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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方隅道:“在关卡里,拥有以假乱真能力的鬼怪多了去了。”

他想威胁村长说出对方的特别之处,又担心威胁之后得到的是瞎编内容, 不得不耐着性子跟村长耗下去。

“不一样。”村长却道, “我们是借助了神明的力量,得到了关卡的赐予, 自己并没有这些能耐,但它是本身就可以以假乱真。”

祁方隅对于那只鬼是否拥有以假乱真的能力并没有兴趣,“你为什么会突然提起它的存在?”

村长道:“因为我想上床来睡觉啊, 你不是让我提供有用的信息吗?”

祁方隅道:“为什么你会觉得这个信息对我们有用?”

村长总算说出了这半个多小时忽悠历程里唯一有用的话, 他道:“因为它是特地进入关卡来对付你们的。”

祁方隅微微挑眉, 别说是第一天了, 就算是现在, 他也没有从村长的眼里发现任何有可能认识他们的迹象, “这个‘你们’, 指的是玩家,还是我和哥哥?”

果不其然, 村长沉默了一会儿, “这个嘛……你们也是玩家, 所以同样有可能会遇见它,不是吗?”

祁方隅没有接茬,“你知不知道它想对付的人是谁?”

村长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它拥有自己的完整记忆,而且能力很强,神明允许它作为NPC来构造属于自己的关卡,不过据说作为主动进入关卡里的代价,它需要将更多的人送回天地间的怀抱。”

说完,村长满脸羡慕地道:“它所在的也是非一次性关卡,至今没有人能够活着从里面走出来,全部被它送回了天地间的怀抱,而且都是心甘情愿的,简直就是功德圆满啊。”

祁方隅不予置评,“它长什么样子?”

“它可以千变万化,我没有见过它真实的样子。”村长思考了一会儿,“也许你们可以问问其他关卡里的NPC,虽然它出现的时间不长,但关注力度很高,总会有NPC见过它的真实样貌。”

可惜真实样貌在千变万化的前提下,已经大大减少了能够分辨出来的可能性以及必要性。

祁方隅道:“除此之外,你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村长瞬间正色道:“没有了。不过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你们可不能卸磨杀驴,用完了就把我扔回地上啊。”

不得不说,祁方隅还真的有把他扔回地上的想法。

虽然他说的内容有些用途,但全程过于模糊,真正能起到的用途并不大,非要细说的话,就像是鸡肋一样,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不过祁方隅念在他的态度不错,还是没有把他扔回地上,大发慈悲之心的放了他一马。

谢镜清和祁方隅走在回去的路上,小雨已经变成了大雨,几步路的时间就将他们全都淋湿了。

他们俩也不急不缓,像是没事人一样,继续在雨中漫步,朝着村长给他们准备的住所回去。

祁方隅说:“如果我们能够遇见他所说的那只厉鬼,也许可以得到离开关卡的办法。”

谢镜清点点头,“既然是非一次性关卡,总会有遇见的时候。”

祁方隅顿了下,笑道:“哥哥都这么说了,回头我们可得好好研究研究这只厉鬼。”

谢镜清说:“好。”

天色越来越暗,他们也没敢在外面多耽搁,加快了回去的步伐。

在快要靠近住所时,祁方隅忽然动了动鼻翼,“里面有血腥味。”

谢镜清说:“死人了?”

祁方隅说:“应该是。”

他们走近住所后,不用找人询问,就看见了答案。

正装男人吊死在了大门的上方,双眼暴凸,满嘴鲜血,脑袋被砸出了一个破口,右手还被砍成好几节,全靠残存的肌肉在藕断丝连,腹部更是像被掏空了一样,内脏少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摇摇欲坠地挂在伤口边上,满身血迹遭到雨水冲刷,浸染了翻倒的红木凳子,在地面上汇聚成一滩腥红的痕迹,就像是个大型的晴天娃娃,随着风吹一摇一晃。

祁方隅见他身上的血迹还没被雨水给冲淡,“应该才死没多久。”

谢镜清说:“嗯。”

他们绕过正装男人死相狰狞的尸体,进入院子里,发现到处都是鲜血和遭到破坏过的残破模样,完全可以想象得出来,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玩家们都经历过什么样的变故。

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敲响了紧闭的大门。

“笃笃——”

才刚敲响,里面就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啊啊!!!”

“救命啊!”

“他又来了!”

“救命啊!!!”

祁方隅从中听到了许嘉云的叫声,道:“他人没事。”

谢镜清应了一声。

他们没有急着在这个时候让里面的人理智一点,而是等他们慌乱了十多分钟后,才免去了敲门的程序,直接开了口。

谢镜清道:“嘉云,开门,是我们。”

里面的尖叫声刚响起来,又被收了回去。

“好像……是你那两个队友?”

“那叫什么队友,那他妈叫大佬啊!快!快去给大佬开门啊!”

“妈的,我腿吓软了,动不了了,操。”

许嘉云显然也很激动,“我的队友,我自己来开,你们歇着吧。”

没一会儿,大门就被打开了。

许嘉云看见谢镜清和祁方隅,第一反应是喜极而泣,可惜没等他动手拥抱自己的小伙伴,就被后面正装男人的尸体给吓得大骂一声脏话,差点儿把门都给关上了。

谢镜清和祁方隅知道他的胆子小,但并不至于小到这种程度,有些疑惑地回头看去,才发现正装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勒死自己的吊绳,此刻正站在地上,脖子以一种畸形扭曲的弧度歪斜着,暴突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他们,像是随时都会扑进来一样。

谢镜清有些疑惑,“为什么只有他变成了脏东西?”

在正装男人之前,明明还有其他死亡的玩家。

祁方隅却看得清楚,“他的身后站着一只脏东西,把他架了起来。”

谢镜清“哦”了一声。

好在许嘉云克制住了求生的本能,没有真的把门关上,而是伸出缩回去的双手,连拉带拽地一把将两人拖进了大门,“我的妈呀!快进来!快进来啊!”

然后擦着两人的脚后跟,“嘭”地一声将门关上并迅速地落了锁。

天色渐晚,屋子里都开着灯,这会儿玩家们的惨状全部映入了谢镜清和祁方隅的眼里。

除了正装男人之外,还死了不少玩家,他们粗略一数,地上的尸体少说得有二十具。至于那些没死的玩家们,状态也没好到哪里去,甭管男女老少,各个身上都挂了轻重不一的彩,残的残,伤的伤,状态特别的不好。

而许嘉云和袁大爷,因为祁方隅出发前特意嘱咐过俊俏男人,所以只有他们俩毫发无损,单纯遭受到了精神层面的折磨。

许嘉云可算是找到他的避风港了,想要挂在谢镜清的身上哭,又被祁方隅警告的目光给阻止了,不得不.挂在同样备受惊吓的袁大爷身上,嚎啕大哭道:“你们终于回来了呜呜呜呜呜哇哇哇哇嗷嗷嗷……”

祁方隅一个爆栗扣在他头上,“说重点。”

许嘉云被打断施法,乖乖顺顺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复述了一遍。

在谢镜清和祁方隅离开后,没过多久,正装男人所在的团队忽然朝他们发起攻击,原因是听见了祁方隅对俊俏男人说的话,一致认为与其等到最后落入下风,不如现在就趁其不备来场偷袭。

事实证明,他们的偷袭非常成功,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俊俏男人他们当场损失了十多名同伴,几乎个个都是被一击致命的。

幸而早在正装男人藏起供品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成为了敌对关系,俊俏男人他们就算再怎么没有防备,反应也是极快的,眼见对方来势汹汹而且没有打算留活口的意思,全都知道这个时候无论是谁退缩了,最后一样没有好下场,当即团结起来,抄起身边能当武器的物品,拼了命的跟对方打了起来。

每个人下的都是死手,斗殴的结果可想而知。

数量占据优势的一方,在付出同等的死亡人数之后,夺得了最终的胜利。

谢镜清觉得不对,“既然是双方互殴,外面那具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很明显,在正装男人生命的最后一刻,是止步于自杀死亡的,即使他参与了斗殴,结果也与斗殴无关。

提起正装男人,别说是许嘉云了,所有人都狠狠地打了个寒颤,像是现在也还没有从那股惊恐里面缓过神来,非常明显的表现出了抗拒的情绪。

就算他们不说,这样的表现,再加上祁方隅之前的解释,谢镜清也大概猜到了原因,“他在斗殴中死亡了,却又忽然活了过来,然后被你们再次杀死,又再次复活……反复多次,直到他自己走向了门外,上吊自杀。对吗?”

谢镜清的语气很平静,真正经历过那场惊吓的玩家们却都紧紧捂住了耳朵,不愿意再通过这短短几句话回忆起那恐怖瘆人的场景。

被砸碎了头骨的人脑浆都洒了一地,却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之后被砍断右手、挖出内脏,倒地不过五秒,又再次站了起来,甚至伸出尚且完好的左手,捡起掉在地上的内脏,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口、一口,全部吃进了嘴里。

没有人敢再上前去攻击,这样的正装男人像极了恐怖的鬼怪。

而这恐怖的鬼怪也意外的没有再次攻击他们的意向,转身拿起凳子和绳子,在大门口做好一切准备,扭头扬起一个僵硬瘆人的笑容,踢翻凳子后,便营造出了自杀的那一幕假象。

许嘉云感觉不仅是鸡皮疙瘩,连头发都开始发麻了,“谢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谢镜清说:“猜的。”

这句话的可信度不高,但许嘉云知道,他如果看见了那副景象,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倒不是有多么乐于助人,仅仅是扼杀不可控因素的本能而已。

其他玩家们却不是这么想的。

祁方隅临走时的那句话,是正装男人他们突发攻击的主要原因,而在经过那么长时间的暴乱之后,他们俩又在事情结束没多久后回到了这里,像是巧合,也像是掐着天黑前的时间点,但更大的可能是他们目睹了全程却选择袖手旁观。这会儿,谢镜清所说的猜测又完全吻合实际,几乎是坐实了他们故意利用其他玩家来铲除异己的心思。

但是没有人敢开口。

他们在全盛时期尚且打不过谢镜清,更别提现在个个身上带伤的状态了,惹恼几人的下场,很有可能是连他们都无法活着离开这道关卡。

俊俏男人作为临时首领,自然而然承担了忍辱负重的责任。

他忍着身上刀伤带来的疼痛,走到祁方隅的面前,只字未提心中浓烈的怀疑,“我们按照约定保护了你的队友,希望你也可以信守承诺,带我们离开这道关卡。”

祁方隅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狐狸眼弯弯,“当然。”

第207章 207

祁方隅道:“开启心灯世界。”

没有了正装男人他们带来的潜在威胁, 之后的日子堪称惬意。

他们吃了就睡,睡醒就吃,偶尔欣赏一下雨中的小村庄——就是得先忽略掉家家户户门口摆着的供品与无风自燃且有雨不灭的香蜡纸烛。

在关卡时限只剩下最后两天的时候,祁方隅组织剩余的玩家们收集供品, 蜗居在距离他们最近的左右两间屋子里面, 以便最后能够安全跟着他们一起离开。

听到玩家们关上了房门, 祁方隅才在房间里验证了关卡名称。

他对着窗外道:“确认关卡名称。”

一瞬间, 窗外雨滴静止, 火苗凝固,系统提示音随后响起——

【欢迎玩家祁方隅,进入本轮关卡名称确认界面。】

【请在五秒内说出您的答案, 不说或者说错, 确认次数都将作废。】

【倒计时开始:五、四、三……】

祁方隅低头亲了谢镜清一下,才道:“本轮关卡名称是:《七月半, 鬼门开》。”

下一刻,雨滴落下,火苗蹿起,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恭喜玩家祁方隅, 猜出本轮关卡名称——《七月半, 鬼门开》。】

【请现存玩家继续努力存活到最后一天。】

【祝愿好运。】

没等他们松一口气, 鬼怪NPC的行为解锁, 风铃声像是催命一样乍起响起, 血腥可怖的鬼怪疯狂撞击没有窗帘的窗户, 在上面留下一道道血印和脱落的腐肉。

玩家们的尖叫声伴随着窗户摇摇欲坠的“嘎吱”声,在之后的两天里煎熬着每一个人的心。

第四十天凌晨十二点到来时, 人人都顶着个黑眼圈, 疲倦不堪地迎来关卡结束的提示音——

【恭喜玩家们存活到了最后一天。】

【本轮玩家获胜, 关卡即将坍塌,现存玩家三十五人,将在八分八秒后返回伪世界。】

【倒计时开始:四百八十八、四百八十七、四百八十六、四百八十五、四百八十八四……】

房屋轰然坍塌,供品和香蜡纸烛全被埋葬在水泥地下,玩家们已经被折磨得生无可恋,终于能够享受片刻宁静,堪称安详地躺在地上,跟着提示音一起进行倒计时,最后几乎是在同时念出的结束语——

【倒计时结束,关卡坍塌,现存玩家三十五人,即刻返回伪世界。】

“倒计时结束,关卡坍塌,现存玩家三十五人,即刻返回伪世界。”

白光乍现,所有人都闭上了双眼。

再睁开眼时,谢镜清他们已经回到伪世界里了。

尽管伪世界里正值清晨,他们也没有丝毫的犹豫,直奔附近的酒店,开了两个单间、一个大床房,然后各自回屋。

谢镜清和祁方隅的状态还行,先洗了个澡,才依偎着睡在了一起。许嘉云和袁大爷已经顾不上那么多,进门后倒床就睡,不到五秒就鼾声如雷了。

他们在世界里待的时间一缩再缩,为了确保正事不会被耽搁,连睡觉都得克制着来。

中午十二点,谢镜清和祁方隅先醒来,又去敲响了许嘉云和袁大爷的房门,强制将两个人也叫醒了。

四个人坐在酒店三楼的餐厅里,两个面色如常,两个哈欠连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好在一顿饭吃下来,哈欠连天的两个人都清醒了一些,不再那么昏昏欲睡了。

为了帮助许嘉云和袁大爷将最后的那一点儿睡意也给消除,祁方隅提议了饭后散步,谢镜清附议,就这么定了下来。

于是下午一点钟,太阳正逐渐变得毒辣的这一刻,他们走在就连绿化树都遮挡不了阳光的道路上,彻底将睡意给晒蔫吧了。

回想起前两天在关卡里的经历,许嘉云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原本以为鬼怪NPC就已经足够吓人了,现在才知道,是我见识少了,有时候活生生的玩家比鬼怪NPC还要可怕。”

袁大爷掏了掏耳朵,“俺的耳背都变成了耳鸣,也不知道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许嘉云说:“耳鸣都是小事,我还以为结束后会变成‘聋’的传人,幸好没有。”

祁方隅说:“你们叫的次数也不少。”

许嘉云死要面子地道:“那是一开始没适应,后来确定鬼怪进不来,我立马就硬气了。”

祁方隅说:“嗯,也就是每次看向窗户都会被吓得跳起来而已,确实挺硬气的。”

许嘉云:“……”

神经病啊,我不要面子的——好吧,在两位大佬的面前,他好像确实没有什么面子可言。

谢镜清道:“清醒了吗?”

许嘉云乖乖点头,“清醒了。”

袁大爷也道:“清醒了。”

谢镜清道:“那回去?”

许嘉云说:“没问题。”

袁大爷却止住了脚步。

许嘉云察觉到他没动,催促道:“大爷,走了。”

袁大爷看着他们,那张黑黄且满是皱纹的脸露出了犹豫的神色,但并没有纠结很久,就作出了决定,“俺……俺想了很久,还是觉得俺比较习惯一个人,所以……所以……”

“不想组队是吧?”没等他艰难地挤出后面的话,祁方隅就道,“可以。”

倒也省得他主动撵人了。

袁大爷诧异抬头,似乎原以为不会这么轻易就结束。

祁方隅道:“团队本身就是需要拥有团队精神的人组成的,既然你更习惯一个人,那就证明团队并不适合你,我尊重你的选择。”

袁大爷还有些恍惚,倒是许嘉云很是不舍地道:“为什么啊?大爷,你以前还主动——不是,你也不像是习惯一个人的那种玩家啊。”

袁大爷张了张嘴,大概是有所顾忌,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祁方隅识趣地将细线的一端交给许嘉云,道:“我和哥哥先回去了,你尽快回来,别耽搁太久。”

许嘉云接过细线,讷讷地点了点头,“我会的。”

谢镜清和祁方隅走远后,许嘉云也没有说话,像是在等袁大爷开口,也像是在组织自己的语言。

直到谢镜清和祁方隅彻底消失在转角,袁大爷才道:“小许啊……”

许嘉云说:“我在。”

袁大爷看起来有些局促,“其实俺对你的印象挺好的,你在俺的心里就是个好娃儿。”

许嘉云笑了笑,“嗯,你以前说过。”

“是吗?”袁大爷不记得自己说过了,“小谢和小祁也是好娃儿,他们特别优秀,长得也特别俊,但是……”

凡事都经不起“但是”作为转折点。

即使袁大爷没有说出口,许嘉云也明白,在老人家——不对,也不算是老人家,顶多是中年人——的眼里,谢镜清和祁方隅通关的方式简单又粗暴,也从来没有主动找过谁的茬,这是非常好的优点,但在面对有人挑衅的时候,缺点不仅暴露出来了,还伴随着强烈的不适感。

两个人都太残忍了,也太冷酷了。

别说是袁大爷了,就连许嘉云都需要经常的自我麻痹,才能够忽略那种不适感。

于是劝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全部咽了下去。

许嘉云道:“您想好了,一个人通关的难度是很可怕的。”

孤立无援的人,最容易被那些心思不正的团队当作挡箭牌和垫脚石,当初袁大爷就是深刻的意识到这一点,才会主动跟许嘉云他们组成了小队伍。

可惜如今主动的人换成了许嘉云他们,袁大爷却选择了离开。

袁大爷笑了笑,道:“再可怕,俺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左右不了命运,你说是不?”

见袁大爷去意已决,许嘉云也不再挽留,“那我祝您通关顺利。”

“哎。”袁大爷应了一声,“俺也祝你们通关顺利。”

明明是正午而不是夕阳,许嘉云站在原地看着袁大爷离去的背影,却显得有些悲伤。

很快,他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将细线用力缠绕在手腕上,毅然决然地转身,朝着与袁大爷相反的方向离开。

袁大爷有自己的坚持,他也有自己的初心。

他必须要回到现实世界,回到亲人与爱人的身边。

无论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他进入酒店的大门,看见正在喝着饮料等待他的谢镜清和祁方隅,笑道:“我回来了。”

“真慢。”祁方隅“啧”了一声,拍了拍桌面,道,“开启心灯世界。”

水波纹凭空出现,泛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谢镜清道:“走吧。”

许嘉云大步靠近,“好嘞!”

他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直觉。

别的人说不定,但谢镜清和祁方隅,一定会走到关卡的最后。

第208章 208

伪世界又开始作妖了。

进入心灯世界后, 他们照旧坐在柳树附近,抬头看云雾缭绕上的高山,低头看清澈溪水里的游鱼,平视看翠绿树叶下的露珠, 心情却不像前几次那么悠闲散漫。

每个人——也不算是每个人, 起码许嘉云是一副正而八经的模样, 力图在伪世界作妖将他们送入关卡之前, 把现有的线索全部共享出来。

祁方隅难得与他的想法一致, “你先说一说,袁大爷是怎么回事。”

许嘉云深呼吸一口气,道:“他是我以前的队友。”

实际上, 在看见许嘉云异常的反应之后, 谢镜清和祁方隅已经猜测得差不多了,这会儿不过是想再从本人的嘴里确认一次。

谢镜清道:“已经死去的队友?”

许嘉云点头, “对。”

祁方隅“嗯”了一声,“那确实是让人有一点意外。”

“对我来说,不是意外那么小的事情。”许嘉云扶额道, “我当时是亲眼看见他触发死亡条件的, 又是亲眼看见他活生生地站在了我的面前, 人都吓傻了。”

祁方隅冷飕飕地道:“不止吓傻了吧。”

许嘉云没有说话。

确实, 他甚至还一度产生了自我怀疑的情绪, 以及非常消极的通关心态。好在每一次都被祁方隅给打断, 尽管祁方隅不一定是为了他好, 但他还是从祁方隅的话语里汲取到了继续前进的力量。

祁方隅对于他的心路历程没有兴趣,道:“已经死去的人又回来了, 还失去了曾经的记忆, 就像是在进入循环一样。”

谢镜清却道:“应该不是循环。”

许嘉云也道:“我一开始跟祁哥的想法一样, 但是后来慢慢的,在认真思考前后差距的时候,我也发现了不是循环。”

祁方隅略有些意外,“那是什么?”

许嘉云道:“大爷上一次进入关卡的时候,是因为稻子被子女破坏,一时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而这一次,早在祁方隅跟袁大爷初次相见的时候,就已经问过了,是因为在耕种时锄头脱落,砸中了袁大爷的后脑勺。

祁方隅不知道前因后果,他这么一说,很快领悟了其中的不同点,“他不是进入了循环,而是再次被关卡选中了。”

许嘉云点点头,“可惜他没有了之前的记忆,不然我真想要问一问,他出去后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耕种吧。”谢镜清道,“他的生活看起来很是单一。”

许嘉云心想也是,不过谢镜清这样一个因为失忆而显得生活更单一的人,评价别人的生活很单一,怎么看都觉得违和感十足呢。

许嘉云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关卡还要拉多少受害者进来,真是没完没了。”

谢镜清却道:“它已经很久没有拉新人了。”

许嘉云说:“袁大爷这不是才进来的新人吗?”

“他不是才进来的新人。”祁方隅道,“在上一道关卡里,我让你跟他说清楚规则,他全程都没有惊讶的地方,唯独对你举出来的例子产生了异样情绪。”

祁方隅是胜在耳朵好,全部听见了,而许嘉云是当事人,被祁方隅这么一提点,他才反应过来,“好像确实是这样啊!”

祁方隅道:“根据他的反应,我猜测他至少经历了也有五六道关卡。”

也就是说,在谢镜清和祁方隅他们进入关卡之后没多久,袁大爷就再次出现了意外,被送进了关卡里面,只不过许嘉云是最近才发现袁大爷的存在而已。

而袁大爷在经历了五六道关卡之后,做事还那样的随心所欲,估计这次也活不了多久,就会再次面临死亡。

当然,不管怎么说,袁大爷也是许嘉云的前队友,且许嘉云并没有完全放下对方,祁方隅还不至于在这本来就有些压抑的气氛下说出这句实话,再次影响许嘉云本来就不怎么坚定的心。

更何况,既然不是队友,袁大爷到底是死是活,又与他们何干?

祁方隅道:“问题是,袁大爷两次进入关卡的理由都不相同,到底是因为他在死后离开关卡回到了现实世界,还是因为他在死后受到了新鬼以假乱真的意识迷惑,实际上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关卡?”

“新鬼?”许嘉云疑惑道,“什么是新鬼?”

“待会再跟你解释。”祁方隅道,“哥哥觉得呢?”

谢镜清说:“如果是前者,NPC们认为重回天地间的怀抱只有死亡这一条道路,就是真的在为了玩家好;如果是后者,也许NPC们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陷入循环的其中一员。”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神明的力量非常强大,拿走并且篡改他们记忆的这种事情,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可惜猜测终究只能成为猜测,不到最后,他们谁也不知道正确答案到底是什么。

许嘉云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反正甭管是不是真的,我肯定不会自己作死,去选择死亡那条路的。”

正因为生命只有一次,他们才会更加谨慎地活着,在这些鬼怪肆虐的关卡里面艰难求生,寻找有可能存在的一线生机。

说完了许嘉云的发现,祁方隅也将他们的发现告诉了他。

“从《丢手绢》那道关卡开始,我总共询问了三名NPC,分别是初级关卡里的NPC、伪世界里的NPC以及中级关卡里的NPC。”祁方隅将各种信息复述了一遍,而后总结道,“无论是进入关卡还是进入伪世界,都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而根据选择的不同,他们进入和离开关卡及伪世界的时间点也不同。但很可惜,他们只对自身的角色有所了解,无法给出有关关卡名称的线索。至于共同点,是在有关神明的部分,他们给出的回答达到了高度的统一,就像是在背诵模板。”

谢镜清说:“也有可能是出自真正的崇敬。”

许嘉云听了,却摇了摇头,道:“谢哥你没有记忆,不知道这样的人在现实世界里面并不少见,他们的表现真的就像那种邪.教组织,专门给人洗脑的,一个队伍里面才能找不到存在二心的人。”

毕竟高度的统一,往往都伴随着见不得人的阴暗面,反对的声音不是被压了下去,就是被剔除了出去。

谢镜清不说话了,因为他确实没有相关的记忆。

“唯一奇怪的是,关卡和伪世界都没有阻止我询问相关内容。”祁方隅道,“原本我以为,如果再提前一些知道这件事情,我们就能够得到更多的信息,但是中级关卡里的NPC给出的答案是,神明将他们不能说出口的记忆全部拿走了,剩下的即使告诉我们也无所谓。虽然他的回答推翻了我的想法,但我认为,这可能是一个突破点。”

许嘉云来了精神,“要怎么突破啊?”

祁方隅没有急着回答,而是道:“中级关卡里的NPC还提供了一个线索,是关于最近出现的新NPC。”

许嘉云道:“就是你们刚才说的那个能够以假乱真的新鬼?”

“对。”祁方隅说着,看向谢镜清,“哥哥之前说,关卡已经很久没有拉人了,原因应该就出在新鬼身上。”

许嘉云还是没懂,“你们是怎么看出关卡没有在拉人的啊?就在你们进来之前,伪世界里到处都是新人。”

祁方隅道:“你自己也说了,是在我们进来之前。”

许嘉云还想说些什么,谢镜清就道:“我们进来后,伪世界里的玩家确实很多,甚至能够看见玩家之间相遇报仇的,但后来就没有再见过了。之后,伪世界的休息时间骤减,玩家跟随我们一起绑住自己的同伴,几乎在每个大街小巷都能见到因为绳子的存在而倍感不适应的人群,可是现在,你仔细想一想,路上看见的行人与刚开始相比,究竟少了多少?”

许嘉云愣了愣,整个人都傻了,“起码……少了三分之二?”

人数骤减,要不是谢镜清提出来,他压根就没有发现这一点,注意力全部放在谨防伪世界的突袭上面了。

许嘉云小心翼翼地道:“伪世界……该不会是在憋什么大招吧?”

谢镜清道:“不知道。”

祁方隅说:“新鬼是主动出现在关卡里的,它拥有自己的记忆,构建了一个非一次性且零存活率的关卡,主要目的有两个,一是为了关卡里的某位玩家,二是帮助神明将更多的玩家送回天地间的怀抱。不管伪世界在憋什么大招,只要我们能够在关卡里稳定发挥,迟早都会遇见新鬼。”

既然所有关卡NPC的目的都是送他们去死,在他们完美避开死亡选项后,新鬼作为新秀,无论如何都是会出现在他们面前的。

这要是换成以前,许嘉云是不敢吭声的,但现在有两位大佬撑腰,他的底气十足,“这么说,只要遇见了新鬼,我们就能知道有关关卡的一切了?”

谢镜清说:“比起这个,我更在意新鬼具有迷惑性的以假乱真能力。”

祁方隅也道:“致死率很高,一旦遇上了,能不能够从中全身而退,还是个问题。”

许嘉云好奇道:“它是能把什么东西以假乱真啊?”

祁方隅道:“谁知道呢。”

许嘉云兴致冲冲地道:“我们已经经历了一道初级关卡和一道中级关卡,下次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高级关卡,到时候肯定能够获得更多的线索,也能知道谢哥为什么会拥有区分NPC的能力。”

说到这个,许嘉云心底的那点异样感又爬了上来,可惜没等他想明白,就被有可能遇上新鬼的喜悦给冲淡得无影无踪了。

谢镜清抬手碰了碰头顶的树叶,露珠滑落砸在他的眉心,绽放出一朵水花。他抹去眉心的水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眼前骤然出现一片白光,仿佛置身于滚动洗衣机之中的眩晕感再次袭来——伪世界又开始作妖了。

当他在祁方隅的搂抱中站稳后,果然听见了那道熟悉的关卡提示音——

【欢迎玩家谢镜清进入关卡。】

【请根据相关剧情,猜出本轮关卡名称,并存活到最后一天。】

【全程不计手段,通关即可存活。】

【祝您好运。】

意外的是,他们原以为这次会迎来高级关卡,结果却是跟上次一样的中级关卡。

只不过,这一道中级关卡,还会跟上一道中级关卡一样容易通关吗?

谢镜清不是很确定。

好在他知道许嘉云很在意自己所说的负面话语,所以及时止住了话头,没有出声——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样到底有没有用,但至少能够让许嘉云安心一些。

然而被祁方隅揪住衣领的许嘉云,在看见那些密密麻麻堪称恐怖的玩家数量,老实说,就算谢镜清没有出声,他也觉得有点不妙了。

这次进入关卡里的玩家,竟然达到了史无前例的一百多名!

第209章 角色扮演

“没事出去多读点书。”

他们所处的位置, 是一个风格非常古朴的小镇,四周都是土石堆积起来的矮墙,还有砖瓦砌起来的房屋,就是明显年久失修, 到处破破烂烂的, 地面也是坑坑洼洼, 青苔大肆蔓延, 比起风景名胜区或者人造景区, 更像是一个贫瘠而又落后的小地方。

祁方隅晃了晃宽大的袖子,道:“我们身上的衣服也换了。”

他们在进入关卡之前,穿着的都是宽松的休闲服, 而这会儿, 全部变成了古代的装束。

谢镜清看了一眼其他人的,“似乎是来源于两种分类。”

“这是深衣和胡服。”许嘉云扯了扯垂在大腿边缘的“小裙子”, 袖子和裤脚都是束紧的,跟谢镜清和祁方隅身上穿的并不一样,“我这个是胡服, 方便骑射的服装, 按照现代人的穿着风格, 比你们身上的深衣更容易适应。”

胡服骑射, 很具有特色, 几乎不需要特意辨别。至于深衣, 因为衣襟加长, 形成了三角绕到身后,又用丝带系扎, 与一般的汉服区别非常明显, 所以也很容易分辨。

此刻谢镜清穿着黑底红边的深衣, 与祁方隅红底黑边的深衣刚好形成相反的颜色,就是对于从没穿过长裙的两个大男人来说,裙摆太长,走路确实不如裤子外面就套了件“小裙子”的许嘉云方便,还不如《狼外婆》那道关卡里的蓬蓬裙方便走路。

尽管如此,许嘉云看着也不由得感慨,长得好看的人,果然穿什么都好看。

两人皆是唇红齿白的模样,红底黑边衬得祁方隅更是肤白貌美,黑底红边衬得谢镜清更是气质清冷,让人一时分不出到底哪个更好看一些。

不过也不用区分了,人家直接内部消化,好不好看全是自己人。

“深衣和胡服?”祁方隅道,“都是战国时期比较出名的服饰。”

许嘉云期待地问道:“这次的关卡名称,难道跟战国时期有关系?”

祁方隅道:“急什么?再待几天就知道了。”

许嘉云撇了撇嘴,“哦”了一声,看向街上的其他玩家,“不过,这一次的玩家真的好多啊。”

他已经不提死亡条件了,反正有谢镜清在,再霸道的死亡条件,他们都能化险为夷。

玩家们对于这次夸张的人数也有些震惊,不过最近几道关卡都不怎么做人,在震惊过后,他们也就放平了心态,将注意力放在了自身需要扮演的角色上。

“我去,我居然变成了客栈的老板?没想到啊,开局就拥有了自己的资产,这暴富来得可真是太快了,就问你们羡不羡慕?”

“羡慕个什么鬼,谁知道你这样的角色到底要做些什么啊,还不如我们这些平民,什么都没有,乐得轻松。”

“臣附议——不是,草民——也不是,妈的,谁能告诉我乞丐在古代该怎么自称?”

“贱民?”

“我可去你的吧!”

“丐帮帮主本主?”

“笑死,操。”

祁方隅扫了一遍所有人的打扮,道:“看样子,我们被分成了三种角色,一是客栈老板,二是平民,三是乞丐。”

为了确定关卡名称给到的提示足够公平,客栈老板们穿的跟他们一样,不是胡服就是深衣,唯一的区别是材质上好,一看就是昂贵的面料。

乞丐更不用说了,衣不蔽体就算了,连双鞋子也没有,走在这小石头路上被硌得一步三跳的,特别可怜。

许嘉云更惊讶了,“卧槽,原来客栈老板也是玩家?那人数更多了啊!”

原本是一百出头,现在直接飙升到一百二十四名玩家,达到了其他关卡的四五倍。

谢镜清并不在意那些,“我们是平民?”

“是啊。”祁方隅环住他的腰,“还好是平民,不然我可舍不得让别人看见哥哥穿成那个样子……不过,私底下单独穿给我看还是可以的。”

许嘉云:“……”

大哥,您的脑子里真就没有点其他颜色的东西了吗?

吃惯了狗粮的许嘉云决定无视两人的黏腻,他转过身,意外感到怀里有些硌得慌,伸进衣服里,居然“丁零当啷”地掏出了几枚长得很像是人的青铜制品,就是缺少了双臂的形状。

许嘉云疑惑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祁方隅嫌弃道:“你到底是怎么学的历史?”

谢镜清说:“方隅知道?”

“这是布币,哥哥。”祁方隅一秒变温柔,“它是春秋战国时期流通的其中一种钱币,用来买东西的。”

许嘉云:“……”

很好,受到伤害的又是只有我一个人。

谢镜清说:“关卡是要让我们用布币去解决吃住问题?”

祁方隅道:“应该是这个意思,但现在的时间太早了,也许我们应该等一等NPC。”

其他玩家们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都在各自的位置上等待着NPC的到来,以便理解这道关卡的主要目的以及具体的生存时限。

十分钟过去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

两个小时过去了……

眼看着太阳都要打道回府了,NPC也没有半个影子,玩家们就有些站不住了。

“怎么还不来啊?”

“难道NPC不在这里吗?”

“那是需要我们去找他?”

“可问题是,我们要去哪儿找他啊?”

许嘉云跺了跺酸胀的脚,“再不来就要命了,我读书军训那会儿,都没站过这么久。”

古朴的街道并没有可以让他们坐下的公共椅子,顶多倚靠在店铺或者石墙边,还得不怕脏,因为一蹭就是一身的灰,甚至会沾到极其难以清洗的青苔。

谢镜清说:“也许这道关卡跟《猜猜我是谁》一样,没有NPC的角色。”

许嘉云:“……”

他默默地抬头看向祁方隅,“买吃的吗,祁哥?”

祁方隅语气肯定地说:“买。”

谢镜清:“???”

不是在等NPC吗?怎么突然就要买吃的了?

不等谢镜清理解二人的行为,祁方隅已经将他们身上的财产都陈列了出来,打算看看有多少能够分配的。

祁方隅说:“每个人都有两条布币,总共六条。”

许嘉云好奇道:“祁哥,我们这能换多少大米啊?”

祁方隅说:“不知道。”

许嘉云疑惑道:“你不是认识吗?”

“认识不代表会用,两者之间并不冲突。”祁方隅斜他一眼,“就像你认识几千个汉字,难道每个汉字的释义都能准确无误地说出来?”

许嘉云居然觉得好有道理。

其他玩家还在等待NPC,祁方隅已经走到了其中一家客栈的老板面前,问道:“有没有菜单?”

客栈老板愣了愣,“啊?”

祁方隅说:“我要点菜。菜单呢?”

客栈老板也是玩家,“这……我也不知道啊。”

祁方隅给了他一条布币,“那就看着上。”

客栈老板没有碰祁方隅放在桌上的布币,“这是什么东西?”

“钱。”祁方隅说着,补充了一句,“这道关卡里能用的钱。”

客栈老板半信半疑地道:“就这破铜烂铁?”

祁方隅说:“没事出去多读点书。”

客栈老板:“……”

客栈老板拿起布币观察了一会儿,也不太确定到底是不是真的,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跟其他玩家做买卖,“要不你们再等一等?NPC还没来呢。”

祁方隅说:“饿了,等不了。”

也是理直又气壮呢。

许嘉云道:“放心吧,既然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扮演的角色,只要是在合理范围内,肯定不会触发死亡条件的。”

客栈老板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就收起了布币,道:“行,我去瞅瞅后厨有没有吃的。”

没一会儿,客栈老板就从后厨里端出了一托盘的食物,放到他们面前,“嘿,还别说,你们猜我在后厨里发现了什么?”

祁方隅道:“什么?”

客栈老板敲了敲托盘,道:“我发现布币真的是这道关卡里的钱币,连价目表都刻在上面了。”

他们看向木质托盘,在最中间的位置,刻有一行字:一条布币仅供一人用餐一次。

其他玩家们纷纷侧目,祁方隅几人也没搭理,认真地将托盘找了个遍,也没找到与生存时限有关的内容。

许嘉云觉得不对,“这可是线索,只要其他玩家不敢随便进入后厨,就没有人会发现,你怎么舍得拿出来公开?”

他们虽然事先知道了,但客栈老板刚才的声音可不小,其他并不知道的玩家现在也全都知道了。

客栈老板显然也是想过私藏的,“托盘没法单独取下来,食物就跟焊在了上面似的,我也没法子。”

许嘉云试着从托盘中抬了一盘菜出来,结果轻而易举地就放到了桌面上。

客栈老板的眼睛都瞪大了,也跟着下了两盘菜,“奇了怪了,刚才真拿不下来啊……”

祁方隅道:“你把托盘抬起来,再试一次。”

客栈老板依言照做,然后发现菜肴又拿不动了,愣道:“卧槽?”

祁方隅了然道:“应该是源于关卡的保护机制,确保基础信息能被所有人都知晓。”

客栈老板点点头,说:“不过你们还得补两条布币。”

祁方隅也没含糊,照价补了他两条布币,还多给了他三条布币,“这是房钱,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也是一人一条布币。”

客栈老板把布币收下,道:“我上去瞅瞅。”

祁方隅说:“行。”

客栈老板上楼后,没一会儿又下来了,拿了把钥匙给他们,道:“确实是一人一条布币。这是你们的房间。”

祁方隅收下钥匙,客栈老板本来想再跟他聊一聊,见他开始吃饭了,就自己到处窜了窜,大概是想要找出新的线索来,比如最重要的生存时限。

许嘉云道:“咱们身上就六条布币,吃一顿饭花一半,开个房花完剩下一半,这难道是每天零点刷新的?”

祁方隅夹了块肉到谢镜清碗里,道:“不知道。”

典型的今天不操明天的心。

许嘉云吃了根青菜,道:“可是生存时限没告诉我们啊,这让我们到哪里去找?”

祁方隅道:“这里没有夜灯,不方便,等明早再仔细找找其他地方。”

许嘉云应了一声,也专心吃饭了。

他们吃完饭,无视其他还在等待NPC的玩家,上到二楼找到自己的房间,直接开睡,为第二天的到来养足绝对的精神。

结果还没等到天亮,十二点一到,他们就被硌醒了。

柔软的床铺变成了冰凉的石板路,三个人衣衫褴褛地躺在地上,夜风也吹不散脸上的迷茫。

第210章 210

少吃点,为了大家好。

零点刷新, 他们的身份,直接从平民变成了乞丐。

许嘉云愣愣地道:“这……还能换角色的啊?”

谢镜清宠辱不惊地道:“相对公平一些。”

祁方隅本想脱下自己本就少得可怜的衣服给谢镜清,奈何衣服根本脱不下来,只能将谢镜清搂进怀里, 背靠墙壁闭上了眼, “继续睡吧, 明天再说。”

谢镜清应了一声, 依偎在他肩膀上睡了。

许嘉云:“???”

都这处境了, 你俩还能睡得着,是真的心大啊。

奈何两人没有搭理他,许嘉云只能裹紧自己的小破衣服, 在夜风中独自凌乱。

天光大亮, 他们才睡醒起来,摸索着身上可能存在的布币, 结果不出意外,贫困得一条也没有找到。

许嘉云道:“我们这是要饿一天的肚子了?”

不远处的玩家,连着两天都是乞丐, 已经熟练跪地, 在喊“行行好”了。

祁方隅道:“乞讨应该是条出路。”

许嘉云犹豫道:“那我们……?”

祁方隅说:“不准备走这条出路。”

许嘉云松了口气, “好的。”

饥饿一天而已, 作为饱受好几道关卡折磨的他们而言, 这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谢镜清道:“这次的关卡, 是以生存为主?”

祁方隅道:“就目前来看, 应该是以生存为主。”

不远处的玩家们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各自的角色,平民坐在餐桌前大快朵颐, 客栈老板站在前台一条一条地清点着布币, 清点完了就随手一放, 横竖第二天都带不走,不过是确认一下数量是不是对的而已。

祁方隅的耳朵动了动,道:“附近没有尖叫声,应该没有发现尸体的存在,一百二十四人,大概率一个都没少。”

没有人死亡,就证明没有人做错事情,要想从中得到线索,对于他们而言还有些困难。

许嘉云抓了抓头发,道:“没想到又是一道让我们自己发挥的关卡,这也太难了吧。”

祁方隅对于难不难的没什么想法,“最后能通关就行。”

许嘉云跟大佬们在一起久了,也有点儿飘了,“也是。”

保守起见,他们宁愿挨饿,也没有在不了解现状的当下选择去冒险,那不是在寻找线索,那是在找死,所以他们很本分地做好了身为乞丐的本职,全在原地待着,没有过多的走动。

许嘉云道:“感谢关卡的培养,就算让我饿一整天,我也半点别的想法都没有了,甚至还能打起精神观察其他玩家。”

没有人死亡,也没有别的线索,他们只能通过观察现存玩家的方式来思考关卡名称可能的走向。

早餐结束,没有人触发死亡。

午餐结束,没有人触发死亡。

晚餐结束,还是没有人触发死亡。

许嘉云不明白,“这道关卡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

祁方隅道:“再看看。”

所幸时间多的是,即使没有发现,他们也并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凌晨再一次迎来刷新,他们又变成了穿着胡服和深衣的平民。

许嘉云打了个哈欠,道:“我们是继续在这儿睡吗?”

祁方隅没有回答,而是先掏出了口袋里的布币,道:“开房睡。”

许嘉云见他手里的布币数量增加,也掏出了自己怀里的布币,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布币变成了一人五条,早上睡觉一条,早中晚饭三条,晚上一条,关卡分配得刚好啊。”

可惜这样的分配也太过正常,他们完全找不到什么突破点。

他们来到客栈里,客栈老板已经去睡觉了,许嘉云也不知道老板住的是哪一间,扯着嗓子喊道:“老板!住店!老板!”

无人应答。

谢镜清说:“应该是睡着了。”

零点刷新,很多人对于自己的身份也并不熟悉。

许嘉云道:“那我们怎么办?”

虽然睡地上也不是不行,但总归是没有睡床舒服的,而且谁知道夜里刷新后,他们又会扮演什么角色?天天睡在地上肯定不是个办法。

祁方隅道:“直接上楼。”

许嘉云有些担心,“这样行吗?”

祁方隅留了三条布币放在柜台的桌面上,道:“既然给出了五条布币,自然有关卡的道理,哥哥觉得呢?”

谢镜清点头,“应该没有问题。”

有谢镜清开口,还有祁方隅打头,许嘉云更是没有任何异议了,上楼挑了间三人房,直接倒头就睡。

一觉睡到大天亮,他们才又下楼来,点了一桌吃的。

意料之中,老板换了个人,但意料之外的是,老板从厨房里端出来的食物,明显比他们昨天观察的分量少。

“哎,老板。”许嘉云叫住客栈老板,“你是不是没把菜上全?”

如果只是少一点点,他还不至于发现,但这显然是将三人份的食物,直接换成了二人份。

客栈老板道:“上全了啊,就这点。”

许嘉云道:“都在关卡里了,至于这么缺斤少两的吗?零点刷新就啥也没有了。”

“我昨天也是客栈老板……”客栈老板似乎想说什么,又止住了话头,“少吃点,也不是为了我一个人,是为了大家好。”

许嘉云莫名其妙,“怎么少吃点还算是为我们好了?”

客栈老板没有回答,转身去招呼其他的玩家了。

许嘉云扭头看向祁方隅,有点拿不准这些东西到底能不能吃了。

“能吃。”祁方隅道,“他的情绪里没有恶意。”

更何况在他们之前,就已经有人吃过食物了,至今也没有触发死亡条件。

最最重要的是,谢镜清没有开口,这就一定不是死亡条件——起码不是单向死亡条件。

见许嘉云还有些犹豫,祁方隅催促道:“赶紧吃,吃完好出去找有关时限的线索。”

许嘉云这才急匆匆开始吃饭。

几人解决了早餐的问题,就作为非常符合人设的平民,开始在四处逛逛。

别的玩家显然也都跟他们想到了一块儿上,乞丐们在原地或躺或坐,反正大都一动不动,而客栈老板不是在上菜就是在收钱,闲下来之后就坐在窗边看窗外,也不离开自己的客栈,只有平民们的行动自由,可以在街上四处游荡,寻找线索。

小镇几乎呈现一个圆形结构,四周是土矮墙,客栈和房屋顺着土矮墙附近向里延伸,最中间的位置空出了一大片空地,有点儿类似于十字路口那种感觉,只不过什么交通工具都没有,仅仅像是中央的一种代表,土质比其他地方都松软得多。

许嘉云却觉得有些发冷,道:“这里怎么有种电视剧里演的那种枪毙场所的感觉?特别空旷又适合围观。”

祁方隅说:“还适合埋尸,多几个人踩踩,就能把土和尸体踩结实了,合二为一。”

许嘉云:“……”

倒也不用形容得这么仔细。

玩家们的人数多,这块不大的小地方被他们一寸一寸地观察过来,几乎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却还是没有人看见那所谓的生存时限。

“这次的关卡怎么回事儿,没有NPC就算了,连生存时限也没有?”

“不可能,绝对是有生存时限的。”

“不会是需要放大镜才能看见的那种小字吧?”

“你自己觉得离谱吗?”

“关卡做的离谱事也不少了吧。”

玩家们各执己见,在寻找线索的同时,嘴巴也没有闲着。

几十个人趴在地上、墙上,仔仔细细地凑近了去看有可能存在线索的地方,虽然知道全是在做正事儿,但怎么看怎么觉得滑稽。

许嘉云忍住了笑意,“我们往别的地方走吗,祁哥?”

祁方隅没动,“人太多了,找到线索也没有人能藏得住。”

许嘉云觉得也是,“那我们还找吗?”

“不了。”祁方隅环顾四周,“找个地方坐下,收收渔翁之利。”

于是他们挑了家正对着那群玩家的客栈坐下,一边品尝免费的茶水,一边等待他们的进度。

可惜他们换了四五家客栈,喝茶水都喝到饱了,也没有一个人找到有关关卡时限的信息。

谢镜清道:“或许关卡换了一种方式来告诉我们时限。”

许嘉云好奇道:“换了一种什么方式啊?”

谢镜清说:“我也不知道。”

“哥哥说的很有可能。”祁方隅道,“托盘可以刻字告诉我们食物售价,就能一起告诉我们关卡时限,既然关卡没有将它放到明面上,极有可能就没想让我们找到,而是换了其他方式来告诉我们时限。”

谢镜清想到了客栈老板早上的反应,“可能客栈老板知道些什么。”

祁方隅道:“中午我们换了一家客栈,食物也出现了明显的减少,应该是客栈老板的角色带给他们的线索。”

许嘉云道:“我们已经轮了两次平民、一次乞丐,应该就快轮到客栈老板了。”

谢镜清道:“到时候就知道了。”

他们吃完晚饭,随便挑了家客栈住下,倒是没睡,而是静静地等待着零点的刷新,以防再次被冰凉的路面硌醒——睡觉中途突然惊醒,比直接不睡还要消耗人的精力。

说是三人间,祁方隅还是跟谢镜清黏在一张床上的,许嘉云看着中间空出来的那张床铺,真觉得这还不如安排个大床房,两个人还能拉开一些距离。不过转念一想,就算是给他们安排个五百米宽的大床,祁方隅还是会挤到谢镜清的身边,也没差了。

他们没有睡觉,也没有聊天,都处于闭目养神的状态。

这种状态比较玄乎,主要玄乎在意志力不坚定的人,特别容易从“闭目养神”直接过渡到“睡得死沉”。

许嘉云摇摇欲睡了三四秒,第五秒的时候,将要进入梦乡的他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光线,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谢镜清和祁方隅坐了起来。

许嘉云道:“谢——”

祁方隅打断道:“嘘。”

许嘉云的瞌睡瞬间就清醒了,蹑手蹑脚地走到二人床边,用口型无声地询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

祁方隅没有回答他,而是带着谢镜清,两个人放低了身躯,小心翼翼地走到窗边,借着窗台的遮掩,探头往下看去。

许嘉云心里好奇,也跟着悄悄地走过去,往下看。

他们住的是二楼,底下正对着客栈后厨的窗户。此刻窗户外面站了个衣不蔽体的乞丐,在左顾右盼确认没人后,小心翼翼地推开窗户,在轻微的“吱呀”声后,艰难地翻了进去。

祁方隅的耳边传来咀嚼声,确认对方短时间内不会出来,他便直起了身子,一下子从小矮人变成了大巨人,“他在偷吃食物。”

许嘉云认得这个人,是在街边模仿真正的乞丐下跪乞讨的那名玩家,“我们来的第一天,他拿到的就是乞丐身份,昨天我们变成乞丐,他也是乞丐,怎么今天我们都变成平民了,他还是乞丐啊?”

祁方隅道:“我也想知道答案,不如派你去问一问关卡?”

许嘉云自然是不敢的,只道:“这也太倒霉了。”

连着饥饿两天半,这名乞丐专业户干脆地选择了铤而走险。

祁方隅道:“勉强算是吻合他的身份——”

他顿了下。

许嘉云道:“怎么了,祁哥?”

“他吞咽的动作停止了,而且……”祁方隅的耳朵动了动,似乎又听到了什么,“他触发死亡条件了。”

许嘉云:“???”

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