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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青梅 檐影 40209 字 1个月前

第32章

出宫的这段路, 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英国公府世子大婚,汴京好些年才能出一桩这样的热闹事,起初世子迎娶的夫人门第与他并不相配, 区区忠毅伯府, 听都没听说过,众人只是想看个热闹。

变数出就出在, 这未来世子妃竟是从宫中出嫁的。

就连当今圣上亲姐姐的女儿长宁郡主都没有这样的殊荣!

迎亲的喜轿后面随着的是如长龙般蜿蜒的队伍, 一路扬帆擂鼓, 甚是热闹,有心之人还想数池小姐的嫁妆箱子,看看忠毅伯如何应对国公下聘时的隆重聘礼。

可越数越眼花缭乱。

从宫中抬出来的嫁妆箱子一一从众人跟前而过, 一开始还有人想数具体数目,只是这队伍绵延没个尽头,实在是数不清了, 那些好事之人干脆放弃。

忠毅伯府如此有家底?

知晓内情的人解释道, 皇后娘娘还为池小姐备了整份呢!

这轿子, 池纯音坐了将近一个时辰。

可这一路,她都在想顾驰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她虽被盖头蒙着面,但应当, 顾驰说得是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池纯音时而困惑,时而迷离, 实在不明白这话是何含义。

他很期待与她成婚?

该不会真叫堂姐说中了?

但不可能呀!

英国公府已经是宾朋满座,顾驰将人从宫中接回来进门前就响起噼里啪啦的炮仗声,起哄的声音不绝于耳。

池纯音与顾驰对着英国公夫妇, 行了拜堂礼, 又吵吵闹闹一番,她才由云梦搀扶着回到房中。

池纯音立即歇了口气。

顾驰忽然进门, 用喜秤挑开她的盖头,眼前骤然明亮,池纯音下意识抬起头。

顾驰差点发出慨叹。

她底子本就生得好,这喜服又极其衬人气质,娇嫩欲滴的脸上透着淡粉,灿如春华。

池纯音与顾驰目光相接。

顾驰今日很是精神,正红喜服上由金线点缀着,身形板正,意气风发,往日倒从来没见他这般正经。

她扭捏低下头,“前厅还有客人等着你去敬酒呢。”

顾驰勾了勾唇:“你等会饿了,就叫储桃去前头给你拿些吃的。”

池纯音眼下不敢看他,低声道:“嬷嬷说不能吃的,会坏了规矩。”

“饿着才是会坏了身子!”

顾驰知晓池纯音拿他的话不当回事,“算了,我等会叫石头送来。”

顾驰先忙前头的事儿,如今英国公府挤满了客人,等到晚宴,圣上也要莅临英国公府,阖府上下有得忙的,只有她一个人清闲。

不过,晚上忙的人就是自己了。

池纯音也没工夫纠结适才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将藏在袖间的本子拿出来,趁着无人时温习一遍又一遍。

第一步,脱衣。

她心里发怵,简直要羞愤欲死了。

平日她换衣服连云梦都要避着,今夜除了要当着顾驰的面脱下衣服,还要帮他宽衣解带,然后赤裸相对。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后面的每一步都触目惊心。

俩个人先是嘴巴打架,再互相动手,最后就是在床上打起来。

她平日里这么稳重,新婚夜要如此粗鲁!

若是顾驰回来时已经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就好了。

池纯音又不知等了多久,直至天黑下来,心快跳到嗓子眼了。

外面喧闹不停,喝酒贺喜声不绝于耳,顾驰还没有来。

她搭在膝头上的纤纤玉指蜷了蜷。

云梦推门而入。

池纯音脱口道:“是顾驰要来了吗?”

“世子说,今夜叫小姐先歇下,不必等他了。”

“这怎么行!”池纯音直起身子,又瘫软地坐回床上。

她是从未想过,今夜要与顾驰分房睡的。怕虽怕,可二人礼成,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夫妻了。寻常夫妻该做的事他们都该一个不落做完。

而云梦却告诉她,顾驰今夜不来她房中。

且不说今夜一定要行周公之礼,可能他喝的酩酊大醉,也许他还没做好准备,最起码的是,顾驰应该歇在她房中。

成婚第一日就分房睡,传到外人耳中,像什么话!

云梦小心翼翼道:“小姐,我帮您卸下珠钗吧。”

“再等等。”

也许顾驰只是一句罪话,说不定他马上就会进来的。

她虽然这样告诉自己,可脑中不断闪过堂姐的那句话,顾驰若是喜欢自己,怎么都忍不住与她亲近的,不洞房,那是不可能的。

池纯音忍不住往坏处想,他娶自己,是不是与长宁郡主置气?

她坐在床榻上一动不动,背脊挺得笔直,脖子都有些发酸。

宾客渐渐离去,热闹了一天的英国公府终于平息下来。

顾驰仍没来。

池纯音忽然间笑了笑,倒是轻松许多。

不来便不来,这样真好,她还不想与他在床榻上滚来滚去呢。

“云梦,我要洗漱了。”

她话音刚落,房门口忽然传出响动声,顾驰推门而入,滚烫的目光停滞在她的脸上,暧昧不清。

池纯音心中腹诽,看什么看,现在不让你看。

只是今夜的顾驰与往常不太一样,眼底迷离,酒气随着他的步伐逐渐接近,像他的气势渐渐侵略过来。

顾驰浑然不觉自己惹到了池纯音,问道:“你怎么还没睡?”

池纯音坐回原处,拒绝开腔。

不是说今夜不来她房中的吗?但又怕真问出口,顾驰这个龟毛性子,一激就走。

她闷着不说话,盯着自己的红绣鞋。

顾驰和个没事人似的,走到二人面前的圆桌上,对着上头原封不动的餐盘问道:”我叫石头送来的吃的你怎么一口没动,岂不是整天饿着肚子?”

池纯音撒谎道:“我不饿。”

“我不知道你?一顿不吃就浑身难受,我叫人去拿新的来。”

“不必了。”

顾驰未察觉到她的低落,将她的冷待全做视作害怕,站在她跟前:“我不是和云梦说了,叫你不必等我,怎还没梳洗?这满头顶着不累吗?”

池纯音膝头并拢,面前萦绕着一股来自顾驰的特殊气息,酒味混着淡雅香料,叫人一下子平静下来了。

“怎么了?”

顾驰语气罕见温柔,却撩拨着她的心弦。

他还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生病啊?”

额间瞬间清凉,扰得池纯音本宁静下来的心池,又泛起阵阵涟漪。

总不能将适才的情愫一一说出来吧,情急之间,池纯音抓住了救命稻草。

“合卺酒还没喝呢。”她停顿了片刻,嚅嚅道:“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呢。”

“行。”

顾驰甚是配合。

池纯音屁股挪了挪,给他让片位置。

她活了这些年,连酒是什么滋味都不知。刚凑近到鼻尖闻到股扑面而来的香气,舔了舔却觉得辛辣无比,难以咽下,又不能剩在那里。

池纯音只能闭上眼,一点点抿着,喝了许久,可还未见底。

顾驰懒得等下去,见她如此艰难,直接将酒杯夺过,直接喝个干净。

池纯音手心一空,抬眼就看见顾驰用自己喝过的杯子喝酒,忍不住叫道:“这是我的。”

顾驰以为她是怕坏了礼节,安慰道:“心意到了就行。”

合卺酒也喝了,池纯音一直在等顾驰的下步动作。

身边的人只是摩挲着杯壁,并无行动的架势。

“圣上今夜喝了很多酒,刚才我爹把圣上送走,眼下才得空。”

“娘娘今日倒不吐了,你不知圣上有多小心,生怕出差错。”

顾驰对她说这些前院中,没亲眼见到的事,说些闲话。

池纯音静静听着,并未打断。

可下一步举动,迟迟未来。

顾驰转头看着她头上繁重的首饰,对着外头喊道:“云梦,进来替夫人洗漱。”

云梦听从顾驰吩咐,帮池纯音卸下繁重首饰,梳洗起来。

池纯音坐于梳妆台前,时不时用铜镜打量床上的人。顾驰低着头,修长指尖交错并在额前,不知在想什么。

她望着铜镜看得出神。

他显然是临时起意,还是决定来她房中宿下,瞧他神色这般纠结,可能自己都没想清楚该如何决断,到底该不该和她同榻吧?

不管他怎么想,她没兴致了。

她难不成还要上赶着教他吗?

待池纯音回过神时,顾驰也发觉她的目光,饶有兴致盯着她的背脊。

池纯音吓一跳。

该不会刚才的遐思全被他发现了吧?

她立即闪躲,装作无事。

殊不知这副模样姿态早已被顾驰收入眼底。

顾驰瞧着她这紧张的模样,不禁嗤笑,直起身子走到池纯音身后,双手环在胸前看下来。

池纯音背后发虚,并无底气:“干嘛?”

顾驰并未应答,径直走向屏风后的橱柜,颇为熟练再度拿出那床铺盖,一月前,二人被迫睡在同间屋子内,他也是自己打地铺。

他手上的铺盖,和这一身喜服,甚是违和。

新郎官要打地铺?!

池纯音惊站起:“你干什么?”即使今夜不圆房,也该俩人一同睡在床上的。

“打地铺啊。”

顾驰这轻飘飘的语气,好像刚成婚的夫妻,分房睡是件很正常的事儿。

云梦看了看池纯音,忍不住道:“世子,今日是新婚夜。”

“无碍,外面的人我会解决,你们大可放心。”

他爱睡哪里,就睡哪里,

池纯音怕云梦再劝,顾驰便真要上床了,连忙制止云梦,“无事,你先出去吧。”

云梦欲言又止,叹口气,替顾驰打铺盖起来。

池纯音褪去婚服,穿在里面的是肉粉色贴身寝衣,这是新婚夜特地准备的,还有些透,能给刚成婚的小夫妻添些情趣。

顾驰既然不会与她同房的,穿成这样在她跟前像什么话?

她摸了件披风严严实实盖好,然后上了榻,背对着顾驰躺下。

云梦走后,吹灭了屋内所有喜烛。

池纯音枕着手臂,人蜷成一团。

明明累了一天,却怎么也睡不着。

堂姐说的没错,男子若真喜欢女子,再怎么忍不住,也要凑上前的。

顾驰这模样,态度很明显。

池纯音瘪了瘪嘴。

这些时日他做的那些事,单纯只是因为他人好,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都是堂姐想多了。

夜渐深。

又是类似的景象。

今夜传过来的香味更重,像是要夺去他的清醒似的。

顾驰听着床榻上的人渐渐平息,自己却如何也压不下心底的邪火,长夜漫漫,怕不是要睁眼到天明。

他就知道自己进了房门,定忍不住,整夜都要睡不好,这才叫云梦通传一声不用等了。可毕竟是新婚夜,留她守空房传出去不好听,又改了主意。

思来想去,还是苦自己吧。

成婚前,池纯音总是支支吾吾的,明明有话却不说个清楚,让他猜来猜去的。

娘娘有孕那日,他才明白究竟因为什么。

池纯音拿怀妊之事试探他,适才还提防着他,用镜子打量,只要他靠近,便浑身不自在。这种种迹象,分明是怕他碰她。

既然她现在不愿意,那就算了,难不成他顾驰是如此饥渴的人?

再者圣上说了,若要让纯音心里有他,便要打心底为她考量。

他愿意等她到不怕了再说。

只是这实在是,太难熬了。

*

第二日,池纯音当早起,向家公家婆敬茶。

英国公府钟鸣鼎食之家,可府内关系实在是简单,大多数她上次也见过了,这回还少了大哥大嫂。

池纯音已经将发髻梳成妇人模样,身后的顾驰才缓缓起身。他伸了个懒腰,有些疲惫,这硬地板委屈了他一夜。

她才不想可怜顾驰。

活该。

又没人逼他睡在地上。

顾驰从净房回来的时候,整个人神清气爽不少,见她仍在梳妆,忍不住问道:“怎么还没好。”

池纯音不看他,让云梦给自己描眉,“你若有事,先去娘那也行。”

“刚成婚能有什么事?我等你。”

顾驰就坐在身后,等她起来,也未再出演催促,反而认认真真看着她梳妆。

池纯音又紧张得不知说什么了。

适才那声脱口而出的“娘”,烫得舌尖发痒,顾驰就这样盯着她,叫人浑身不自在。

待池纯音好后,俩个人出门向前院去。

今日先向父母敬茶,要向长辈一一问好,最后再去祠堂祭拜。

池纯音今日打起十二分精神,毕竟这是成婚后头遭见夫人。

累了整天,英国公夫人心疼她便叫她赶紧回去休息,却叫住了一同欲走的顾驰。

顾驰顿住步子,坐回原处,“怎么了?”

“昨夜怎么回事?”

顾驰装傻道:“什么怎么回事?”

英国公夫人想着自己一把年纪,还要关心儿子房中事,这老脸都不知怎么搁。

今日嬷嬷递上来的喜帕,白净得很,俩人根本没有圆房!

这小子关键时刻不中用。

她当娘的,有些话一是不便说出口,有些是太知晓自己这死儿子什么路子,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若径直挑破怕是会适得其反。

英国公夫人恢复以往的慈母模样。

“成亲累坏了吧?”

她娘忽如其来的关心,顾驰立即感觉不妙,“何事?”

英国公夫人笑意不改,“娘担心你身子,今日命人煮了参汤为你补补,来,喝了它。”

他皱了皱眉头,“不喝。”

英国公夫人扬起声音,“娘一大早便起来替你盯着,逆子,如此辜负娘的好意!”

顾驰有些不耐烦她娘继续变本加厉下去,端起碗闷了个干干净净。

“行了吧?”

英国公夫人颇满意,“去陪纯音吧。”

顾驰颔首起身回房,一股热意从踵底直升至心头,当即察觉出不对劲,他娘的热心必有它意。

参汤定是放了什么东西。

*

院子里,池纯音望着窗外天幕渐暗,觉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今夜顾驰,还会来她房中吗?

恰逢此时,顾驰又推开了房门,吓了她一跳。

池纯音避开眼,余光中瞥见顾驰走到她身边坐下来。

随着步伐接近,独属于男子的热烈气息扑面袭来,她的心更是静不下来。

顾驰今日倒是沉默寡言许多。

夫人刚留下他不知说了些什么,想来也是催他做那档子事。

池纯音忍不住斜眼看过去,顾驰双颊红得异常,整个人没精气神,像是病了。

她关切道:“你怎么了?”

顾驰瓮声瓮气:“好像着凉了。”

“肯定是昨夜受凉了,我叫云梦请医士来。”

池纯音刚起身,却被顾驰拉回原处坐稳。

“无碍,你让我靠靠就好了。”

她恰好落在顾驰腿上,四肢瞬间僵硬,动弹不得。

他又将头埋在她肩膀处,呼吸喷薄出的热气撩拨着脖颈肌理,让人背脊发麻。

她紧张得摸了摸顾驰的额头,就是和寻常温度不同。

“你怎么这么烫?”

顾驰并未答复,靠在她温香软玉中甚是满意。

他娘一天到晚操闲心,那参汤补得快受不住了。

这样也好。

池纯音为难道:“你病了请医师来看呀,这样又不能治病!”

顾驰根本都不理她说什么,却在她唇角落下一吻。

“别动。”

顾驰的吻落在池纯音唇边,惊得她立即抬头,恰巧对上顾驰不慎清明而又亮得吓人的爽眸。

她骤然明白,夫人适才留顾驰下来,是何用意了。

夫人亟待抱孙子,可顾驰昨夜并未与她圆房,着急上头,竟然给自家儿子下了药。

夫人,当真是,执着。

池纯音与顾驰贴紧着,感受着从他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热度。

她推了推顾驰:“你清醒些。”

顾驰刚才动情亲她,是因为下了药,若是清醒下,绝不会做出这样亲昵的事儿的。

待他醒过神来,会很后悔的!

她怕二人这样含糊继续下去,明日还要承载他的怒气,以他的脾性,日后绝对不会再踏进她房门半步。

池纯音推开顾驰,“你,你喝多了。”

顾驰颇为无奈:“我没喝酒。”

“反正你现在就是不行。”

明明顾驰主动是她想要的局面,可真是如此,池纯音仍然抗拒得不行。

他嗓音有些沙哑,像是赌气似的反驳起来:“那算了。”

顾驰起身,大步流星朝着门外走去。

池纯音想拉住他的手,好声好气解释,他今夜上头,明日起来定会后悔,可解释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就这样又把顾驰惹生气了。

又坏了夫人的一片好心。

发了不知多久的呆,顾驰又从回来了。他换上里衣,应该是刚从净房中沐浴回来,面上还带着水迹。

她望着顾驰鬓边未干的水迹,诧异道:“你怎么回来了?”

顾驰语气倒是如寻常:“成婚第一日就分房,传扬出去我不被别人笑死?”

他本想借着娘那碗猛参汤和池纯音耍赖,没想到她还是有些抗拒,既然如此,他只好自己解决。

这样守活寡的日子,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可她既然不愿意,自然不能强求。

顾驰只能用老法子解决了,原来做这事脑子里想得都是她,怎么人都在自己房中了,过得还是这样憋屈。

池纯音垂下眼睫,发出邀请:“那你要上来睡吗?”

顾驰顿了顿,下意识想答应,又被适才的教训生生遏制在喉间。

天还未彻底转暖,再泡个冷水澡,他今夜真是要病了。

“不。”

就知道是这样。

池纯音低声应道:“哦。”

顾驰伸手弹了弹她脑门,笑道:“想什么呢?”

他未同自己闹别扭?

池纯音见他转过身去,走向屏风后的橱柜,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个漆嵌盒子。

她问道:“这是什么?”

顾驰不废话,将盒子递了过来。

“这里面装的有地契、铺子,田产名录,每月收来的银钱原来我都叫石头管着,如今全给你吧。”

池纯音有些惊讶,伸手接过。

顾驰笑道:“嘴再张大些就合不拢了。”

“这些,给我做什么?”

顾驰恨铁不成钢道:“你说干什么?如今你是英国公府少夫人,替夫君管这些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他知晓池纯音手里若是不宽裕,日后在府上施展不开,指着嫁妆有什么盼头?

池纯音低声道:“我会替你守好,绝不乱用。”

“你想买什么便买什么,这算什么。”

“你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钱还是省着花比较好。”

顾驰不以为然:“我顾家家大业大,柴米油盐和英国公府哪里沾上边了?”

池纯音瞪了他一眼。

顾驰装作没看见:“钱又不是省出来的,自有开源的办法,你放心花便是了,不用和我说,不早了,先睡下吧。”

顾驰吹袭了所有蜡烛,屋内黑了不少。他很是熟练钻到了地上的铺盖中,屋内一片漆黑,静谧的环境渐渐没了声息。

池纯音捧着手上的盒子,看了看地下的人,心里头不知如何作想。

夫妻俩感情好,钱都是交给夫人大点的,越是操持府中事务,手头越活络,日子也越来越好过,不过天底下大多数夫君都只拨月例一部分给娘子,丝毫不体谅娘子的艰辛。

而顾驰却将家底全都交给她了。

可是,他却不愿意与她圆房,是不是说明,他只愿意让她操持家务,而不是当真正的妻子?

池纯音心中莫名情绪翻涌,睡意迟迟未到。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屋内却有了动静。

刚到卯时,顾驰起身了。

池纯音睡眼迷蒙,听到顾驰收起铺盖的动静,下意识坐起身来。

顾驰回头看了她一眼,“今日需去朝中应个卯,你继续睡。”

她不依顾驰的。哪有夫君早早出门,娘子睡到日上三竿的理?

池纯音下床,执意替顾驰整理朝服。

顾驰注意到她光着的脚,两手扶着她的腰肢,又将她抱回床上。

“行了,同僚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日后不必早起送我上朝。”

池纯音抬头望着顾驰,是不想让她的同僚看到她吗?

“哦。”

顾驰欲言又止,还是傲娇道:“同僚娘子都送吃食探望夫君,你也来。”

“哦。”

“行了,你继续睡吧,我上朝了。”

池纯音望着顾驰远去的背影,心里暗道,顾驰既不想在人前与她一处,又怕她日子清闲,想着法折腾。

当真是高嫁吞针。

起都起了,再睡回笼觉也没什么意思。

池纯音捧着顾驰昨夜给的盒子,记录起来。

云梦进门来:“少夫人,夫人请您过去。”

“好。”

刚成婚,池纯音穿衣打扮也分外喜庆,一袭胭红百花华服,耳际系着金络索,粉腮透红。

英国公夫人一如以往温柔和煦:“来了,这俩日可还习惯,有什么缺的和娘说。”

她坐得离夫人近了些,笑道:“都习惯。”

“成婚累人,府上没那么多规矩,这几日你好好休息,过些时日我教你掌管府中事务,前儿送来的贺礼还没入库房呢,娘想着到时候正好带你熟悉熟悉。”

“是。”

英国公夫人问候些寻常事,然后话锋一转,叹口气道:“驰儿还与你分开睡?”

池纯音早有准备。

夫人昨日都那样了,昨夜他们二人仍旧是盖着被子睡干觉,估计是心中上火,眼下来催她了。

她点点头。

英国公夫人摇头道:“你也该急一急。”

池纯音垂下眼睫,不知如何应对。

昨夜顾驰根本就不清醒,她既然嫁过来,是想与他正常的过日子的,若就这样占他便宜,顾驰肯定不会理她了。

而清醒的他,又不会碰她。

这世间哪有两全的办法?

英国公夫人靠近了些,压低声音吩咐道:“顾驰血气方刚的半大小子,若真勾起火来,哪里忍得住?”

池纯音讶异道:“夫人的意思是?”

夫人轻眨眼睫,意思是肯定。

她脸羞得酡红,攥紧衣裙。

“这不合适吧?”

英国公夫人急道:“有何不合适的,如今你们二人是夫妻,关起房门来的事儿只是私下的情绪,不碍事。”

毕竟成婚几日了,英国公夫人怕纯音误会顾驰是心底不想,影响二人的关系。

“顾驰看着精,实际上迟钝得很,什么都不懂呢,需要你多提点些。”

“什么都不懂?”

池纯音面上晦涩,不敢信是这个理由,可实在是不想辜负夫人的期盼,无奈地点点头,“我试试。”

*

顾驰今日回来的有些晚。

其一是那些同僚们知晓他成婚,拉着他说些荤话。

其二嘛,他今日的暗示如此明显了,叫池纯音来看他,结果等到半下午都没等到人,又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顾驰倒要看看府上是有什么羁绊住了她。

顾驰走进自己院子,却觉得今日侍从们投向他的眼神,都很怪。

装作寻常,又带着激励掩藏的促狭。

他没放在心上,一门心思想去看池纯音在做什么。

推开门的那瞬间,顾驰双眼瞪圆,整个人怔在原地。

池纯音今日换了身睡衣,这一次比成婚那日的还要透,薄纱如蝉翼般朦胧,半露不露,雪白的肩头露在外面,甚是惹眼。

就这么勾引他?

这样的春色,与她并不淡定的神色,并不和谐。

顾驰的火瞬间就被勾起来,甚是无奈。

她知不知道这些时日,自己忍得有多辛苦,还穿成这样在他跟前到处乱晃,就不怕他真的做出些违背她意愿的事?

顾驰站在门前,不知该不该上前一步。

池纯音面色潮红,吞吐道:“你回来了。”

顾驰轻嘶口气,确认自己没在做梦。

他目不斜视走过去,用寻常语气问道:“你穿成这样,不冷吗?”

池纯音坐在床上,暗暗给自己打气。可顾驰每靠近一步,都慌得不知她是谁,眼下在干什么。就这样鬼使神差地,勾引他?

她有些后悔答应了夫人,这事真的做出来,有些难。

顾驰望着池纯音绷直的背脊,忍不住勾起唇角。

池纯音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道:“我们成婚已有两日,最重要的事情还没做呢。”

顾驰目视前方,眼中浸染着笑意,明知故问:“何事?”

就知道他是个什么都不会的愣头青!

池纯音轻抿薄唇:“你既不清楚,今夜就听我的来,我娘与教习嬷嬷已经教过我许多,你不要再像以前那样没点耐心,今夜,我只教一次。”

顾驰皱起眉头,反问道:“不会?”

提到这,池纯音就来气,将枕头下藏好的本子拿出来,“就是这个啊,你肯定没看过。”

凭什么这东西传女不传男?

她面皮这么薄,自己都无甚经验呢,还要教他!

羞死了!

“我今夜只教一次,日后还是不会,我就不管了。”

顾驰接过她手中东西翻阅起来,越往后看,心底的兴奋越是遏制不住。

本以为事事都要缓着来,要想着她是否情愿。

结果池纯音以为他什么都不会。

本倒是想会给她看看,转念间,又觉得池纯音这样自投罗网也不失为一番乐趣。

顾驰语气轻快,“行。从哪一步开始,脱衣吧。”

池纯音无论在心中做了多少次建设,可真正要解顾驰的口子时,还是不自觉地手抖。

他这衣服扣子究竟怎么系的。

她急得额间冒汗,“你站起来些。”

今夜的顾驰,难得的配合,也许是夫人又找了他。

他站起时又比池纯音高了一大截。

好不容易解开第一个扣子,顾驰就有些不耐烦,三下五除二将外衣扒了个干净。

顾驰紧盯着她,“好了。”

池纯音脸颊滚烫,“还有。”

“无所谓,或者,先脱你的,我来帮你?”

她如临大敌,拒绝顾驰搭把手的提议,自己捂着胸口退到一旁,自顾自解下来扣子,慌乱中将她自己脱得干干净净。

只剩贴身的肚兜了。

池纯音不敢转过身去。

身后传来催促声:“快点。”

顾驰紧盯着池纯音的后背,喉结轻滚。

她怎么会这么白。

他原来不敢仔细看,可今夜池纯音就打扮的这样的清凉,而且穿着衣服的时候还挺瘦的,没想到该有的地方也处处没亏待。

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似是没有他手掌宽,面上懵懂纯真,可身下的起伏却能轻易勾走他的魂魄,这反差叫他欲罢不能。

池纯音拿出夫人为他们准备助兴的酒。

“娘给的。”

顾驰岂能舍得这番良辰美景被打断,拿了她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好了。”

池纯音当然不如顾驰这般利落,不知要磨蹭到猴年马月。

顾驰懒得等下去,见她如此艰难,直接将酒杯夺过,直接喝个干净。

她手心一空,抬眼发现顾驰用自己喝过的杯子喝酒,忍不住惊呼起来:“这是我的。”

顾驰才懒得搭理她,磨蹭下去,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俩个人几乎是坦诚相对了。

池纯音镇定心神,望向前方:“可以开始下一步了。”

那本子上说,亲吻,可以增添情趣。

她趁着顾驰不注意,往他脸上印了印。

这蜻蜓点水的一吻太浅太快,顾驰反应过来时,池纯音已经在坐回原处了。

顾驰还未好好体会,心底的火窜腾,质疑道:“本子好像不是这样教的吧?”

池纯音将东西往枕头后掩了掩,说假话不打草稿,“本子上就是这样画的。”

顾驰不信,非要自己检验,上前来争夺。

池纯音哪里是他的对手?东西一下子被他夺过去。

顾驰翻到那一面,指着对她振振有词道:“你自己看,适才就是你偷工减料。”

池纯音急着辩解:“哪有偷工减料,分明都差不多。”

“差得远了!”

“不是这样!”

俩人争执声大了起来,外头候着的云梦和石头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不该进去劝,若二人不是真的争执,那可就闹出乌龙了,明日俩位主子怕是要把他们的眼睛挖出来。

顾驰神色稍缓,开始讲道理:“我们今夜做此事为了什么?”

池纯音也放软语气,顾左右而言他:“为了生孩子,让娘满意。”

“那你自己说,从这开始就偷工减料,后头的每一步都做不到位,那怎么生孩子?”

她心知顾驰的话十分有道理,可一下子接受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背着身子不说话。

顾驰循循善诱,“你若是怕,今夜我们就学到这里,日后我们慢慢研究?”

顾驰都这般说了,她哪里不懂是以退为进?

既然已经答应了夫人,该做的事还是得做好。

池纯音转过身来,眼一闭心一横亲了过去。

唇的触感与脸颊不同,柔软又发烫,顾驰也往前凑了凑,伸手搭载她背后,俩人动作笨拙又迟缓,心跳也不约而同加速。

池纯音睁开眼来,停下动作,“好了吗?”

顾驰不满她的打搅,煞有介事道:“这才哪到哪,你怎这般敷衍。”

“你要怎样才满意?”

顾驰往后一躺,“我今日也累了,就到此吧,只是娘明日问起来,不好交代。”

“那你起来啊。”

“我今日也累了。”

池纯音气道:“你这人怎么这样!”

她好心教他,还得求着他学,这叫什么道理?

顾驰无辜地看着她,“我这几日忙着大婚,又睡在地上,你知晓有多少客人吗?你知晓我喝了多少吗?你都不关心我的。”

池纯音心里腹诽,还不是你自己要睡地上的。

这事顾驰不配合,她能怎么办?

顾驰商量道:“要不我就躺着,你坐我身上来?”

池纯音惊道:“不行!”

“那算了,我也累了。”

池纯音又气又闹,别无他法,只能依着顾驰这个霸王。

待她坐在顾驰身上,承着她促狭的目光,不等继续,心里就打起了退堂鼓。

顾驰及时拉住了她,“又怎么了?”

“要不明日再说吧。”

池纯音对向顾驰有些幽怨的神色,嚅嚅道:“让我缓一会儿。”

顾驰禁锢着她身子,阻止她的退缩。

“换我来试试?”

第33章

顾驰言出必行, 那熟悉的感觉又覆了上来,这一次摸索的人不再是池纯音,顷刻间的辗转缠绵让二人彻底失神。

顾驰双手撑在床上, 肆无忌惮地索取, 难以餍足。

这感觉如同漂浮在云端间,毫无实感。

池纯音下意识想推开顾驰, 整个人往后靠。

顾驰眼神晦涩迷离, 声音喑哑:“怎么了?”

“有些不舒服。”

“习惯就好了。”

一吻落毕, 二人的喘气声急促而绵长。

池纯音的唇鲜艳欲滴,懵懂地看着顾驰,“你怎么学得怎么快?”

顾驰嗤笑:“你教得好。”

这语气太过亲亵, 她都听不下去了!

顾驰搂着她的手紧了紧,催促道:“好了吗?”

意思是还要再来一次。

池纯音呼吸急促,回想起刚才差点闭过气的感觉, 摇头推诿起来:“先把衣服脱了吧, 你穿这么多不热吗?”

她担心顾驰片刻忍不了, 立即解起他胸前的扣子,转移他的注意力。

顾驰也不阻拦,任由她动作, “快点。”

“那你别催呀!”

她动作本就慌乱,根本不受控制, 也不明白顾驰为何这般着急,一刻也等不下去。

还剩件里衣,顾驰便要赤裸着上半身。

池纯音正犹豫着, 却瞧见他后颈处的皮肤泛红, 甚至蔓延向下,不由分说继续扒下去。

顾驰见状, 笑着上前吻她。

同瞬间,他后背乌青印迹也映入池纯音眼帘。

池纯音一时间失神。

顾驰正在没头没脑地在她脖颈上啃噬着,察觉出她的不专心,还掐了掐腰间上的软肉。

“想什么呢?”

池纯音摇摇头,驱散心中迷雾。

顾驰伸手解开她的肚兜,不知何时,俩人的关系从她教他学转变到顾驰一个人占主导了,他游刃有余地模样,哪里像个什么都不会的愣头青。

她坐在顾驰身上,一动不动。

正忙活的人抬起头,关切道:“怎么了?”

她未说实话:“我有些怕。”

这个时候说这些像是给正上头的顾驰泼了盆冷水,顾驰额上青筋跳了跳,压抑着他自己,“你若害怕,今夜就到此为止。”

“嗯。”

池纯音从顾驰身上下来,伸手抓起那件被撕得不成样的寝衣,聊胜于无,还是套在了身上。

她紧忙穿戴整齐钻进锦被中,被撩起火的顾驰勾起唇角。

看她今夜穿成这样清凉,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还以为准备好了。

既然她怕,那只能等来日方长。

锦被中的池纯音背对着顾驰,想睡却睡不着。

她记得,在坤宁宫时,皇后娘娘身上也有差不多的印记。当时以为圣上娘娘表面恩爱,实则背后动起手了,结果储桃姑姑说这是男女情爱后留下的痕迹,日后她嫁人便晓得了。

池纯音从未想过,顾驰身上会有这些印子。

那他在自己跟前装作不懂,是在掩藏些什么吗?还以为他对郡主有多痴情,竟然也做出这样的事。

池纯音醒来时,发现顾驰已经半支起身子,侧身看着她。

在顾驰的注视下,池纯音的惺忪睡衣骤然散去,有些不自在。

她立即想起昨夜里发生的事。

池纯音提起被子蒙着脸蛋,不想让他看。

顾驰却攥住她跃跃欲试的手,甚至往下拉。

完了。

这个骗子想对她动手动脚了。

池纯音一脸戒备,生怕他又要延续昨夜未完成的事。

顾驰伸手弹了弹她脑门,笑道:“想什么呢?”

“今日要回门,还不早些起来!”

新妇成婚后三日后要随郎君回门,郎君的重视程度,能显现新娘子在婆家受不受重视。

池纯音有些扭捏,推了推身边的人,“我要换衣服,你先去洗漱。”

顾驰轻嗤:“矫情什么?”

顾驰还是听池纯音的话先行起身。

二人先在家中用过早膳,马车已经在门口候着了,接二人回忠毅伯府。

昨夜儿的喜帕又是干干净净的。

英国公夫人有些愁。

可是不是没有转好的迹象,顾驰一个劲往纯音碗里夹菜,俩个人倒是比刚成婚更亲近了,尤其是儿子眼中的黏腻,不想假的。

池纯音也发觉了这点。

不仅如此,昨夜睡着了之后顾驰好像还贴过来抱她了,整个晚上都被他拥入怀中,害得她都没怎么睡好。

今日又给她夹菜。

如果顾驰只想对她动手动脚,昨夜她中断之后,他干嘛还这么殷勤?

就算图她身子,也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吧,他可不是有耐心的人。

早膳用完,二人准备出门。

英国公府与忠毅伯府相聚不远,只是顾驰习惯骑马,不会与她坐一辆马车的。

顾驰今日却一反常态,不仅不骑马,还要坐在她身边。

池纯音能感觉到二人交错的衣襟下,膝盖互相触碰,贴在一起。

“你今日怎么不骑马?”

“我今日就想坐马车。”

爹娘与堂姐知晓她今日回门,已经在门口等许久了,忠毅伯府毕竟不如英国公排场大,回门宴只是家宴,并未宴请宾客。

池纯音跟着顾驰下了马车,正伸脚够着脚蹬。

早早下车的顾驰直接拦腰将她抱了下来。

池纯音堪落地时,还依偎在顾驰怀中。

顾驰拍了拍她的后背,语气温柔:“爹娘还等着呢。”

池纯音难以置信望着他,顾驰不喜与人亲近接触,可就这样当着众人面将她抱了下来,她讶然在原地。

忠毅伯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女儿与姑爷新婚,感情还这么好,当真是件喜事。

人群将回门的二人迎了进去,家宴归家宴,该喝的酒是跑不掉的。忠毅伯拉着女婿喝个没完,几坛好酒见了底。

顾驰家世显赫,性子又最是桀骜,这汴京没有需要他巴结的人,对谁都是一副淡淡的模样。而今日,他却陪着忠毅伯喝个畅快。

忠毅伯夫人拉着池纯音,甚是关切:“这几日在国公府上怎么样,顾驰待你如何?”

池纯音如今,已经很少将真心话跟娘讲了。

“他对我挺好的。”

忠毅伯夫人并不放心,以为池纯音报喜不报忧:“你是高嫁,世子若有时候冷待你,也不可耍脾气,眼下最紧要的是能在国公府站稳,从世子手中多拿些银钱。”

池纯音抬眼:“他的身家,都在我这呢。”

忠毅伯夫人有些惊:“他都给你了?”

刚成婚便交家底,这背后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池纯音也只是点点头,不愿多说。

忠毅伯夫人讪讪道:“那就好,娘还担心你受人白眼呢。”

她摇摇头,“夫人待我也很好。”

言止于此,就没什么话了。

她娘急着解释道:“除夕那夜,你嫂子突然惊了胎,爹娘这才没工夫找你的。”

池纯音抬眼:“那之后呢,我在国公府待这些时日,爹娘也没拆人接我回去,也没问我住的好不好。”

忠毅伯夫人哑口无言。

不知何时,她乖巧的女儿与她如此生分了。

顾驰还大口喝酒,不知疲倦,池纯音与堂姐回到她的西侧院。

明明才离开没多久时日,看着熟悉的院落,竟生出些恍若隔世之感。

池宜与她相向而坐,望着她笑得暧昧,并不开口。

池纯音明白笑容下是何意,扭捏地转过身。

“看来成婚前那些猜测成了真啊,纯音,世子绝对是喜欢你,他知晓你与叔父叔母生了嫌隙,这才在我们跟前待你亲近,还陪叔父喝成那样!”

池纯音也看出顾驰的不对劲。

他这么个眼高于顶的人,何时为人放低姿态了?今日却陪着爹推杯换盏喝个没完,其中没有她的缘故,她是不信的。

而且她昨夜说不继续,顾驰也由着她,前些时日还把所有的家底都给她了。

可回想起他背后的印记,池纯音又觉得和顾驰的所作所为甚是矛盾。

池宜兴致勃勃,“嫁去顾家的这几日,你过得怎么样?”

她避重就轻,“挺好的。”

堂姐气得拍她肩头,“你明知我问的是什么!”

池纯音也不是刻意隐瞒。

这几日她与顾驰各睡各的,什么都没发生,就算要发生什么,那临门一脚也收住了。堂姐好奇的事,她也是一张白纸,从何说起嘛!

“我们还没圆房。”

池宜惊讶道:“什么?”

池宜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们为何不洞房?”

池纯音架不住堂姐实在好奇,只能扯个谎,就此糊弄过去,“这几日我来月事了。”

既如此,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池宜便将话题扯远,说起家中这几日一切都好,只是府中少了个人忽然间冷清不少。

她默默听着,思绪仍留在刚才那个话头上。

“你怎么了?”

池纯音出神被抓个正着,有些话不对堂姐说,就无人帮她分析了:“堂姐,你可知汴京高门子弟素来在哪寻欢作乐?”

池宜很诧异,“寻欢作乐?”

高门贵族中纨绔子弟不少,可圣上治下清明,正经世家大族家风森严,未成婚自然不敢将后院弄得乌烟瘴气,更别说流连于青楼。至少,之前从未听说顾驰有这方面的传闻。

池宜再度问道:“你是发现顾驰?”

“他没有!”未有定论的事,池纯音不敢妄言,忙不迭澄清。

“顾驰很好,这桩婚事也很好,好得我现在有些不清醒,瞎说的,堂姐莫放心里去。”

池宜半眯着眼眸,有些狐疑,但仍是顺着她的话说道:“我并未发现秦禹狎妓过,顾驰与他这般要好,应当也不是轻浮的人。兴许是刚嫁过去,你还不适应。别瞎担心,夫妻间生了嫌隙。”

连堂姐这么精明的人都未察觉,当真是人心隔肚皮。

池宜犹豫再三,终是问出口:“纯音,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怀疑顾驰狎妓。”

“怎么可能?!”

池纯音叫云梦掩紧房门,压低声音:“我瞧见顾驰后背上有很多青紫色的痕迹,我在宫中时储桃姑姑告诉我,这是男欢女爱留下来的。他这肯定是去狎妓了!”

“那你们刚才的亲近是装的?”

她摇摇头:“他待我挺好的。”

俩个女儿家毕竟没有经验,也无法得出个定论,时候不早了,池纯音也当回国公府,与堂姐道别后又拜别父母,与顾驰一前一后出府门。

顾驰脸色红蒙,眼神倒还清明,挽着她向爹娘道别:“岳父岳母就此留步,待闲下来我定常与纯音回门。”

池纯音贴着顾驰的身子,成婚有几日了,与他这么近接触还是有些紧张。

她搀扶着顾驰上车,坐在了他的侧面。

顾驰身上带着股浓厚的酒意,醉眸微醺,目光直勾勾定在她身上。

池纯音有些不自在,别扭地扯开话题:“你喝那么干什么?”

“开心啊。”

“为何开心?”

顾驰忽然凑近过来,呼气间夹杂着酒味,“你说呢。”

俩人本是一同回府了,结果有个眼生侍从在顾驰耳边说了什么要紧事,顾驰便骑着快马离家了。

一连好几日,池纯音都没见到顾驰的影。

关于顾驰狎妓的猜想,在池纯音脑海中渐渐清晰。

看来那女子叫他流连忘返了。

也不完全是,顾驰也托人给她报信,只是她都不想回,她才不想去做这样扫兴的人。

城外十里地,军营。

到了宵禁的时辰,本该是鸦雀无声,可营地内灯火通明,刀剑划破周遭静谧,传来声声闷响。

这支队伍不足八百人,却是圣上亲自筛选出来的精锐,与北晋大战在即,其间所有人承载着必胜的期许,即使入夜也不敢懈怠,勤勉练兵。

休息片刻,几名年轻士兵围在一齐。

“校尉才成婚几日,怎这么快来了?”

“校尉大人得了圣上密令,日后要率领咱们横扫北晋,怎好沉湎于美人乡中,自是要以身作则,给我们大家做出个榜样来。”

他们小声嘀咕着,时不时抬眼扫了扫顾驰。

顾驰出身高门,与他们这些平民出身靠着层层筛选的人有着天壤之别。

自他来军营的第一天,几乎是所有人都表露出质疑:这样个无经验的毛头小子,别不是踩着他们的尸身玩闹吧?

几年过去,顾驰凭借一己之力扫平了大家心中疑惑,不服的声音消失殆尽。

本以为顾驰这样金尊玉贵的少爷架子会摆得很高,可相处起来才发现并不是,真正将他们当作兄弟,同吃同住,平日里面上总是洋溢着笑,对天地万物都胸有成竹,这样的自信也感染了他们所有人。

只是这几日,顾校尉似是心情不好,脸色深沉。

刚成婚就有要紧差事要校尉去办,让他不得不与家中娘子分离。

难怪校尉心情不好。

可这不是要紧的。

顾驰不满的是,自己给池纯音的回信全数石沉大海了。

他今日正犹豫着是否要回府,可听石头说离家这几天,池纯音过得极好,不是赏花就是看曲,根本没有惦念他,立即扭身进了帐篷。

守卫进来通报:“校尉,秦公子求见。”

“叫他进来。”

几乎是同时,秦禹火急火燎闯进来,眉头紧缩,神色中透着焦急与不安。

顾驰没什么兴趣了解他这是怎么,应付道:“自己倒茶。”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喝茶?!”

顾驰抬眼,“天塌下来,我也不当回事。”

秦禹指着他气道:“我看你等会还能这般坐得住不!”

“有事说事。”

“你去青楼了?”

“你疯了?”

顾驰嘴角的隐隐笑意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尤为明显的不耐烦。

“再犯病别怪我把你赶出去。”

秦禹无奈道:“我自是相信你的,只是你同床共枕的娘子不知从何察觉出你狎妓过,身上留下了欢爱的痕迹,还说与池宜听了。如今倒好,池宜连坐到我身上。”

“狎妓?”顾驰分外不解,疑惑地勾起唇角。

秦禹催促道:“池宜都不见我了,还是我费尽心思三令五申保证绝无此事,才帮你争取回些好印象。你还是早些回府与纯音解释清楚,再这样下去你在她心底怕是彻底完蛋了。”

秦禹甚是费解:“如今你们都成婚了,世子殿下,您放下您那不值钱的面子,把心意直说不行吗?”

顾驰望着秦禹蹙紧的眉头,犹如春风拂面,心中郁结此刻散了。

原来如此。

难怪池纯音这几日不理他。

“谁家将军刚上战场就派精锐去送死?我在她心中这个形象,直说她能信?只会以为我又戏弄她!我有我的节奏,你别多嘴。”

秦禹翻了个白眼:“你怎还坐着不动?”

顾驰回躺在床上,以臂为枕,未被秦禹的话影响。

“还得下剂猛药,方能药到病除。”

第34章

今日夫人安排池纯音与亲故家的少夫人们相聚, 要她拓宽社交圈子,池纯音要好好准备。

夫人们宴客挑的地方宁静雅致,顾府马车停在望亭轩时, 池纯音瞧见她们早就到了, 顾驰在同辈之间年龄算小,成婚又晚了些, 今日见的这些夫人们比池纯音大了不少。

她们各个钿头云篦, 身着锦衣华服, 等在门外。

池纯音如今嫁给顾驰,家中不兴外面那一套,还是按家中排行称呼。可在外人跟前她已经是世子妃。今日夫人们虽各个家世显赫, 可比英国公府还是稍稍逊色,礼节在前,众夫人都要等她一同入内。

她立即下了马车, 走到夫人们跟前。

“世子妃来了。”

池纯音刚靠近, 人群也围聚上来, 众人在门口寒暄个不停,甚是亲近。其中年岁稍长的夫人笑得温柔和煦,发话起来, “日头出来晒得慌,什么话进去再说吧。”

“就依王夫人的。”

池纯音认得她。

领头的王夫人是靖安侯的长媳, 靖安侯颇负威望,王夫人母家也在朝中身居高位,她能看得出, 这位王夫人在夫人中是主心骨。

即使大家交际在一个圈子里, 谁主导谁随从,也是泾渭分明的。

上了二楼包厢, 王夫人拉着池纯音坐在了身边。

只是入了席,夫人们的注意从她身上下去了。

王夫人虽盘着她的手,可面上眉飞色舞的,与在座夫人们说些她听不明白的话。

她们时不时相聚,话头都是从过往某个玩笑话中抽出延续,池纯音今天第一日来,想极力融入进去。可她刚张开嘴,夫人们似是越好似的,不约而同跳过这个话题,她一句嘴也插不进去。

池纯音环视了夫人们一圈,心里有了个大概。

王夫人言辞利落,总是能尖锐评价一桩事的好坏,座上其余人也捧着她。

“长公主为何与驸马不睦?还不是膝下只有俩个女儿。别看她是圣上的亲姐姐,可嫁了人,和我们都是同样的,若无男丁,这日子可不好过。”

有人听出话中含义,立即吹捧起来:“夫人的明哥,三岁背诗,五岁入学堂。靖安侯对这长孙颇为看中。”

王夫人甚是满意,嘴上推诿:“这猢狲鬼精,眼下都开始和他祖父玩心眼了,我不盼着他继承家中基业,可别学成汴京游手好闲的纨绔,靠着荫蔽混日子。”

饶是池纯音再迟钝,也能听出王夫人这是含沙射影汴京某些不学无术的人。

自己如今与顾驰也是一家人,这么说就不怕她回去说,从而得罪国公吗?

王夫人继续道:“除了子女,与夫君和睦也极为重要,夫妇都不同心互相猜疑,这日子还有什么劲?”

“纯音,你说是不是?”

她明白了。

听了外面那些顾驰不喜她的传闻,笃定她说话在英国公府没什么分量。王夫人如今在这群人前呼风唤雨的,又怕她来了压一头,先来个下马威提点一二,让她认清这里的局势。

可英国公夫人来之前还交代,虽是交际,可无需太过小心翼翼,做自己就成。

池纯音面色照常,笑得可人,“王夫人说的那些道理也不全对,长公主倒不是被驸马厌弃的,驸马是被长公主赶出公主府的。”

在座其余人根本没听说过这回事,面面相觑。

王夫人反驳道:“不可能,这是驸马亲自与我夫君说的。”

池纯音点点头,“想来,驸马撒谎了吧。”

“长公主嫌驸马不思进取,借着她的名声在外作威作福,担心教坏两名郡主,这才与驸马分居。”

“怎么可能?!”

她倒是面色平淡,“娘娘与我说的啊,岂能有假?”

在座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卷入其中,一遍是一言堂惯了的王夫人,另一边是英国公府新过门的儿媳,两方都不想得罪。

王夫人自然不会傻到质疑皇后,咽下这口气,“即是娘娘说的,自然是真的,回去我就得叮嘱我家那位,可不能再认人不清了。”

这话题算是揭过。

池纯音敏锐察觉,王夫人更不愿意搭理她,连盘着的手都放了下去。

王夫人继续自顾自道:“我们做女人的,笼括夫君才是要紧事,余夫人,近来你家还在外头不肯回家?”

被点中的余夫人有些尴尬,“倒是回。”

池纯音心底腹诽。

她本以为今日只是大家出来玩乐,王夫人怎像个学堂师父似的,难为其他人了。

“纯音也别嫌我啰嗦,这都是我们驭夫的经验之言。”

当日花朝节,她们看得清清楚楚,世子与池纯音根本没什么感情,池纯音这样普通的门第,怎么会得世子重视?

王夫人不依不饶,“纯音,世子近来待你如何?”

池纯音嘴角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

她强撑道:“我们挺和睦的。”

王夫人惊讶道:“是吗,我怎么听闻世子成婚后好几日未回府了。”

池纯音当真不知如何回复。

王夫人挑着痛处问,直接将她与顾驰目前的问题摆到台面上。

确实如此。

她垂下眼睫,“他近来事忙。”

“再忙也不能让新婚娘子独守空闺啊,纯音这你就不懂了,男人要是不管教,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的,他不会总有去处,说不定在外另安个家了呢?”

池纯音掩于桌下的手不自觉握紧。

恰逢此时,顾驰推门而入,“嫂子说谁另安家了?”

出现在这里众人眼前的是顾驰。

顾驰瞳如点漆,身着暗红骑服,身上的意气风发难以掩饰,眼里一直朝着座位上的池纯音,朝她而来。

池纯音顿时站起,“你怎么来了?”

“我赶回府听娘说你与夫人们聚会,想着来找你。”

顾驰一回府第一时间就是寻夫人,还寻到外面来了,二人这幅模样,和适才王夫人说的那个字沾边了?

池纯音倒是有些不知所措。

顾驰径直走到她身边,伸手揽着她的腰,坐在池纯音边上的夫人识相,给顾驰让了个位置。

顾驰落座,才把目光移到王夫人身上,“嫂子不会嫌我打搅你们了?”

毕竟在座都是女宾,顾驰出现有些不合时宜。

王夫人有些尴尬:“不会。”

“那就好。”

顾驰拦在池纯音身后的手忽然放了下来,而是改为与她十指交缠,二人坐在一起还要牵着手,这般亲厚,无形间再次打了王夫人的脸。

池纯音心里一紧。

顾驰第一次与她在人前牵手,他指尖的温热传过来,像是眼温热泉水,快把她泡化了。

她很不适应,低下头。

顾驰接过了她的话头,延续适才在门外听到的话题,“嫂子可是误会我了,圣上下了密令,我有要事在身,这才留纯音在家。夫人说我养外室,我爹知晓生气事小,这刚过门的娘子心底要吃味的。”

池纯音诧异地望着顾驰。

顾驰则神色清淡,丝毫不觉得自己信口胡驺有什么问题,还捏了捏她的手。

“世子殿下了不得了,圣上吩咐你做什么?”

顾驰面上不在意,口风却很紧:“夫人日后就知晓了。”

王夫人却听出不对之处,笑着打趣道:“纯音口风紧的嘞,还叫我白担心一场,早说世子有事在身,叫我当真以为你不知道他做什么去了。”

池纯音面色闪烁,这下不知晓怎么回了。

顾驰这几日在外潇洒,什么密令,都是假话。

可她确实不知,顾驰干嘛去了,在王夫人那里戮仙,由着她拿外室这个因子将她捏圆搓扁。

顾驰面色紧张起来:“她确实不知。”

“我怕她担心。”

顾驰说罢,转看向池纯音,“你倒好,一点都不惦念着我,娘说你在家中快活得很。”

池纯音惊呆了。

顾驰是疯了吗?

这些话当真是对着她的?

顾驰确实坦荡的很,那黑曜般闪烁的眸子紧盯着她,似是在说,我替你找场子,看不出来?

眼下这个时刻,同仇敌忾才是真,他们二人的龃龉可以抛之脑后先。

“你自己有事忙,还不许人家轻松吗?”

话里间不经意的娇俏,显示着二人的亲昵。

这场聚会,王夫人不知是几次打脸了。

顾驰笑得甚是满意,拉着她起身:“各位嫂子,我们还有事,今日便先回了,这顿饭我们请了。”

池纯音也向众人点头告别。

顾驰却顿在原地,“拿钱。”

池纯音甚是不解。

不是他说请客?

怎么还要她拿钱?

王夫人得了机会,“世子怎这样,你作人夫君,怎么好意思让纯音贴银子出来?罢了罢了,这顿我来。”

顾驰颇为无辜,对着池纯音道:“我钱都在你那,哪里还有钱结账。”

众人惊得都说不出话,世子竟将家底都交给纯音了?

这全天下有几个男人舍得把钱交给夫人保管?

顾驰不动声色,替池纯音将场子找了回来。

池纯音这些年将顾驰性子摸了个透,眼下倒是颇有默契,“我倒是想瞧瞧你藏没藏私房钱。”

“我哪敢啊,如今弟兄们都嫌弃我是穷光蛋了。”

顾驰的话里听上去委屈,实际里倒像是在炫耀。

池纯音娇嗔一笑,任由着顾驰离去。

谁说顾二与新过门娘子关系不睦的?

池纯音任由着顾驰拉出门,直至上街,他的手还没有放下,就这样保持着亲密的姿势。

她紧紧盯着二人连结处,欢愉的心渐渐低落下来。

这几日他消失的无影无踪,今日又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难道她就这么好哄?

顾驰替他说了两句漂亮话,这些时日的冷待就可以一笔勾销了?

池纯音蹙起眉头,松开顾驰紧握的手,停了下来。

顾驰回转过身:“怎么了?”

她自认之前自己善解人意,今日却想故意与顾驰作对。

她望着他无辜的眼神,心中不自觉来气,语气倒是平常:“你还有要事在身,戏演完了,我自己回府吧。”

顾驰倒是认真起来:“今日要带你见个人,很重要。”

池纯音当即明白了,他口中说得这个人是谁。

“你这些时日都与她在一处?”

顾驰双手抱胸,点头承认。

池纯音的脸瞬时间垮了下来:“我就不去了,不想打扰你的好事。”

“想多了,你能打扰什么。”

她气闷极了。

顾驰这是在向她直言他们二人情比金坚,即使与她成婚也丝毫不影响?

她知晓这样说与嫁人前的想法不符,还是忍不住威胁道:“你再这样,就不怕我把事情全告诉娘?”

顾驰闭口不言,神色肃穆不少。

即使如此,顾驰之前帮她那么那么多,如今他有了新的心悦之人,是件好事。自己也该尽全力帮他,而不是这样拿捏把柄威胁他。

池纯音有点讨厌自己这个样子:“你走吧。”

与此同时,顾驰也问道:“怕,你就不说了?”

她垂着眼睫,沉默片刻,点点头。

顾驰敲了敲她的脑袋,“可怜巴巴的干什么呢!”

池纯音嫌弃地躲闪着。

忽然间天旋地转,她被他抗在肩头上。

池纯音伏在他身上,激烈拍打着他后背,呼喊道:“你放我下来!谁准你老是不经过我同意就把我抗走的。”

顾驰全当没听见,“不放。”

“石头,回府去和娘说声,他儿媳今日被我带走了。”

第35章

池纯音被顾驰放置在马鞍上, 他也翻身上来贴坐在自己身后。

顾驰双腿夹紧马腹,就顺着街道向前而去。

池纯音靠在顾驰怀里,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过毫厘, 有些难以适应, 下意识躲闪。

“别动。”

顾驰在耳畔呼气,搂紧了她。

池纯音低声道:“这样我不舒服。”

“我不这样, 你会掉下去。”

池纯音不再反驳, 二人同乘一骥吸音众多人的目光, 红彤彤的脸也染上云霞。

她转移注意,前面那些亭台楼阁愈发眼熟,那里就是汴京最为火爆的青楼楚馆。

她猜的果然没错, 顾驰今日竟真要将那姑娘介绍于她,看来是一刻也等不及了。

池纯音说不上来心底是什么滋味,应该是酸涩难受居多。

她与顾驰虽然不是两情相悦, 可也是自幼相伴长大, 顾驰不该这样欺负她!

成婚不过寥寥数日, 就迫不及待纳妾,汴京行事这般猖狂的,只有他一人。

她喉间发酸, 怕哭腔难以按捺,“你就这么喜欢她吗?”

顾驰承认:“是的, 我视它如命。”

这般说,此事也有了归结,即若此也不该破坏他的这桩佳话。

池纯音依旧难受到要落泪, “我要告诉娘。”

“随你说。”

她气不打一处来, 几乎是撒泼式地泄愤,“从今日起, 你不准再进我房门,你的事情一律与我无关。你既选择了她,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

顾驰偏要与她作对,“倘若我俩者都想要呢?”

“你想得美!”

顾驰闷笑,“确实有点,还有想得更美的。”

池纯音快要气死了,说又说不过他,打又打不过,只能任他宰割。

她悟了,对付顾驰这种人,就该任他胡言乱语,她自岿然不动。

池纯音一言不发,无论顾驰说些什么,都不给任何反应。

顾驰依旧笑道:“生气了?”

池纯音目视前方,死死盯着望着那幢花楼不吭声。

天色尚早,花楼并不像夜里挂起大红灯笼,也未奏起那些靡靡之音,只是不少一夜风流的宾客从门口走出。

她回头瞪了顾驰眼,将他与这些人归为同类。

他倒是坦然回视,不为所动,牵扯着缰绳逼马停下来,翻身下去。

池纯音也准备下来,却被顾驰制止。

“你不用下来,人不在这。”

她神情冷淡,顾驰也不是傻子,与青楼女子有私情除了让她在外人面前难以抬头之外,也是扫了英国公府的面子,自是要置座宅子将美人藏起来。

“她在哪?”

“城外。”

“那来这里做什么?”

顾驰理所应当道:“拿酒。”

池纯音收回视线望着别处,“我不愿与你们把酒言欢,想早些回府。”

“你会喜欢他的。”

她心中腹诽,他想得可真美。

顾驰转身进了桩酒肆,一身暗红长衣掩盖不住少年意气,流畅的宽肩下是挺拔的背脊,衣摆随着脚步而飞扬。

他没花多少时间又出来,手中多了两壶酒。

顾驰进的酒肆只卖酒,不做那些生意。

顾驰将酒递给她,又贴了上来,他在耳边轻声呢喃道:“抱紧了,摔了等会就没救喝了。”

池纯音后背发麻,梗着脖子轻点头。

她开始在心中预设起待会儿的景象。

那女子若不是碍于身世,怎会情愿眼睁睁看着顾驰的正妻之位被自己占去,若是让她看到他们二人同乘,三人之间还要剑拔弩张的,闹得很不愉快。

而她是最不擅长与人起争端的。

往日遇上这些事,她能忍则忍,堂姐看不过眼会替她出头,再不济顾驰知晓,也断不会让她受委屈。

可今日与她起争端的人是顾驰现在放在心间上的人,光想想顾驰待会与旁人一起欺负她,心就如琉璃瓦般,轻触即碎。

顾驰察觉出她的低沉,“怎么了?”

池纯音摇摇头,肩头也耷拉下来,“她好说话吗?”

“当然。”

她又问道:“你们认识多久了?”

“十几年了,有许多个日夜我们都在一处。”

顾驰补充道:“他是我迄今为止,最为重视的人之一。

池纯音虽已做好准备,只是亲耳听到依旧憾人心魄。

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从前喜欢长宁郡主,心底还装着别的姑娘?

二人已经出城,约莫走了十里地,这藏了人的宅子总不能建在山林之中,池纯音挣脱着要下来。

她记着顾驰话中的珍重,愈发不敢逾越雷池。

“放我下来,让她看见就不好了。”

顾驰牢牢禁锢着她,不让池纯音动弹。

“就是让他看见。”

池纯音急道:“你又吃错什么药了,还不嫌事大吗?若再不放我下来,待会儿我就自己走回去,日后绝不与你在同一处了。”

“你听到没有?”

顾驰将下颌倚靠在她肩头,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池纯音气得不行,放了许多的狠话,然而效果寥寥。

顾驰浅笑道:“你嗓子疼不疼?”

她也放弃了,随便他准备怎样将天捅破。

池纯音高顾遐视,可那座藏着娇软美人的宅院迟迟未出现在眼前,耳畔隐隐传来的,竟是刀剑挥舞的声音。

待更往前,映入眼帘的是座座营帐,及天边袅袅升起的炊烟。

她惊道:“你要带我去哪。”

顾驰收起嘴角玩味的笑意,将她抱下马去。

“军营。”

池纯音彻底摸不清头脑。

周遭景象太过陌生,与自己想象中的场景出入太大,她要见的难道不是顾驰娇藏的女子,他怎么把自己带军营来了?而且顾驰的职位并无太多实权,他这些时日在这里干嘛?

“你要带我见何人?”

顾驰避而不谈,反手紧握住她的手,“待会你就知晓了。”

她因突如其来的十指相扣,心也漏跳了半拍,

他牵人的力道很重,甚至是能感受到手掌那层茧。

顾驰养尊处优长大,手心怎么会长这些?

顾驰不曾回头,二人步调一致,像是要见个很重要的人。

池纯音也屏气凝神,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可心中思绪纷乱,摸不着头脑。

顾驰身无官职,带她来这里做什么,待会他们不会被守卫拦在门外吧?

心中的担忧萦绕在心头,直至二人逼近门口也不得化解,正巧门口有人见他们二人靠近,池纯音以为这是来拦他们的士兵时,那人却打躬作揖。

“属下见过校尉。”

顾驰颔首示意,牵着池纯音继续往里处走。

池纯音瞳孔紧缩,朱唇翕动,娇俏的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顾驰打了个响指,话音平淡:“该回过神了。”

“他们叫你什么?”

“校尉啊。”

“什么?”

她有些犹疑,面前的人真的是自己的夫婿顾驰吗?

是那个不从爹娘安排,拼死抵抗绝不入仕的顾驰吗?

他眉眼如此熟悉,倒叫她不敢认了。

池纯音紧紧盯着他,沉声道:“你什么时候成校尉了?”

顾驰笑着摸她头顶,“圣上下的密旨,你若有其他的疑问,我待会一一解答。”

“现在先陪我见个人。”

池纯音现在浑身发软,自是顾驰说什么是什么。

哪有姑娘藏在军营之中?

先前的担心顾虑也尽数消去,倒叫她好奇顾驰要带她见谁,不管是谁,只怕这人与顾驰过往脱不开干系。

他们走到最里面的营帐。

撩开帘幕后,只见案前安坐的人,身穿盔甲虽已呈老态,可精神矍铄,一见着她嘴角骤现笑意,放下手中卷轴,热情道:“你便是驰儿过门的媳妇儿?”

顾驰向她介绍:“这是我的启蒙师父,肖将军。”

池纯音心中虽惊讶,不忘礼数,立刻摆出恭敬姿态。

肖将军挥手:“我看着驰儿长大,在心中与亲儿子无异,既是一家人就不必多礼。”

她抿唇浅笑,抬头望着顾驰,却暗含嗔怪。

成婚当日宾客当中可从未听过有顾驰的恩师,他真是叫肖将军寒心,成婚这么重要的事竟然未请人来。

肖将军看出她的疑惑,主动解释道:“顾驰请我来,是我自己不去的。”

“这是为何?”

肖将军笑得了然:“英国公宁愿顾驰在汴京挂个闲差,不愿驰儿上战场,我这个与他唱反调的人在大喜日子气他,岂不是存心找他不痛快。”

“师父,带兵是我自己的意愿,未与爹协商好是我的问题。”

“无碍。”肖将军转对向她,“顾驰这几日常说要带你来见我,今日见着,果然是个心性纯良的好孩子。”

池纯音轻抬眉头,诧异问道:“顾驰这几日都在军营?”

肖将军不明所以,“是啊,圣上待他寄予厚望,在他入朝前便下了密令,封他为越骑校尉,操练这两千精兵,六月随军一同与北晋一战。倒是对不住你了,刚成婚便独守空房不好受吧?”

从前她以为顾驰不愿听从家中命令,是不想被国公操控,如今圣上给了他想要的官职,他就会安稳下来。

原来他想要的不止这些。

她从前知晓顾驰身手不错,竟然是这些年在军营历练下来的结果,顾驰性子张扬,在这件事上竟然能瞒住所有人。

池纯音摩挲着他掌心的厚茧,望着他的目光亮堂起来。

顾驰被她看得有些移不开眼,“师父别被她眼下装懂事唬着了,刚才她还因为我不着家和我生气呢!”

池纯音被戳穿,有些不好意思。

“与北晋大战在即,顾驰只怕能陪你的时间越来越少,行了,别与我这老头子在一处了,驰儿,带纯音去四处转转。”

二人在军营外转悠起来。

池纯音心中充斥着自豪骄傲,可眼下渐渐回过神来,他六月份就要上战场了,到时候可是真正的兵戎相见,可不是闹着玩的。

顾驰瞧出她的担心,主动宽慰道:“ 大齐与北晋积怨已深,此次兴兵是民心所向,你放心,我不会有事。”

池纯音握紧了顾驰牵着她的手。

他虽从未在面前外人面前展现过在沙场上的天分,可就能让她信服,这世间不会有他顾驰办不成的事。

“你从未与我说过。”

池纯音话音僝僽,是顾驰从未感受到的埋怨,自然的亲近意味溢于言表。

“你还有什么瞒着我?”

顾驰神色坦然,“有点多。”

她佯装生气,抬手打他手臂。

“不生气了?”

提及此事,她像是被揭短似得,一口咬死不愿承认,“我哪里生气了?”

顾驰半眯起眸子,“怎么觉着刚才你想把我踹下马?”

“胡说!”

他笑道:“带你逛逛去。”

顾驰将新婚妻子带来军营的消息很快就传至整个军营,虽然军规森严,可这些时日大家都紧绷着,又是群年轻人,传闻校尉娘子娇俏动人,许多人都想一探究竟。

顾驰怕池纯音不喜这样的景象,说道:“你若不惯,我们回城。”

她摆头拒绝,双眸澄澈:“我想在这。”

顾驰面庞清俊,池纯音目光流连,久久未移开视线,池纯音心受触动,觉得顾驰身上萌生出了不同的东西,都快不认识他了。

她一时间忘记了,二人自打进了军营,牵着的手就再未松开过。

顾驰笑道:“那就留在这了?他们等会可不会轻易放我们走。”

“嗯!”

夜幕降临之时,众人围在篝火前,喝酒烤肉。

池纯音亲身在军营呆了半天,也能与顾驰感同身受他为什么爱这里。

军营中的男儿面临着生死,可眼中的热血豪情不会因此更改,也深知生命可贵,所以也更加珍惜此时这样的好时光。

有人胆大,向池纯音敬酒:“弟妹,在下敬你。”

顾驰当即拦下,“我替她。”

立即有人起哄,笑顾驰护妻护得紧,顾驰倒随他们说,举起酒杯正要一饮而尽。

池纯音扯了扯他的衣袖,“我自己来吧。”

顾驰动作一怔,将酒递到池纯音嘴边,这姿势,倒像是要亲自喂她。

池纯音望着面前的酒杯发愣,而起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嫂子原来是要顾大哥喂才喝啊!”

她脸烧得绯红,当即从顾驰手中夺下酒杯,“我自己来。”

即使轻抿几滴入唇,辛辣也在喉间崩裂,池纯音立即面露难色。

顾驰即使打住,“意思意思就得了。”

二人这样一来一往,在旁人眼里自是不得了,不过碍于顾校尉的面子,众人笑了几下就把话题扯至别处,不叫池纯音难堪。

喝了几轮酒,顾驰给身边手下使了个眼色。

那人回意,立即走至篝火旁,吸引席面上众人的注意。

“有次良宵,不如打相扑如何?”

喝了酒的人浑身上下的血性也涌动起来,自是一呼百应。

池纯音原来不爱看这些,无非就是俩个人光着膀子甩来甩去,一点都没意思,落败那个人摔在地上肯定很痛。

顾驰直起身子,她视线随他一同到正中央去,刚才跃跃欲试要上场的人见状不吭声了,半开玩笑道:“校尉,你这样大家还怎么玩啊!”

“就是就是!”

从这些声音透露的信息来看,顾驰身手很利索,至于利索到什么程度,她并不清楚,倒叫对此无意的她都起了兴致。

“有谁迎战?”

军中人嘴上虽谦虚,各个有血性,不少人跃跃欲试,在他们眼中,能与校尉一较高下也是极其难得的幸事。

顾驰身着常服,衬得身形紧实修长,勃然英姿一览无余,对谁来迎战都不放在心上,还有心思回头看她,懒倦面庞带着笑。

池纯音有些不好意思,嗔怪回应。

他倒是笑得更猖狂了,即使比赛即将开始,还不舍得转会头去。

她揪着手上的帕子,内心却浸润着丝甜意。

军中相扑十分激烈,大开大合,击搏挽裂,牵扯着池纯音的心肠。

可顾驰的身手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进攻防守收放自如,招招紧扣,寻常等人根本奈何不了他,纷纷落败。

几轮比试后顾驰仍旧面不改色,又加上难得出手不少人缠着不让他下场。

池纯音看得饶有兴味,忽然眉心一凉,豆大得雨滴落了下来。

顾驰发觉后连忙喊停,“今日到此,日后再说。”

一时半霎间风急雨骤起来,顾驰抽身走到身边,“要不在军营凑合一夜?”

她点头,今日与顾驰是骑马来的,眼下回去怕要淋出病。

顾驰见她应下,俯下身将她端抱起。

池纯音骤然腾空,惊呼道:“怎么了?”

他面色平静:“军中没有女子衣物,你走回去裙裾都要濡湿,我抱你。”

顾驰抱她虽是第二次,可还是头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将脸埋在顾驰脖颈,有些害羞。

“看见便看见,怕什么?”

池纯音不为所动,依旧缩得和个鹌鹑,迎来他的一声嗤笑。

回到营帐后,顾驰将她放在床上,自己去烧热水让她洗漱。

池纯音脱下鞋袜,双手抱膝坐在床上,安静等着顾驰。

“过来吧。”

她毫无防备,可走到屏风后,除了盛满热水的木桶,还有上半身赤裸着的顾驰。

她呆滞住,像是钉在原处。

顾驰笑道:“愣着干嘛?”

“就一桶水?”

“不然呢?”

池纯音娥眉蹙紧,顾驰身材健硕,肌理分明的躯体一览无余。怀疑她有无会错顾驰的意思。军营虽不如府上洗漱方便,也不至于俩人节俭着用一桶水吧?

还是说,顾驰单纯想与她共浴?

池纯音当然不愿意,下意识往回撤退,却被顾驰用老技俩捞了回来。

她悻悻道:“你先洗吧。”

“想什么?”

顾驰转过身去,露出贲张厚实的背脊,只是上头乌一块紫一块的印子尤为明显。

“我辛苦抱你回来,你帮我上药,怎么样?”

池纯音始料未及,望着他背后那熟悉的红印,“上药?”

顾驰含含糊糊道:“这些时日练狠了,军中人下手没轻没重的,有些疼,上药好得快些。”

池纯音怔愣在原地。

她望着顾驰后背上的红印点点,洞房夜里窥见一二,因皇后娘娘的教导,她以为顾驰这也是男女之间情爱留下的。

原来是在军营中留下的。

今日才知晓他这几日都在军营老老实实呆着,哪里都没去。所以这只是打斗痕迹。

池纯音咧起嘴来露出笑容。

也不能怪她误会,她又不知顾驰在秘密筹划这些。与此同时又有些心虚,这几日好像误会顾驰了。

顾驰久久未等到回复,不满道:“这你都不愿意?”

“我没有。”

顾驰扭转过身,他的后背宽阔厚实,线条流畅,上头点缀着许多淤青。他素来不是娇气的人,今夜相扑打猛了,肯定很痛。

池纯音立即接过他手中的药膏,殷勤地在顾驰背上起药来,前几日看着分外刺眼的红痕,今日倒叫人十分舒心。

顾驰眉头舒展,嘴角轻勾起,也觉得心情大好。

他想到身后的人以为他出去狎妓,还生几日的闷气,

池纯音怎么能傻得这么可爱?

他不禁这么想了,也如实说出来了。

顾驰嗤笑一声,“难为某些人这几日生闷气。”

池纯音手上动作停顿,装作不知:“什么?”

“别装了,这几日心里把我从头骂到尾了吧?狎妓,亏你想得出来,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她脸烧得通红,这事竟然被顾驰看出来了。

“堂姐怎么说出来了!”

顾驰转过身对向她,“亏她与秦禹说清楚,不然你还要生气到多久,我说呢,怎么突然翻脸不认人了?这事,你直接问我不就行,旁人能比我自己更清楚?”

“所以你去没去过?”

顾驰戳了戳她的脑袋,斩钉截铁道:“当然没有!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池纯音唇边当即绽放出笑容,又怕自己开心的太明显,装作不信:“你去酒肆拿酒那样熟练,还有你惯会玩乐,怀疑是风雨子弟也不奇怪吧。”

她望着脚尖,这些话滚过唇间,变得有些酸溜溜的。

“我爱饮酒,就得是那些轻浮之人?你把我想成什么了!”

她笑得更开心了,压也压不住。

她好似故意说这些话的目的,就是让顾驰来反驳的。

药也上完了,顾驰还未披上外衣,站在原地不动,浴桶里的水都要放凉了。

她忙赶走顾驰:“我要沐浴了,你出去吧。”

顾驰双手叉腰,笑容玩味。

“要不一起?”

第36章

顾驰就是这样, 好不容易正紧一会儿,没多久就原形毕露了。还要与她共浴,想得挺美!

池纯音有些恼, 推着他往外, “不要。”

顾驰随手拿起外衣,边走边戏谑道:“小气鬼。”

谁小气了!

直至木桶漂浮着的热气渐渐消去, 池纯音才不情不愿起身, 穿着顾驰拿来的里衣, 蹑手蹑脚走到床边。

顾驰胡乱披着上衣,露出赤裸的胸膛,闭目养神, 可依旧能察觉到她的动静。

“舍得起来了?”

池纯音难为情起来,自己回避的小心思被顾驰看穿了。他们二人成婚又分居了几日,圆房的事情一拖再拖, 今日是对这几日冷战作结, 此事又该提上来了。

她小心挪动着屁股, 慢慢靠近顾驰。

但又不想俩人就这样开始,还有很多事情没问清楚呢!

池纯音开口问道:“圣上什么时候封你为越骑校尉的?”

“六年前。”

顾驰直起身子,认真不少:“自梁将军去后, 北晋故态复萌,又开始使些小动作, 朝中不愿兴师动众起兵,圣上又担忧塞北陷入被动之境,早有意培养新人顶上。”

六年前, 她才刚认识顾驰。

那时候顾驰比现在更为锋芒毕露, 让汴京不少人爱恨不得,可这样张扬的人, 竟然在所有人瞩目下偷偷进了军营。

只怕比六年前还要早,家国大事,圣上只有见证他的才干才敢信任,顾驰便是从儿时就有带兵的志向了。

难怪他不愿听从国公的。

池纯音心生亲近:“娘还不知道这件事呢,你还要瞒她多久?她知晓肯定很担心的。”

顾驰目光柔软:“定下来之后,我会亲自告诉她,我娘平日里喜欢胡搅蛮缠,但她是最明事理之人。她确确实实为我好,既然我要做的事,也不会阻拦的。”

她点点头,可顾驰与国公关系有些紧绷,他知晓顾驰瞒了这些年,肯定会生气的。

顾驰瞧出她的疑惑:“爹那怕是有些不好搞。也不怪他,他身居高位要替整个家族着想,顾家锋芒太盛,总会伴随危机。但圣上是明君,他也该对圣上有信心。”

“嗯!我也会帮你向爹说好话的。”

顾驰瞧着池纯音煞有介事搭腔,面上淡然,心底却洋溢着欢愉,“那多谢你了。”

池纯音抱膝坐在床上,一时间笑得有些失神。

也就是家中知晓顾驰的秘密,只有她了?

她不知这种心理好不好,即使有日英国公怪罪顾驰,她也想同他一起接受斥责。

“笑什么?”顾驰早就发现她对着自己愣神傻笑了。

池纯音才不会傻到口不择言,随便胡诌道:“你怎么这么黑?”

“瞎说什么呢?”

她嘀咕道:“黑点好,显得老练。”

“我们比比,你很白吗?”说完,顾驰就拉扯着她的衣服。

池纯音哪里是顾驰的对手,三俩下功夫,本就宽大的衣物松散地搭在身上,露出嫩白肌理。

顾驰的手停滞在空中。

在夜里这样打闹,有些过火。

外头雨疏风骤,席卷整个天地。

而营帐内烛火葳蕤,像是有羽毛落在心间上,顾驰心头有些作痒。

池纯音双眸滚圆,明净澄澈又有些无助,并未防备得紧,好像今夜可以任他逾越。

其实不需比,他知道的。

成婚前她宿在自己房内的那夜,曾不小心窥见衣襟下是怎样的肤若凝脂。

他从不提及,可那情景总是无意识入梦来。

顾驰心动,声音发紧:“之前学的东西快忘光了。”

池纯音有些慌乱,“你要学就学,关我什么事。”

她都语无伦次了,这怎么没关系?

可顾驰覆上来的时候,她后背都僵直了。

这一次比以往都难熬,每分每秒都放缓许多,各种微妙感受也似是泡发了无限放大。

就算是为了夫人,也该老老实实与顾驰学完每一步。

池纯音还是害怕:“没有带那本子,我们什么都不会,怎么学嘛!”

顾驰双眸晶亮,一字一句牵扯着她的心肠。

“谁说没有?”

顾驰从枕头下拿出本她没见过的东西,“这是军中弟兄给我的,这几日我认认真真看了一遍,觉得比你那本写的要好。”

“试试?”

池纯音顶着顾驰炽烈的目光,不情不愿将那本新本子接过来。

她翻页的动作轻悠,可心底却掀起了阵惊涛骇浪。

顾驰给的这本,和她的那本,讲得完全不一样。

里面有站着的,趴着的,跪着的,就是没有好好躺在榻上的,而且各个面色孟浪,看得叫人触目惊心。

池纯音紧闭双唇,说不出话。

顾驰倒甚是期待,语气轻快:“怎么样?”

她装作恼怒:“什么怎么样?你的这本都是错的。”

“谁说的!”

池纯音激动道:“本来都是错的,和我的那本讲得东西都不一样!”

“这是军中婚配过给我的,人家都有经验,你还质疑他们?”

池纯音紧绷的脸扬起,可对上顾驰又不知说什么好。

顾驰看出她的退让,凑了上来,不自觉话音放软:“我们就试一下,不行以后再换回去。”

池纯音算是明白了,顾驰今夜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先前洞房夜,顾驰还与她分床,稍稍尝过其中滋味后便欲罢不能了。

他好像对她的身体,颇有探索欲。

池纯音低下头来,盯着胸前的波浪起伏。

她好像明白顾驰为何痴迷这事了。

果然,男人面上再怎么看起来不近女色,真正成婚了还是一个样儿。

即使如此,她仍是问道:“顾驰,我们成婚已经有几日了,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的日子?”

顾驰挑眉:“怎么问这?”

池纯音双眸闪烁,别扭道;“就是问问嘛。”

他倒是很诚实:“没想过。”

池纯音嘟囔起嘴。

“但我们既成婚了,自是要好好过日子,总是会越过越好的。”

这话听得舒心多了。

池纯音从未希冀顾驰给她什么许诺,可顾驰这简单的一句话,像是吃了颗定心丸似的。

她不求顾驰现在喜欢她,只要能安安心心过日子就好。

池纯音暗自开心着,脸颊忽然传来一阵清凉。

顾驰贴着她的脸,在她耳边问道:“可不可以?”

她后背绷紧,不过在心尖滚了一下的功夫,便觉得没什么不可以接受的,笑着点了点头。

池纯音平躺在床上,任由顾驰翻身压倒自己。

他这几日在军营里也没闲着,本来这事要他们俩人一起摸索,如今他都有些熟练了。

那孟浪的本子给她看了俩眼,就被丢到了床下。

池纯音还想着去拾,顾驰滚烫的唇就含了上来。

他不像在府里那样温柔缠绵,掠夺着她,叫她呼气都是他的气息。

阵阵酥麻从背脊划过,传至肌肤每一寸缕。

这才一会儿,池纯音就已经气若游丝。

顾驰今夜分外有兴致,让她觉得在府上时,他都是极力克制。

停下后,池纯音看了眼顾驰湿润的嘴角,心跳得猛烈。

顾驰目光炯炯,即使营帐内一片昏暗,也叫她也很不自在。

“你去把蜡烛熄了。”

“那能看得清什么?”

顾驰又要俯身下来。

池纯音又惊又怕,躲闪着不肯回应,撒娇耍赖道:“你先去熄灯。”

顾驰砸了砸床板,虽不耐烦却还是照做,不忘道:“事精。”

如池纯音所愿,烛灯灭了后,营帐内只剩模糊的昏暗。

密不透风的帆布隔绝外面的雨疏风骤,所有细微的感觉也被放大,顾驰还时不时在她耳边说些不入流的话,撩拨她的心绪。

池纯音掩耳盗铃地,用手蒙住自己的眼睛。

顾驰忽然坐起身子,搭在她脸上的手向下,解开了她的肚兜,丢在一旁,没了这层布料的桎梏,他的唇瓣向下,流连地停在起伏的雪白沟壑上。

池纯音都快疯掉了。

他前几日还靠她教呢,军营里的那些人到底教了他什么!

顾驰亲就算了,还抬起头道:“你喜欢吗?”

偏偏她是个不争气的。

池纯音声音喑哑:“你再问,我就不让你亲了。”

顾驰顽劣道:“那我不问,你继续让我亲。”

又戏弄她!

池纯音平日里清醒的时候就不是顾驰的对手,眼下受制于人更说不出有力的反驳之辞,只能继续蒙着自己烧起来的脸。

顾驰不知道又动作了多久,正以为他要进行下一步的时候,他忽然从她身上下去,平躺在床上。

池纯音睁开眼,疑惑道:“你怎么了?”

顾驰闭着眼睛,压制着燥热:“不行。”

他双手捧着她的脸,深邃眸子里闪着晦涩黯淡的光,本以为下轮攻势会铺天盖地而来,可却就此停下,一点也不像顾驰的作风。

“什么不行?”

“我们不能在今夜做完此事。”

“为何?”

“军营不比府上有人侍候,等会连个洗去污秽的水都没,我不讲究,也不能委屈你。”

池纯音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可顾驰一点儿都不平静,他喘气极重,整个人紧绷着。

她附身过去:“你怎么了?”

顾驰睁开眼:“没什么,就是有些难受。”

池纯音有些明白了,看着他这个样子,有些于心不忍:“要不,就——”

“还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

池纯音泪眼涟涟,坐在床上抽泣着。

无论顾驰在身边说什么好话,她一概置之不理。

这个骗子!她还以为他多心疼自己呢!

顾驰用自己脱下的里衣揉成团,轻柔地擦拭着池纯音胸前染上的污秽,带过下颌,嘴上也不歇着,说尽了好话讨好着池纯音:“我下次再也不做了,你别生我的气。”

“我才不信。”

“好好好,你别哭了,嗓子不疼吗?”

池纯音才不会被这些话所打动。

她记得可清楚了,自己适才怎么求饶,顾驰都置之不理。

他不知又是从哪里学到的偏门用在她身上,竟叫她用那里帮他纾解。

她这么怕羞,却要呈着他赤裸的目光,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就这样被顾驰哄骗着、诱导着、逼迫着做完了。

以后顾驰再提任何要求,她都不会答应的。

顾驰清理完毕后,俩人终于老老实实躺在床上休息起来。

夜渐深。

池纯音背对着顾驰,眯着眼睛,却没有任何困意。

实在经历了那样的惊心动魄,眼下实在是睡不着。

顾驰忽然长臂伸展,将她拦了过去。

池纯音翻了个面,抵着顾驰的胸前,怕他又有什么动作,“干嘛?”

“这几日是不是不开心?”

她避开顾驰的视线,不知他为何忽然提起这。

池纯音点了点头。

她从不习惯将心绪摆在明面上,成婚后更是不会。

一是担心英国公夫人担心;二是不想让外人看到自己的窘迫。其实大家心知肚明,顾驰与她这种乱点鸳鸯成的夫妻没有多少感情。

那几日她独守空房,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自己过来的。

不过现在好了,这只是一场误会。

顾驰玩着她的耳垂,环抱她的手紧了紧。

“我也不开心。”

池纯音仰起头:“你不开心什么?”

“我那几日回回热脸贴冷屁股,我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她憋着笑,想象出来顾驰想让她搭理他却不成的气急败坏。

“以后不准生我闷气。”

池纯音回怼道:“凭什么?”

“你急什么,我叫你不准生闷气,又不是不准你生明气,有火冲我发啊。我们刚成婚,经得起几次这样闹,趁我还未离开汴京,珍惜吧。”

原来是这个意思,她脸上染上笑意,“我可不敢惹世子殿下。”

顾驰听着她阴阳怪气,捏了捏她身上的痒痒肉。池纯音蜷缩在顾驰怀中,当即投降。

二人笑闹一阵,终归趋于平静。

翌日清晨。

池纯音醒的时候,身边已经空荡荡。

窗外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想来顾驰已经开始练兵了,昨夜闹到那么晚,今日还能起这么个大早。

今日再回想起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顾驰自幼众星捧月养着,要什么有什么,从未见过他对哪件事如此执着过。

他能得圣上青睐,从来不是平白无故的。

池纯音翻身下床,桌上有顾驰准备洗漱盆盂还有早膳。

待她梳洗完毕去找顾驰。

士兵们俩俩成组对抗,顾驰站在高台上,俯视着场上所有人。

“此次出兵,迎得是北晋骑兵,下盘要稳,出手要狠,不能有任何松懈。”

台下士兵站定,有些注意到远处的她,憋着笑意。

“笑什么!”

有人指了指她,顾驰顺着方向看到池纯音,下命道:“先休整。”

顾驰从台上下来,跑到池纯音跟前。

“你起了,我送你回府。”

池纯音怕耽误事,忙拒绝道:“不必了,给我安排辆马车,省的耽误你的时间。”

顾驰环视了眼军营,“也行,我今夜回府。”

他提到回府,池纯音难免想到昨夜发生的事情,立即羞涩垂首。

顾驰嗤笑道:“羞什么?”

她咬紧唇瓣不说话。

“不逗你了,若在府上无聊,可请你堂姐作客陪你。”

“知道了。”

顾驰双手叉腰,忽然别扭起来:“若还是无聊,可以来找我,我下午要回衙署一趟。”

池纯音疑惑道:“找你干什么?”

顾驰白了她一眼,有些气急败坏:“我的话你何时能不当耳旁风?”

“之前不是叫你送吃食来看我,同僚都有娘子看,我成了婚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旁人都笑我。”

原来是想让她去看他。

池纯音笑道:“好。”

“那我先回去了。”

池纯音虽这么说,可人还留在原地,有些流连。

顾驰叮嘱道:“先不要和爹娘讲这里的事。”

“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他们?”

“过些时日吧,娘知晓了只会担心,爹那性子你也知晓,不会那么轻易转圜的,先不和他们说。”

池纯音猛地点点头,“我不会说的!”

她觉得,自己与顾驰如今是一个战壕里的人了,要帮他保守秘密。

顾驰也被她忽然郑重的模样逗笑,摸了摸她的脑袋:“回去吧,今晚,记得等我哈。”

顾驰话音渐渐变了味儿,眉眼中尽是调笑。

池纯音立即想起昨夜里的事,有些羞恼,转过身仓皇离去。

池纯音既然与顾驰解开了误会,也畅快不少。

英国公夫人虽叫她学习掌管府中事物,大多数时候她只需跟在夫人身边,轮不到她挑起大梁。

尤其昨儿,她与顾驰外出整整一日没回府。

池纯音去与夫人请安的时候,夫人甚是体谅,“累坏了吧?快快回去歇着,不用陪我!”

夫人笑得她头皮一麻。

夫人好像以为顾驰带她出府,是为了——。

她本还想该如何解释昨日的去向呢,眼下看来都是白担心一场,虽然昨日并没有做最后一步,可顾驰都与她暗示成那个样子,今夜绝对是逃不脱了!

池纯音回到院子里,有些无聊。

顾驰说她无事可以请堂姐出门,她写下拜帖送回府上,池纯音也有几日没见到堂姐了,到了望亭轩见到了婉宁郡主,婉宁郡主身世显赫,排场自然大,出门耗费时间人力不是虚的,池纯音与堂姐对视一瞬。

马车停靠在路边,婉宁郡主由侍从扶着,慢悠悠下来,姿态矜贵,鬓边的金步摇相撞,发出清脆响声。

“你怎么在这里?”婉宁思忖一瞬,“反正今日也无聊,一起吧。”

池纯音是不情愿的,可总不能拂郡主的面子,“好吧。”

池纯音本挽着堂姐,也伸手将婉宁郡主拉近。

婉宁郡主顿了顿,不习惯她这么亲近,不过也为拂开。

三人进了醉仙楼内落座,三人本有些拘谨,可婉宁郡主打开了话匣子,便控制不住,尤其她交际甚宽,知晓的有意思的事不少,听闻王夫人竟然在私下议论长公主府上的事,便也将王夫人府上那些事抖搂出来,还说下次遇上定要好好会会王夫人。

池宜笑得玩味:“世子殿下那日可是狠狠打了王夫人的脸,叫她乱说话。”

听到堂姐提到当日,池纯音不免想起自己在顾驰那里闹得大笑话。

她垂着头羞怯道:“堂姐可别说了!”

“瞧瞧你眼下这样子,如今与世子甜蜜,果然诸事顺心后,和回门那日完全不一样!”

池纯音被揭短,低下头:“我哪里与顾驰甜蜜了!”

池宜笑着叹息:“还骗我!那顾驰为何要特地赶来替你出头?”

婉宁郡主一直旁听未出声,此时神色稍稍黯淡,忍不住道:“你们在说什么?”

池纯音与池宜对视片刻,也有些尴尬了。

她误会顾驰狎妓,那事确实是假,但顾驰曾经与长宁郡主感情确确实实为真。

堂姐调笑她与顾驰,却忘了身为妹妹的婉宁郡主心底感受。

婉宁郡主问道:“世子哥哥待你很好吗?”

池纯音不知该如何作答,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婉宁郡主面色闪烁,有些说不出话。

几年前,自长宁郡主与顾驰心意相通的消息不胫而走后,汴京就流传起他们二人的佳话。二人家世相貌登对,甚是相配。

顾驰是跳脱锋芒毕露之人,在温婉宁静的长宁跟前,也会收敛起性子来,事事由着她,他这样耐心,是旁人不会有的。而且李意彤告诉她,顾驰未与郡主成婚,不是他不愿意,而是家中施压不可为,虽然已经过去这么些时日,池纯音从未问过他,也不确定顾驰心底究竟如何作想。

婉宁郡主起身道:“我还有事,今日先走了。”

池纯音目送着婉宁郡主背影离开。

堂姐憋着一口气,有些愤愤不平,“这也太霸道了些,郡主都先于世子成婚了,难不成还要世子给他守身吗?”

池纯音笑着宽慰她,示意自己没事。

她昨夜知晓了顾驰的秘密,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是练兵,她就不该拿这些事情去扰乱他的心绪。王夫人这个人很讨厌,有句话说得对,夫妻间是经不得再三猜疑的。

见堂姐仍旧是副不放心的模样,她主动道:“顾驰昨日亲口对我说的,要和我好好过日子,姐姐放心好了。”

池宜摇摇头,再多的话也只能吞到肚子里。

“姐姐陪我去千味居打包些吃食吧,我等会送给顾驰。”

池宜面上的忧愁倒是一扫而空:“你开窍了,知晓关心夫君了?”

“哪有!明明是他叫我去的。”

“看来我是白担心一场,你们二人真是亲厚!”

“讨厌!”

英国公府的马车停在衙署门口时,池纯音恰巧遇到出来的秦禹秦公子。

秦公子看见她,脸上顿时染上笑意,热烈道:“弟妹!”

他这声音太大,叫得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秦禹瞧见她手中的食盒,忙接过来:“这是来看顾驰的?”

就因为顾驰提了两回叫她来,池纯音就去了千味居打包了很些吃食,除了给顾驰,还分给他同僚们。

衙署进进出出的人不少,此时也注意到这貌美女子是世子新过门的媳妇,忍不住投来目光打量她。

池纯音笑道:“这是带给你们的。”

秦禹笑得玩味,把东西随手递了出去,“叫顾驰出来,他夫人来了。”

“真巧,秦公子今日也来找世子?”

秦禹与顾驰亲厚,风评自然和他差不多,在督察院挂了闲差事,他今日可是有何要紧事,来衙署找顾驰了?

秦禹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池纯音恍然大悟,“公子是来找他商议北晋战事?”

顾驰与秦禹狼狈为奸同穿一条裤子长大,他的事秦禹没理由不知道。

秦禹甚是震惊,缓过来眼眸中又闪过丝笑意,“顾驰什么都同你说了?”

池纯音垂下眼睫点点头,面上带笑:我也是同他去了军营才知道的。”

“不怀疑他狎妓了?”

池纯音脸颊染起淡淡的红晕,先前的乌龙再度提起,回想起来确实挺惹人发笑的。

“顾驰真不仗义,瞒了我这些年,竟这么快同你讲了。”秦禹故意将话说得调笑意味十足。

池纯音之前毕竟是身居幽闺,对塞北战事一概不通,顾驰不提估计是怕她和家人担心,可要上战场的是他的夫君,总不能还这样一无所知吧。

“秦公子,你能同我讲讲塞北现在情况如何吗?”

秦禹看人看事极准,当即明白她的意图。

“这是担心他?”

池纯音既怕秦禹继续调笑下去,耽误时间,更重要的是,她现在还不好意思向外人袒露她对顾驰的挂心。

她不紧不慢应对道:“堂姐有话叫我带给你。”

都搬出堂姐了,秦禹这才正经不少,“当今圣上还未登基,梁将军还在时,与北晋倒能做到井水不犯河水,边境子民还有安生日子可以过。只是梁将军去后,塞北无人能撑起他的担子,北晋内政势力更为复杂,人心浮动,便有人试图侵略塞北,转移内部问题。”

“圣上有心根除,奈何朝中无人,且北晋骑兵甚是凶狠,除了欺男霸女扰得百姓民不聊生,若是俘获敌军将领,那手段才叫一个折磨。”

池纯音听来有些害怕:“有多折磨?”

“极其残忍啊!”

秦禹还要故弄玄虚,却被忽然在身后的顾驰击了后颈。

“你胡说什么?”

秦禹吃痛,怒道:“你干什么?”

顾驰拉过池纯音,懒得搭理他:“别听他吓唬你。”

池纯音跟着顾驰,可已经被吊起来的担心像根鸦羽,时不时撩动着她的心弦。

“秦大哥还没说完呢!”

“听他说,不如去醉仙楼听说书的掰扯。”

顾驰倒是云淡风轻,根本不惧怕,反倒问道:“想不到,你这么担心我死啊?”

“你说些吉利话好不好。”

顾驰倒是更加笃定,将池纯音对他的担心坐实。

除了外人,池纯音眼下也不能坦然对顾驰表露自己的心意。

“我是担心你出事了,我就要当寡妇,旁人说我克夫。”

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人,谁叫顾驰先前带她府时,说她克夫的。

顾驰淡然一笑,也不知道有没要将她的话放在心里,随即带她去了他这几日办事的地方。

路上碰到不少朝他行礼的下属,顾驰还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起来。

“这是我夫人。”

下属当然清楚世子刚成婚,还是第一回见世子妃,没想到她竟生得这么貌美,难怪世子要将她娶进门。

“世子与夫人当真是郎才女貌,甚是登对!”

“祝世子与夫人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此起彼伏的恭维声几乎快要将池纯音淹没了。

她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也不知顾驰时不时察觉到了。

人群散去,顾驰牵着她的手还未放开。

“听到了吗?”

池纯音回道:“我又不是聋子。”

顾驰眼底带笑,依旧重复道:“他们祝我们白头偕老。”

“知道啦!”

他要与她好好过日子,这几日都重复过好多次了。

池纯音倒没发现,顾驰的意思就是白头偕老的字面含义,还以为他提点她,要好好过日子呢。

“今日没什么事,陪你出去转转?”

“好。”

顾驰态度虽然摆出来了,要陪她这个新过门的媳妇上街游玩,可他再怎么有决心,毕竟也是男子,只对相扑有兴趣,要陪她逛些精品铺子,便像是要抽干他的精气似的。

进了家首饰铺子后,池纯音入迷得走不动道。

顾驰任由着她,自己找个座儿闭目养神。

池纯音正在一只海棠花步摇和宝蓝点翠珠钗中纠结不断,迟迟拿不出个定论,于是又将主意打在顾驰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