萸见过侯爷!”
看着样子还真不是一般的熟人。
毕竟一般人的丫鬟可没这么大胆,云苓和木霜见到谢珩都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呢。
这丫鬟的神情动作,却自带一股熟稔感。
穆婉不由好奇的看着谢珩,然而谢珩脸上却没有丝毫波动,只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只对小六道,“找人将我旁边的屋子收拾出来,谢姑娘住那里。”
那叫茱萸丫鬟一愣,看向穆婉。
谢珩已经大步往前走,穆婉朝她点点头,赶忙跟上去。
谢珩一路神色冰冷,穆婉识趣的没有打扰,直到进了谢珩的院子,指着正房隔壁的两个房间道,“我住哪个?”
谢珩回过神来,抿了抿唇,缓了语气道,“你自己看看,喜欢哪件住哪间,一会儿差人送些东西过来,案子明了之前,你就住这里吧。”
说完便看着穆婉,穆婉以为他还有什么话要嘱咐,半晌却不见他说话,反而像是等她开口问什么一样。
穆婉眨了眨眼,“什么时候能把卷宗送来?”
谢珩顿了一下,淡淡道,“小六,叫县尉尽快把卷宗送来。”说完就径直进了房间。
穆婉看着他的背影问云苓,“他是不是生气了?”
云苓挠了挠头,“好像是,为什么?”
木霜欲言又止,半晌后摇了摇头,“大概是奴婢想多了。”总不能是因为夫人没问他私事而生气吧?
穆婉道,“估计是隔壁的人惹了他,咱们小心点,别触霉头。”
第88章 088 人不可以贪得无厌
这边穆婉主仆挑了一间屋子住下,而她们的隔壁,小六一进门就皱眉,“徐家大姑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谢珩刚刚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一会儿去问问看,看她是跟李淮琛一起来的,还是其他什么理由在这儿停留。 ”
当年朝局不稳,徐家跟谢珩退婚后就嫁去了南弘李氏。
南弘李氏乃是大郢名门望族之首,这一辈族中虽然无人在朝,但李家三位大儒都桃李满天下,毫不夸张的说,吴太后当政前,朝中至少一半官员是李氏门生。
而徐首辅就拜在李家家主门下,因着这一层关系,徐锦嫁给了李家长孙李淮琛。
小六听他话里的意思,惊讶道,“您是怀疑徐大姑娘也是为了宝库钥匙而来?”
谢珩食指敲着桌面,“这个节骨眼上,谨慎些没错。”他嘲讽一笑,“这两年被养大野心的可不只是吴太后。”
小六觉得不可思议,“那些江湖人痴心妄想也就罢了,徐首辅竟然也想坐那把龙椅?”
“天下有几个人不想坐那个位置。”谢珩道,“他以前没得想,但现在冯耀宗给了所有人机会。”
“我一直觉得冯耀宗的死有蹊跷。”
小六立刻道,“其实属下也觉得,那么重要的人物,却死的那么荒唐。”
谢珩沉吟,“大理寺卿马安和虽然是太后的人,但大理寺少卿耿英良才是大理寺真正做事的人。”
“可不是,”小六撇嘴,“属下已经不止一次听过大理寺的人念叨‘耿大人做事,马大人领功’了。”
谢珩道,“反过来说,马安和只是个领功的幌子,耿英良才是掌握大理寺的人,而他,是徐秉问的门生。”
“朝廷如今之所以在太后的乱来之下还没彻底垮掉,就是徐秉问这些人在保,所以关键位置上的人还是几分本事的,我不信耿英良会让冯耀宗那么轻易的死掉。”
“虽然大理寺对太后的解释是冯耀宗死了对朝廷最没威胁,但凡事还要权衡利弊,”谢珩问道,“如果冯耀宗在你手里,你会如何?”
小六脱口道,“杀肯定是要杀的,但至少问出宝库的钥匙和下落再杀啊……”
说到这里,他明白过来,“徐秉问可能知道的比我们都多?”
谢珩食指敲着桌面,“或者他还没问出来,但是觊觎的人太多了,干脆先让冯耀宗‘被杀’。”
小六一惊,“您是说冯耀宗可能没死?而是被徐首辅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我也只是猜测。”谢珩道,“一开始只是觉得冯耀宗死的太过草率,直到太后越来越膨胀。”
小六疑惑,“这跟太后有什么关系?”
谢珩道,“吴太后喜爱享乐,但也懂得不能杀鸡取卵的道理,所以一些大事上,徐秉问都能劝动她,他也因此掌着大郢朝的实权,对于民生大事,从不叫太后乱来。”
“可前段时间吴太后要占农时修建陵寝之事,明明只需要劝谏推迟两个月即可,太后却一意孤行。”
小六想起来,“对!这事儿不少人觉得奇怪,都以为是太后受了惊吓,所以才前所未有的强硬,徐首辅劝不动。”
谢珩眯起眼睛,“怕不仅没劝,还拱了火。”
“他已经在为‘妖后无道,贺兰江山该亡’而做铺垫了。”
“文官依然尽在他的掌握,他如今缺的仅仅是兵权,只要得到前朝宝库,有钱养兵,届时大郢被太后折腾的满地疮痍,他振臂一呼,可比那些冒出来的江湖人更容易坐上那个位置。”
小六急道,“那我们……”
谢珩淡淡道,“不用担心,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他也只是默默的败坏皇族名声而已。”
“而且所谓的前朝宝库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在没有兵权,拥有名正言顺的理由之前,就算真让他坐那把龙椅他也不敢,觊觎那个位置的又不只是他。”
谢珩神色冷如寒冬,“而我们的时机快过他,现在只需要找到遗诏。”
小六放了心,感叹道,“若真是如此,徐首辅还真是个老狐狸。”
“比起曹家父子亲自操持,女儿家不显眼,徐大姑娘又跟您有那样的渊源,人们只会当她是自己过的不好,又旧情难忘,忍不住来纠缠,根本不会有人往宝库钥匙上面想。”
说到这里,小六忽然想起来什么,担心道,“侯爷,您和徐大姑娘的传言……若夫人听到了怎么办?”
谢珩闻言不知为何莫名生了火气,“听到了又如何?她又不在乎,刚刚你没看到吗?明明好奇,却问都不问一句。”
小六:……
他小心翼翼道,“所以,您刚刚是气夫人不在乎您?”
谢珩一顿,淡淡的看着他,“你若实在闲的厉害,就去和那些衙役们一起调查一下鬼宅案中死者身份背景,然后叫县尉赶紧把卷宗送去隔壁。”
小六见他一脸古井无波的模样,反而不敢再多说,只是问道,“此事真的要交给夫人去查?”
谢珩道,“宝石金钗至今下落不明,林大志是个赌鬼,林氏杂货铺绝对没有让林张氏购买宝石金钗的能力,而她又是死者中唯一的女性,其中定然有蹊跷,也许她的死跟宝石金钗有关。”
“如今找不到其他线索,我们想知道更多,只能先破这个案子了。”
“就像她说的,反正已经被卷进来了,让她试试也无妨,总比外头那些酒囊饭袋强。”说到这里,他揉了揉额头,“若不答应,我怕下次不知道在哪儿见到她。”
小六想到冷不丁在牢里见到夫人的情形,忍不住想笑。
谢珩也缓了脸色。
谢地正好敲门进来,“侯爷,听说夫人被抓了?”
谢珩:……
小六忍笑将事情大概说了一下,谢地听到让穆婉查案,问道,“夫人能行吗?要不要我去盯着?”
“她不叫就不用管,她鬼点子多的很,”谢珩说这些时神色彻底缓和下来,“她跟着许娘子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未必不如我们,也许还能帮我们提供新的思路。”
说到这里,他语气甚至带了一丝笑意,“毕竟她的想法总是奇奇怪怪,让人意料不到。”
小六还有别的担心,“万一被她查到遗诏之事。”
谢珩蹙起眉头,谢地却道,“这应该用不着担心,我大哥说,夫人虽然跳脱活泼,但其实做事很有分寸,不该问的事情从来不会多嘴。”
谢珩再次恢复了面无表情。
小六:……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忍不住拽了拽谢地。
然而这傻大个还不明所以,“干嘛?我大哥看人向来很准,准没错。”
谢地说的确实没错,暮色降临之时,云苓就打听到了隔壁住的事谁:“竟然是徐大姑娘!说是和夫君闹了矛盾,回娘家路过此地。”
木霜疑惑,“她嫁的是南弘李氏吧,南弘到上京,这里虽然是同方向,但也不算顺路。”
“所以明显是冲着侯爷来的啊。”云苓撇嘴,“世家大族都讲究家丑不可外扬,我出去绕了一圈就知道了她和夫君不和,正在闹和离,这不是专门说给人听的吗?”
她一边说一边瞄向隔壁。
穆婉看着卷宗头都没抬,“别阴阳怪气,以后关于这位徐大姑娘和侯爷的事情都不要打听,别忘了我们这次出来的目的。”
云苓撇撇嘴,有些不服气,“见侯府没落了就退婚嫁别人,如今过的不好,又想吃回头草。凭什么好事都是她的?”
穆婉抬头看她。
云苓噤声,穆婉才认真道,“只要不干涉到我们自己,别人的事情不要多管。”
“当初嫁入入侯府,我和侯爷本来也都是形势所迫,而且侯爷一开始也都同我说好了是各取所需,合作而已,你不能因为侯爷对我们不错,就心生妄念。”
云苓咬了咬唇,低声道,“奴婢知错。”
穆婉缓了语气,“人总是容易得寸进尺,谁也避免不了,所以我们才要时刻提醒自己记得初心。”
“虽然我也舍不得侯府的生活,但我们可以尽自己的努力去创造一个同样的环境,而不是理所当然的要求别人为我们提供条件,徐大姑娘和侯爷的事情我们又不是婚后才知道的。”
“侯爷喜欢谁,那是侯爷的自由,他人好,并不是我们可以贪得无厌的理由。”她笑道,“想想穆柔。”
“那样真的会变得很丑。”
云苓被逗笑,嘟嘴道,“奴婢知错,以后再不会了。”
穆婉摸了摸她的头,“乖,抓紧时间看卷宗吧,早点找到魔方也好早些回去。”
隔壁的院子里,婢女茱萸也长长松了口气,“是奴婢多虑了,那只是个协助侯爷破案的江湖女人。”
徐锦坐在镜子前,梳着嫁人前的姑娘发髻,漫不经心道,“亏你跟我多年,怎么会不知他眼光多苛刻,一般的女人哪里能轻易入他的眼。”
茱萸道,“许是两年多未见有些生疏,当时又听侯爷亲口说叫那姑娘住他隔壁,不知怎么的就想多了。毕竟奴婢从未见侯爷对哪个姑娘如此亲近。”
“正因为叫住隔壁,才说明他压根不在乎。”徐锦叹道,“他那个人,表面不羁,其实骨子里很重规矩。若真的在乎一个姑娘,必然会为对方清誉着想,不会如此随便。”
茱萸点点头,将那姑娘抛之脑后,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去见侯爷?”
徐锦摇了摇头,“我们不去见他。”
茱萸不解,“不去见?那怎么……”
徐锦叹了口气,“我刚不是说过了吗?他重规矩,如今我是人妇,他是人夫,而且还有之前我爹落井下石在先,他恐怕不会轻易见我。”
茱萸道,“您退婚也是被逼的,当初不也给侯爷留了书?”
徐锦摇了摇头,“两年不见,物是人非,还不知他是什么心思。”
茱萸道,“满上京都知道他心里有您,这次难得家主也生了让您和离的想法。”
“所以才急不得,就算我和离了,他也还有个夫人呢。”
茱萸有些着急,“那我们怎么办?”
徐锦撩起裙子,露出肿的如馒头般的脚踝,“先去帮我请个大夫来吧……”
第89章 089 我夫人善妒
穆婉虽然并不打算关心谢珩和徐大姑娘的事情,但心里还是难免好奇。
第二天一早出了房门,碰到从院子外进来的谢珩,不由悄悄打量他的神色,结果换来一个眼刀,“看什么?”
一大早就这么大火气……
穆婉微笑,“看你帅。”
谢珩:……
“卷宗都看完了?”
“看完了,内容不太全,也没什么头绪。”穆婉倒也没灰心,如果简单的话,也轮不到她来查,“我打算去鬼宅那边看看。”
谢珩闻言转了个身,“走吧。”
穆婉惊讶,“侯爷也去?您不是才回来?”
谢珩睨她,“怎么?这案子你要单独破?”
穆婉:……
“别案子没破,你先失踪,到时候我可不想寻你。”
看着大步向前的谢珩,小六看不下去了,小声对穆婉道,“侯爷是担心您,我们昨晚在西郊查了一晚上清华散人的线索。”
穆婉道,“我自然知晓。”
谢珩放慢脚步回头,结果就见她瞄着隔壁,一副“我理解”的表情,“就是心情不太好嘛……”
谢珩:……
穆婉见他脸色变得更黑,决定转移话题说正事,“我倒是觉得白天应该不会有危险。”
小六看了谢珩一眼,问道,“为何?”
穆婉道,“卷宗上连着刚刚失踪的刘臭虫和刘百善母子,总共九个人,都是晚上失踪。”
“报案的人都称前一天傍晚,甚至晚上就寝前还都看到他们,但早上起来后才不见踪影。”
小六道,“所以他们消失的时间是晚上甚至半夜。”
穆婉点头,“而且家里也没有什么打斗挣扎的痕迹,有的甚至就躺在亲人身旁,这些都说明,是他们自己自愿走出去的。”
小六皱眉,“自己出去?前几个人也就罢了,后几个人,明知道最近鬼宅案闹得人心惶惶,还敢半夜出门?”
穆婉抛出问题,“这就是第一个疑点,是什么原因让这些受害人明知道有危险的情况下还半夜自己走出家门。”
“又或者,他们本身并不觉得要去做的是危险之事……半夜三更主动要做,又没有危险的事情……能是什么呢?”
云苓脱口道,“如厕。”
穆婉:……
小六“噗嗤”一声笑出来。
谢珩也缓了神色。
穆婉又换了另外一个思路,“虽然前面失踪几人的尸体已经下葬,无法知道死因,但从林张氏验尸结果看,她是饿死无疑。”
“一般人根据体质不同,在没吃没喝的情况下,七八天,最多十天左右就会饿死,这也正好是受害人们失踪的时间。”
“因此可以断定一点,他们并不是被厉鬼吸了阳气,而是和林张氏一样,都是被活活饿死的,这是一桩连环杀人案。”
小六皱起眉头,“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怎么做?”
穆婉也觉得不解,“九个人中,七男二女,身份更是有商人、读书人、普通百姓,有像刘臭虫那样的无赖,也有刘百善那样憨厚老实人……”
她凝眉思索,“这些人有什么共同之处?他们在什么情况下会半夜三更离开家,去往某个地方。”
小六也摩挲着下巴,“而且还得是同一个地方,在那儿饿死后,再被搬到鬼宅门口?”
“总之先去鬼宅看看。”穆婉刚说完,就动了动鼻子,“好香。”
云苓立刻道,“这条巷子里有一家味道十分不错的馄饨,本来就计划吃的。”
穆婉眼睛一亮,“差点忘了,还没用早膳。”她看向谢珩,“侯爷也还没用吧?一起?”
谢珩没说话,自觉的拐进巷子,穆婉兴冲冲的跟上。
辰时刚过,这条巷子却有了几分热闹,除了来吃饭的江湖人,还有很多本县人。
馄饨摊子上已经坐满了人,他们需要等一会儿,目光却不约而同的都看向对面的铺子,那药铺实在奇怪,一大早人来人往不说,来抓药的还都是些穷苦人。
小六道,“这益元堂是怎么回事?没见过抓药生意这么好的。”
排在他们前面的一个老乡道,“几位是外地来的,有所不知,这条街上有三宝,施娘子的馄饨,武娘子的饼,益元堂的草药要赶早。”
“说的就是这三样得早早起来才能买到。”
穆婉疑惑,“馄饨和饼能理解,这益元堂的草药为什么要赶早?”
那老乡朝着闵州的方向拱了拱手,“是咱们知府仁慈。”
“此次遭灾,虽然后来开仓放粮不至于让大家饿死,但安县百姓经此一劫,家中男女老少哪个没生了毛病?还有被迫打仗受伤的,都不在少数。”
“朱大人不计前嫌,在安县开了间益元堂,让百姓们可以用一成的价格在这里买草药,治病救命。只是益元堂的草药每日都有定数,需要的话就得早些来,不然就没有啦!”
穆婉挑眉,这是一种极富智慧的施舍,设立门槛,限制数量,可以最大程度杜绝不需要的人乱占便宜,让真正需要的人用上草药。
但……“您确定这益元堂是是闵州知府开的?”
别人也就罢了,朱友德实在不可能是个仁慈的人。
谢珩也蹙起眉头。
那老乡却信誓旦旦,“自然是,益元堂的伙计便是朱大人家的小厮呢!”
穆婉还想再问,就看到一个眼熟的人从药铺里走出来,不由看向谢珩。
谢珩的脸又黑了,“看什么?”
穆婉顺口哄道,“看你帅。”
谢珩还没开口,那位叫茱萸的丫鬟已经走了过来,对着谢珩行礼,“茱萸见过侯爷。”
谢珩随意点点头,目光却落在穆婉身上。
穆婉一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又有点好奇茱萸为什么会在这里,便开口问道,“这位姑娘也来抓药?”
茱萸立刻提了提手中的药道,“我们来的时候路上不太平,姑娘受了不少伤,疼的一宿没睡,听说这家药铺开门早,奴婢便来抓一些。”
她这话仿佛闲话家常,但说给谁听却不言而喻。
穆婉又看向谢珩,谢珩却忽然冷冷的看着茱萸,“是你背主,还是你家太太在装病,企图窥探我明镜司机密任务?!”
茱萸吓得后退一步,脸色发白,颤声道,“奴婢不过给我家姑娘买个药,侯爷何出此言?”
“你家姑娘?”谢珩嗤笑,“李家太太疼了一夜,你这做奴婢的抓了药不赶紧回去伺候主子,还有心思与我在这里闲话?”
他陡然声戾,“蓄意接近,是何居心!!”
茱萸眼里含了泪,忍着惧意替自家主子委屈,“是何居心,侯爷当真不知吗?您知不知道她在李家过的什么日子……”
“我不需要知道,也不想知道,”谢珩冷冷的打断她,“这若是你家太太的意思,麻烦你转告,请她自重。”
“我夫人善妒,若她再起不该有的心思,到时可别怪我夫人不留情面。”
正看热闹的穆婉:……
不是,这关她什么事儿?
她承认她不贤惠,但她什么时候善妒了?!
第90章 090 本侯是为了女人闹别扭的人吗?……
茱萸哭着跑走了,神情里还带着慌张。
而穆婉面无表情的看着谢珩。
谢珩也看着她,淡淡道,“你不会也信京中那些莫须有的传言吧。”
穆婉愤愤,“京中传言关我什么事,这不能成为你污蔑我的理由。”
谢珩忽然问道,“我们成婚后,你狐假虎威的日子过的开心吗?”
穆婉噎住,这要秋后算账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谢珩继续问,“你成为侯夫人后,又做过什么事呢?”
穆婉瞬间想起了新婚第一天扣给他的黑锅,顿时心虚,“好吧,我们扯平了。”
谢珩本意只是想反问她为他做过什么,结果穆婉那游移的目光也让他想起了新婚时的事情,顿时忍不住黑了脸,“扯平?”
好吧,“女人善妒”和“男人不行”的杀伤力确实不在一个级别,穆婉态度诚恳,“那侯爷想如何?”
谢珩被气笑了,“享受了侯夫人的权利,也总得尽些侯夫人的义务吧?”
“那个传言我不喜欢,交给你处理了。”
穆婉挑眉,“就这个?”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事实上,徐大姑娘婚后这件事还一直在传才是奇怪,要知道这时代很姑娘们的声誉非常重要,徐锦本来就和谢珩退过婚,这话要传到她的婆家,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自己的妻子跟别人两情相悦?岂不是自找罪受。
但保险起见,穆婉还是小心问道,“您是真不喜欢徐大姑娘了?还是只是因爱生恨,想气气她,您给我透个底,我好把握分寸,以免真将人气跑了您又来找我麻烦。”
谢珩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要不要我现在给你一封休书?保证之后一点麻烦都不会找你的。”
穆婉:……
你是不找我麻烦了,但其他麻烦都要来找我了。
她忍不住嘟囔,“传言都传好几年了,现在才不喜欢,谁知道你是不是在闹别扭……”
谢珩深吸一口气,“你觉得我是个为了女人而闹别扭的人?”
穆婉心想,谁知道呢?
小六见状连忙道,“其实侯爷以前压根不知道这事儿。”
穆婉眨了眨眼,小六道,“跟您成婚之前,侯爷几乎就住在明镜司了,整天不是案子就是案子,哪儿有时间管这些小女儿们的揣测和传言。”
“还是成婚后,孙嬷嬷给您使绊子时,侯爷才听到这些东西。”
穆婉挑眉,小六继续道,“只是这事儿侯爷也不好出面,毕竟徐大姑娘都嫁人了,若侯爷亲口辟谣显得多在意她似的,对吧,您看您刚刚不也误会侯爷了吗?”
“所以这事儿就夫人您处理最合适。”
穆婉看向谢珩。
谢珩轻哼一声,直接在馄饨摊前空出的座位上坐下,“若处理不了,今日这馄饨别吃了,以后也别想着狐假虎威。”对摊主道,“一碗馄饨。”
穆婉:……
幼不幼稚,到底怎么好意思说自己不会闹别扭的。
穆婉摇了摇头,正好谢珩身边的人有些怕他,飞快的吃完走人,穆婉直接坐下,见谢珩看她,穆婉比了个OK的手势。
谢珩虽然没见过,却莫名明白了她的意思,开口跟摊主道,“再加一碗。”
穆婉被逗笑了,“侯爷真是好大的威风。”
谢珩冷哼,“知道就好。”说完自己也笑了。
馄饨还没上,就见对面益元堂的小管事跑出来,站在巷子中间左顾右盼,问路边的人,“刚刚那位姑娘呢?”
有人搭腔,“哪位?”
“就是穿得挺富贵那位,”小管事道,“她拿了药,匆匆给了个钱袋就走了,这里面装了不少银子呢。”
云苓撇嘴,那婢女果然是看到侯爷故意来偶遇的。
穆婉却不由盯着那小管事瞧。
谢珩见状道,“怎么了?”
穆婉歪头思索,“总觉得有些眼熟。”
“眼熟?”云苓也看过去,摇了摇头,“没见过啊。”
“算了,”穆婉道,“应该不重要。”
这点小事几人都没往心里去,满足的吃完馄饨前往鬼宅。
拐进鬼宅所在的巷子,云苓不由感叹,“明明是邻巷,那边一早就那么热闹,这边却如此冷清。”
小六道,“要不叫鬼街呢。”
推开鬼宅的大门,是个二进小院,没有一丝人气,只有门厅上挂着的白幡偶尔飘动,确实有几分诡异阴森之感。
穆婉不由放慢脚步,谢珩回头看了她一眼,挑眉,“怕鬼?”
“怎么会?”穆婉并不想被看扁,若无其事的道,“你所谓的鬼,都是别人日思夜想的亲朋,有什么好怕的。”
说罢快走两步跟在小六身后刚踏上台阶,就听云苓道,“这院子好怪。”
穆婉一顿,“哪里怪?”
云苓道,“若院子十天半个月不收拾,这些砖缝里肯定都会长出杂草,但这儿却很干净,明显有人在打扫。”
“这么一看,确实连个蛛网都没有,”小六环顾四周, “但听本地人说,这宅子里经常会传出鬼号声,所以除了发生命案的时候大家一起过来凑热闹,平时都没人敢靠近这条街。”
“等一下,这是什么!”
穆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正堂的门缝中飘出了几丝白烟,偏偏此时挂在门口的白幡也忽然飘了起来,穆婉吓了一跳,飞快后退,然后就撞上了一堵肉墙。
谢珩没躲,只是低头看着紧紧贴着他的穆婉似笑非笑,“日思夜想的亲朋?”
穆婉也不逞强了,快速转到他身后,理直气壮道,“别人日思夜想的亲朋,跟我又不熟。”她忍不住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观音菩萨的乱念。
经历过一次穿越后,她对鬼神之说都抱着敬畏之心。
谢珩被她那怂样逗笑,倒也严严实实的挡在她身前,用刀撩了撩那白幡,“只是风而已。”
小六也推开了房门,“咦,竟然有香案?”
穆婉才探头看过去,就见堂屋正中摆着一张香案,祭品丰富,而香炉中正插着三支快燃尽的香,刚刚的白烟就是这个。
穆婉长长的松了口气,谢珩上前看了眼,推测道,“半个时辰前点上的。”
“会是谁?”穆婉疑惑,“他不是孤家寡人吗?而且整个安县的百姓因为他发起民变之事,也都不太喜欢他。”
谢珩检查着周围,“也不一定,毕竟闵州灾情,闵州知府朱友德严令不准动粮仓时,他顶着压力开仓放粮,确实救了不少百姓,也许还有人记得他的好。”
穆婉好奇,“那他是怎么变成叛军首领的?”
谢珩道,“整个闵州都在遭灾,安县粮仓一开,附近的百姓全都涌来,再多的粮食都不够分,冯耀宗就只能带人去抢闵州粮仓了。卷宗上是这么写的。”
穆婉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卷宗上这么写的,那就是说还有其他隐情?
她倒是知道谢珩只负责将冯耀宗押回去,案子是大理寺审的。
谢珩也没再多说,穆婉想大概又涉及到了前朝宝库的钥匙之类的,便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道,“若只是感恩,自己偷偷烧个纸也就够了,这样大费周章的收拾院子,上香祭奠,感情肯定很不一般。”
“确实,”云苓道,“若是被人看到,会在安县待不下去吧?”
穆婉瞬间就想到了那天在她耳边见缝插针骂冯耀宗的刘百善,他不仅自己骂,还要监督别人……
穆婉一顿,突然想到了什么,“这个祭奠的人,也许就是凶手!”
谢珩回头,“怎么说?”
穆婉立刻往外走,“我需要回去确定一下!”
几人回了县衙,穆婉捧着卷宗问一个知道比较多的本地的捕快,“这几个人,是不是都骂过冯耀宗?”
捕快道,“可能吧,民变之前,百姓们都挺爱戴他的,但民变之后,鲜少有人不骂他。”
“但真的恨和不得不骂还是有区别的,”穆婉换了个问法,“刘臭虫和刘百善为何那么恨冯耀宗。”
捕快道,“刘臭虫是安县好吃懒做的名人,一大把年纪都没娶上媳妇儿,便整日游手好闲,偷鸡摸狗,骚扰邻里,冯耀宗到任后,就将类似他这样的地皮无赖都抓起来,也不关大牢,只分派了粗活让干。”
“刘臭虫被安排去挑粪,若挑不好,或者挑不满就不给饭吃,但若完成了任务,冯耀宗还会给月钱。”
小六道,“这冯耀宗这相当于给他找了个营生啊。”
捕快道,“谁说不是呢,这样一来邻里安稳,刘臭虫也不用整日偷鸡摸狗或者死皮赖脸的只为讨口吃的。”
他叹了口气,“但刘臭虫又岂是知道好歹之人,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就恨上了冯县令。”
“不过那些江湖人要带着百姓们一起去抢粮仓的时候,他还冲前头呢,结果后来侯爷来镇压民变,他第一个去闵州通风报的信,还得了知府的嘉奖,赏了他五十两银子。”
穆婉点点头,“那刘百善呢?他又为何恨冯耀宗?”
捕快叹了口气,“刘百善您听名儿就知道,他从小由寡母带大,十分孝顺,前些年他出门干活儿时,他母亲在家小心摔断了腿,等他回来才发现,结果救治不及时,导致她母亲腿脚不便,那之后他就不放心放老太太一个人在家,每次出门干活儿都要带着他老娘一起。”
“但他家条件也不好,又没有个驴车牛车的,就只能背着老太太来回跑,他辛苦,老太太也遭罪。”
“后来冯县令见他不易,便让他在衙门做些粗活儿,还专门誊了个小门房叫老太太在那里歇着。后来旱灾来了,粮铺的价格一天比一天贵,百姓们都没粮,刘百善这种没有田地,只靠卖力气过活的人最先遭殃。”
“他就求到了冯耀宗这里,为老娘求口吃的,头都磕破了,冯耀宗总不能看着人饿死,一开始也借他一些粮食,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后来冯县令自己都要揭不开锅了,百姓们都饿死不少,冯县令就开仓放粮。”
“但粮食不是免费给,只是价格是平时粮铺的一半,而且限量,每人每天只能买半斤,必须由女人、孩子或者老人来领,即便如此场面还是乱,一不留神就容易打起来。”
“刘百善母亲腿脚不便,他怕母亲被波及,便求冯耀宗为他开恩,说一次性多领几日的口粮,或者由他来领,保证不多领,但冯县令没答应。”
捕快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要我说,冯县令当时答应他就是了,明明平时挺好说话的,但当时就是铁面无私,一点情面都不讲。”
穆婉淡淡道,“这种时候自然不能讲情面,盛世太平时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宽容些无妨,但这种大乱的时刻,他敢容情,所有人都会要求他容情。”
“若冯耀宗答应了刘百善可以私自领粮,那你们衙役捕快是不是更有理由私领?而且那种时候,谁家不可怜?谁家不难?比刘百善可怜的人多的是,是不是都要私领?届时规矩岂不是形同虚设。”
她面无表情,“乱世里,无情才能救更多的人。”
一旁的谢珩不由深深的看着她,小六也有些诧异,便是很多男人都不懂这个道理。
世人向来只看表面,善良仁慈会被称赞,而冷血无情只会被畏惧甚至唾骂,哪怕是为了救他们。
捕快隐约明白了一些,叹了口气,继续道,“总之,冯县令不允,刘百善就只能天天背着他老娘来领粮食,结果就被人盯上了。那些人知道他孝顺,便专门折腾他老娘让他乱了阵脚,后来不仅那天的粮食被抢走,他母亲也受了伤,我猜大概刘百善就是那个时候对冯县令生了怨怼。”
云苓忍不住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他老娘受伤,他没办法又求到冯县令这里,县令着人给他娘看了伤,粮仓里也恰巧没粮了,刘百善听到那些江湖人一起谋划着抢粮仓,便自告奋勇要愿意打头阵,只是这次却没办法背着他娘,只好托冯县令照顾。”
“然而冯县令每天都只想着造反,哪里会关注一个老太太的死活,等镇北侯来镇压了那些江湖人,知府大人开仓放粮,刘百善回来的时候,他家里已经被洗劫一空,老娘差点被饿死,后来虽然救回来了,但本就受过伤,又饿了那么久,老太太身子特别差,大夫说,可能也就一两年的活头了,所以刘百善恨极了冯耀宗。”
小六也意识到了这些人的共同之处,他又翻开富商、书生等人的卷宗,“这些之前都受过冯耀宗的恩惠?”
捕快道,“那张老爷之前压上所有身家去跑商,结果回来时被劫了货物,差点要倾家荡产,冯耀宗带着我们去剿匪,追回了货物,张老爷那一趟不仅没损失还赚了不少,因此对冯县令十分恭敬。”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但后来民变,冯县令缺钱缺粮,便带人强征了张家的家财和粮食,那之后张老爷便退他恨之入骨。”
“至于那姓陈的书生……咱们安县穷困,读书人也少,冯耀宗就拨了银子给县学,说要奖励年考前三的学生,鼓励他们考县试。”
“这姓陈的书生农家出身,举家供他读书非常不易,他认为这笔银子应该资助他们这样家境贫寒之人,毕竟有钱的郎君们本来书就多,拜师也简单,考试成绩自然更好,冯县令这样安排不公平,因此一直对冯耀宗有怨,民变之后,他便带头讨伐冯耀宗……”
其余几个都是类似的情况。
小六总结,“所以,这些受害人的共同点就是受过冯耀宗恩惠,最后又反水,或者是辱骂冯耀宗的人。”
穆婉点头,“凶手大概率是今天去鬼宅上香的那个人。”
捕快听明白了,立刻道,“难道也是清华散人替儿子报仇?”
云苓道,“可若是如此,为什么江湖人和普通百姓还要分开杀?两者的作案手法明显不同。”
“不。”
“是同一个人。”
两人异口同声,穆婉和谢珩看向彼此,谢珩道,“你先说。”
穆婉道,“虽然一个是饿死,一个是机关杀死,看起来毫不相关,但其实凶手都没有亲自动手。”
谢珩目露赞赏,“确实如此,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便扔在某个地方饿死,而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引入某个机关阵中,被机关绞杀。”
穆婉眯起眼睛罗列信息:“所以可以确定,凶手是对冯耀宗感情很深的人,会挑冒犯或者对不起冯耀宗的人下手。”
“先不说那些江湖人,就说普通百姓,能被活活饿死,应当是被关在某个让人无法离开的地方。”
谢珩补充,“而这个地方,是他们心甘情愿自己去的……”
到底是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