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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手擦了擦眼睛,眼角是干涩的,没有眼泪却好像尝到了苦味。

他怔怔地坐着,小白楼也沉默地站在身后,遮住阳光的那片云快要飘开时,陆执年又被一抹阴影笼住。

“在这里发什么神呢?”蒋煦洲和周铎沟通完后,转了一圈才看到陆执年坐在这里,远远的看着一小只,像被欺负了一样。

他走到陆执年身后,俯下身问道。

“你怎么来了?”陆执年答非所问。

“你半天不回去我这不是出来找你吗?”蒋煦洲也在陆执年身边坐了下来,“谁欺负你了,可怜兮兮的。”

蒋煦洲来的突然,不知道有没有察觉到什么,陆执年强行收了神色,做出个生气的表情:“你不是在嘛,还能有谁,不就是陈彧。”

“还生气呢?”蒋煦洲伸手掐了把陆执年鼓起来的脸,“至于嘛,生气你揍他啊,还能还手咋滴。”

“我就生气!我生气还有错了!”

“没有没有,得了,坐在这里自己气自己有什么意思。”说着他就要起身,“走走,哥带你去进货去。”

陆执年也站了起来,“进什么货那都是我们应得的。”

不过现在还真不是收货的时候,任务就在第二天,他们今天是不用回去了,空间还不到暴露的时候,去收货也顶多看一眼而已。

“等任务做完了一起拿吧,到时候让整个车给送回去。”陆执年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说道。

“你刚去找周铎了?他们不是要见陈彧么,人醒了就安排吧,和他们说一声。”

蒋煦洲笑着:“刚醒呢,不等他休息休息。”

陆执年呸了一声,有些咬牙切齿:“休息啥呀,不是急着要接任务吗,我看他还能再战个三天三夜。”

“行,你说了算,我通知人去,你自己回去啊。”蒋煦洲说着就又找周铎去了。

陆执年嗯了下,等蒋煦洲走了却还在原地,他有些不想回去,回去了就要单独和陈彧呆在一起。

蒋煦洲动作不慢,不一会儿就带着周铎先过来了,看到陆执年还在原地他眼神闪了闪,片刻有些了然。

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这下好像更有意思了。

周铎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和陆执年打了个招呼:“我们先上去吧,谢总一会儿过来。”

“谢总?”陆执年疑惑,不是说军方的人吗?

周铎笑得有些促狭,看来不出任务的时候,这也不是个多正经的人,“你们见过的,谢定君总指挥。”

原来是这么个谢总。

“这事儿这么大啊,他亲自过来。”陆执年又问了一句。

周铎解释道:“怎么不重要,现在热武器就是用一点少一点,异能者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再说陈彧能力本身就强于普通异能者,这下又整出了变异异能,上面想不重视都不行。”

说着他顿了顿又道:”我话说在前面啊,谢总是个有分寸的人,但是其他人就不一定,到时候提出一些要求的话,答不答应随你们。”

陆执年点了点头:“行,谢谢提醒。”

三人说着话,已经来到了陈彧房前。

蒋煦洲故意落后半步,他悄悄看向陆执年,陆执年走到门外果然没有伸手推门,他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这是真知道了啊。

周铎作为外人,理所当然站着等两人先进去,结果三个人就这么站在了屋外,最后还是蒋煦洲上前开了门。

陆执年进到屋里以后又感到一阵没来由的难过,他也不看陈彧,径直抱起了大黄,走到了一个角落里。

陈彧张了张嘴想喊人,看陆执年抱起狗就走开了,又作罢。

他没有多想,以为陆执年还在生之前接任务的气。

谢定君来的很快,身后还带了两个人手,他们一进到屋里,让简陋的屋子更挤了。

周铎提前搬了椅子过来,总不能让老大站着谈话。

谢定君一如既往地直白:“陈彧还需要休息,我长话短说,先感谢你们对这次任务的帮助,周铎有失误,要不是你们在,任务失败了损失重大。”

三人还来不及谦虚一下,他又道:“陈彧最后的使用的异能我已经知道了,目前我们没有见过其他例子,在不损害自身利益的前提下,希望你能够详细给我们讲述一下异能的情况,当然都是有偿的。”

话音刚落,谢定君身边一个年轻一些的男人就语气激动地说:“我也是水系异能者,希望陈彧同志能够传授一番经验,感激不尽。”

陈彧点头,他们自己也说过这个事了,如果非要追根究底的话,其实自己也不能保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也只能说说猜测而已,不过还有一点,陈彧没有提到,就是之前吸收了晶石的事情。

当然,他也不可能说出来,但是仔细想想,相关性或许并不小,至于到底有没有影响,还得等陆执年抽到下一颗以后再说。

陈彧的话给了军方一些启发,但是可操作性并不大,真要去试验,一不小心就可能丧命。

谢定君等陈彧说完,提出了请求:“不知道等你恢复以后能不能给我们演示一番。”

很简单的要求,陈彧没有拒绝。

陈彧答应后,谢定君身边的另一个人想要说什么,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他转而看向了蒋煦洲:”说起来,蒋医生的木系异能似乎本身就是已经发生了异变的。”

蒋煦洲看热闹呢,没想到谢定君还提到了他,被点名他也没什么慌乱:“确实,不过我的觉醒后就这样了,不知道和陈彧的异变有没有什么共同的契机。”

谢定君颔首,蒋煦洲的情况早在他一进基地的时候就知道了,只是没想到,渝都发现的两个变异异能拥有者居然会走到一起。

他想着,看了一眼在角落里撸狗的陆执年,这个人,才是真正的连接点,也是看上去平平无奇却可能有秘密的人。

他朝陆执年温和地笑了笑,陆执年也是。

第30章 小陈彧

一行人来得快, 去得也快,屋子里又只剩下了陈彧和陆执年两个人。

刚刚还拥挤的房间乍然空了下来,空气里的温度都好像降下来不少, 陈彧把被子往上提了提。

陆执年还猫在墙角,脸朝着墙的方向, 陈彧坐在床上看过去,只有一个倔强的后脑勺。

他就这么不错眼地注视着, 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也是这么一个人蹲在一个角落里,自己跟自己玩。

其实小时候他不觉得自己有多可怜或者说多么的惨,他都习惯了, 更何况他还有外婆一直在陪伴他照顾他。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和别的小孩子不一样是什么时候, 那不过也是一个平静的下午。

5岁出头的陈彧还是一只小萝卜, 长了三头身, 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围着外婆屁股后面转悠,跟屁虫一样。

“哎哟, 狗儿乖乖, 你坐到好不好,外婆要烧火煮饭了,莫碰到你。”外婆本来正加柴火, 结果一站起来贴在她身上的小陈彧就摔了个屁股蹲。

摔倒了他也不哭不闹, 就眼巴巴看着外婆,外婆看着他两只滴溜溜的眼睛就说不出赶人的话了, 她搬了只小板凳给陈彧, 让他坐着看火,小陈彧乖乖点头,特别听话。

祖孙俩都在厨房里, 外头这时候来人了。

“婶儿,在煮饭啊。”外头传来一声豪爽的女声,大嗓门一开,隔壁山头的都听得到。

外婆听到声音也大声地应了一声,她把红薯和土豆放锅里蒸好,又调了火,嘱咐小陈彧看着点,然后才走了出去。

来人是隔壁村的,和陈彧一家有些沾亲带故的拐了十八弯的关系。

杜晓敏提了两兜子菜过来,她身后的男人手里提了一袋子米,外婆一见两人就笑开了颜:“是敏儿来啦,婶婶都有两三年没有看到你咯,快进来快进来。”

外婆招呼着客人,看到还有个小孩子,又连忙去碗柜里拿了些红薯干出来,给孩子当零食吃。

杜晓敏两口子一直在外头打工,这不是马上年关了,带着孩子回来一趟,顺便也来看看好多年不见的亲戚们。

“婶婶这两年还好吧,我们一直在外头也没个你们的消息,一天忙得不得了,又要带着瑞瑞。”

她是个大方的性子,和外婆聊起天来也没隔阂,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外婆笑着回答:“都好都好,你们怎么样啊?”

“都好就好呀,我们在外头也挺好的,虽然累点苦点,但是日子不都是这么过吗,瑞瑞这下半年就要开始读书了,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我们就想着多存一点。”

外婆点头道:“是要多做打算,孩子读书的事情马虎不得。”

杜晓敏听得满意,就是啊,她们夫妻俩这么拼不就是为了孩子好吗,她又絮絮叨叨地聊了很多,“我们现在都在工地上,也没个好住处,现在娃儿跟到我们一起睡,等开始读书了还是要找个正儿八经的房子才行。”

或许是太久不见了,杜晓敏打开了话夹子。

家里平时不怎么来外人,陈彧有些好奇来人是谁,他扒了个缝,努力地从厨房里朝外头看。

他先看到了两个没见过的大人,然后又看到了一个比自己看着大一点的小孩子,裹得很厚实,穿得也很喜庆。

平时在村子里也有挺多差不多大的同龄人的,他们也是家里老人带着,但是有些不爱跟他玩。

那个没见过的阿姨嗓门大,他每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他又好奇地多看了几眼那个哥哥,是哥哥吧,原来小孩子还可以一直跟着爸爸妈妈啊。

大嗓门阿姨讲的都是他没听过的事,她说她儿子皮得很,一天不打上房揭瓦;又说他们家瑞瑞最喜欢听故事,以后上学了肯定能写好作文:她还抱怨小孩有时候麻烦得很,工作累了还要回来给孩子做饭吃,偏偏还有些挑食。

小陈彧听得新奇,原来小孩子还能这样啊,不过他是个乖孩子,外婆肯定不会嫌他烦人。

外面两个人聊着,杜晓敏多瞧了外婆几眼,又见家里也没外人,她便问道:“文文有回来吗?”

外婆原本笑着的神色肉眼可见地黯了下去:“说她干什么,孩子也不管,人也不着家。”

杜晓敏听罢多少有几分为外婆置气:“文文怎么这个样子,你说她家里人他不管,孩子也不闻不问,别孩子跟她走碰头了她都认不出来。”

她说着来了气,外婆反过来宽慰了她两句:“就这样吧,我们小彧又乖又聪明,我多疼疼他就行。”

“外婆是外婆,妈是妈……”杜晓敏还想说,被她老公拉了一下制止住了。

厨房里的陈彧离开了门,坐回了自己的小板凳上,这样的话他都听过好多好多遍了,其实以前他不觉得有什么的,村里的孩子不都是这样的吗?只是他的妈妈比别的妈妈少回来罢了。

他拿了根棒子掏了掏火,这些事情他老看外婆做,其实他都做得来的,就是外婆说小孩不能玩火,只让看不让动手。

杜晓敏一家没留下来吃饭,把东西放下就走了,吃饭的还是外婆和陈彧两个人,这个时候还没有大黄,大黄是后来抱回来的,外婆说是只被遗弃的小狗。

大年三十的时候外出打工的人差不多都回来了,村子里热闹了不少,好多都是大包小包地往家里拿,给老人的走亲戚的给孩子的尤其多。

过年穿新衣好像是个习俗,陈彧也有,外婆提前好久就给他准备好了,黑色的棉袄子外面罩了个红褂子,整个人都艳了不少。

“陈彧!”喊他的是村里一个大孩子,已经上小学了,平时不爱跟这帮子书都没读的小屁孩玩。

“给你,我爸带回来的糖,只有一颗啊,别被其他人看到了。”他没等陈彧接过来,塞进他手里就跑了,“我妈还带了玩具回来,你来玩啊。”

陈彧呆呆地看着他跑开,看着那人又对着另一个人说了同样的话塞了同样的糖。

他摊手看了看亮晶晶的糖,小心地收好,准备回去和外婆分一分。

“陈彧!”又一个人叫住了他,他平时也没有这么受欢迎啊。

果不其然,这次叫住他的是村里的霸王,就是那个带头不理他的坏人。

陈彧看了他一眼又埋头继续往家里走。

“诶,站着!”那个村霸身后还跟了一串小鸡崽,都是5、6岁的样子。

“陈彧,你妈妈有没有回来啊。”

“我妈说你妈妈今年再不回来就不要你了。”

“就是就是,怎么就你妈妈每年都不回来了啊?”

“还有爸爸,陈彧爸爸也没有回来过。”

“陈彧你是不是没有爸爸啊?”

“那他有妈妈吗?”

“有吧,我妈说他妈叫陈思文。”

“那她妈妈怎么不回来呢?我妈都回来了。”

不大点的崽子人小但是话怪多,你一句我一句的村霸都没插上话来。

陈彧也低着头没说话,他等了会儿,见村霸半天不开口,干脆地转头走人了。

村霸又急了:“你别走啊!你走了以后就不跟你玩了!”

这次陈彧再没有停下,他想着不跟就不跟,平时也没跟他一起玩啊。

陈彧家在整个村的最上头,他一路走回去,手里还紧紧攥着那颗糖没松手,外婆不在地坝上,陈彧就到屋里找她。

“外婆!”一路都好好的,可是一见到外婆,他就有些憋不住了,眼眶越来越红,鼻头也红红的。

“乖乖啷个啦?”外婆见平时特别勇敢的陈彧居然哭了,他马上把人抱过来拍拍背,“不哭不哭哦,跟外婆说说怎么了。”

小陈彧一开口一口浓浓的奶音有些含糊不清:“外婆,为什么我妈妈还不回来啊?”

“都过年了,她和爸爸不回家吗?”

拍在背上的手停顿了数秒,然后小陈彧就被外婆一把抱住了,感受到温暖的怀抱,他憋着的眼泪终于喷涌了出来。

他兀自哭了一会儿,察觉到外婆轻微的颤抖,他连忙抹了脸抬起头来,外婆已经泪流满面。

刚还哭得打嗝的陈彧立刻收了眼泪,他一边用手想把外婆脸上的泪水擦掉,见擦不干又想扯起自己的衣服来。

他学着外婆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背,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他摊开一直攥得死紧的手,糖已经有些融化了,把糖纸剥开能拉出丝来。

小陈彧把整颗糖往外婆嘴上递了递:“外婆,吃糖,吃了糖就好了。”

想到这,陈彧突然笑了一下,那张糖纸后来他还保存了挺久的,小孩子一向对亮晶晶的东西没什么抵抗力。

是的,酷哥也不行。

不过好像也是从那以后,他模模糊糊就懂了自己和其他小孩的区别了,他开始更积极地帮着外婆一起做事,开始知道家里吃饭需要用钱,也开始下意识地疏远了其他小朋友,不是他们不带他玩,明明是他孤立的其他人,他这么告诉自己。

再后来,小陈彧也到了上学的年纪,他开始读小学、读初中、读高中……而他的成绩也并不是一开始就差的。

他小学成绩好,长得又漂亮,老师选他做班长,可是有别的同学也想当,小陈彧就让给其他人了,他无所谓的。

后来又评三好学生,年级里总有人说他的闲话,说他也能当三好学生?你看他都不知道穿的什么。小陈彧想了想,自己好像也没有很想要,还要被这些不认识的人议论,他主动退出了评选。

之后似乎就形成了一种奇怪的惯性,没关系、无所谓、不要也可以、这些东西是不是本来就不属于他……

毕竟他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忙,要打工、要干活、要生存、要挣钱。

“汪!”

还来不及陷入更深的回忆,一声狗叫把陈彧拉回了这间简陋的病房,大黄被盘得不耐烦了,顶开了陆执年不停摸它的手。

“今晚不回家,你明天和大黄一起留在基地里好吗?”回过神后,陈彧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