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151
“不辛苦,都是为玩家服务。”
他们上次进入关卡之前, 许嘉云大部分的停留地点都在诊所,这次离开关卡之后,祁方隅直接步了他的后尘,被他和蒙了双眼的谢镜清送往距离最近的医院里。
由于关卡里的世界与伪世界的时间并不是每次都会同步, 这次他们离开的时候是在上午, 进入伪世界的时间却在下午, 太阳还挂在天上, 但已经隐隐有了要西下的意思。
没有现实世界里挂号、取号、排队等过程, 更没有家属陪同及验证身份的流程,他们直接来到医院大厅里,就有一对一的医生迎上他们。
在靠近之后, 饶是医生见过了许多濒死的玩家, 也没见过像祁方隅这样大面积烧伤还一声不吭的玩家——即使为了一声不吭,祁方隅的下嘴唇都快要被他咬穿了, 血水糊了一下巴。
医生看着都替他难受,“你别忍,疼就叫出来, 会让你好受一些。”
祁方隅没动。
医生还想再说什么, 许嘉云代为阻止道:“医生, 您先别管那些了, 快把人送进去急救!哦对了, 别的都可以先搁一搁, 他的脸绝对不能有任何的伤疤!”
医生听到前半句, 还表示理解,直到许嘉云的后半句出来, 医生肉眼可见的沉默了。
医生揉了揉眉心, “这都什么时候了, 命都快要没了,还顾着脸面呢?”
许嘉云不管,只重复嘱咐道:“他的脸真的很重要,拜托您了,医生!”
“放心吧,不仅是他的脸,我会让他全部都恢复如初的。”医生叹了口气,转向谢镜清,“他呢,又是个什么情况?”
许嘉云说:“呃……纯粹个人爱好。”
医生:“……”
医生深深地看了他们几眼,也没说些什么,提醒了一句:“病人的烧伤面积太大,治疗需要很长时间,你们耐心在外面等候,困了就去找家属区的空床位睡一觉,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也不要影响别人。”
许嘉云应道:“好的医生。”
医生就不再耽搁,招呼护士将祁方隅推进了手术室里。
写着红色“手术中”的灯光牌亮起,谢镜清和许嘉云一起坐在外面的走廊长椅上,等待着医生妙手回春。
许嘉云扭头看见谢镜清的眼睛上还缠着破碎的布带,看东西都不方便,抬起手想帮他,“谢哥,祁哥已经进去了,我帮你摘了吧。”
谢镜清却偏头躲开了,“不用。”
许嘉云说:“可这样你什么都看不见。”
谢镜清说:“方隅不希望我看见。”
许嘉云哑然。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充足的手术室让每一个小团体都能拥有自己的走廊长椅,他们不会直接存在交集,因此也不会受到对方的影响,就像是生活在蜂巢里的蜜蜂,在离开小孔洞之前都看不见别的人。
明明通过上次咨询护士,他就已经知道只要能活着从关卡进入伪世界里的人,绝对不会死亡,但可能是因为一直以来祁方隅都太过游刃有余了,这一次突然流了那么多的血,许嘉云还是忍不住升起浓重的担忧,生怕那么在乎外表的祁方隅的命保住了,优越的外貌却没有恢复。
如果这里可以捐献皮肤,他一定不会吝啬,但现在奋斗的只有医生一人,甚至不需要鲜血,就那么把祁方隅推进去,进行着他们所不知晓的某一种恢复方式。
许嘉云的手肘抵在膝盖上,手掌撑着额头,声音闷闷的,“对不起,谢哥。”
谢镜清偏头,“为什么道歉?”
许嘉云喉结滚动,“如果我能再强一点,就可以跟着你们一起外出了。”
他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他,祁方隅不会守在茅草房附近,而是会紧跟着谢镜清一起去冒险,所以他真的很懂事,在祁方隅的提示下猜到了关卡名称,也没有轻举妄动,更没有让其他人轻举妄动。
谢镜清救过他不止一次,他就是宁愿一起死也不会害死谢镜清然后自己独活。
可关卡里的情况实在是不可控,他不止一次感受到,自己必须要努力变得更强,才能不去拖谢镜清和祁方隅的后腿,一直选择摆烂的原因,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跟谢镜清和祁方隅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缩减距离的。
但是不试一试的话,他们之间的差距就只会越来越远,不是吗?
他心里已经有了很多套方案,但在实施那些方案之前,他必须要先确定祁方隅安全,才能有心思去努力。
谢镜清是个迟钝的人,尽管感受到许嘉云的情绪不对,仍旧实话实说地道:“只是强一点的话,可能也不够。”
许嘉云:“……”
谢谢你,补刀侠,突然就没有那么伤感了呢。
谢镜清面朝着他的方向,想了想,又说:“如果没有你,这次活下来的玩家也不会有那么多。”
许嘉云微顿。
“你一开始的目的只是活命,后来变成了救更多的人。”谢镜清稍稍停顿了一下,“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转变,但你并不需要做太多的改变,过度勉强自己也许会适得其反。”
被谢镜清这么一说,许嘉云才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转变。
不过不像谢镜清不知道理由,他知道自己是因为谢镜清和祁方隅在身边,安全得到了保障,才想要得到更多的。
比如那早已被关卡摧残得所剩无几的正义感,在安全的环境下渐渐复苏,甚至有了盖过苟命的趋势。
许嘉云讪笑道:“就算你这么说,我还是觉得要努力一把,争取能够替你们分忧。”
谢镜清说:“主要是,连我和方隅的战斗力都无法对付的,就算再加你一个人,也无济于事。”
许嘉云:“……”
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地伤感一回了?!
谢镜清双眼缠着染血破布,唇红齿白,清冷矜贵,模样看起来像是个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连那句点评都变得中肯起来。
尽管他确实是在陈述事实。
许嘉云那不知道多少套亟待实践的方案,就这么被谢镜清给轻而易举地摧毁殆尽了。
许嘉云叹了口气,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怎么说我也是有一点上进心的,谢哥你就不能鼓励鼓励我吗?”
谢镜清想了想,然后说:“我觉得,比起上进心,还是有自知之明比较重要。”
许嘉云:“……”
礼貌微笑。
以免提前自闭,他彻底放弃了跟谢镜清的沟通,并怀疑谢镜清跟关卡其实是一伙的,目的都是在打击人们的积极性——当然,这话他不敢说,怕被祁方隅揍——即使祁方隅现在压根就听不见。
他们在外面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手术室的灯牌还在亮着,医生也没有出来。
许嘉云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已经是吃晚饭的时间了,于是站起身来,“谢哥,我去买晚饭,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谢镜清摇头,“什么都可以。”
许嘉云猜测他大概率没有什么胃口,也没说些什么,“行,那我就随便挑了。”
许嘉云走了之后,谢镜清继续在原位等候,坐姿挺拔,面无表情,甚至连呼吸都很平缓,仿佛一座精雕细琢的完美雕像,无论去从什么角度,都看不出来他此刻与喜乐悲痛有关的任何情绪。
半个小时后,许嘉云回来了,手里拎着两份扬州炒饭,因为不知道祁方隅能吃些什么,所以单独给他买了一份稀饭以防不时之需。
连着两道关卡,一道是吃到腻的清水白粥,一道是吃到腻的各种蛋类,这会儿再来一道扬州炒饭,那差距立马就拉开了,颗粒饱满的米饭与材料丰富的配菜混在一块儿,散发着诱人的清香,一口吃下去,油而不腻,特别让人有食欲。
然而许嘉云还是没能吃下几口。
医生没有出来,祁方隅的情况也不知道,自己占据了百分之八十的责任,让他觉得就连吃一口好的都是在犯罪,勉强咽了两口,就将盒饭放下了。
其实他知道自己有些矫情,也有些不合时宜,毕竟就算他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会有谢镜清担心祁方隅,这个时候他更应该好好吃饭,以身作则,才能让谢镜清减少一些担忧。
于是他把刚放下的盒饭又拿了起来,狂吃两口,转向谢镜清,咧嘴笑道:“谢哥,你放心,祁哥他肯定吉——”
他的话音卡住了,“人天相”三个字没能说出来。
因为谢镜清正在将吃完了的扬州炒饭盒子盖上。
听见许嘉云的话,谢镜清扭头看他——即使眼睛还被蒙着,但也能从动作感受出是在看他,“吉什么?”
许嘉云僵硬地转回了头,“……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来,我老家的那条吉娃娃长得还挺不错的。”
谢镜清有些许的疑惑,但也没有深究,将吃完了的盒饭放进一旁的垃圾桶里,继续坐在座位上,等待着医生的消息。
许嘉云:“……”
讲实话,大哥,你这个反应是不是有点冷静过头了?
连他都有点儿能够理解祁方隅为什么总爱跟谢镜清较真了,换成谁摊上这么个喜欢的人,捉摸不透想法就算了,也感受不到对方的在乎,再不主动出击,恐怕迟早都得急死了。
不过许嘉云不敢说,也不敢问,只能默默地吃自己的那份扬州炒饭,争取不浪费一粒粮食。
他们吃完晚饭,祁方隅也没有出来。
热腾腾的白粥渐渐转成温热,最后彻底变凉。
许嘉云从坐着变成站着,又从站着变成坐着,之后疲累地驮着背,再之后不顾形象地瘫在椅子上,身旁的谢镜清始终如一,脊背笔直地端坐着,面朝手术室的方向,一动也不动。
忽然,已经从焦虑到摆烂再从摆烂到焦虑中无限循环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许嘉云,感觉到身侧的谢镜清站了起来。
“谢哥?”他扭过头,“你要干什么?上卫生间吗?”
谢镜清说:“灯灭了。”
“灯灭了?什么灯灭——”许嘉云抬头一看,手术室的灯牌灭了,顿时一愣,“卧槽……你不是蒙着眼睛吗?怎么看见的?”
谢镜清说:“能感受到有一块光亮消失了。”
许嘉云沉默着抬起头。
比起手术室的那一小块灯牌,走廊上的白炽灯更加刺目,谢镜清却连这点细微的改变都能感受到,他真是大写的佩服。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他看了一眼挂钟,凌晨两点钟,医生终于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了。
一开口,就是那句标准的报喜:“手术很成功。”
许嘉云差点欢呼出声,好在被医生警告的目光给制止了,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有点激动了,抱歉。”
医生没有说些什么,“待会儿他会被转到普通病房,大概观察个一天左右,到时候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开玩笑,就算是到时候医生不让他们出院,关卡也不会允许他们继续待在伪世界里。
“好好好。”许嘉云连连答应,“那……医生,我们现在可以进去看一看他吗?”
“先等护士把他转移到普通病房吧。”医生说,“不过病人打了全麻,还在昏迷当中,你们最好小声一点,不要打扰到他的休息。”
护士们推着病床的身影出现在门边,许嘉云没敢多问,侧身让开道路,“好的,辛苦医生了。”
医生的语气淡淡,说:“不辛苦,都是为玩家服务。”
第152章 152
“亲我,哥哥。”
等护士们将祁方隅推进普通病房里, 许嘉云这才领着谢镜清走进去。
说是普通病房,其实就是VIP病房,除了他们之外没有别的人,连房门上的“空余”牌子都被换上了祁方隅的名字。
谢镜清看不见, 只能问许嘉云:“方隅还好吗?”
许嘉云看着浑身上下几乎被包裹成了木乃伊的祁方隅, 就连露出来的眼眶、嘴唇和鼻子下方都有烧伤的痕迹, 只不过比起一开始进来的时候那满身的鲜血烂肉, 已经好了许多。
许嘉云给出了一个真实的回答:“比之前好多了。”
谢镜清点点头, “那就好。”
祁方隅打过麻醉,人还没有清醒,依旧处于沉睡之中。
关卡里面不用另外支付陪床费用, 许嘉云收拾好另外两个床铺, 就对谢镜清道:“谢哥,我们也休息一下, 早上就能恢复精神,方便照顾祁哥一些。”
话是这么说,他觉得谢镜清多半是不会答应的, 而是会选择守在祁方隅身边, 等待祁方隅苏醒, 然后——
没想到谢镜清连个顿都没打, 就回答道:“好。”
许嘉云:“……”
这哥是真的不按照套路来啊。
不过这样也好, 许嘉云不怎么擅长安慰人, 可以省去很多抓心挠肺的想措辞时间, 安安心心地进行补觉大业。
他们——尤其是许嘉云——在关卡里面耗费的体力不少,又熬了一整晚, 不仅是为了早上方便照顾祁方隅, 他也急需好好休息来调养身体。
大概是因为不属于真实的现实世界, 他们的病床之间离得很近,关了灯之后,几乎能够听见夹杂在蝉鸣之中的属于隔壁床铺的呼吸声。
谢镜清也能听见。
他侧过身面朝着隔壁床的祁方隅,明知道什么也看不见,却还是看了不知道究竟有多久,才慢慢地伸出手,一点、一点地,顺着病床的轮廓,轻轻碰上祁方隅的手——他不敢覆盖,也不敢牵握,生怕弄疼了祁方隅——那触感很陌生,因为被纱布层层包裹,完全不像平日里那样温暖宽大,甚至因为严重烫伤的缘故,体温也非常的高。
可是很奇妙,明明此刻的祁方隅带给谢镜清的感觉与平时完全不一样,他却还是从中汲取到了一丝丝熟悉的安心,好像光是知道触碰到的是来自于祁方隅的身体,就已经足够了。
谢镜清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但他明白自己并不讨厌这样的感受,于是就着轻轻触碰到祁方隅的姿势,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祁方隅这一觉睡得很久,直到下午四点多钟才渐渐转醒过来,跟他们昨天进入伪世界的时间相差无几,等同于从关卡出来后就直接睡了一整天。
许嘉云正好要出去买晚餐,冷不丁看见祁方隅苏醒,差点儿欣喜得蹦上天花板了,“醒了!!!谢哥!你快回来啊!祁哥他睁眼了!他——”
“吵死了。”
嘶哑的声音里裹挟着浓浓的不耐烦,要不是脸上缠满了纱布,祁方隅的嫌弃应该可以表达得更加惟妙惟肖,“又不是诈尸了,喊这么大声干什么,全世界就你长了嗓子?”
许嘉云:“……”
很好,人还没痊愈,嘴巴已经开始工作了,看来伪世界里的医生确实厉害。
祁方隅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哥哥呢?”
许嘉云说:“谢哥去上卫生间了——要我把他叫过来吗?”
祁方隅说:“不用。”
许嘉云就没多说。
祁方隅见他没走,催促道:“不是要去买晚餐?还傻站着干什么?”
许嘉云“哦”了一声,“还没问谢哥要吃什么。”
祁方隅说:“给哥哥带一份酸汤砂锅粉,我要一份黄焖鸡米饭,别忘了拿蘸碟。”
许嘉云连忙记下,又觉得不对,“不是……祁哥,你才刚做完手术,应该不能吃这些吧?”
祁方隅说:“我乐意。”
许嘉云:“……”
好的大佬。
祁方隅都这么说了,许嘉云还能说些什么?更何况祁方隅的精神状态确实好得不像样,于是他应了一声,就出去买晚餐了。
许嘉云刚走没几秒,谢镜清紧接着推门进来。
他正用纸巾擦着手上的水渍,即使眼睛被蒙住也丝毫不影响走路,行动流畅得完全不像一个失去视觉的人,甚至还能在进入的那一瞬间察觉到不对劲,“……醒了?”
“嗯。”祁方隅的嘴角勾起,“哥哥真听话。”
到现在还没解开那根布条。
谢镜清似有所感,“现在能摘了?”
“摘吧。”祁方隅认可了他的猜想,“我的战斗力已经被拉下来了,如果哥哥再失去视觉,仅靠嘉云,我们很难活着离开下一道关卡。”
谢镜清微微顿了下,碍于某种两人都心知肚明的原因,没有去深究祁方隅话里的意思,伸手取下了血迹发黑的布条。
他稍稍适应了几秒,才睁开了眼睛。
在他面前躺着的祁方隅,除了身高和那双狐狸眼之外,已经没有多余的地方与原本的模样相像了。
祁方隅忍不住有些紧张,“我问过医生,他说不会留疤,只不过在伤好之前,绷带都不能拆。”
最后那句话是他骗人的,他还是没办法让谢镜清看见自己不好的一面,尽管现在已经很不好了,但总不会比他真实的面目更加不好。
人们都说先爱上的那个人会变得卑微一些,他本来不信……结果现在深信不疑。
谢镜清并没有回答这句话,将纸巾精准地扔进垃圾桶里,坐到了祁方隅的床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祁方隅想要摇头,可惜摇不动,“我没什么事……就是有点渴,哥哥能不能帮我倒杯水?”
谢镜清起身,“好,你等一下。”
他往饮水机的方向走去,拿出塑料杯子先装了一些冷水,再装了一些烫水,混合成温水——这是许嘉云上次在伪世界里生病时,自己给自己倒水的做法,据说是能够不刺激受伤的人的肠胃——然后端着这杯合格的不会刺激受伤的人的肠胃的温水,回到祁方隅的床边。
谢镜清没有医院的记忆,不过还是托许嘉云上次住院的福,他知道了病床的尾部都有升降杆,能够控制病人的上半身直起或者躺下,非常方便进食喝水。
于是他照葫芦画瓢,也想让祁方隅坐起来,祁方隅却叫住了他:“就这样,喝起来方便一点。”
谢镜清不知道方便在哪一点,“会洒在身上。”
他的语气笃定,因为这是真的会出现的结果,而不是有可能会出现的结果。
祁方隅也很笃定,“不会的,只要哥哥按照我说的来做,一滴都不会洒在身上。”
谢镜清不明白,“怎么做?”
祁方隅道:“哥哥先喝一口。”
谢镜清提醒他:“这是给你喝的。”
“我知道。”祁方隅说,“哥哥想给我喝多少,就自己先喝多少,不过要记住别咽下去。”
谢镜清只好照做,用眼神询问他下一步。
祁方隅没说话,眉眼微挑——尽管他的眉毛被缠住了,眼睛也只能看见纱布下的二分之一,但就是给人一种眉眼微挑的感觉——轻轻地张开了嘴,暗示意味十足。
可惜谢镜清是个榆木脑袋,对此的反应,仅仅是代表不解地微微歪头。
祁方隅早就习惯了,语气里带着些循循善诱的温和,“亲我,哥哥。”
这一刻,谢镜清才算是终于明白了祁方隅的意图。
就像许嘉云感受到的那样,他对于礼义廉耻并没有普通人那么重视,甚至可以说是达到了完全不在意的程度,在面对如此羞耻的事情的当下,依旧能够坦然地弯下腰,满足祁方隅的需求。
要不是祁方隅的整个脑袋都被绷带缠着,谢镜清会发现始作俑者已经红透了脸,尽管他并不明白为什么会红脸。
祁方隅看着谢镜清坦然的模样,发热的脸庞也渐渐退了温。每当这个时候,他就总忍不住升起一股莫名且熟悉的悲哀情绪,像是深深地刻进了骨髓里,扰得他的心很乱,只想用另一种方式完完全全地占有谢镜清。
可惜他现在的身体刚经过大面积烧伤,又进行了十多个小时的手术,别说是碰谢镜清了,就算想牵谢镜清的手,都一点也动不了。
许嘉云好歹猜中了一点,现在的他,确实只有嘴巴复工了,其他的身体部位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给出正常的反应。
给祁方隅喂完了水,谢镜清也无事可做,就守在他的身旁,等待着许嘉云归来。
祁方隅想做的事情倒是多,偏偏身体受限严重,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道:“哥哥,给我牵牵手。”
如果许嘉云在,肯定又会被亮瞎眼睛,好在这回他不在,也乐得少吃两口狗粮。
谢镜清说:“你会疼。”
祁方隅说:“牵不到哥哥才会疼。”
谢镜清不能理解他的脑回路,但还是顺从他的意思,很轻、很轻地牵住了他的手,用力控制得相当精准,就像一片羽毛覆盖在祁方隅的手背上,能够感受到浅浅的温度,却又不至于感受到沉重的力道,一切都拿捏得刚刚好。
许嘉云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水月静好的模样——
夕阳西下,橙黄色的光芒透过窗户洒在白色的被子上,两个人的深情对视,如果不是因为谢镜清不解风情,一个吻是再完美不过的顺势发展。
并不想吃狗粮的许嘉云表示:不解风情是真的好啊!
他美滋滋地将酸汤砂锅粉和蘸碟放在谢镜清面前,又将黄焖鸡米饭放在祁方隅面前,最后的一份牛肉盖浇饭放在自己面前,特别满足地道:“吃晚饭了。”
谢镜清看见祁方隅面前的食物,就算是再怎么没有常识,经历过上一次许嘉云进诊所的事情,也知道这不是适合病人吃的,于是问出了许嘉云之前问过的问题:“方隅才刚做完手术,能吃这个吗?”
许嘉云那句“他说他乐意”还没开出一个头,祁方隅就一本正经地道:“哥哥不用担心,我现在除了行动受限之外,跟平时没有什么区别,还没恢复应该是伪世界里的治疗设定,没办法一次性治愈。”
这一点,光是观察当初坐着轮椅的赤小豆,他们就已经知道具体会出现什么问题了。
谢镜清点点头,没有再问,顺理成章地接过祁方隅的黄焖鸡米饭,舀了一勺喂到他嘴边。
许嘉云:“……”
逃不掉的狗粮,躲不掉的恩爱。
他真是太难了。
第153章 153
伪世界: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作为专业的发狗粮人士, 祁方隅当然舍不得让谢镜清先喂他吃饭,毕竟谢镜清的那一份可是有汤底的,冷了软了就不好吃了,他的那一份热一热, 味道依旧是差不多的。
于是得到二次暴击的许嘉云,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祁方隅含情脉脉地注视谢镜清吃完酸汤砂锅粉, 又眼睁睁看着谢镜清温柔似水地喂食祁方隅吃完黄焖鸡米饭, 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吃完饭, 谢镜清照顾祁方隅洗漱干净,又喂了他一些水——这一次是用正常方式喂的,不然许嘉云有可能会酸得立刻夺门而出。
许嘉云看着祁方隅那一身的木乃伊打扮, 十分忧心下一次的关卡该怎么办, “祁哥不会也要像赤小豆当初那样,弄一个跑得比人还快的轮椅一起进入关卡吧?”
就算他们能够接受, 估计祁方隅自己都无法接受。毕竟那样的配置,要么心疼谢镜清来照顾他,要么嫌弃许嘉云来照顾他, 横竖都没有他自己走动来得方便。
祁方隅显然已经想到了这一层, “赤小豆是骨折, 动不了很正常, 我属于烧伤, 没有动摇内里的基本, 现在已经能转动手腕和脚腕了, 只是皮肤会有明显的牵扯感,大概睡一觉醒来就能自行走动了。”
距离他醒来也才一两个小时, 手腕和脚腕就能动了, 等他一觉醒来, 全身能动的可能性确实很高。
许嘉云实在看不习惯他这副任人宰割的模样,迫不及待地道:“那要不然你现在就开始睡?”
祁方隅斜了他一眼,没说话,但目光里满含着“你好像有那个大病”的意思。
这会儿才六点多钟,对于刚醒来没多久的祁方隅来说,确实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直到谢镜清附和许嘉云的说辞,道:“医生确实也说过,要让你多休息,有助于康复。”
祁方隅的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笑道:“好,我听哥哥的。”
许嘉云:“……”
累了,毁灭吧。
照顾祁方隅睡下之后,谢镜清和许嘉云也躺上了各自的床铺。
他们倒是不困,就是觉得祁方隅都躺下了,他们如果还在旁边坐着聊天的话,还不如别让祁方隅躺下呢。
床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它能让一个本来没有睡意的人,在大面积接触到它并且没有其他可供娱乐的电子设备之后,迅速酝酿出滔天的睡意,将人从清醒拉入迷糊,顶死天也就是半个小时的事情。
于是半个小时后,许嘉云、祁方隅和谢镜清三人依次沉沉睡去。
这一睡,就是一整夜。
次日清晨,许嘉云睁开眼睛,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以及刺目的白炽灯,恍然之间还有一种自己仍然在诊所里面因为吃撑了而输液的错觉。然后一偏头,看见被绑成木乃伊的祁方隅,顿时就安心了。
哦,这次不是他,真好。
要不怎么说,人是一个很矛盾的组成体呢。
之前不确定祁方隅有没有事情,许嘉云哭得都快感动自己了,结果确定祁方隅没事之后,他那点儿感动就跟眼泪一起烟消云散了。
只要祁方隅没事儿,他觉得他又能继续快乐地苟下去了,什么努力什么上进,谢镜清说得在理,人要有自知之明,这比什么都重要。
他起床的时候,谢镜清已经买了早餐回来,祁方隅也可以坐起来了,但还没有办法站起来,正在努力转动着四肢,激活动作的协调性。
吃完早餐,他们还是在房间里活动。
谢镜清辅助祁方隅站立,许嘉云时不时帮一把手,力图在进入关卡之前,就算没法让祁方隅恢复之前的灵活性,至少也不会让祁方隅的战斗力下降得太过离谱。
三个人一起努力了一上午,到了吃午饭的时间点,祁方隅已经可以自己下床走动了,除了肌肤的拉扯感强烈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影响。
时间都拿来辅助训练了,许嘉云就没出去买吃的,直接叫的外卖,送来了四菜一汤。
他夹了一筷子爆炒土豆丝,特别开心地道:“再继续训练几个小时,肯定能跟之前一样跑跑跳跳了。”
这话确实是事实,就是不怎么符合祁方隅的形象。
祁方隅道:“你什么时候见我跑跑跳跳过?”
许嘉云笑道:“哎呀,就是个形容词,证明你越来越好的意思。”
祁方隅就不跟他计较了,专心吃自己的饭,并且提醒了他一句:“多吃点,最好吃到撑。”
许嘉云疑惑道:“为什么?”
祁方隅说:“下午的体力消耗会更大。”
许嘉云以为他说的是下午的康复训练,于是特别给力地大口吃饭、大口喝汤,做足了准备。
祁方隅动作略有些僵硬地给谢镜清夹了一筷子肉,“哥哥也多吃一点。”
谢镜清和他对视了一眼,然后吃下肉块,没有说些什么。
吃完午饭,休息了一会儿,祁方隅就开始了新一轮的训练。
一如他告诉许嘉云的内容,这一次加大了训练幅度,祁方隅竭尽全力在朝着跑跑跳跳的方向去努力,那副认真劲儿,连附近懒于康复训练的其他病患都备受感染,也跟着他们眼里励志万分的“木乃伊”一起锻炼起来。
不过他们没有锻炼多久,大概在三点半左右,祁方隅就停了下来,和他们一起回到病房之中。
许嘉云还有些意犹未尽,“不继续练了吗?”
“嗯。”祁方隅坐在床上,确定四肢的活跃度恢复得差不多了,才道,“我有话要说。”
许嘉云还是第一次见祁方隅在关卡之外的地方跟他聊正事,忍不住端坐了起来,还有些小紧张,“什、什么话?”
祁方隅说:“总共两件事情。第一件,我在手术室里看见了医生用的刀具,那些物品可以造成玩家死亡,为什么我在关卡里没有遇见谁携带过凶器?”
许嘉云“哦”了一声,“因为凶器是带不进去的,就算在晕倒的时候身上接触了可以当作凶器使用的东西,比如李向阳和王北殷说的哑铃,最后进入关卡的时候,全部都会消失。”
别说是凶器了,就连他们在伪世界里绑住对方的绳子,在进入关卡之后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再出来的时候也不见踪影,像是伪世界默认的一次性关卡绑定道具一样。
祁方隅确认道:“一个带进来的人都没有?”
许嘉云想了想,然后道:“就目前来说,我所了解的信息里面,玩家能带进关卡的东西有且只有手机,至于武器,全部只能用关卡里面自带的。”
祁方隅点点头,“第二件事,是关于初级关卡本来只需要一个新人,为什么现在突然开始频繁拉人的问题。”
许嘉云感觉这个话题似曾相识,但这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也就顺势问道:“是为什么?”
祁方隅说:“因为玩家的数量不够,关卡看腻了那些菜鸡的表演,急需新鲜血液的补充。而我们,正好是新鲜血液里的翘楚,关卡很在乎我们的存在,甚至就盼着我们来给它解闷,因此在我们想要离开这里的时候,它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我们进行警告,却又不伤害我们。”
这一番话下来,许嘉云总算记起他为什么会觉得耳熟了,这不就是上一次在心灯世界里面,祁方隅打断他询问谢镜清能力的时候,搬出来跟他讨论过的内容吗?怎么这会儿又要讨论一遍?
许嘉云刚想将这个疑惑问出口,谢镜清就开口道:“这样的认知并不怎么愉快,我更愿意相信其他玩家的猜测,比如关卡是来自于神明的玩笑,或者是我们的一场噩梦,怎样都好,至少不是将我们当成猴耍。”
许嘉云:“???”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些话好像是他说过的,只是被谢镜清换了一种方式陈述出来。
祁方隅就算了,怎么谢镜清那么好的记性——不是,这俩的记性都达到了堪称恐怖的程度,怎么突然集体抽风了?
祁方隅直接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还能抽风得更彻底。
祁方隅一副饶有兴趣地道:“不如赌一把?”
谢镜清很配合地道:“怎么赌?”
祁方隅说:“三天休息日也太看不起我们了,如果真想留下我们取乐,两天就够了,不然的话,我们还会想办法离开这里。”
许嘉云:“……”
如果不是怕挨揍的话,他真的很想问一问这两位大佬是不是疯了,上一次挑衅伪世界未果就算了,这次怎么还敢来!
可惜他不敢问,大佬们也并不打算停止这个话题。
谢镜清说:“现在距离两天的期限,只剩下不到半个小时了。”
祁方隅说:“在这个时候响应我们的需求,难道不是更加直白地体现出它想要的答案吗?”
是要让他们留下来当猴子,还是要让他们想办法逃走,进入关卡与不进入关卡,对于他们来说都能知道答案。
谢镜清似乎觉得有点道理,“赌什么?”
祁方隅扬起被纱布层层遮挡住的嘴角,“哥哥输了的话,下次回到伪世界里,我说什么,哥哥就做什么,直到再次进入关卡为止。”
许嘉云忍不住捂脸。
虽然祁方隅一个带颜色的字都没有说出口,但他还是有一种被车轱辘碾过的感觉。
谢镜清不知道祁方隅想做什么,他们的主要目的也不是惩罚,于是顺势应道:“输了的话,换你听话。”
祁方隅的眼里闪过狡黠的光芒,笑道:“没有问题。”
许嘉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刚想求求他们俩适可而止,那熟悉的滚筒式旋转便陡然传来,差点儿让他把中午吃的饭都给吐出来,才好不容易站稳在地上。
紧接着是仿佛才听过,却又再次响起的来自于关卡的提示音——
【欢迎玩家许嘉云进入关卡。】
【请根据相关剧情,猜出本轮关卡名称,并存活到最后一天。】
【全程不计手段,通关即可存活。】
【祝您好运。】
许嘉云呕吐的声音刚发出来,就因为过度震惊而被迫止住了。
他怔怔地看着身旁的祁方隅和谢镜清,即使伪世界的动作快到毫无预兆,这两人也将自己给抓住了,没有在关卡里面分散。
可是比起他们俩过于敏捷但又好像解释得通的反应速度,更让许嘉云震惊的是,伪世界竟然真的回应了祁方隅的挑衅,将他们的休息时间缩短到了两天。
那玩意儿……居然真的是在把他们当猴耍?!
第154章 食人花草
“我对象喜欢,爱屋及乌嘛。”
在得知关卡竟然把他们当猴耍之后, 许嘉云气愤的心情渐渐从好笑转为了无奈。
他知道,就算关卡真的把他们当猴耍,他们也不能把关卡怎么样,再怎么生气, 也只是徒增烦恼。
祁方隅原本都做好了怼他两句的准备, 见他自我消化了, 还称赞了一句:“不错, 有成长了。”
许嘉云一张老脸尴尬得无地自容, 心说这还不如怼他呢。
“不过既然是当猴耍,就总有看腻的一天。”祁方隅说,“要么找到对方的漏洞, 要么让对方厌恶自己, 只要不死,肯定有找到出路的一天, 不着急。”
许嘉云想想也是,虽然希望渺茫,但总比没有希望的好, “起码这道关卡里面没有守关BOSS, 相对要好通关一点。”
祁方隅却道:“难说。”
毕竟他们经历过中年女仆那一道关卡, 谁都不知道会不会在中途突然升级为高级关卡, 更何况是在知晓谢镜清能力的现状下, 关卡没有道理让他们好过。
许嘉云的神经又紧张起来了。
正在这个时候, 谢镜清忽然道:“嘉云, 这是什么东西?”
两人回过头,在他们说话的期间, 谢镜清已经把背包里的东西都翻出来看了一遍, 这会儿手里正拿着一个装有绿色液体的玻璃瓶子, 脸上带着些许的疑惑。
他们这次进入关卡,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背包,算是标配。不过许嘉云没想到谢镜清居然这么莽,竟然直接打开来看,差点儿魂都给吓没了,着急道:“谢哥你怎么把背包打开了?万一里面装的东西就像上一道关卡里的鸡蛋一样不能碰怎么办?中级关卡里面的死亡条件也是很多的!”
谢镜清却很平静,“我能看得见,它不是死亡条件。”
许嘉云:“……”
是哦,差点忘记了,他们就是因为这哥的特殊能力,才能够在关卡里面一直开挂。
于是许嘉云放松下来,走到谢镜清身旁,对他的疑惑进行解答:“这个是风油精,用来提神醒脑的,还有缓解中暑、避免蚊虫叮咬的功效。”
谢镜清又指了指背包里面占据空间最多的布料,“这又是什么?”
许嘉云说:“那是帐篷,可以用来在野外露营。”
谢镜清又问了一些其他东西,许嘉云一一解答,全是些自驾游的必备物品。
每当这个时候,他才清晰地感受到,谢镜清是真的失忆得干干净净,像是风油精这样最基本的日常物品都不记得了。还好谢镜清选择了坦白,不然肯定又要像以前一样,沉默着不说话,等着看他怎么操作,然后自己再照葫芦画瓢。
这么一想,以往那张淡漠的脸都显得笨拙了一些,有种不知名的可爱。
许嘉云忍下笑意,说:“这么看来,我们应该是过来旅游的。”
祁方隅看向不远处,“那里有一处房子。”
一个花朵形状的房子坐落在各种密林之中,它深红色的五片叶子看起来十分厚重,上面还有白色的斑点,统一向外翻开,露出中央的圆口大蜜槽,隐隐能够看见大蜜槽里面的空间很大,还有一些尖状物体,像是花蕊一类的组织器官。
这让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第一次相遇的那道关卡里面,足球形状的建筑物。
谢镜清说:“这次的关卡名称跟花草有关。”
一句话,瞬间锁定了他们这次的主要目标。
许嘉云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一样,这么喜爱谢镜清的乌鸦嘴预言技能,都快要感动哭了。
祁方隅点点头,跟谢镜清的想法相同,“那就交给嘉云了。”
因为对象喜欢花花草草所以对此较为了解的许嘉云立马应道:“没问题!”
他们走进花朵房子里,其他玩家已经到齐了,正在埋怨进入关卡的时间突然,各个都没有准备。
作为始作俑者的他们,很默契地保持了安静。
而在发现他们的到来之后,人群也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发出了一小阵笑声。
无他,祁方隅的全身还包裹着绷带,像极了木乃伊是一方面,在这炽热的天气里实在是怎么看都不正常,看多了还觉得更闷热了。
当然,他们被关卡突然拉进来了,自己的状态也没好到哪里去,笑了一会儿就没再盯着看了。
许嘉云见祁方隅没什么表情,就敬职敬业地数了数人数,“二十八个人,男多女少,这次的死亡条件应该没有那么恐怖。”
谢镜清和祁方隅不置可否。
“哟,各位又回来了啊?”
一个尖细的男音打断了众人的埋怨。
一名中年男人从角落里的房间里走出来,他长得尖嘴猴腮的,瞳仁没有白色部分,漆黑得像是黑夜里的珍珠,两颗门牙尤其凸出,穿着宽松的白色背心和椰树大裤衩,也遮不住他那标准的梨形身材,只能勉强将尾巴给藏住,但也掩藏不了轮廓。
所有人都停下了说话声,等着这个身材走形的龅牙男人说明情况。
龅牙男人摇了摇手里的蒲扇,语气里带着点儿幸灾乐祸,“我都跟你们说过很多次了,这附近没有其他家民宿,你们偏不信,现在知道我没有骗你们了吧?”
大概是关卡给出的设定,他们就是一群犟种旅者,沿途都依靠搭帐篷度过,这会儿进入了热带雨林,还想挑挑选选,结果可想而知,除非是嫌自己命长,不然这家民宿一定是首选。
没有人说话,龅牙男人就当他们是默认了,“我这儿虽然条件没有城里面好,但也远远不到没法住的地步,这七天就安心在这儿落脚吧。”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身边人,都知道了这次的关卡时限是一周。
“稍微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家民宿的老板,你们叫我老板就行。”龅牙男人道,“我给你们安排的房间在二楼,因为这套房子原本是留着自住的,就没按照旅馆要求来装修,想上卫生间的话,得下到一楼才有。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为了照顾旅客的感受,我家装的是马桶,马桶垫也会定期更换,特别干净卫生。”
许嘉云小声嘀咕道:“说得像是我们有选择的余地一样。”
龅牙的民宿老板没有理会他的嘀咕,继续道:“我正在做晚餐,你们可以先上去挑选自己的屋子,待会儿再下来吃饭。”
听到这话,众人的脚步都开始往二楼挪动。
“对了。”民宿老板像是想起什么,“民宿里面随便你们怎么转,但是不能进入我的房间。”
说着,嘴角扬起撕裂般的诡异笑容,通体漆黑的眼球泛着幽冷的光,“明、白、了、吗?”
众人吓得浑身一抖,纷纷冲上楼梯,不敢再待在一楼。
许嘉云推开荷叶做的房门,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地道:“现在的NPC都流行扮鬼吓人吗?我怎么觉得比以前被吓到的概率多了好多?这要是来一个心脏不怎么好的,不得被他给当场吓死?”
祁方隅对于他的一连串发问,只有一句评价:“少管闲事多发财。”
许嘉云:“……”
好的呢。
他们选的是个双人间,里面配备了浴室和洗脸台,方便他们早上洗漱以及洗澡。
至于为什么要选双人间而不选三人间,祁方隅要跟谢镜清睡,许嘉云就更不用说了,另一张床就是他的归宿,这几乎是墨守成规的事情了。
谢镜清摸了摸花朵造型的床铺触感,“这是真花做的。”
祁方隅看向许嘉云,“什么花?”
“洋桔梗。”许嘉云说,“长得有点像白玫瑰,但它不是蔷薇科的,它属龙胆科。”
祁方隅有些意外,“你连这个都知道?”
许嘉云不好意思地红了耳朵,“我对象喜欢,爱屋及乌嘛。”
祁方隅轻轻挑眉,念及他跟他对象分隔两个世界,难得没有调侃他几句。
谢镜清看着窗外深红色带斑点的厚重花叶,问道:“这家民宿是什么花?”
“哦,是大王花。”许嘉云道,“除了‘食人花’这个比较经典的叫法之外,它还有‘大花草’和‘腐尸花’这两个别名。而且大王花跟洋桔梗不一样,洋桔梗能在大部分地区存活,大王花不行,它主要生活在热带雨林,跟这道关卡里的气候很像,热得人头顶冒烟的地方,才是它的舒适区。”
祁方隅道:“也就是说,这两种花并不存在于一个环境?”
“可能是关卡想要误导我们吧。”许嘉云说,“都在一个环境的话,猜中的概率就很大了。”
说完,许嘉云面对白色的花朵床位,有些一言难尽,“就是这个颜色……嗯,怎么说呢……反正人往上面一躺,怎么看怎么不吉利。”
毕竟普遍的印象,都认为白色是死人专属,自家的床位就算再怎么白,也不会像这样,床头、床单、床架还有被褥,全都是一个颜色,半点多余的花色都没有。
谢镜清倒是感觉还好,“是吗?”
许嘉云知道他在这方面没有那么敏感,“反正也不能换床,就这样吧,总不能真的睡一觉就死,那大家都不用闯关了,开局就是死局。”
这倒是大实话。
“民宿老板说,我们可以四处转转。”谢镜清问祁方隅,“要转吗?”
“转吧。”祁方隅说,“多找点线索总是好的。”
于是他们推开荷叶门,在二楼转了一圈。
这里的地板、墙壁以及天花板的材质,都是用藤蔓一根根缠绕在一块儿做成的,而且那些藤蔓完美地展现出了热带雨林除了人之外什么都很大的特点,每根都比人的大腿粗,有些甚至比他们的腰还粗,可以说是生长得相当快乐了。
二楼的尽头是一个小院子,院子里面除了可供乘凉的亭子之外,还摆满了很多的花花草草,有满天星、粉蔷薇,也有含羞草、狼尾草,甚至还有多肉和兰花,全都无视环境,正值花期,开得无比茂盛。
可惜用祁方隅的话来说,就是各个时节以及各个地区的品种都有,完全没有什么可供参考的价值。
他们转了一圈,就回到了一楼。
一楼也很好观察,总共就两间房,一间是民宿老板的房间,已经明令禁止了他们擅自靠近,一间是整个家里唯一的卫生间,里面孤零零且高傲傲地放着一个马桶,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祁方隅看着卫生间正中央的马桶,摩挲着谢镜清的手,“我们的房间里面有浴室,也有洗脸台,再安装一个马桶,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吗?”
“你这么一说,是有点奇怪啊。”许嘉云“嘶”了一声,“按理来说,既然安装了浴室和洗脸台,再加一个卫生间是很正常也很顺手的事情,没必要非得单独节省这部分材料啊。”
最主要的是,这里是关卡,压根就不存在节省这一说。
谢镜清和祁方隅还没有发表看法,就有个男声从背后冒出来:“民宿老板不是说过了?之前是拿来自己居住的,一个人没必要装那么多的马桶,清理起来会很麻烦。”
男人看人的时候一直眯着眼睛,像极了没有戴眼镜的近视人员。他的身边没有其他人,不知道有没有自己的团队,但肯定是没有带进关卡里的,毕竟他的身上还穿着睡衣,在进入关卡的时候八成正睡得香呢,也怪不得连眼镜都没来得及戴上。
最近几次意外,时间顺序被彻底打乱,还能像谢镜清他们一样保持同时进入关卡的人已经很少了。
许嘉云说:“这话你就不觉得矛盾吗?他一个人住,只要一个马桶就行了,可他一个人住,干什么装修那么多间房子?既然连房子都能多出来,再装一些配套的马桶也不算什么吧?更何况也用不着他清理啊。”
睡衣男人似乎觉得他在钻牛角,“NPC的话都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说的话?再说了,如果连上卫生间都是死亡条件,这七天我们大家还要不要活了?”
许嘉云也知道他说的可能性,讪讪道:“那也没说非得是死亡条件,指不定是线索的来源呢?”
睡衣男人笑了,语气里满是嘲讽的意味,“行,那你们等我先撒泡尿,然后再继续研究这个线索,我绝对半点问题都没有。”
许嘉云:“……”
他这才注意到,睡衣男人的双腿内夹,明显是憋不住的征兆。他摸了摸鼻子,尴尬地往旁边一站,给睡衣男人让出了道路,“……你请。”
睡衣男人也不客气,直接进去关门,“谢谢了。”
第155章 155
怕不是祖籍在山西?
幸亏这一道关卡比较有人性, 没有让他们无限吃白粥,也没有让他们从死亡条件里面挑选能吃的鸡蛋,当民宿老板端着一盘盘香甜可口的菜肴上桌时,许嘉云看着他的目光就像在看闪闪发光的天使一样, 别说是其他玩家了, 就连民宿老板都觉得他的脑子有毛病。
可惜许嘉云没有触发死亡条件, 民宿老板也拿他没有办法, 堂堂关卡NPC, 居然被许嘉云看得毛骨悚然起来,连上菜都是绕开他走的远路,最后落座更是挑了个跟他几乎形成对角的位置, 看得其他玩家都忍不住憋笑。
睡衣男人小声道:“你怎么这么看着民宿老板?是什么新型膈应NPC的办法吗?”
许嘉云说:“也不是……就是前两道关卡有点一言难尽, 现在看见正常的NPC端着正常能吃的饭,终于知道感恩了。”
睡衣男人:“……”
感恩是什么鬼?他出现幻听了吗?不然就是这人真的有毛病吧。
能够感恩关卡, 确实不是个正常玩家可以做得出来的事情,睡衣男人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莲藕做成的凳子,离许嘉云远了些。
许嘉云也不在意, 满心期待地等待着民宿老板说开饭。
祁方隅忽然偏头轻轻打了个喷嚏。
谢镜清看向他, “感冒了?”
“不是。”祁方隅揉了揉绷带下微红的鼻尖, “这些菜的花香味太浓了。”
桌上的菜肴都是用花草做成的, 可不可以食用不知道, 反正不仅花香味浓烈, 还散发着非常引人流口水的蜜糖味道, 仿佛每一道菜都是先放进蜜罐里面裹上一圈,才装盘上桌的。
“有吗?”谢镜清的鼻子没有他那么敏感, “我觉得还好。”
祁方隅却顿了下, 看向其他玩家, 确实没有人出现像他这样的表现,各个脸上都带着期盼,他顿时脸色微沉,“我觉得不太对劲,最好还是别碰比较好。”
连谢镜清这样不怎么能吃甜的人都不觉得反胃,如果这些菜肴真的没有问题,没道理喜欢吃甜的祁方隅会出现反感的表现。
谢镜清向来听他的,干脆地放下了筷子,“好。”
许嘉云还有些依依不舍,“这么香,我们真的不能吃吗?我看那个民宿老板还挺正常的,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祁方隅又偏头打了个喷嚏,“你想吃就吃,没人拦着。”
许嘉云:“……”
他乖乖地放下了筷子,并且熟练地自己安慰自己:中午在伪世界里已经吃得很多了,现在肚子还很饱,就算少吃这一顿也不会有什么,但是触发了死亡条件可就只有一条命,如果没事的话,明天想吃多少有多少,不差这一顿。
这么一想,他没能尝到菜肴的可惜感都被冲刷得干干净净了。
民宿老板可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尽职尽责地介绍道:“这些都是我们当地的特产,名字就不一一介绍了,反正介绍了你们也没几个听说过,早点吃完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他说完,自己先迫不及待地吃了一筷子,甜腻的香味在空气里蔓延开,他露出了十分满足的笑容,两颗又大又黄的门牙尤其显眼。
NPC很少会跟他们一起吃饭,就算真的一起吃饭,也像是完成任务一样面无表情,像民宿老板这样明显吃得很香的,他们还是第一次遇见。
大部分玩家心存疑惑,见谢镜清他们没动,也跟着没动。
只有少部分人,例如睡衣男人那样的,在关卡里面睡上一整天,肚子里面空空如也,完全禁不住食物的诱惑,又或者是没有被夹带死亡条件的生存食物教做人,还认为食物是必需品,NPC也不可能敢动手脚的,直接上筷子跟着民宿老板愉快地吃了起来。
餐桌上的氛围两极分化,没有吃的玩家咽着口水转移目光,生怕自己忍不住,吃了的玩家敞开肚皮随便装,生怕自己吃少了。
甜腻的食物随着咀嚼在味蕾间爆开,黄色的蜜汁随着嘴角流下又被舌头给舔回去,明明吃的是素菜,却吃出了一种满汉全席的享受感,让一部分内心不够坚定的玩家都有些动摇了。
正在这个时候,睡衣男人忽然捂住嘴巴,狠狠地咳嗽了几声。
在满桌的咀嚼声和吧唧声中,他的咳嗽非常突兀,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睡衣男人有些尴尬,准备把咳在手上的食物黏液擦一擦,装作没事继续吃饭,却发现被他擦在纯白纸张上的食物黏液红得刺眼。
他愣了下,再一看自己掌心,哪里是什么食物黏液,分明是他自己的血!
与此同时,好几位玩家全都咳嗽了起来。
他们或是捂住嘴,或是拿纸巾捂住,或是张嘴就吐,但无一例外,嘴里吐出来的全都是血,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他们的咳嗽声越来越大,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每一口都飙着血,吓得其他玩家纷纷站起身来,无论是没吃的还是嘴里咀嚼着菜肴的,全都被这一幕给吓傻了。
最可怕的是,那些人呕吐了一整桌的血,民宿老板依旧在沾血的菜肴里继续享用美食,仿佛一点儿异样都没有察觉到。
直到呕吐的几人倒在地上,民宿老板也没有停下进食的动作。
祁方隅蹲下身,探了探对方的颈动脉。
谢镜清问:“怎么样?”
他虽然能够感应到NPC之间的区别,但却感应不到活人和将死之人的区别。
祁方隅说:“死了。”
玩家们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到这一步,都知道食物肯定有问题了。
刚才还想吃饭的人完全不敢再动摇,甚至还想距离餐桌远一些,至于嘴里还塞着食物的玩家,也全都一点儿不剩地吐了出来,自行将食指扣弄喉咙,连吃进肚子里面的也没有放过。
一地的死人和满桌染血的食物,现在还加上了活人的呕吐物,场面不可谓不壮观。
有些胃浅的,看了几眼,也忍不住跟着吐了起来,几乎形成一个恶性循环。
许嘉云也没忍住,加入了呕吐大军,祁方隅默默地牵住谢镜清,往后退到了一个绝对不可能被牵连到的安全区域——也就是大门外——顿时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等玩家们吐得差不多了,民宿老板也吃得差不多了。
他随意地撩起白色背心擦了擦嘴,无视那变得脏污的一角,对众人道:“饭也吃过了,你们想在附近转转的话,随便去,几点回来都行,反正我家大门不锁的。”
说完,他就兀自回了房间,完全没有要打扫客厅的意思,甚至还带着一种故意恶心人的笑容。
许嘉云吐得都快要虚脱了,还不忘控诉道:“民宿老板……是故意的!”
“嗯。”祁方隅说,“去打他,我支持你。”
许嘉云:“……”
打不过,根本打不过。
许嘉云艰难地挪动到门外,深呼吸好几口新鲜空气,跟屋子里的惨状一对比,忽然觉得头上的烈阳都温柔了许多。
他缓了一会儿,又数了数现存玩家数量,语气里的情绪很是悲哀,“这下可好,吃一顿饭就死了四个人,比我们上一道关卡里经历的还要恐怖。”
祁方隅看着还在呕吐的几人,“不是所有吃了食物的人都会死。”
谢镜清也注意到了,“可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死亡条件。”
不然在祁方隅提醒之前,他也不会拿起筷子了。
许嘉云皱眉道:“难道是被关卡给压制了?”
谢镜清说:“我不知道。”
祁方隅也不知道,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这次应该跟上次的鸡蛋一样,有一部分食物并不是死亡条件。”
许嘉云不太确定地道:“大概是吧,不然也无法解释为什么有人死了,有人却没死。”
“有一部分食物确实是安全的。”由于在上一道关卡里被算计过,所以祁方隅之前特意观察了每一个人吃下的食物类别,“桌上有三盘食物不能碰,一道是糖炒的豆子,一道是绿色的水果,还有一道是黑红的果子。”
许嘉云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餐桌上,托民宿老板没有打扫的福,他现在还能看见剩下的菜肴,几乎一眼就瞧见了祁方隅所说的那三盘食物。
第一道糖炒的豆子,糖是泛着黄色光泽的蜜糖,豆子是扁平呈三角形状、宽约三毫米、淡褐色中带一些黑斑的未知品种,有那么一点像红花菜豆,但从颜色上看完全不对。
第二道绿色的水果,个头不大,长得有点像灯笼果,但没有灯笼果那么多的褶皱,看起来特别光滑,所以又有一点像是缩小版的香梨,就是里面的果核有些大。
第三道黑红的果子,属于少见到几乎没有相似类别的品种,非要形容的话,它更像是七星瓢虫的长相,只不过是椭圆形的七星瓢虫,且红色的那一端占据大头,黑色的那一端变成尾部,散发着一种诡异但别样的美感——如果它不是吃的,或许可以用来制作成为装饰品,就这颜值,销量绝对不会低。
可惜许嘉云左看右看,都没有看出哪里不对劲,“这桌上的食物我都没见过,只有这几道特殊的话,难道是因为它们有毒?”
“确实有毒。”
一道女音响起。
他们回过头,看见一名跟睡衣男人一样穿着睡衣的女人,只不过她穿的是性感吊带、长度勉强能够包住臀部位置、底下还点缀了蕾丝花边的睡裙。
许嘉云一边嘀咕“非礼勿视”,一边把视线移开,谢镜清和祁方隅两个同性恋倒是满脸坦然,仿佛对方穿的并不是性感睡裙,而是一件平平无奇的衣服。
祁方隅说:“你认识那些东西?”
睡裙女人也没有隐瞒,“我妈发在家族群里的那些耸人听闻的标题,有那么几个是跟食物有关的,主要是提示人们不能误食,我无聊的时候点开看过,这几道菜正好都在里面出现了。”
祁方隅不知道她说的家族群是什么东西,也就耐着性子等她继续。
“糖炒的豆子,用的是白曼陀罗果实;绿色的水果,用的是油桐果实;黑红的果子,用的是相思子。”睡裙女人道,“因为具有毒性,跟其他的食物长得还挺像,所以就有人出了一篇中老年人爱看的文章,用于提醒他们,这些只能作为中药服用,而且还得谨遵医嘱。当然,相思子除了作为药材之外,还是有作为装饰品的好处的,毕竟这名字一听就很诗情画意,长得还挺漂亮。”
许嘉云忍不住吐槽道:“还真是装饰品啊……”
不过他的对象又不在关卡里面,对那些并不感兴趣,“我们已经提前知道它们的特殊点了,就算是知道原因,对于结果的影响也不大。”
睡裙女人笑道:“也没有不大吧?怎么说,也是‘死亡条件’和‘中毒而死’的区别,不是吗?”
这倒是句实话。
两者有一定的交集,但是过程完全不同,甚至还会对他们猜测关卡名称的方向造成影响,如果能够分辨出来,确实是一件大好事。
谢镜清眨了下眼。
怪不得,他没有看出食物是死亡条件,原来是因为来源于毒物而非关卡限制。
“好吧,你说得对。”许嘉云有点儿尴尬,“但是现在才刚进入关卡,你如果是想要来交换线索,未免也太早了一点儿。”
“我知道。”睡裙女人摆了摆葱白的手指,“所以我想要的并不是线索。”
许嘉云疑惑道:“那你想要什么?”
“什么也不要,就想跟你们认识一下,不行吗?”睡裙女人轻轻绾着乌黑的发丝,媚眼如丝地看向谢镜清,“我叫徐青晚,目前单身,小哥哥你呢?”
许嘉云:“……”
你要是不朝着谢哥抛媚眼,我指不定就相信了你的鬼话。
他不安地看向祁方隅,果然,祁方隅被绷带层层包裹的俊脸又挂上了那张熟悉的笑脸面具,充分表达了他非常不爽的情绪以及并不想要在谢镜清面前发怒的克制。
“我们会尽快找到新的线索还给你。”祁方隅礼貌微笑,并将牵着谢镜清的那只手抬起来,“顺便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男朋友。”
许嘉云:“???”
连名字都不说,也算是介绍吗?就这么怕谢镜清被人抢走?
谢镜清说:“你好。”
抛媚眼差点儿抛抽筋的徐青晚:“……”
哦豁,撩成有对象的人了。
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啊……你们好。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儿,就不打扰你们两位了。祝白头偕老,早生——不是,幸福美满。”
不过这醋味儿浓烈得,都快要呛死个人了,怕不是祖籍在山西?
祁方隅笑道:“谢谢。”
可那双毫无笑意的眼睛,明显是在警告她“祝福收下了,人有多远滚多远”。
徐青晚识相走人,毫不留恋地道:“不客气。再见。”
第156章 156
不是他们,就是别人。
送走徐青晚, 祁方隅脸上的笑意才淡去,很是委屈地靠在谢镜清肩上,“哥哥。”
谢镜清抬头,“怎么了?”
祁方隅撇嘴, 不满都快要溢出来了, “她刚才对你抛媚眼, 你怎么都不制止她?”
谢镜清微微歪头, “什么是抛媚眼?”
祁方隅:“……”
许嘉云:“噗。”
祁方隅一个眼刀扫过去, 许嘉云立马望天看地,装作很忙的样子。
祁方隅不得不重复了一遍徐青晚的做法,“就是单边眨眼, 用来勾引人的。”
“啊。”谢镜清恍然, “我以为她眼睛抽筋了。”
祁方隅、许嘉云:“……”
得亏睡裙女人被祁方隅赶走了,不然她这会儿得气到吐血。
祁方隅忍不住笑了, 低头吻了吻谢镜清的头发,连那点儿吃醋的小心思都烟消云散了,“那哥哥就当她是眼睛抽筋吧, 挺好的。”
谢镜清应道:“好。”
他们回到客厅, 死尸和呕吐物还在地上, 桌上的食物依旧没有收拾干净, 脏乱得刺眼。
许嘉云忍住再次上涌的反胃感, “忽然有点怀念中年女仆了。”
谢镜清想了想, 是《请听妈妈的话》那道关卡里的NPC, 于是问道:“为什么?”
许嘉云说:“起码她会把房子里打扫得非常干净。”
谢镜清不能理解。在他的眼里,脏或者不脏, 并不会对他造成分毫的影响, 所以两者也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不过他知道, 就像他无法理解许嘉云一样,许嘉云也无法理解他,就没有将自己的感受说出口。
“笃笃——”
有敲门的声音传来。
他们循声望过去,敲门的人是一个头上还残留有染发剂的男人,估计进入关卡的时候正在染头发。而他在敲的那扇门,是整个民宿里唯一的卫生间。
多半是心理作用,看见有人吃饭后触发了死亡条件,剩下没有触发死亡条件的人就总有一种自己不干净了的感觉,既然都上吐了,不来一场下泄,好像有点不太放心,于是纷纷排了长队,甭管能不能拉出来,就算是进去嘣个屁,那也算是对自己有个交代了。
“大哥,你掉卫生间里了吗?还是痔疮犯了?”染发剂男人着急道,“这都十多分钟了,你就算是拉屎也够拉两回了吧?”
里面没有人回应。
染发剂男人无奈极了,“到底还有几分钟,你好歹给个准信儿,我心里也有一点底,不然总是焦急着的,那多不好啊,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里面还是没有人回应。
染发剂男人也有些不爽了,敲门的声响变为拍门的声响,“你说句话啊!大哥!”
里面依旧没有人回应。
染发剂男人正要转换为砸门,祁方隅就道:“直接踹吧。”
染发剂男人顿了下,“啊?”
祁方隅说:“往好处想,他不回你,指不定是死了呢?”
染发剂男人:“……”
倒也不用这么狠吧。
祁方隅说完,就没有再开口了,以旁观的态度站在一旁,完全将选择权留给染发剂男人。
染发剂男人有些犹豫不定,倒是睡裙女人替他作出选择:“踹门吧。”
染发剂男人看向睡裙女人。
睡裙女人继续道:“估计是真死了。”
这要是真死了,那他们也算是又规避了一个死亡条件。
染发剂男人这才往后退了几步,冲上去“嘭”地一脚踹开了卫生间的门。
有几个承受能力弱的,立马闭上了眼睛,生怕看见什么血肉模糊的现场。
可是出乎意料的,卫生间里面非常干净整洁。
干净整洁到什么地步呢?
干净整洁到连个人都没有的地步。
“卧槽?!”染发剂男人懵了,“人呢?我亲眼看见进去的那么大个人呢?”
卫生间里的空间不大,站在门外就能看个清楚,更何况突然消失了一个人,他们也不敢贸然进去。
有人震惊道:“吃饭是死亡条件,总不至于上个厕所也是死亡条件吧?还让不让人活了?”
染发剂男人也皱起了眉头,“这样下去,晚上还能正常睡觉吗?”
他的顾虑是正常的,如果常识性行为都是死亡触发点,那么睡觉必然也有问题。
“还你一个线索。”
耳边响起一道悦耳男音,徐青晚回过头,看见了祁方隅。
“去卫生间不是固定死亡条件。”祁方隅说,“在他们之前,穿睡衣的那个男人曾经去过。”
徐青晚记得那是第一个触发死亡条件的人,“你确定?”
“我确定。”祁方隅说,“他安全进去,安全出来,没有出现任何的问题。”
徐青晚有些拿不准了,“不是固定死亡条件,难道是双重触发死亡条件?”
前几次的关卡异常,不仅教会了许嘉云做人,也教会了其他玩家做人。
“有可能。”祁方隅说,“但目前的线索比较少,可以先观望观望。”
徐青晚明白他的意思,线索少的死亡条件,需要人命来填补空缺,知道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徐青晚既然可以在知道食物有毒的情况下,仍旧任由其他玩家食用,她就不是会轻易可怜人命的。
所以在其他人发现他们说小话而投来好奇目光时,徐青晚默契地闭上了嘴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故意提高了音量,误导道:“上厕所肯定不是死亡条件,因为我之前上过。至于睡觉,谁要是有能力在这七天不睡觉也能保持清醒,那我敬他是条好汉。”
染发剂男人警惕道:“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徐青晚很是好笑地道:“想上厕所的又不是我,谁在乎你们信不信任?”
说完,她转身就上了楼,只留下尴尬的众人在一楼面面相觑。
祁方隅打了个哈欠,道:“哥哥,我们也上楼吧。”
谢镜清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