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就是这样叫我的。”

他在瘦削得像行走衣架子的拉萨瑞斯附近出现，那副本就充满力量感的体型被巫妖衬托得更具爆发力。

虽然大体上是人类的形貌，但他行动时无比轻捷的姿态、矫健的四肢和那副桀骜的英俊面孔都显示着他在人群中必然永远拥有极为可怕的存在感和压迫力。

其实贝尔纳鲁都斯只走出了两三步，仍然离拉萨瑞斯有一大段距离。

明亮夺目的金色短发之下，那双大地色的、闪耀着矿石光彩的竖瞳远远紧盯着巫妖，和他尖耳上摇曳的大块纯净宝石相映。

光辉聚焦于其中，是极致的慑人与美丽。

【卧槽，是大帅哥！！！】

【新的帅哥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出现了啊啊啊贝鲁桑我从前世就开始单推你了——】

【再次，粉星好会画，玛德怎么画的，哥顶级建模脸但爬宠味儿如假包换】

【我姐就是养这个的我作证，脸上不用画鳞片都好有感觉！】

【帅爆了好喜欢好喜欢！！！】

但接下来读者们就要乐极生悲了。

“阁下总是这么执着于以前的拉萨瑞斯。”巫妖轻轻摇头，干脆连名字都不叫了。

此刻的画面角度是贝尔纳鲁都斯所看到的巫妖——仿佛还完好的精美躯壳下，是一团颜色就快要完全褪成灰白透明状的魂火，有如实质般由内而外地布满了裂纹，并且大部分都像是磨损已久了的样子。

他看上去行将熄灭，还可能在熄灭前就被一点小小的外力触动便四分五裂地碎成一地残渣。

【完了——全完了——拉丝啊——】

【粉星你，你，你好歹毒！！！】

【破碎感（真）……拉丝，你好能忍！愣是一点看不出来啊！我大写的服气】

【注意看这些磨损状态，怕是预见魔法的反噬都算杯水车薪了喔】

【的确，这么看来他很可能出场前就差不多这样了（）】

读者们提前开始摸索纸巾，而拉萨瑞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时间会改变很多，我并不能清楚地记起曾经的情绪，但同时，我承认，这颗不再跳动的心脏说它熟悉您。所以我认为‘贝尔纳鲁都斯’可以是、也可以再次成为拉萨瑞斯的朋友，才默许您在这附近徘徊窥探许久。”

“叫我贝鲁。”金发配竖瞳的就差在脸上写着龙族二字的男人固执地说道。

“……”拉萨瑞斯报以沉默。

他那副神情同时清晰地映照在很多人眼中，仍是没有一丝瑕疵的年轻面孔，惯常平和而理性的表情，此刻却带着重要记忆被时间洪流剥蚀一空所致的微微茫然，且夹杂着听闻无理要求的无奈和自知理亏的无用歉意，清浅却万分复杂。

已经彻底由死亡染成暗红色的眼睛被恍如隔世的情绪搅得愈发浑荡模糊，像一片不见深浅的玫瑰色的海，与过去的友人依然坚定清醒的竖瞳形成明显的差异，前后对比强烈至极。

“好，又一次。因为在你所谓的‘曾经’，和对我来说的转眼之前……”贝尔纳鲁都斯说着顿了顿。

他低下头，由灿金色浓重的睫毛敛起天然侵略性的眸光，垂下原本带着几分邀功情绪的骄傲扬着的下颌，带着鲜明下沉的状态一步步后退，整个人重新隐入暗处。

“……你已经拒绝过我一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新角色选择让步，这时反倒是拉萨瑞斯主动拾起话题。

“抱歉，虽然记不太清了，但如果你当真邀请过我成为龙嗣，阁下。鉴于当时的我投向了死亡，而没有选择将龙族奉为比自己高贵的‘父亲’的道路，那么一定是有原因的。”

“所以我讨厌你们。……你们很容易就死掉，也很容易就忘掉。”

这段情节也如实被载入画面。

比起一无所知中途误闯的主角，从头开始旁观的读者们还更感到痛苦一点。

【我凎，是寿命论——！】

于是哀鸿遍野。

到这一话内容随着小满的昏迷而陷入黑幕终于结束后，众人立即转战论坛。

第026章 第 26 章

《我怎么知道自称快八百岁的老怪也会有寿命论啊！！！》-

楼主-：救救孩子, 救救，我上头了，我要碎掉了！-

2L-：救不了，好伤, 我也上头！-

3L-：嘿嘿……“你们很容易就死掉”、“可那对岸不会有你了”、“我已经无法再使用命匣”……-

4L-：呃啊啊, 这三连下来我算明白什么叫温柔的人是最残忍的了。拉丝他弄晕小满之后都接着那句【否则你会选择我】的话说下去了，他就是希望小满不要有牵挂的继续她自己的人生才这么做的, 所以能说他不温柔吗？这多好一人啊！但是——但是——！-

5L-：这一话拉丝上大分。又强又可靠理智, 又有牺牲品质, 对自己尤其狠。最后还加了虽然礼貌但不会轻易动摇什么的，人设算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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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换我是他, 要是有个人来找我, 我单方面记忆磨损了而且本来就潜意识觉得我们很熟, 这我必定会反思自己然后愧疚得要命啊！所以让我改口叫个曾经的昵称这点事，再怎么勉强，我也会觉得顺着人家一次怎么了……先把人哄好再一起玩几天不就又是朋友了？

但因为拉丝不这样, 细品之后开始觉得这个状况才是施法者那款不会得过且过的性格所导致的必然结果, 非常合理……-

6L-：……你说得对, 换我可能也会这么半推半就的解决，前提是好哥们他长这样[贝尔纳鲁都斯正脸大特写截图.jpg]-

7L-：主要是人这点要求真不高，好哥们一脸求你了只要给个台阶敷衍一下就能挽回我啊的表情，甚至找了那么稀罕的命匣拿过来送给拉丝想被夸夸, 细想想真的有够卑微啊。

上一个这么好哄的还是我傲娇后爸对我妈……但拉丝他就不哄。好狠的心啊！！！-

8L-：傲娇后爸展开说说（不）

……也不晓得拉丝到底知不知道好哥们眼里的他是那个要碎掉的真实样子, 大虐-

9L-：所以还是龙族的命太长了，连施法者跟丫做朋友都得变成寿命论, 恐怖如斯……

已知拉丝将近八百岁，而兽族自然寿命极限是二百, 所以公认拉丝因为转化亡灵的损失导致记不清楚的“生前”是至少六百年前了。

——然后贝鲁在这个所谓生前就认得拉丝，俩人还做了朋友，现在连拉丝都气质配色大变样了，结果他还这一副真·青春不改绝无添加剂的样子！给六百年往前的事无巨细记得一清二楚，可怕，太可怕了长生种！-

10L-：……再对比可能活不到二十就会被星神无情回收的小狼崽，和为了弟子这危急情况忙得不行的拉丝自己。妈耶我又品到了新的情感-

11L-：我好像也懂了！是那种吧，家里的毛孩子已经很长寿了因此每天都很担心的求购特效药的你，这时还有个吸血鬼跑来计较小时候做同桌的那点事……就虽然着急的问题和那货无关，但脾气再好也会对他有点怒气的心情！-

12L-：草，一种植物。但回不去了。长生种，看上去就非常有钱，能让寿命有限的普通人转化成活很久的他们的仆人。所以原来漫画世界的龙族是一款……吸血鬼……！-

13L-：你们是天才，求建设血族设定，血族公爵贝鲁+学者拉丝+在念书的狼人小满+转学生血猎小狐狸，我大吃特吃！-

14L-：求！我会贡献珍藏的挚爱哥特摇滚乐歌单给老师们提供氛围感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15L-：说到年龄也可以建设两小无猜……（小声）设定是龙族销声匿迹很久了但贝鲁挺年轻的，所以可以和生前拉丝一起过幼崽期吧！小龙小鹿物法双杰我简直不敢想象有多可爱！

……

[热闹的世界真好啊。]副官先生翻着论坛第若干次发出类似慨叹。

“你怎么好像很向往的样子……虽然热门作品连载期随便发表感想都经常有人一起来聊的讨论氛围是很吸引人。”原骞说。

[是你们的世界娱乐阈值太高了，大多数世界还是上演一场俗套三角恋歌剧就能热议半个月多的环境啊。]

副官先生碎碎念的声音越来越低微，[说不定真能承载我现在这个状态真身降临呢……研究一下封印和召唤阵好了，总之记一下……]

原骞慢慢停下刷论坛的手：“等等，你要对我的世界做什么啊？”

[……诶嘿。]绝对是故意被发现的对方不走心地卖了个萌，发出完全不魔王的声音。

原骞现在把意识主要放在了贝尔纳鲁都斯这边，拉萨瑞斯的人设除了爬起来准备天赋觉醒仪式、以及装作正常跟小满相处免得她起疑以外，其余的时间都在陷入休眠，这并不是为了延缓损坏，只是想保存最大实力从而提高仪式成功率而已。

还有就是遭到反噬确实不好受。巫妖魂火上的裂纹他倒是一直这么适应至今早已经习惯了，就像身体的问题和建立后就自带的悬赏一样，是这个世界在限制过于强大的机型而带来的出场设置。

由此研究室里一派奇妙景象，户主自己躺在注入四分之三药剂的器皿里沉睡不醒，他曾经的朋友倒是伸展着肌肉线条精悍的长腿半躺半靠，模样十分自在。

而且为了让新风格的言行习惯尽快培养形成，他现在的坐姿尤其狂野不羁。

然而龙族作为能接收施法者进阶当仆人的种族，看上去再怎么力量无敌，对魔法都是比兽族更信手拈来的。否则怎么叫得天独厚呢。

所以巫妖的工作也被看似粗莽的龙族青年接了过去，对原版血脉觉醒仪式的修改调整照常推进着。

作为正经建立出完成度的第三个人设，贝尔纳鲁都斯先生的来历身份和人物关系都是讨论后原骞自己拍板定下的，外表也是他来提意见由副官先生帮忙实施的。

考虑到素袂和拉萨瑞斯其实已经有一部分重叠，原骞从一开始就想给三号弄出反差感，以免让读者们审美疲劳。

选择中增加了龙族之后，他的思路就更清晰了。剩下的难度其实和从迷宫出口反推差不多。

——龙族，与选过两次的长发造型相反，与偏向温和内敛的性格相反，且与纯白暗红这些宁静素色的印象相反……

最终答案当然就是现在的贝尔纳鲁都斯。

见之难忘的力量、张扬、高傲、华美与矫健，再加上天然强大所带来的纯粹内心。

他会同时是奢靡且难以讨好的，嗤笑着庸碌短寿者低劣心思的龙王，以及游荡在世间的最孤独和真诚的孩子。

副官先生把这份气质拿捏得非常好，加一点原骞自己的调整和修改，最后生成的人设就是仅仅出场一段却已经有不少涂鸦和段子产出的贝尔纳鲁都斯。

买入更新后第二天十点，情感值结算时原骞对随时连线的副官先生说：“谢谢你帮忙，辛苦了。”

[还好，只要不是让我去演阳光开朗角色，改多少遍都可以……]对方真心诚意地说。

他本尊到底是有多阴暗啊。还坚信自己完全演不来光明角色，这年头连反派都不愿意演伪君子了吗……原骞稍微放纵自己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因为给二号和三号安排朋友关系的这关看来是平稳度过了。

作为后来用情感值修改因果才添加在这个世界上的人设，即使施法者人均专注自己的事情，对同行不是有仇就是眼熟而已，他的关系网也显得太单薄了一些。

是的，单薄。凭实力或者修改后的必然，秘银之城的高层当然会认识“巫妖拉萨瑞斯”，对头一层还可以算上至圣之城对巫妖必须常年维持的悬赏，仇人也能当成已经被解决了。

但除此之外，要关系更好的人，和不那么恨他的人，拉萨瑞斯的关系网中其实都一片空白，与以百年为单位的人生设定不太匹配。

原骞姑且拿三号打了个补丁，了却一桩心事，顺便还给龙王蹭个正式出场。

还是当龙族好啊，问就是在世界某处倒头睡过去了，几百年活成一张白纸也很正常。

其实原骞还谦虚地采访过副官先生，希望可以参考一二他的关系网。但对方表示他的生活一直都很枯燥：在自己地盘睡觉被讨伐，全宰了，收拾一下并分类，埋地里当养分、拉去烧火、转化低级魔物、喂魔物、当改造素材；出门散步被挑衅，全宰了，收拾分类后略；觉得最近人类有点不知好歹，宰得多了也很烦，于是带着食材单刀赴会去圣堂附近散散步，边对准目标扔禁咒边炸薯条，开展一次性清理行动即统统宰掉连范围内树上的鸟蛋都烤熟拿去投喂下属，收拾分类后略……

“您完全没有朋友吗？”原骞深受震撼。

[我朋友能是什么好货色。还有常年被当原始神祭祀的和认为魔族才是正统早晚把人类灭了的，你要参考哪些？]

副官先生知无不言并摊手，诚恳表示我们长生种的生活就是如此枯燥乏味且平静的。不够无聊漫长的话我哪有耐心跨世界逮捕D-009啊，所以还是你们自己编给同类看的好玩很多，建议演员先生自己发挥创造力。

“……”原骞没敢告诉他，自己听完上述内容，已经开始纠结要不要给龙王添个喜欢廉价零食小吃的时髦设定了。

既然长得这么大只，光是捏外形消耗的情感值都比前两位要多一些，三号人设贝尔纳鲁都斯先生要是没有饭桶属性才不合理啊。反正龙族的有钱和ACG作品的塔罗牌周边一样是宇宙法则般必然配套存在的东西。

第027章 第 27 章

血脉觉醒仪式, 千百年来都是王室用于效忠他们的兽族的秘仪。

它原本的功用仅限于使拥有资质的兽族觉醒成为黄金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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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为它对讲求更多要素的秘银之血基本无效，这些年来才一直没得到施法者们重视从而惨遭破解。

而且即使因为仪式每一次的使用都消耗不菲，让这些接受仪式者之前必然已经经过了严格的筛选，对于体质和实力乃至祖辈中是否有过具备黄金之血的兽族都被纳入考量, 其最终的成功率仍并不算高。

单论付出与收获可以说其实完全不值得去这么做, 要不是凡俗的王室为了保证忠诚度出此下策，募集纯天然的黄金之血加以培养都比后天制造要简单很多。

哪怕把高昂的消费换成钱, 拿去给那些战斗力强悍且更容易觉醒的狮子老虎一类的兽族家庭多发补贴和免费豪宅, 以此鼓励他们使劲生崽子, 其实都比自己搞仪式来得划算吧。

——效率至上的施法者们过去就是这么看待所谓“血脉觉醒仪式”的。

不过现在，仪式的基础经过拉萨瑞斯和贝尔纳鲁都斯两番改良, 已经大变样了。

虽然这俩人设背后都是原骞一个, 但身份真实, 自带的视角还是会因为种族和能力不同而有差异。

所以从原骞自己的角度也确实是改良了一遍又一遍的，有不少悬而未决的部分都在切换身份后迎刃而解了。

原骞：龙族真的强啊，以前为什么不选, 是因为不想吗？

写满潦草笔迹的卷轴在巫妖手中展开, 好像遭到过荆棘丛和一群身上滚满墨水的大号蚊虫袭击。

改良后的天赋觉醒仪式-弟子特供版如今可以说根本看不出几分本来的影子, 甚至成功率增加了数倍，凭巫妖的眼力，这东西拿出去或许还能跟学术之城换点上等货色。

哪怕这是量身定制也没关系，因为学术之城的收集风格从来主打一个我全都要, 知识资料不分价值, 它可以没用和具有谬误，但我们一定要有。

为了符合人设, 龙族青年在工作中连验算步骤都几乎不写，写了的那些又并不最后重新誊抄整理一遍, 只是在拉萨瑞斯之前留下的整齐笔迹上随手涂改，让整张纸变得一眼看去糟糕至极。

但巫妖只是平静地辨认一番，之后向他道谢。

因为户主不想让他再在弟子面前说漏嘴，贝尔纳鲁都斯这几天一直屈居于地下的研究室内。固然研究室足够宽敞，绝不算寒酸简陋，但看着那没能在阳光下闪耀的金发，以及在符合亡灵生活习惯的昏暗室内显得有些阴沉的英俊面孔，就会显得待在这里确实是委屈了他。

对于面目全非的朋友致谢，贝尔纳鲁都斯站起身，手插着口袋，漫步靠近巫妖后略一俯身。

龙王的英俊极具张扬色彩而显得强势，所以不笑时就骤然冷漠如冰，发亮的褐金龙瞳近距离锁定着猎物，让人莫名觉得他或许会为了寻找到熟悉的什么东西而把眼前的这个打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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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萨瑞斯。”

几秒钟后，他恢复站姿，平静地说：“仪式需要的材料，你都记住了吧？”

“是的。”浑身除了苍白以外只剩死之深红的巫妖回答。

对于从前的“朋友”这番试探他完全没有作出任何可称惊慌的反应，无论是出于信任或者别的。因为死人的瞳孔是不会为危机而缩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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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需要吗？我的血。”人形的龙将右手抽出口袋，掌心摊开，手腕向上，以全然给予的姿态递向拉萨瑞斯，同时注视着对方。

“——你应该想过的。即使龙血唯独不能给你们增加寿命，至少还能给你的弟子增加力量。”他说。

“既然能为她花掉你仅剩的时间，应该也愿意为她伤害我。”

明明他强大到只要展开双翼就可以击碎任何法术形成的防御，随意毁掉这研究室、厨房、客厅、整座小楼、园圃和一切，但他只是如此低声询问着拉萨瑞斯的意见。

龙王身侧流下的阴影和他本人一样体积醒目，不稳定地摇动着，加上衣领或耳坠或别的什么配件的轮廓，由光拉扯后隐隐约约不像是人形。

“不。”拉萨瑞斯回答。

“我很感谢您的帮助，但您只是看在‘我们’的交情上来帮我及时完成修改。所以我不会为此替弟子签账单，让小满背负上您的人情债。”

“灿烂的自由属于那个孩子，更该继续属于她，一团乱麻只应留给长生者。”

“如果您想给她用龙血的洗礼，且是出于您自己意愿的话，我不会阻止。”

再次致谢后，拉萨瑞斯便自行去准备最终完成版的仪式所需的材料了，倒没送客，是由贝尔纳鲁都斯随便行动的意思，看上去不担心巨龙拆家事件发生。

后者自讨没趣，倒回椅子里靠着，下一刻又不甘不愿地起身，随手抓起一件衣服团成球，大咧咧枕在脑袋下，闭眼假寐去了。

他安静下来，埋在金灿灿短发间刺冠式的角和长尾才终于变得存在感显著鲜明起来，那条半人长的尾巴愤愤地甩来甩去好几下，所到之处击起无数防御法阵反震的闪亮余波和随之而来的杂音，到时候在漫画里必然伴随着大量的拟声词。

“刚才这段我演得怎么样？”结束一段精分戏码的原骞心有惴惴。

[好看爱看，多来点。]副官先生用属于他的方式表示了肯定。

龙血能给英雄增加力量这回事在许多传说里都有例子，连这个漫画世界也一样，原骞既然弄了会在漫画里作为龙族代表的重要人设，总得负起这个解说设定的责任来。

他当然不热爱精分演戏，这是幸亏双方长得都跟他本来的模样南辕北辙，而且光凭脸来说其实他对这些负责赚钱养家的“自己”不是很熟悉，否则中途必定笑场。

……都怪副官先生拒绝帮忙临时接管人设之一。从前只是一般素人，其实每次精分飙戏都紧张得好半天惊魂未定的原骞稍微有点怨念。

演假系统这种过家家似的事情这家伙却一直尽职尽责，甚至维持感人的24小时人工客服在线秒回。

唯独在这次，原骞觉得没把握求助时，异世界的无良帮手念叨着“谁要演抛夫弃女预备役红毛男妈妈啊我不演我可是正经魔王”、“凶脸肌肉大只佬即使变成淋雨小狗也是不会被陌生小姐姐摸摸头的所以绝不”、“下次一定”之类的绝对是论坛看多了的问题发言，转身向据说在他出门时偷袭他下属的倒霉圣堂走去。

……看见了吗，小满，外力都是不可靠的！只有实力是自己的依靠！

原骞在心里默念道。

正在地面上处理自己猎来的皮毛用于做新水囊的小满不知为何打了个喷嚏。

她搓搓鼻尖，余光瞥见一抹暗红，便将手下的材料和工具收好，拍拍碎屑站起身。

最后被扔进小型随身空间的是一把长锥，在这里避祸的日子，小满没有离开过这附近范围，极少与外人接触，更别说交易。她又不会经常找老师索要物品，所以这些零碎的工具有一部分是她自己做的，还有一部分是从拉萨瑞斯积累下来的千奇百怪充满随机性的库存里翻出来的。

敢用一位巫妖那儿找来的锥形物，证明她是真的信任这位老师，也是真的神经粗壮。

拉萨瑞斯想了半天自己有没有给这东西提前用过够量的清洁和净化法术，无果，从那把来历不明而且从前用途更不明的长锥上收回目光。

“小满，你的天赋最近有变化吗？”拉萨瑞斯问。

师生间的交流中，小满早已对知晓她真实种族的老师提起过她这个效果模糊不明的天赋，因此“拉萨瑞斯”当然是完全知情的。

小满摇摇头表示没有。

“好吧。——其实现在有一个机会，能够帮你改变它。我就来征询一下弟子的意见。你愿意吗？”拉萨瑞斯温和地问。

小满愣了愣。她对所谓残缺者的认知仅仅是来自妈妈、周围人的谣传和老师藏书里的只言片语，也就只是明白自己所拥有的奇怪能力是已有先例的，不至于让她被打为异类中的异类，实则完全不清楚天赋到底是个什么原理。

那本质是被星神强加的任务中附带的一部分，属于意识混乱的创生者在栽种时为其随机准备的一点最基础的养料……但这暂时就不必告诉小满了。因为显然还不到时候，无论是漫画情节还是小满的实力都是，还远远不到该将星神纳入目标的时刻。

“我相信您。”小满思索片刻后，看着拉萨瑞斯，认真地说。

“如果我要害你呢？”原骞无奈。小狼崽接连失去唯一亲人和新朋友之后的好感度好刷得离谱，竟然当真和巫妖相处不带防备心。

或许是因为这主人公身具严苛的天命，倒因此算是神灵直属的特使，未被计入其早已驯化的臣民，于是不必有一双怒主人所怒的眼睛，无需为星神去没来由地憎恶所有亡灵。

过去的时日已经足够小满看惯了巫妖的苍白，熟悉之后更不觉可怖，只觉得那苍白像是被剖开的石面，带出大地深处的幽幽寒意，白得透着若有若无的青色，配上沉凝的暗红，甚至可以说是赏心悦目。

只是老师的眼睛前不久换了颜色，那一点漂亮的碧色消失无踪，令人觉得可惜。小满试着问其缘由时得到的回答是实验事故，因为不算撒谎，所以让原骞没用商城道具就混了过去。

“您不会害我的。”小满说，“饲养和照顾，我分得清。”

好可怕的主角专有直觉。原骞看着少女灰黑额发下有如碧空的、冷静、坚定而挚诚的蓝眸，一时间竟有点疲惫成年人心生自惭的退避之意。

[要不怎么说人家是主角呢……发光的美好灵魂和我们这些炭渣的差别有目共睹哦……]副官先生幽幽的声调限时返场，用那把好好说话能去应聘王子殿下的声线发出了残酷的吐槽。

“我们？”原骞觉得他这个分组不对劲。

[是啊，我大块一点，你颜色鲜艳一点。但依然都是炭渣。已经是可燃物烧尽的一压就碎掉还要把地板染黑弄脏总之无可救药的悲哀炭渣啦——]

副官先生愈加阴暗地拖着长音，毫不留情地精准讽刺起自己，行文有着下一刻就会表情平静但一把掀翻炸锅起身跳河的韵味。

“……你再骂？”原骞默默发出被击中伤疤的声音。

不过这个插曲让他觉得队友偶尔疯起来的状态比积极又坚定的主角小孩可怕多了，于是的确平静下来，不再被思绪激起后退的本能，还可以镇定地抬起手搓搓小满的头发。

小满茫然地歪了歪头，脑袋下意识地贴向老师冷冰冰但力道轻柔，指尖很细所以感觉很舒适的掌心。

这导致原骞又没忍住多搓了几下，随即他想到弟子最近作息规律吃饱吃好后不光长了一截个子，连发质都变好不少，现在真是一匹润泽光亮的小狼了，却也代表她与老师分别的离巢之日当真将近。

其实原骞不擅长道别，所以素袂当时才会留信趁夜跑掉，作为正式分开的仪式这东西太令人惆怅。

他整个人都忧郁了，间接导致在地下研究室闭眼装睡的龙王终于用尾巴尖敲塌了一根桌腿。

第028章 第 28 章

小满感到恰到好处的温暖, 像是回到了从前的下雪天，墙壁的缝隙都被预先堵住了，封得严严实实，壁炉烧得正好。

那时她和妈妈一起裹着被子待在床上, 妈妈轻声细语地讲着故事, 脸上也有一点红晕，并不怎么咳嗽。

当初的小满还没有后来的个头, 可在村人的世界已经算是长大了, 属于足够担任大多数活计的年轻人行列, 所以才能爬上爬下地修补房子和找木柴，把妈妈照顾得还好。

可是当她蜷缩在妈妈身边, 为发育期无形的催促而飞快拉长的手臂和腿都收起来, 背脊弓起, 薄且硬的腕骨裹上柔软的旧被褥，就好像又变成了站不稳的幼崽，在这个事实上已经比她矮和柔弱的女人羽翼下懵懂地卧着, 光是被妈妈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发丝间的头皮, 就已经安心得昏昏欲睡。

所有感官都好像被浸在一团温热的“水”里, 让她分不清沉浸在此的是身体还是意识。

幸好小满这次并没有真的感到困倦，这仅仅是舒适的感觉，没有掺杂如临其境的幻象，她还记得这是什么。

她只是有些惊讶。

因为老师并未隐瞒他拿出的天赋觉醒办法是改自用于黄金之血的仪式, 并对小满说明了其中的风险。

——其实拉萨瑞斯当时还浅浅地讲解了一些修改的思路, 试图把充满魅力的魔法知识往实用派的弟子脑子里塞，大概是觉得哪怕记住一点也好, 然后在弟子完全有听没有懂的迷茫眼神前轻咳一声，明智地转移话题。

问题就在于, 作为更接近兽族们生活的那边，黄金之血的觉醒过程和远大前途一样，是被绝大多数民众惦念着口口相传的信息。

而几乎所有持有黄金之血的兽族，即便是在他们成为断肢裂骨都面不改色的战士之后，要是提起当初的觉醒过程，大部分人还是会露出不堪回首且心有余悸的神色。

这就证明那份从兽族血脉中挖掘出来的，能令他们随意变形为某种强悍巨兽的力量，必然与获得它时所经历的考验成正比。所以小满从来没像其他人一样好奇地向当事人打听过这些，素袂是她的朋友，她更想让朋友开开心心的，不要触碰不好的回忆。

可是这个改良后的仪式好像一点都不痛苦……小满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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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不清楚为了让她安全地剖析意识深处潜藏的天赋，她的老师究竟付出了什么，但她必然会抓紧这个机会，只要还能撑住就绝不放弃。

她停留在这温暖的浅层片刻，确认自己的存在足够清醒、稳固后，才按照拉萨瑞斯的告诫，试探地慢慢向意识深处探去。

水变凉了。小满下意识地用自己可以想到的词汇形容自己的感受。就好像手指穿过被晒暖的水面，伸到溪底之后温度慢慢被冰冷的水流带走，一直到指骨中心，把深邃但不刺骨的凉意传递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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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危险，她继续深入。随后，无声的斑斓花朵一点一点展开，扩大成包裹小满的星穹。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在眼前循环过无数个有妈妈在身边的冬天和孤独地望着月亮的夜，又好像只是一个急促喘息的时间——

我们为什么会是错误的呢？一个念头忽然浮现，小满这样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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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兽族，所以被指控具有“原罪”的，被传言会偷窃别人灵魂的，明明那么坚强又温柔的妈妈。

是兽族，但仅仅因为血脉衰竭，就沦为下等人的，素袂的家人和许许多多的弃族们。

是兽族，而且是最珍贵稀有的秘银之血，却只是想要活下去，不得已转化自己成为亡灵，就被判为不该存在于世的老师。

明明妈妈没有伤害过无辜的人。素袂也没有。老师已经活了那么多年，但圣堂发布的悬赏上却没有一字一句写到他涉及有证据确凿的屠杀或亵渎人群事件。

——所以错误的，究竟是谁？

少女在意识深处发出这一句渺小的扪心自问，它既纯粹简单又涉及无数人，于是从那巨大之物身上剥离的使者重新唤起了祂瞬间的清醒。

如此轻易，是因这里的祂本就不是真正的星辉之神，就只是每个残缺者都不记得的，在诞生之前，尚且未被祂派遣使命时，刻入他们自己心底并永恒留存的一段属于过去的虚影而已。

在这无比短暂的瞬间内，极远又极近的存在叹息着，一抹微渺如蛛丝的光芒从祂黄金色的“鬃毛”上游走，来到小满面前。

接触到她时，那光芒猝然从金色蜕变成了深蓝。

寂静的暗蓝色火焰亲昵地缠住主人的指尖，随即盛大地绽放开来，形成一个灿烂如花簇的茧，星穹则远去消失。

环绕彻底形成之前，小满忽然回过头。

……她看见，与那混乱存在的留影截然不同的另一簇星光，它驻留在自己附近，安静而隐隐带着关怀。

是有一点紫色的粉色。很漂亮。小满模糊地想。

随即因为仪式宣告结束，她被弹出久留无益的意识深层，跌进无边的黑甜乡，被骤然浓重的疲倦拥抱。

因为知道老师会在，稍加迟疑后小满就放心地昏了过去。

拉萨瑞斯确实还守在她身旁。

刻画在地脉上的复合法阵与被轻易耗尽的整条地脉一同淡去，只有深蓝火焰燎燎跳腾，夹杂着些许金辉，绚烂得像其主人不曾表达出的正当盛时的青春年华。

这团火焰一直从睡在小满内心深处的星穹烧到了现实中来，映照在拉萨瑞斯眼底，让其他一切光辉失色，把原本尚能被阳光照亮的暗红眼眸渲染成接近于黑色的一层专用于衬托它身影的沼泽。

巫妖轻轻挥散法术残留，先试了试确认这些火焰知道他没恶意，像小满本人一样对他开具豁免，便用鲜嫩的藤蔓枝条结成临时吊床，隔空兜起呼呼大睡的弟子预备拎回家。

确认她不会醒过来后，另一个身影才从高处坠下，临近落地时故意不展翼也不用法术缓冲。

让他这么跳下来，他倒是肯定不会受伤，但不知道要砸得多声势浩大，拉萨瑞斯只得替他扔了个法术，让龙王潇洒地平稳着陆，衣摆被气流吹拂着摇荡。

“——三天。”贝尔纳鲁都斯冷着脸说。

“嗯，跟我自己估计的差不多。”拉萨瑞斯平静地接话。

“你打算到最后才赶她走？”看着施法速度已经明显不对的拉萨瑞斯的背影，龙王问。

“……”传送法术展开，老师与弟子消失其中，回到了他们习惯的一同居住的“家”去。

贝尔纳鲁都斯独自站在原地。

金发英俊的高大龙族沉默了一会儿，半跪下来碰触枯涸的地脉。

于是光辉渐渐在失去色泽的岩石中游走，沿着裸露在外的这一处，草木扎根生芽，以微小的生机来妆点它。

“你所到之处，为万物带来灭亡、悲伤、绝望……自此之后，再没有欢欣。”

他念着不知名的诗句，起身离去。

崭新的金币在龙王指尖打着转儿，那光泽诱人至极。

它划出抛物线，落向闹市中的摊位，经过他自己的标准严格筛选后挑中这一家摊贩的龙王依然表情冷漠，酷酷地站在摊位前。

长得很不好惹又衣着质地华贵的男人突然过来，起初吓了摊主一跳，但他挑拣起食物来，就表示出只做客人的意愿。摊主拿起金币掂了掂，让小儿子跑着送去街那头鉴定真假，挂上笑容手脚麻利地准备起来。

这种模样的客人出现在哪都是人群焦点，摆在他面前的食物必定也会连带着沾光，摊主抖擞精神决意烹调一桌卖相比平常更好的街头盛宴，完全忘了琢磨这位有角和长尾的客人到底是哪种兽族的小事。

而小满在自己的卧室醒来，身体好像没什么异常，只是从骨头深处泛着想去晒太阳的懒懒的劲头，好像睡得很是惬意。

她起身，从后脑勺和衣领间摸索到散开的细绳，把睡得乱糟糟的碎发重新扎成不碍事的一小撮，然后踩着那双仍然毛茸茸软乎乎的拖鞋下到一楼。

弟子在餐桌边找到了新的便条，压在一部学术之城今年新出版的通用词典下面。

“外出，后日回，勿念。新天赋自己取名。——L.S”

您一定是提前替我想过，但纠结了好久以致于自觉词穷了吧。老师。

小满拿起那本装帧精美的词典，不自觉地笑了。

当然她的老师其实没有外出，而是老老实实躺在封锁后的研究室里泡药液。

虽然现在任何东西都对巫妖的身体状况回天乏术了，这么泡着也只是起到一个类似于减缓氧化的作用。

原骞当然不会为此反思。他当初就是故意设的797岁这个极限，面对世界的诸般限制，他一开始就决定拿使用寿命换实力了。强才是硬道理，活得短点没关系，拉萨瑞斯老师会永远活在读者们心中的！

[果然永远渣不过你们好人。太过分了。可怜的龙王，被一心托孤的巫妖玩弄于股掌之间……]副官先生为觉醒仪式这段演出做总结道。

正将主意识放在贝尔纳鲁都斯这边的原骞刷着论坛，默默切着面前一大盘煎得火候略大但足够香气四溢的肉排，对于只有自己能接收到的奇怪感叹装作听不见。

明明他知道龙王和巫妖都是自己演的人设而已，而且这张脸还是对方帮忙设计的，所以为什么会真情实感地为其中一方感到不平啊？难道作为持续清醒的长生种能够不疯掉的奥秘就在于此吗，但这种看似处处有乐趣的生活状态还不如装作被勇者打败封印然后睡一觉吧。总之原骞不理解。

第029章 第 29 章

两天后。

小满见到老师时, 听到的第一句话是：

“你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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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小满面前就多出了一大堆老师准备的东西。

各类刻录好的和空白的卷轴、不易随时获得的经过处理的素材、能长期保存的药剂、能够当做财产流通也可以作为施法材料的各类宝石和贵金属……

拉萨瑞斯将自己濒临终结的事掩藏得很好，因为脸色本就苍白，这时也不会显得更差了, 看上去就是完全的长辈为了弟子安全操心的样子。

“刚好, 我也有一个课题需要长期的研究，打算把这里封闭起来一段时间。所以带上这些, 出发吧。”

拉萨瑞斯微笑着说。

“……谢谢您。”小满欲言又止, 但她没有龙王那双可以看透灵魂的眼睛, 只注意到老师的长发之中有一缕落在肩头的被编成了细细的辫子，辫梢还系着白金色的丝带做的小蝴蝶结, 很可爱的样子, 便相信老师的举动只是正常的安排。

她又看看那堆起来足有大半个她高的物资, 说：“其实我不需要这么多的。”

“你是我唯一的弟子。”拉萨瑞斯坐下来，说，“想到你离开这里之后, 衣食住行都只靠口袋里的积蓄开销, 势必会节俭自己, 能吃饱就不会多花钱享受美食，所以想给你多带一些。”

“……”被说中的小满不自觉缩了缩脚尖。她一直是这么长大的，也不觉得填饱肚子为止的花销水平有哪里不好，但被老师点出来时却有些莫名不好意思。

想来老师从前就是贵族出身, 施法者们的逸闻里都是一掷千金来买各类材料器具, 生活上的那点花费跟研究相比不值一提，所以当然会希望自家弟子出门在外过得依然很宽裕舒服吧。

她默默上前, 将这些繁杂而价值不菲的“物资”收好，取一小部分准备随身携带, 余下的都塞进空间法术里去。

“想好下一站去哪里了吗？”做老师的闲闲地问道。

小满想了想：“已经去过第七城了，下一站应该是第六城吧。”

……嚯，要出事儿。

拉萨瑞斯表面依然镇定，然而他想到小满去了芙罗拉城之后很容易得知三个月前城主大人被刺的事，凶手的特征也过于明显，所以下一段剧情必然涉及她知道素袂的死讯，就已经紧张起来。

演技精进不少的现在，他回想起当初第一个人设的扮演过程，由衷感到藏不住的笨拙，然而大概因为这种跌跌撞撞的行事风格正符合“素袂”这个角色过于年轻和短暂的人生经历，还真被很多读者也当成白月光似的存在，宽容地接纳了他的一切。

巫妖招招手，一卷地图自动滑出书架，在半空中展开。

就像那些书籍一般，能成为他收藏的地图必属精品，七城的位置和许多山川河流，乃至一些较大的势力聚落和青铜城周边的大矿场等都被清晰地标注出来，内容复杂却错落有序。

白骨指尖点在芙罗拉城的位置，拉萨瑞斯轻描淡写地接上话题：“竞技与花之城？也不错。现在去正合适，花季要到了，还会有很多游客去参观三年一度的竞技赛事。”

小满停下整理工作走过来凑近地图仔细地看着。在这个世界，地图这种东西可不是光有点小钱就能得到的，哪怕一些小贵族和官员，家中的地图多半还是摹本或者手绘品，有不准确的地方也只能认命。

而拉萨瑞斯手中地图的价值绝对已经抵得上她刚才拣起的满捧蓝宝石。不夸张的说，这样一份地图甚至足以颠覆某些小型战争的局势。

“我们现在在这里。”见弟子有兴趣，做老师的也乐于解说，他指着的是远离以松散螺旋形分布的七城的一处山脉旁。

“不过等你走了，我会换一个地方的。安全起见。”他又说。

小满觉得很有道理。她也不想旅行回来找老师的时候发现老师被人寻仇死掉什么的。传说故事里总这么写。

她知道施法者，尤其是老师这样寿命漫长的类型，一旦闭关沉浸地做起研究就可能需要很多年，所以如果等她完成旅途，而拉萨瑞斯的研究还没有完成，那也是比起团聚，保证老师的安全更重要。

小满认真读着地图，发现和这里离得最近的是从商业之城周边辐射出去的一座下属的小镇，但也比她当初离开家走到那个中转的小镇的距离更远一点了。

随后她在青铜城周围辨认了一会儿，指出另一个远离城市的位置，告诉老师：“我和妈妈以前就住在这里。”

“真厉害。”拉萨瑞斯不吝夸赞，“既然记得这么清楚，以后还会回去吗？”

对着自家老师，小满没有什么好隐瞒计划的，她平淡地说道：

“旅行结束之后如果还活着，就回去看妈妈。她一定很高兴的。”

“我也会为你高兴的。获得荣誉、权力或者走了很远的路，在爱你的人眼中都不分高下。”

拉萨瑞斯说着。

小满点点头，她正要接着去收拾行李，那张卷成细筒的地图忽然飞过来，一头扎到她手边的盒子里了。

老师哪里都好，就是特别爱给东西，和那些透着精明的村子里的老人完全不同。小满拿起这份不好推拒的有用礼物，小心地收进行囊。

送完地图后拉萨瑞斯的身影就已经消失无踪，他又回到了研究室去，做起别的准备。

——让他“死”后的影响不要扩散到外界的准备。

然而桌面上已经摊开了几张做好的卷轴，贝尔纳鲁都斯若无其事地待在远离台面的地方，面前摆着满满一盘堆成山的烤物，龙王正拿着其中一串烤蔬菜。

切开并简单烤过撒些调料的蔬菜颜色依然青翠，在昏黄灯火下泛着油润光泽，莫名与他的宝石耳坠相得益彰起来。

“来点？”龙王眉目冷淡地随口邀请一句。

“不了。”拉萨瑞斯边拿起卷轴检查边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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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实变了。以前你熬夜研究肚子饿的时候还来分我的东西吃。”贝尔纳鲁都斯说。

“……我感到抱歉。”

“不。不用。因为是你。我不会不喜欢你做的任何选择。永远。”

龙王说完就不再理他了，更没有拿帮忙做几个法术卷轴减轻朋友负担的小事邀功。

这张脸实在得天独厚，显得他无论说什么都像是不加思考也绝无多余修饰，简单且直白。原骞硬着头皮说完台词，看效果连自己都觉得像真心话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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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之后就麻烦您关照小满了。”拉萨瑞斯说。

“——这次没有‘如果可以’、‘方便的话’、‘稍微’和‘尽量’了？”龙王表情没有变化但略有阴阳怪气地问。

“看在她是我唯一的弟子份上。虽然我们不太像。”拉萨瑞斯开了个小玩笑把问题应付过去。

“那你叫我贝鲁。”龙王旧事重提。

“您的性格真的很差。如果不是看在作为朋友的份上收敛了很多，一定会对我挖苦得更过分吧。”巫妖第一次露出类似苦笑的复杂表情，说。

“嗯。”他可有可无地应了声。

过完这段托付剧情，原骞总算消停下来可以做事，边刻录法术边问：“更新了吗？”

[我看看。哦，还没。看来作者执意想你这话就死。倒是可以理解。]副官先生回答。

“……”

原骞想到自己也确实期待着下午送走小满后撕掉二号人设，然后就能迎来不用再付双份人设日租的美好明天，竟无法吐槽漫画作者的安排。

或许因为是不附带太多细节的标准模板，总之捏完贝尔纳鲁都斯之后计算出的这头人形巨龙的日租都才需要65点情感值，这更显得拉萨瑞斯实在是一个很贵的骨头架子了。

要知道这中间的差价累积一个月就值半个素袂。原骞攒到现在也没见过五位数的情感值余额，这个家还没宽裕到人设用一个扔一个的地步。

[那等阔了之后要捏个美少女吗？这方面我更有经验！肯定能捏出超级可爱傲娇金发大小姐——]副官先生突然兴致很好地问。

“……不了。以及你喜好暴露了喔。”原骞十分感动并拒绝。

[没关系我有很多种喜好，比如银白发有皱纹很帅气的中年夫人也可以，被她杀掉绝对会很荣幸的。]

异世界水深火热的圣堂和王国们啊，听到了吗，其实找到类型合适的人就可以让这个不正经的神经魔王心甘情愿被杀来着。虽然按他的说法是杀掉这个好像还有别的吧。原骞默默想道。

他也打开论坛刷了起来。即使现在有了巫妖以外的不会被通缉的新人设，比起顶着龙王的外表外出做任何除了光顾路边摊以外的事，他还是更喜欢上网。

《天雷同人，官设现代pa，音乐家拉丝带球跑文学》

《私设，教父设定贝萨搞破镜重圆，喜的进》

《邪门二创小满×艾利瑞特娜，复仇一波》

《这是一个合集。关于Q版但我想把刀都画一遍的事》

刚看清这几个首页排开的标题，原骞立刻关掉论坛决定出去转转。

读者们还是太自由了，他适应不来——！

而一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副官则欢乐地把帖子挨个点开看了，点赞顶帖玩得充满不关我事且不在意队友死活的愉悦精神。

……早晚把你骗上桌一起演。都看了漫画更新，凭什么只有我在努力加班加点挣情感值。原骞想。

第030章 二号杀青！

傍晚时分。

换上新的旅者大衣, 带着简单行囊的小满站在小楼前方。

两侧的药圃还带着被她最后照顾过一次的新鲜痕迹，兽族特征的伪装经过调整重新立在变长了一些的灰黑色发间，狼耳表面那些几可乱真的短毛在晚风中轻微地翻动。

拉萨瑞斯换上另一套隆重许多倍的黑底法袍，站在她面前, 低头为弟子整理衣领。

做完这项仪式, 不加遮掩的白骨手掌轻轻落在少女肩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走吧。”巫妖那副偏向非人气质的面容对弟子露出一个全然温暖的笑。

“老师愿你前方尽是坦途，却知道你不畏艰险, 所以……祝你得偿所愿。”

“一定会的。您也是, 老师。”小满把这份美好的祝福回赠给老师, 表情十分庄重。

少女看着老师，看着他身后的那座小楼, 环顾她用步伐丈量过的田畦和台阶, 把这一切深深记住, 然后转身举步，离开她住了三个月的“家”。

这里是非常好的，只属于她自己和老师两个人的地方, 但她确实该走了。

因为她已经亲身游历过宽广的郊野、登上高处俯瞰过繁忙的城市街区、和朋友一同穿行过烟尘飞扬的矿城大路。

巫妖提供的温暖只是这位主角旅途中的休息站而非起始点, 她更不是对真正的世界一无所知的单纯学生, 做不出一直躲在老师身旁远离外界的选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老师教她掌握的是用于保护自己和面对战斗的魔法，她该去真正地将它们付诸实践了。

走出一段距离后，小满停步回头——

在那些已经与她熟稔的外系元素协助下，她或许说不出几条精确无误的理论, 但已经拥有与施法者相配的感知。

和事先说好的一样, 层层绚烂优美的奇异光辉既从地上升起，亦从空中垂降, 缓缓地将一整片囊括小楼与院落的庞大范围笼罩和封闭起来，预计完成后就会彻底在世人眼中消失无踪。

这种规模无疑是只有老师这个档次才能拿来实际使用的大手笔, 小满看了一会儿，安心地稳步穿过树林，继续向大路前行。

她并不知道这些法术都是由提前准备好的卷轴来完成，更不知道在弟子离开后的拉萨瑞斯很快难以为继，靠一棵繁茂的柞树树干才支撑住身体。

不再被压制，更无法再被压制的溃散从原本就被死亡侵蚀最严重的右手的白骨指尖开始，完整雪白的骨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崩解成诡异的绛色细灰，铭刻在裸露骨骼表面的符文在爆出最后的细微光晕后就飞快模糊变淡。

一直以来除了过于苍白之外好像和活人没有区别的皮肉同样在凋零，从右侧身体开始，慢慢显现其下正在崩解的骨骼。

就仿佛一直以来他窃取的时间如今都被一一清算找回。

幸好这第二次死去并不是孤独的，还有个朋友来送葬。

拉萨瑞斯好像仅仅因此便感到慰藉似的，看上去非常平静，没有太多不甘。

站在他面前挡住了一大块余晖的当然是贝尔纳鲁都斯。

龙王在精美华贵的衣装外罩了一件深灰色斗篷，犹如丧服。在他那张英俊的脸上，此刻神色倒比死者还晦暗。

“我想起来了。”

拉萨瑞斯对他说，没再用那份隐隐疏离的态度，如同和朋友的闲谈。

“——六百年前，那个走投无路的自己。”

他没得到回答，当然，那双藏在阴影里熠熠生辉的迫人的龙瞳只锁紧巫妖已经崩溃近半的身躯，并已经随着进程来到了肩颈。

当初选择转化成为巫妖来续命的施法者自顾自说了下去：

“不用为我遗憾。曾经到达寿命极限的是肉-/-体，所以还能想办法，这次是灵魂的强度支持不住。”

“我能够侥幸走到如今，其实已经非常幸运了。说到底你也很清楚啊，贝鲁。我的资质放在任何一代人之中都不是最好的，至少与后来的成就并不匹配。”

“……所以这一次，我终于没有什么必须不惜代价地作为我自己延续生命的理由了。你不喜欢反复说同一个话题，总之托付给你的事你会做的，对吧？”

他甚至毫无惧意地对着龙王眨了眨眼睛。

毕竟既然死亡的回归同时还让磨损的记忆重新变得清晰了起来，那么贝鲁就依然是他的朋友。

朋友这种生物哪有什么好畏惧的呢，看上去再阴沉也不过是会把脑袋压在羽绒枕头里生闷气顺便乱丢东西的大家伙而已，哪怕上手戳他都只会发出色厉内荏的咆哮警告，继续拍拍打打和随便逗一逗就好了。

贝尔纳鲁都斯果然还是如友人所料地做出了回应：“是。今后我当然会替你保护你挂念的幼崽。”

那披散着暗红长发的亡者便安静地微笑起来。

——正在双开飚友情剧本的原骞大部分注意力还在巫妖这边体验又一次完全真实的死掉的过程，而预设的对话到这里本来就该结束了，却变故陡生。

“因为……”

龙王短暂地失去控制，在这几秒钟里，他微微躬身，表情变化成一个堪称愉快的真心笑容。

裹挟血色的夕阳都仿佛为此逆转成明灿的晖光。

这种犹如孩子得到喜欢礼物的笑容被逐渐失去神采的暗红眼瞳映出，大地色的龙瞳中则明晃晃容纳着友人随着骨骼血肉化作微尘而裸露在外的那颗早已枯死发黑的心脏。

他看着正在彻底死去的友人，笑着说了句：

“你属于我了。”

——控制恢复。

恰巧在这同时，名为拉萨瑞斯的二号人设宣告报废。

原骞的主意识移到龙王这边，看似是恢复高傲的面无表情模样默默站在原处，其实后背发凉。

“你……你突然加戏下次打个招呼先。”他虚弱地对全无征兆就拔他电源自己接管的副官先生喵了一声。

接管就算了这本来就是系统职能，但不仅抢号还皮一下就跑掉了，行为真的很恶劣啊，不抗议是不行的！

[啊没办法，灵感来了嘛。]副官先生语调依然轻松散漫，半点都不像临时起意搞了个大的，且全无道歉之意。

谁让他是假冒的破解内购版系统，就算原骞想投诉都没地方投诉的。

[别在这傻站着了，等封印完成把你关里边了还得再拆。]

这厮转瞬已经来到下一话题，挺尽职地提醒原骞道。

“……哦。”

待在龙王壳子里的原骞依言离开法术笼罩范围，另找了个看得到大路的地方待。

来到正在逐步衔接增强的封印外，他才发现，即使已经预先做好了足够准备，也没彻底防住设定中延迟六百年的死亡如此寂静而浩大的光临。

即使封印很快落成完毕，仍有些许余波逸散出来，影响使森林不易察觉地萎靡些许。

以龙族对环境的卓越掌控力，他还能轻易发现那些弱小的青草与稚嫩的苞芽像缺水生病似的干缩了些许，掩藏在落叶腐土层间的菌丝和娇贵的藓类在巫妖居所附近成片凋零。

茫茫山林间群鸟惊飞，无措无序地纷纷撞进余晖里。

那些羽翼投下悚乱阴影，接连闪掠过龙王锐利的眉眼。

原骞忙着和副官先生打商量，又惦记着漫画更新会怎么画刚才那段，于是让贝尔纳鲁都斯表面维持沉默，在高处看着小满的背影在逐渐从树林平缓过渡到灌木的枝丛间隐时现。

忽然有人从另一个方位靠近，目标是……拉萨瑞斯的住处。

于是龙王转过视线，远远注目这两个离开乡村跑过来的少年少女。

“是她？”龙瞳捕捉到那个较年幼的女孩的模样，原骞认出了她。

前不久来访过的，在树林里迷路被小满带回来吃点东西的兔族小姑娘莱妮亚。

之前的漫画里有简单画出莱妮亚和小伙伴打赌的部分回忆，所以原骞很快看出陪着她的这个肤色黝黑的山羊角少年是他们村子里靠打猎为生的那家人的成员。

因为不同的兽族的特征各异，再结合肤色、头发长度还有平民不怎么变化的衣着，即使漫画和真实不会一模一样，记住这些特点也很好认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看来小姑娘这次长了记性，虽然坚持往这边跑，至少还找了有经验的同伴陪着。

野生动物比拥有智慧却不经开发的兽族普通人灵敏多了，短时间内都会对拉萨瑞斯去世的这附近区域避之不及，所以他们只要不再次失去方向，是没什么危险的。

普通人看不破那些高级的封印，他们目之所及就仅限于全无破绽的野外景色，每一棵树都像已经在此扎根生长多年。

因此原骞只是看着猎人家的少年陪着小姑娘在林间小范围打转，即使莱妮亚最后都要急哭了，也并没有动身去跟这两个路人小孩接触。

谁让他现在是贝尔纳鲁都斯，小满走了，心地不坏的巫妖也死掉了，心高气傲的龙族没理由去搭理两只不认识的小东西，盯着他们都是因为他们正在朋友的居所外徘徊。

直到夕阳褪去，快要彻底天黑的时候，莱妮亚终于在同伴耐心的劝说下折返回去了。

来晚了啊。原骞摇摇头。

龙在夜色的帷幕中张开与金发同色的宽大双翼，悠哉地觅食去了。

“你觉得我们将去往何方？”他问。

[去城里整点金黄酥脆的小东西！]

副官先生欣然配合。

作为异世界的怪物，这家伙在漫画论坛的账号等级已经水得比是漫画复数配角扮演者的原骞都高，而且是完全不需要适应过程的直接融入了进去，如今接梗速度和读者们一样快，令原骞时而恍惚和他连线提供支持的究竟是故乡的沙雕网友，还是一只平生喜欢毫无铺垫地往敌对方头上扔流星爆的正统魔王。

行吧，就当亲切地道的交流氛围也算服务的一部分。

原骞这样想着，当真去最近正热闹的芙罗拉城找家看着不错的摊位坐下点单，用心贯彻龙王喜欢吃不入流高热量街边美食的设定。

今天失去了重要的朋友很悲伤，所以先吃饭吧。原骞带着仔细揣摩后觉得这样很有戏剧感的心情，点了三套超大份肉排配酸甜果酱套餐，获赠馅饼一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