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调查
虽然过程曲折了点, 但好在结局是好的。
两鬼不但虎口脱险，还在里世界有了新的容身之处。苏霁不但结识了黑雾城城主而且还新收获了两名新员工。
考虑到新地图目前还在改造，红月镇内还有许多建筑是空缺的，苏霁决定将这俩货安插到新手村。
可在安排NPC的身份的时候, 他又不禁犯了难。
“你们有什么想要扮演什么角色吗？咱们公司比较民主, 除了会最大程度地发挥员工自身的特性外同时也会考虑到员工自身的喜好和意愿来安排工作岗位。”
西装大叔李璞举起手，“这儿有药厂或者医药公司吗？我还想接着做药代。毕竟做了这么多年习惯了。”
黄毛青年江麟想了想道：“有没有方便我混吃等死的角色？我要求不高, 只要能让我少干点活就成。”
苏霁：“……”
看来有些时候太民主也不是什么好事。
“没有药厂, 但是有工厂。不过看李叔您的样子，似乎也不适合在工厂里扮演工人。”
苏霁想了想道：“要不您就去镇政府吧, 穿得这么正式捯饬一下还能扮演一下工作人员。”
虽然没能如愿, 但李璞对于这个结果并没有表示异议。
谁能想到生前窝窝囊囊到处给人当孙子的自己死后竟然能当上公务员了？虽然只是角色扮演, 但说实话他的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我也要去镇政府！”
一旁的江麟紧跟着道：“那里清闲，一看就适合我。”
“……”苏霁：“不, 你并不适合。”
别说这一身潮到风湿的衣服了, 光这一头黄毛就看着不像是正经人。怎么能够扮演政府工作人员？
当然，这样直白而又伤人的话苏霁自然是不会说的。他转而给对方指出了一条新路子——
“你适合扮演街溜子。”
江鳞：“？？？”
“你这是看不起我？”
性格叛逆的小少爷瞬间瞪大了眼睛一副要跟对方好好理论的架势。
然而还不等他发飙, 却听苏霁一脸无辜道：“这你可就误会我的好意了。是你说想要一个可以混吃等死又清闲的角色的。”
“更何况这个角色多好啊！不但不用坐班，还能想干嘛就干嘛。”
“你只需要整天无所事事地在镇子上溜达就行。不想溜达你就随便找个地方坐着、躺着。这可比政府工作人员舒服多了。”
听完苏霁一番话，江鳞愣了愣，转念一想竟觉得有几分道理。一时间也不再像先前那样逼逼赖赖。
“行吧。街溜子就街溜子。”
别看江鳞染着一头黄毛打扮得如此叛逆，可实际上碍于小时候家庭的严格教育，别说打架了，他到这个年纪甚至连烟酒都没碰过。不良少年的外表也只不过是他对外装逼寻求关注的表象罢了。
如今，好不容易能够放飞自我一次，他的内心其实还挺跃跃欲试的。
安排好了这俩新员工的去向，苏霁又带着他们在红月镇逛了一圈, 大致让他们认识了一下其他鬼怪。
虽然在黑雾城里经历了许多惊心动魄的事，可这俩死了不到一个月的新鬼显然还没有完全适应里世界。在见到苏奇、程越和宁雨婷的时候，他俩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对方身上所散发的气息吓得瑟瑟发抖。
虽然这其中也包含了鬼怪对于实力等级的本能反应，但他们更多的还是被这些鬼怪的行为所震惊。
尤其是当他们看见苏奇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拿着菜刀追着玩家砍的画面，内心的恐惧便瞬间飙到了顶峰。
这家伙该不会是什么变态杀人狂吧？
这是正常人……哦不，正常鬼能干出的事儿？
就算知道这是在角色扮演，就算玩家现在都顶着一副丑陋人偶的躯壳，可他们的内心还是生出了些许不适。
然而，面对如此可怕的怨灵，苏霁却能面不改色地和对方谈笑风生。
一时间，二鬼的心中不由产生了强烈的敬佩——
竟然能让如此可怕的怨灵和大鬼为自己做事，这难道就是里世界管理者的实力吗？
看来今后必须得好好抱紧这条大腿才行/看来今后绝对不能得罪对方！
李璞和江鳞这般想着。
苏霁并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竟在无形间给这两名新员工带来了极大的心理震慑。
安排好里世界的工作后重新回到现实世界已是深夜。在家休息了一晚后，第二天清早苏霁便循着记忆来到了张万里家的小区。
系统入侵学校内网弄到了张月所在班级的课表，苏霁也由此得知了张月的行程安排。
因为下午有课，所以吃完午饭张月就得从家里出发去学校。
从大二开始，张月就不住校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在学校里待的时间并不长，与冯珊也没有时常黏在一起。不过，这并不影响两人的友情。
最起码张月本人是这样认为的。
12点30分，老旧狭窄的楼道里传来了女孩略显低落的脚步声。
“请问是张月同学吧？”
刚一出楼道，张月便听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抬眼望去，一张精致俊秀却又不失温和的面庞正微笑看着她。
对上这张脸，张月莫名感觉到了一股子熟悉感。可一时半会儿她又记不起来自己究竟在哪儿见过这张脸。
“……你是？”
女孩神情恹恹，眼下一片青黑。不久前刚刚经历了父亲的意外身亡，最近又接连做噩梦，她的精神状态显然并不太好。
苏霁毫不脸红地扯谎道：“我姓纪，是一名私家侦探。受人所托现在正在调查冯珊的失踪事件。听说你和她的关系很好，所以才来找你了解一下情况。”
一听到私家侦探和冯珊失踪这两个词，张月疲惫无神的脸上第一次有了明显的表情。震惊和担忧接连在这位年轻女孩的脸上浮现。
“珊珊真的出事了？”
“目前还不能确定，不过有很大的可能性。”苏霁顿了顿道：“我希望你能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张月本就忧心着好友，再加上人情急的时候总是会忽略掉一些不合常理的地方，因此她并没有怀疑苏霁拙劣的谎言。
“我知道的也不多。”
“这段时间我天天做梦梦见珊珊向我求救。她似乎被关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那里阴暗潮湿又寒冷，而且还透不过气。”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产生了一些不详的预感。”
“珊珊休学后我曾好几次私下联系过她，可她都没有给我回复。消息不回，电话也不接。再加上那些不详的梦，我越来越怀疑这可能不是个普通的噩梦。”
“可因为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我也不可能单凭一个梦就去报警说她可能遇到了危险。毕竟珊珊休学的事是经过学校批准的。”
这些情况苏霁已经从张万里那儿了解了个大概，于是便将话题引向了他最关心的话题——
“冯珊在暑假前有过什么异常的举动吗？又或者说，她有没有跟你说过暑假的打算？”
闻言，张月沉思了片刻，道：“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除了她说自己暑假要回老家，好像有什么事情需要解决。”
“解决什么事情？”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毕竟是她的家事，她没主动说，我也不好细问。”
闻言，苏霁有些失望地点点头，又问：“除了你之外，她还跟谁关系比较好走得比较近？”
“应该没有了。”
对于这个问题，张月回答得十分肯定，“她跟她们宿舍的人都关系一般。之前还因为一点小事吵过架。”
“哦？”
听到这个回答，苏霁挑了挑眉，“因为什么事？”
“具体的经过我也不是非常清楚。大概是经管系的高洋追珊珊，然后她们宿舍有一个女孩也喜欢高洋，所以便故意找茬碰碎了珊珊的杯子。”
“因为那杯子是珊珊男朋友送的，所以当时她还挺生气的。”
“男朋友？”
回想起之前在文学院男生宿舍宿管阿姨那儿听到的八卦，苏霁问：“是英语专业的郑晓东吗？”
“你怎么知道的？”
张月有些惊讶。毕竟冯珊谈恋爱很低调，除了自己这个好朋友之外，学校里也没几个人知道她脱单了。
可转念一想，对方既然是侦探，这种事想必也瞒不过他。
苏霁没有解释自己是如何得知的，只接着询问：“他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也没什么特别的。珊珊喜欢古诗词，郑晓东知道后就天天给她送自己写的情诗。时间一久便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了。”
“不得不说，虽然郑晓东外表不显眼，但他其实还挺有才的。”
苏霁点了点头，“那高洋呢？作为冯珊的追求者，他不可能不知道他俩在交往的事吧？我听说他在学校还挺受欢迎的。冯珊拒绝了他和郑晓东在一起，他是什么反应？”
“那自然是不服气的。”
张月叹了口气道：“听说高洋知道后还几次找过郑晓东的麻烦。虽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但最近学校论坛上那些关于郑晓东的不好的传言十之八九就是他搞的。”
听完了张月的一番话，先前一些觉得矛盾的地方在此刻瞬间就解开了。
因为喜欢的男生追求冯珊，所以冯珊的室友和她的关系并不好，甚至已经到了恶劣的程度。
同时，也因为郑晓东和冯珊交往了，导致了身为天骄之子的高洋对其产生了妒佷。所以在冯珊休学之后学校论坛上才会出现有关郑晓东是个变态的传闻。
作为话题女主角的冯珊已经不在学校了，外界几乎没人知道她和郑晓东秘密交往的事。更何况在旁人看来，样貌平平无奇的郑晓东与美貌又有才华的院花根本就不相配。
所以即便郑晓东本人跳出来澄清也没人愿意相信他。
再加上高洋的刻意抹黑，这便有了郑晓东是个变态的印象。
事实上，在深入调查这件事之前苏霁也差点就先入为主了。直到后续接触到文学院男生宿舍的宿管阿姨，这才发现一些事和网络的传闻对不上。
如今，通过询问张月，一些先前被隐藏的真相就此挖掘了出来。
说着，张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苏霁——
“对了，你刚才说是受人委托来调查珊珊的失踪。所以是受谁的委托？”
“是珊珊的家人吗？还是郑晓东？”
“当然是她的家里人。”
收起记录用的纸笔，苏霁面不改色地继续瞎扯：“就是因为她失踪了，所以她的家人才会给她办理休学手续。不过这种事也不好到处宣扬，只能对外宣称病休。”
张月闻言恍然点点头。
不给对方细想的时间，苏霁在便签纸上写下一串号码递了过去，“如果发现新的线索就联系我。”
接过字条，张月正色颔首：“没问题。还请您一定要尽快找到珊珊的下落。”
对上女孩焦急又隐含期盼的双眼，苏霁咽下了“人可能已经出事了”的话，只含糊地回了一句——
“我尽力。”
告别张月后，苏霁将下一个调查对象锁定在了郑晓东身上。
他在作为冯珊好友的张月身上都能挖掘到如此多的信息，没道理作为冯珊男友的郑晓东会对女朋友的事一无所知。
先前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苏霁并没有直接和对方进行接触，如今已然到了需要和对方面对面交谈的时机。
郑晓东的家境一般，海市的消费水平高，为了维持在学校生活的开支，他也会做一些兼职挣些外快。
通过张月，苏霁打听到了对方做兼职的地点——
一家课外补习班。
他在里头教学生英语。
这地方距离海市大学不远，坐公交也就三站路。下午五点半，补习班里已然坐满了刚刚放学的初中生。
在补习班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打酸奶两杯关东煮，苏霁就坐在对面公园的长椅上一边吃着晚饭一边默默等待。
天很快就黑了。
终于，时间到了晚上7点。
学生们背着书包从补习班里出来。
而在那乌泱泱的一群人之中，苏霁终于找到了他的目标。
丢开手里最后一杯酸奶，苏霁站起身朝着对面走去。
“你就是郑晓东吧？”
闻声，穿着格子衫的男生下意识回头。
也就在这时，苏霁看清了他的样貌。
和学籍照片上的模样无二。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虽然五官乍一看没有什么突出的优点，但整张脸给人的感觉却比较舒服。
“……”
看着眼前陌生的俊秀青年，郑晓东怔了怔，“你是谁？找我有事吗？”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苏霁直接开门见山——
“你女朋友失踪了。这件事你知道吗？”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扩大的谜团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 苏霁没有忽略掉眼前人任何一个面部表情。
就见郑晓东瞳孔微扩，嘴唇微张，露出了一副诧异且震惊的模样。
“珊珊失踪了？”
苏霁：“……”
看来他是真的不知道。
想着，苏霁皱了皱眉, “你女朋友失踪你都不知道？你这个男朋友当得也太不称职了。”
“我……其实我和珊珊已经分手了。”
苏霁：？？？
“分手了？什么时候？”
“就在开学前。”
郑晓东垂下头, 一脸颓丧，“暑假的时候她给我发短信提出了分手。我发信息过去她没回我, 打电话也不接。”
“因为她家在宁城, 我也不知道她家的具体住址，本想等到开学后当面找她问个清楚, 可没曾想她竟然休学了。”
郑晓东的回答是苏霁完全没想到的。
他本以为作为冯珊男友的郑晓东多少会知道点什么, 结果他竟然一无所知还被断崖式分手。
想到这儿, 苏霁不由眉头紧锁。
原本只是顺手帮张叔一个忙，结果却牵扯出愈发复杂的谜团。
真是越来越难搞了。
事关女朋友, 郑晓东已然顾不上冷静, 随即追问眼前的不速之客——
“你是谁？你是怎么知道珊珊失踪的？珊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若非拥有良好的教养，他几乎都要揪住对方的衣领追问了。
苏霁只好拿出先前应对张月的说辞来跟对方解释。
得知对方是一个侦探并且还受到了女友家人的委托后, 郑晓东激动的情绪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抱歉，刚才是我太激动了。”
郑晓东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羞愧，“珊珊因病休学后，我一直以为她是因为生了什么重病不想耽误我所以才提的分手，却没想到她竟然……”
苏霁：“……”
冯珊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提的分手他也不清楚。但眼下谎话既然已经说到这里了，那就让对方自然而然地这么误会下去吧。
眼见着郑晓东一脸哀伤，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他们的过去，苏霁随即打断对方。
“除了突然跟你提分手，当时她还有没有什么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闻言，郑晓东仔细想了想, 摇摇头：“她只发了一句‘我们分手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之后不论我怎么发消息打电话，她都没有任何回应。”
说着，他便掏出手机，将当时的聊天记录翻给他看。
正如郑晓东所言，冯珊提分手的状况十分突然。
明明前一天他们还在正常聊天，结果第二天冯珊就发了分手的消息。态度堪称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这非常不符合逻辑。
虽然很遗憾没能从郑晓东这里挖掘出更多有用的线索，但好在不是一无所获。
最起码他可以肯定冯珊在暑假期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这件事不但促使她休学和男友分手，甚至最后还送了命。
因病休学需要医院提供的病情诊断书，还需要向所在学院提交书面申请并填写休学申请表。在经过院系领导审批后再送到教务处审核开出离校通知单。
拿到离校通知单后学生才可以办理离校手续，到学院教学办领取休学证明回家休养。
若是学生本人不便，则将由其父母或者其他监护人提出申请，并向学校提供县级以上的医疗证明。
张月曾经问过辅导员，办理休学手续的并非冯珊本人，而是她的家人。
这也意味着她的家里人或许知道些什么。
说不定冯珊的遇害或许也跟他们存在着一定的联系。
而眼下，他就需要把这其中的关联深挖出来。
想着，苏霁便对眼前神情懊悔的男生道：“你也别太自责了。眼下得先找到冯珊本人再说。”
“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暂时没有。如果有需要，我会联系你的。”
一如既往地递了张留有电话号码的字条，苏霁告别了对方。
冯珊家的住址，张月和郑晓东都不知道。唯二有可能获取到这一信息的除了学校的学籍档案就是公安局了。
这两个途径苏霁自然没有那个机会接触到。因此只能拜托系统采取一些必要手段。
入侵了学校的学籍档案库，系统很快便查到了冯珊家的住址。
拿到地址的第一时间，苏霁便订了车票。
宁城与海市相隔并不算远，坐动车三个小时左右也就到了。而要去往冯珊家所处的镇子还得转两趟车。
一番辗转，直到夜幕降临苏霁这才抵达了这个名叫南乡的镇子。
找了家较为干净的家庭旅店投宿后，苏霁点了个外卖，一边等一边听系统报告刚刚调查到的信息。
【宁城虽然发展得不差，但南乡镇却是个相对落后的地方。这里四面都是山，种不了田，只能载种些竹子花木果树一类的经济作物。但因为路况不怎么好，所以销路也没有完全打开。】
【而且这附近没有什么著名的旅游景点，所以来宁城的游客大多不怎么爱往这里跑。】
“讲重点。”
【重点就是这里比较穷。穷山恶水出刁民。依我看，冯珊就是在老家被人害死的。】
苏霁：“……”
看来是他不懂系统的脑回路，这前因后果到底是怎么联系起来的？
【你可别不信啊。我刚才这镇子里嗅到了一股隐隐约约的鬼气。这里应该存在着实力不低于怨灵的鬼。】
闻言，先前还不把系统的话当回事的苏霁微微扬眉——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这附近存在着与里世界发生重叠的区域？镇子里有从里世界出逃的鬼怪？”
【不，我没有感应到里世界的气息，仅仅只是在这里嗅到了鬼气而已。】
苏霁听闻眯起了眼，“那你的意思是？”
【这个实力强劲的鬼并非是从里世界诞生的。】
【它很有可能是自然出现的。又或者说，是被人为制造出来的。】
空气骤然安静了下来。
苏霁张了张嘴，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刚才说的人为制造……是什么意思？”
【就跟养小鬼类似。在种花家境外的其他国家，一些人会拿意外死亡或流产，甚至是还未出生的孩子做成可供自己驱使的小鬼。】
【小十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吗？他就是这样被制造成鬼母童子的。】
【这个镇子里说不定也有类似的情况。】
闻言，苏霁渐渐冷静了下来，“你的意思是，这个镇子可能有人在人为制造鬼，而这件事很有可能跟冯珊的遇害有关。”
【不然很难解释你之前为什么召魂失败。】
【你不是说当时已经找到冯珊的死魂了吗？但是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禁锢住了，根本无法带出魂海。】
系统的一番话瞬间提醒了苏霁。
这的确不同寻常。
在此之前他从未召魂失败过。
哪怕是境外那些犯罪分子的生魂，他都能成功带到里世界。而死魂本身就与里世界存在着先天的关联，更加不难召唤。
所以，冯珊的异常情况明显不对劲。
“你说得对。咱们很可能就快要触碰到真相了。”
说着，苏霁询问系统：“你能感应到那些鬼气具体的位置吗？”
【就在镇子的东南角，好像是一家纸扎铺。】
“纸扎铺？”
苏霁眯起双眼。原本只是觉着这件事可能与鬼怪有关这才答应了帮张叔这个忙，可谁能想到这一路查下来竟然出现了这么多意想不到的事。
“系统，我总感觉咱们这一趟会挖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话音刚落，房门外突然响起了三下敲门声。
“您好，请问是苏先生吗？您的外卖到了。”
闻声，苏霁随即起身开门。
门外，一身黄色制服的外卖小哥满脸笑容地提着餐盒，“您好，您的外卖。还请麻烦给个五星好评。”
接过外卖，苏霁随口应下。
目送外卖小哥离开，脑海中系统突然冒出一句——
【那个人的身上沾染着鬼气。】
闻言，正要拆筷子的苏霁突的一顿，“你确定？”
【错不了。和我在镇子东南角的那家纸扎铺闻到的味道几乎一模一样。】
闻言，苏霁顿住了夹菜的手。
一时间，手里的外卖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吃吧，菜里又没下毒。】
苏霁：“你确定？”
【当然。】
听到系统的保证，苏霁这才安心地把筷子伸了出去。
然而还没把菜咽进肚子里就听它又补充了一句——
【就算下毒了也不要紧。你现在是里世界位面的代理主神，就算死了你也依旧可以管理里世界。】
【倒不如说，你要是成了鬼怪，里世界那些区域管理者反而还会更加欢迎你。】
苏霁：“……”
这话说的，瞬间就没胃口了。
死了都还得继续干活，他怎么这么惨呢？
似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系统连忙找补——
【没事，你吃吧。这菜真的没问题。】
放下筷子，苏霁径直拿起了手机。点开外卖平台，上面还留有刚刚成交的订单信息。
外卖骑手的电话和姓名一目了然。
冯顺。
也姓冯，难不成和冯珊是一个村的？
压下心中的疑惑，苏霁草草解决了晚饭，随后便以饭后消食为由离开了旅店。
南乡镇不大，人口也不算多。因为年轻人都跑城里工作了，所以留守在这里的大多都是一些在本地开店或务农的中老年人。
镇子里突然来了个年轻的生面孔，不少路过的当地人都忍不住朝苏霁侧目。
苏霁也不怵，只大大方方地看回去并报以礼貌的微笑。见状，不少老人家便自然而然地围了过来。
一些社牛直接询问起苏霁的个人情况，譬如今年多大，从哪儿来，做什么工作，有没有结婚，准不准备找女朋友之类的问题。
不过当苏霁问出一句“纸扎店怎么走”后，先前还非常热情要给他做媒的大爷大妈们顿时安静了下来。
在一片冷场中，一位大妈忍不住道：“好端端的，你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就是啊，多不吉利。”
苏霁只含糊回答：“去见一个熟人。”
“熟人？你竟然还跟那家人熟啊。啧啧……”
似乎很嫌弃那家纸扎店，大爷大妈们连带着对苏霁的态度都变得冷淡了不少。
好在，他终究还是问到了路。
十几分钟后，站在眼前泛黄的老旧招牌前，苏霁若有所思。
“冯记纸扎？”
是这里的人都姓冯，还是因为这家店其实是那个叫冯顺的外卖骑手家里开的？
【这里有怨灵的气息。】
系统冷不丁的开口——
【不过被那个怨灵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压制住了，没办法出来。】
“能感应到在什么地方吗？”
【在后院。】
闻言，苏霁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走进纸扎店，入眼望去是一片古色古香的斗柜。柜台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纸样还有金元宝。
和网络上看到的那些与时俱进的现代化纸扎不同，眼前的这家纸扎店还保留着最传统的风格。
竹篾为撑，外表糊上一层纸画上色彩。纸人、纸马、纸轿子，甚至还有古色古香的纸宅院。
如果说后者还能解释是因为死者喜欢中式风格的住宅，可这纸马和纸轿子……怎么看怎么诡异。
“您好，有什么需要的吗？”
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个热情爽朗的男声。
苏霁下意识的回头，随后便看到了一身熟悉的黄色制服。
记性不错的苏霁一眼便认出了对方正是刚才给自己送外卖的骑手冯顺。
对方似乎也认出了他，有些意外，“您这是……”
“哦，我就是随便进来看看。正好我奶奶今年冥诞就要到了，所以就想着顺道给她带些纸扎回去。”
苏霁面不改色地扯谎道。
冯顺没有怀疑他的话，闻言只点点头开始介绍起了店里的纸扎。
一圈看下来，苏霁状似不经意地问：“你不是在送外卖吗？怎么还开纸扎店呢。”
“纸扎店是我奶奶开的，我就是过来帮忙的。而且……镇子里也没有多少人点外卖，跑单挣不了几个钱，我纯粹就是兼职。”
冯顺说着顿了顿，“您是来这儿旅游的？”
“当然不是。”
苏霁胡扯道：“我主要是来找我女朋友的。”
听到这个答案，冯顺有些意外。
“你女朋友也是南乡镇人吗？”
“对啊。”
苏霁顿了顿，“她叫冯珊。你们都姓冯，说不定认识。”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纸扎店遇险记（上）
听到冯珊的名字, 眼前的憨厚青年突的一怔。
佯装没注意到对方微变的脸色，苏霁自顾自地继续道——
“她是海市大学的学生。前段时间她突然跟我提出分手，我想询问原因可怎么都联系不上她。”
“本想着等到开学后去学校找她。可学校竟然告诉我她休学了！这也太突然了。”
“我也不是个喜欢死缠烂打的人，主要她的所作所为实在有些过分。”
“我好不容易问到她老家的住址, 就是想来这里找她, 让她亲口告诉我和我分手的原因。”
“因为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这让我很不甘心！”
苏霁心安理得的将郑晓东的经历修改了一番搬到自己身上, 并拿出毕生的演技扮演了一个因为女朋友突然断联分手而感到自尊心受创的可悲男人。
听着苏霁半真半假的故事, 冯顺一言不发，神情有些恍惚。
见状, 苏霁心中便愈发笃定, 这个叫冯顺的家伙一定知道些什么！
虽然心中对眼前这个叫冯顺的男人起了疑心, 但苏霁面上却不显，只继续对其大吐苦水——
“明明前一天还聊得好好的, 结果第二天就跟我说分手, 连个理由都不给！甚至还玩失踪！”
“你给我评评理，她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冯顺没遇到过这样的阵仗。闻言, 也只能附和点头。
然而此时，他早已听不进对方在说什么了。
谁能想到这个男人竟然是珊珊的男朋友？
当初，他们用珊珊的手机给他写下分手的留言就是希望对方不要再来纠缠。没曾想这家伙竟然还千里迢迢跑来了南乡镇，就为了和珊珊见一面！
这可如何是好？
一时间，冯顺冷汗岑岑。
另一边，苏霁似是演够了戏，转而看向面前一脸憨厚的青年，“对了，你到底认不认识我女朋友啊？”
“不……不认识。”
冯顺勉强挤出一丝笑道：“在我们南乡镇很多人都姓冯，虽然镇子不算大, 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认识。”
没有戳穿对方的谎言，苏霁做出了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说得也是。即便是一个地方的，也不可能每家每户都认识。”
冯顺赔笑点头。
“那我还是去问问镇子上的其他人好了。”
闻言，先前才刚刚松了一口气的冯顺顿时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等等。”
眼见着对方就要走出铺子，他随即叫住了苏霁，“你……你不买纸扎了吗？”
“不买了。你们这儿的纸扎都太落伍了，净是些纸人纸马。连水果手机和平板电脑都没有，我奶奶在下头还怎么追剧怎么玩游戏？”
无视了对面人一脸呆滞的表情，苏霁自顾自地继续道：“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就算是传统行业好歹也得与时俱进一下吧？我看网上别家纸扎铺还有卖电磁炉、空调和洗衣机的呢！”
槽多无口，苏霁一番话顿时让冯顺卡在喉咙里的后半句话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就当这嘴笨的青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下的状况之时，纸扎铺的里间突然传来了动静。
只见一个身穿黑衣的裹脚老太太佝偻着背走了出来，一双吊梢三角眼不怒自威，哪怕上了年纪看着也是一副不太好惹的样子。
“阿顺。”
“奶奶。”
似是找到了主心骨，冯顺连忙朝着眼前的老太太走了过去。期间他不停地使眼色想要提醒对方，殊不知躲在店铺后间的沈翠早已听到了二人的对话。
就见老太太仿若无事地走到柜台前，“客人想要新潮一些的纸扎本店也有。”
“只不过我们南乡镇是小地方，年轻人都进城打工去了，平时来买纸扎的都是些上了岁数的老人家。一些太新潮的纸扎不好卖，所以进货进得也少，一般也不会放在柜台里卖。除非偶尔有客人要这才拿出来。”
“哦？”
苏霁顿住脚步，“那能拿给我看看么？”
“东西都在后院的库房，客人若是不嫌弃可以随我来。”
冯顺下意识的想要跟过去却被她一个眼色制止了行动。只见这个模样老实憨厚的男人垂下头露出了一副如同做错事的小孩般唯唯诺诺的神情。
苏霁不动声色地将一切收入眼底，对上老太太不达眼底的笑容，他恍若未知地跟上了对方的脚步。
【这老太太有问题。她的身上全都是鬼气。】
“我知道。”
【那你还敢跟她进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不跟进去怎么调查真相？”
【可是这也太危险了。万一他们来个瓮中捉鳖你想逃都逃不了。】
“谁说我要逃了？”
【？？？】
“我反倒希望他们做些什么，这样也省得我自己费劲去调查了。”
几步路的功夫，苏霁便和老太太来到了后院。
与门店朴素狭小的装修不同，眼前的后院明显要宽敞许多。
绕过了堆放在院子里的纸扎，老太太带着苏霁来到了后院的正房。
“这里就是库房，客人请随我进来。”
看着眼前屋檐上挂着红白两色灯笼的库房，苏霁状似无意地问道：“这灯笼是……”
“除了纸扎，本店也售卖手工灯笼。这些灯笼都是白天刚糊好纸放在这里晾风的。”
扫了一眼灯笼上的喜字和奠字，苏霁佯装接受了这个答案，继续装作缺心眼的二愣子跟着老人跨进了所谓的库房。
推开门，一股阴冷的寒意扑面而来。
说是仓库，可苏霁并未在屋内看到任何的货物。
偌大的房间内仅仅只有几个陈旧的木柜子还有一张供桌。桌子上供奉的东西被一块红布包裹着，也不知是牌位还是神像。
被供奉的东西前放着一尊小小的香炉，里头插着三根线香。除了香炉外，桌上还摆着三碟像是血肉又像是动物内脏的贡品。
贡品应该是新鲜放上去的，没有任何腐败的味道。
【这间屋子里有鬼。而且还是怨灵级别的。】
听见系统的提醒，苏霁插在裤兜的右手不由攥紧了掌心里的胸针。
如果不是身上带着道具，他自然不敢孤身一人闯进这龙潭虎穴。
可凡事没有如果。
对方若是想用这样的手段来解决他，只怕是要失望了。
心中一片镇定，苏霁对眼前的古怪供桌视若无睹，只面露不耐，“不是说有新潮的纸扎么？在哪儿呢？”
“客人不要急，还请稍等片刻。”
只见一旁佝偻着身体的老太太摸索着走向了前方的柜子，打开柜门似是在翻找着什么。
与此同时，一道冷风瞬间从后方袭来。
就在那东西快要砸到苏霁的后脑勺的时候，一道莹润的白光瞬间将其弹开。
“砰——！咚！”
背后偷袭的男人重重地砸到了墙壁上，手上的棍子也因吃痛掉落在地。
“嘶——”
苏霁轻啧了一声，“看着真疼。”
听到身后的动静，沈翠愣了愣，一脸惊诧地回过头。
只见自己的小儿子正龇牙咧嘴地躺在地上，显然摔得不轻。
老太太还来不及心疼小儿子，却见对方神情惊恐地指着苏霁道：“妈，这小子邪性！刚刚我棍子都还没砸上去就被弹飞了！”
闻言，沈翠耷拉的三角眼中不禁闪过了一丝阴厉。
就见她掏出了一个像是哨子的东西，对着嘴一吹。
尖利刺耳的声音直穿耳膜，直击人的心灵，随后屋内升起了一股刺骨的寒意，让人不由心底发毛。
哨音落下的一刹那，只见摆放供桌的那面墙壁上映照出了一个巨大影子。
那似乎就是供桌上被红布包裹着的东西。
被哨声唤醒，那影子开始耸动，没过多久便长出了手脚，变成了一个女人的剪影。
与此同时，屋内的温度越来越低。
【来了。小心点。】
过去在怪谈逃生游戏经历了数次生死，苏霁早已磨砺出了坚韧的心性。先前哪怕是单独面对宁雨婷这样的大鬼都不能使他动摇分毫，更不用提眼前区区一个怨灵了。
苏霁没有丝毫畏惧。只见他从道具栏里掏出了一柄发着银白色光辉的十字圣剑，径直朝着前方的供桌走去。
似是意识到苏霁想要做什么，一旁的小儿子双目瞪大——
“妈！快拦住他！”
顾不上摔伤的小儿子，沈翠忙不迭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就要阻止眼前的年轻人。
然而裹着小脚行动不便的她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没有任何犹豫，苏霁一剑便挑开了红布。涤荡邪恶的剑光直接斩碎了束缚在怨灵身上的禁制。
只一瞬，那只被哨声强行催动但还来不及动手的怨灵便瞬间恢复了自由。
也就是这时，苏霁这才看清了红布底下的东西。
这是一尊泥俑。
一个女人形象的泥俑。
女人一身民国时期的服饰，面涂粉彩，五官神情栩栩如生。而在泥像的周围，还散落着许多细碎的暗红色细绳。
这些红绳原本是捆在泥像上的，如今却被苏霁弄断了。
红绳是用怨灵的鲜血所浸染，再加入黑狗血和公鸡血浸泡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再用一系列药草熏制，这才得到了这样一根能够克制怨灵的禁制红绳。
眼下禁制已然被苏霁解除。在沈翠母子对苏霁下手之前，他就已经毁掉了对方的作案工具。
不过即使是重获自由，眼前的怨灵却还是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样。显然是因为被操控的时间太久，还没有完全恢复神智。
然而一旁的沈翠却突然爆发，发了疯似地捡起散落一地的红绳。
“女傀！我养了六十年的女傀！！！”
盛怒之下，眼前的裹脚老太太竟生出了不似这个年龄段该有的力气。就见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掏出了刀子径直朝着苏霁的心口捅去。
然而还没等她靠近，一股强劲的力道便将她远远地弹开。
下一秒，这个岁数不小的老人便和她的小儿子一样直挺挺地摔倒在了地上。
相比于小儿子，这个年近百岁的老人受的伤显然要更严重些。在摔下去的那一刹那，苏霁甚至还隐隐听到了一声“喀拉”的脆响。很显然是摔骨折了。
看着掉落在地上的匕首，苏霁不禁咋舌，“好家伙，原来这老太太的身上一直藏着刀子。”
【这说明打从一开始，她就想做掉你。】
就听系统向来平板无波的电子音语气愤愤——
【那个叫冯顺的外卖员也不是什么好鸟。看着一副憨厚纯良的样子实际上一点也不老实，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行了，别耍嘴皮子了。干正事要紧。”
说着，苏霁一脚踢开那把险些刺中自己心房的匕首，蹲下身看着地上的一大一老，道：“解释解释呗。”
“要是解释不清，那咱们就去警察局里聊聊。”
说着，苏霁便从裤兜里掏出手机，老神在在道——
“这把刀上留着你的指纹，店外的马路上也有监控。在来的路上我还向镇子里的大爷大妈们问了路，他们都知道我来了你们冯记纸扎铺。”
“说白了我不过就是一个想买纸扎但却遇上黑店的受害者。因为不小心撞破了你们的秘密所以被谋财害命。”
“用这样的话术去跟警察解释，应该可以吧？”
“虽然你年纪大了不需要坐牢，但俗话说得好‘父债子偿’，你儿子和孙子作为帮凶也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
“这子子孙孙都要蹲大狱，你们家这辈子算是完喽。”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可苏霁却偏偏挑人的痛处扎，只有这样才能逼着这两个老登说真话。
不过，苏霁的威胁显然并不被对方放在眼里。
只见地面上那个中年男人冷哼了一声，“你以为你还能走得出去吗？”
苏霁闻言眉头一紧。下意识的他看向了屋外。
只见院子对面，原本和店铺相连的铁门早已关上并落了大锁。
也就是这时，他这才想起那个模样憨厚老实的冯顺一直都在前头的店里并没有跟着他们过来。这门锁想必是他挂上的。
不过……
“那又怎样？我可以不出去啊。”
只见苏霁晃了晃手里的电话，“只要拨打110自然会有人来救我。”
就听那中年男人冷哼了一声，“那你也得能活到那个时候再说。”
闻言，苏霁眯起了眸子。
“什么意思？”
男人并没有回答，只古怪地笑了笑。
【小心点，对方手里的怨灵可能不止这一个。】
系统的提示声适时地响起，下一秒一股凛冽的寒意再次袭来。
不过这一次，寒意不是来自于屋内而是屋外。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纸扎店遇险记（下）
攥紧了手里的道具, 苏霁小心翼翼地退到了门旁。
只见皓月当空的院子里，白惨惨的地面上开始浮现出一片巨大的阴影。
而在那片阴影的后方，先前不见踪影的冯顺此刻正瑟瑟发抖地紧抱着一根像是竹筒的条状物品。
很显然，这怨灵的本体就在对方的手中。
【和刚才那个泥像一样, 这个怨灵似乎也被控制了。】
【咱们必须得从那小子的手里夺走怨灵的寄身物。】
“我知道。”
问题是怎么夺？
冯顺有怨灵保护, 他就算想要靠近对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他还不知道这些人的手上到底有多少可供驱使的鬼。
这些怨灵并非诞生于里世界。所以苏霁也不知道它们的实力是否会像里世界的怨灵一样在现实世界受到压制。
若是有倒还好，若是没有……那简直就是最糟糕的情况了。
他现在孤身一人, 身边没有跟着任何的鬼怪。眼下所能仰仗的除了眼前这个话痨系统外也就只有前任主神留给他的道具了。
握紧了手中的十字圣剑, 苏霁定了定神，面不改色地向着院子走去。
搏一搏, 单车变摩托。
是与不是, 成与不成总得试试再说。
对于眼前年轻人主动找死的做法, 屋内的母子俩可谓是乐见其成。
虽然身上伤得不轻，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看好戏。
就见沈翠一双三角眼中闪露出了阴鹫的光, “真是不自量力。就算只是炼就十年的女傀, 又岂是这区区毛头小子就能对付得了的？”
行走江湖一生，她算是看出来这个小后生十有八九是个行内人, 手里头应该有点能耐。
可再怎么有能耐，也不可能打得过她花费多年时间炼就的女傀的。
哪怕刚才不小心让他破除了泥俑的禁制使其失去了控制，但好在他们的手上不止这一张牌。
虽然不知道这小子究竟是什么身份，但既然他是奔着冯珊来的，那就必须得除掉他。不然他们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全都会被抖漏出去！
想着，沈翠咬着牙忍痛撑起半截身子，压低声音对身旁的小儿子冯德道——
“去把红英放出来，让她想办法把那小子手里的剑给打掉。”
对上了母亲狠厉的双眼，冯德心领神会。
默不作声地从地上爬起，男人一瘸一拐地推开库房墙角的另一扇门悄悄走了出去。
【老太婆的儿子开溜了。你小心点, 他们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招呢。】
苏霁满脸黑线，“你就算提醒我，我现在也分身乏术啊。”
倒不如说，这对母子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所以先前才会有恃无恐。
想到这儿，苏霁不禁感慨，“早知道这样就应该把宁雨婷和程越他们都带出来了。”
能不能碾压这帮人暂且不说，最起码不会被牵制。
短暂的交流间，眼前地面上的黑影已然汇聚成了一个人形。
虽然同样是女性的剪影，但与刚才在屋子里见到的民国装扮的泥俑不同，眼前的黑影从服装款式上来看明显不是近代产物，而更像是现代。
想到这儿，苏霁突然间福至心灵。也不管有没有用，他随即对着前方扑来的黑影大喊了一句——
“冯珊！”
听到这一声呼喊，正要对苏霁痛下杀手的黑影不由一顿。也不知是因为冯珊这个名字还是因为被苏霁的声音给惊到了。
见这样做有效，苏霁随即追问——
“你是冯珊吗？还是说你认识冯珊？”
听到苏霁的问题，眼前的黑影似乎产生了一丝情绪上的波动。就见她怔愣了片刻，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见眼前的怨灵突然间开始不受控制，不仅是冯顺，就连一旁看戏的沈翠和冯德母子也不由慌了。
“不要听他的！快点动手啊！”
可苏霁压根不给对方这个机会，仍然继续对着黑影大喊——
“如果你是冯珊，你的朋友张月和男朋友郑晓东想要让我给你带句话，他们都非常担心你！他们想要知道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如果你不是冯珊，那就请告诉我真正的冯珊在哪儿吧！”
在苏霁情真意切的呼喊声中，黑影渐渐收回了手。就见她抱住脑袋表现出一副极其痛苦的样子。
见状，苏霁便知对方即便不是冯珊也应该和她存在着某种密不可分的关系。要不然她的反应不会这么大。
想着，苏霁再接再厉继续大喊——
“冯珊！是你吗？冯珊？冯珊！”
在苏霁一声声的呼唤之下，黑影的战斗力愈发涣散，逐渐开始进入到了更加癫狂的状态中。
而这也正是苏霁想要看到的。
趁着怨灵沉浸在痛苦之中无暇战斗，苏霁举着剑三步并两步就要劈向冯顺抱着东西的手臂。冯顺见状慌忙躲避。
此时，谁也不曾注意到的角落里，一道小小的身影从阴影里钻出。
这是一个腿脚有些残疾的七八岁女孩。就见她手握着弹弓，一双黑葡萄似的双眼紧盯着院子里你追我赶的两个男人。
身后，沈翠的小儿子冯德紧紧抓着她的肩，低声威胁：“赶紧把他手里的剑打掉。不然现在就给你送出去！”
被男人这样一恐吓，女孩忍不住抖了抖。对于冯德本能的畏惧让她根本不敢反抗对方。
就见她颤颤巍巍地举起手里的弹弓，皮筋拉满，石子瞄准对面那个年轻男人的手。
呼吸间，手指一松，石子飞出径直砸到了苏霁持剑的右手上。
“啪！”
突如其来的一阵钝痛，苏霁险些没能握住手里的剑。
“嘶——什么东西？”
看到掉落在地上的石子，他下意识的看向一旁。
只见角落里，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正瑟瑟发抖地缩成一团。
见女孩没能把苏霁的剑打掉，冯德不由火冒三丈。
他一把扯住女孩的发辫，对着她的后脑勺狠狠扇了一巴掌，低声叱骂——
“你个没用的东西！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女孩害怕极了，根本不敢动。
看到这一幕景象，苏霁眼底一暗。握着剑柄的十指愈发用力。
见红英帮自己分散了对面的注意力，一旁的冯顺连忙抱紧怀里的东西扭头就跑。殊不知他的一切行动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
没有任何犹豫，苏霁举起十字圣剑，仿若投掷标枪一般朝着对方的怀中用力一掷。
像是演练过无数遍，闪烁着莹白色光辉的长剑就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笔直的飞向了那根像是竹筒的东西。
就听见一声微不可查的破空声，冯顺怀里的竹筒瞬间裂开，被封印在竹筒上的禁制也被彻底破除。
围魏救赵失败，又赔掉了另一个养了十年的女傀，行走江湖一辈子沈翠还是头一回在阴沟里翻船。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看着文文弱弱的小白脸竟然会有这样的能耐。若不是听信了对方先前在店里和冯顺说的那番话，她也不至于会如此轻敌。
然而，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更没有后悔药。
寄身物上的禁制被解开的一刹那，先前还在因为冯珊这个名字而痛苦的黑影忽的一顿。
良久，就像是觉醒了什么，她缓缓抬起头看向了四周。
待对上不远处沈翠和冯德母子惊异的面庞后，她心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便彻底绷断。
“额……啊啊啊——！”
粗粝嘶哑的哀嚎声犹如尖指甲剐蹭黑板一般让人头皮发麻。
沈翠阴沉着脸，从怀里掏出短哨，似是想要尝试着重新收服眼前的怨灵。然而对方早已不再是受她随意摆布的傀儡了。
重获自由的怨灵已经想起了过去的一切。
她叫叶淑，是冯珊的母亲。
而她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全拜眼前这对狼心狗肺的母子所赐！
一时间，眼前的怨灵双目通红，十指化为利刃就要取走眼前老虔婆和她那畜生儿子的狗命！
见短哨不起作用，沈翠一时间也急了。
短短的时间，接连丢失了两只女傀的控制权，这简直就是最可怕的局面。
更糟糕的是，因为平日需要做生意的缘故，纸扎铺里压根没有放置更多的鬼。这也意味着他们手上能用的牌已经没了。
见大势已去，冯德咬了咬牙将身前的跛脚女孩往苏霁的方向一推，头也不回地逃跑了。丝毫不顾及自己那位受伤的老娘即将命悬一线。
见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竟在关键时刻舍弃自己而去，沈翠又是震惊又是愤怒。
然而，不论她如何咒骂，冯德都没有要回来的意思。反倒是自己最看不上眼的孙子冯顺却还留在原地。
不过他既没有上前搀扶自己的奶奶，也没有向眼前的年轻人求饶。似乎是吓傻了，他只呆呆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望着冯德逐渐消失的身影，苏霁的内心毫无波澜。
他没打算去追，因为这家伙根本逃不掉。
将女孩扶稳，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见眼前的小姑娘下意识的举起双臂挡住头脸。
看着女孩瑟瑟发抖的样子，苏霁的心不由一沉。
他撸起女孩的衣袖，上边全是各种淤青。
期间，女孩就像一个小鹌鹑，一动也不敢动。
苏霁本来就没打算追究她用弹弓打人的事，这孩子不过七八岁的年纪，腿脚不好浑身是伤，动动脑子想一想就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着，苏霁蹲下身温声安抚：“小朋友你不要怕，我不是坏人。”
大抵是苏霁温和的声线起了作用，小姑娘缓缓放下了双手。
对上这张俊秀却又不失亲和力的脸，眼前的女孩呆呆愣愣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待会儿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听见苏霁的问题，女孩想了想，缓缓点头。
“晚些时候警察叔叔会来这里，他们如果问起，你就把身上的伤口给他们看。然后把这家人对你做过的事全都告诉警察叔叔。”
见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看着他，苏霁突然想到了什么，顿了顿，“你应该会说话吧？”
小姑娘点点头。
“那就好。”
苏霁抬手摸了摸女孩毛茸茸的脑袋，“不用担心。从今往后你再也不用挨打了。”
叮嘱完小女孩，苏霁看向院中掐着老太太脖子的怨灵，扬声道——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可以告诉我冯珊在哪里吗？”
听到背后的声音，正欲取沈翠性命的叶淑怔了怔。
“冯珊？”
听到这个名字，叶淑恍然眨了眨眼。
对了，女儿。
就在不久前，她的女儿冯珊被沈翠这个蛇蝎心肠的老妖婆给害了。不但还被拘走了亡魂做成女傀，尸体甚至还卖给了别人配阴婚！
想到这儿，叶淑手上的力道愈发加重。
“我要你为我女儿偿命！”
见对方非但没有理会自己反而还变得愈发愤怒了，苏霁一时也急了——
“冯珊现在到底在哪里？这个问题难道就没有人回答我吗？”
“在……在老宅。”
一旁，毫无存在感的冯顺突然开口。
似是知晓了自己斗不过眼前人和鬼的现实，他并未像小叔叔和奶奶那样逃离或反抗，而是选择了坦白从宽。
将半死不活的沈翠丢到一旁，叶淑的理智这才稍稍回复了些许。
她看向眼前的年轻人，语气带着一丝焦急：“珊珊被害了！她的魂魄被囚禁在了冯家老宅，那个地方我进不去，求求你帮我救救她！”
追查了这么久，苏霁万万没有想到冯珊的下落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
从眼前怨灵对冯珊的亲昵称呼来看，对方和冯珊绝对关系匪浅。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苏霁道：“大姐，冒昧地问一句，你和冯珊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女儿！”
听闻，苏霁顿时诧异了。
还不等他消化完这个事实，就听面前的怨灵又甩出了一颗重磅炸弹——
“还有库房封印在泥俑里的那位是我的婆婆，也是珊珊的亲奶奶！”
闻言，苏霁倏地瞪大双眼。
好家伙！冯珊不但死了，母亲和奶奶还都成为了怨灵？！
虽然还不清楚背后的故事，但完全可以预想得到这一家子的爱恨情仇到底有多浓烈了。
心中感慨着，他随即追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听苏霁问起, 叶淑的眉宇间浮现出了一股难以磨灭的苦痛。
在她的诉说中，苏霁渐渐了解到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叶淑的丈夫冯礼与冯德还有冯顺早死的父亲冯仁是堂兄弟。虽然两家平日里来往较少，但好歹也是亲戚，见了面也会客客气气地喊沈翠一声大伯母。
可谁能想到, 表面上和蔼可亲的大伯母背地里竟然会使邪术, 并且还和她的小儿子一块儿算计他们家的家产！
叶淑的公公和大伯虽然是兄弟，但却不是一个妈生的, 年龄也相差较大。
沈翠嫁给大伯的时候, 大伯已经四十多岁了，公公却还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因为在家不受宠, 公公早些年就离开了家乡去海市打拼。因为头脑灵活, 这么多年下来也赚了不少钱。除了这些钱外, 他在家乡还留有几块田地。
与他们家的情况不同，大伯家并没有什么财产。
当年分家的时候仅仅分了一栋老房子和几块田, 而这些家产很快也都被他自己给败掉了。
年纪轻轻就嫁给一个没本事的败家老男人, 沈翠的心里自然不平衡。凭什么她嫁的男人如此不中用，而她只能看着别人吃香的喝辣的？
而这份不满也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演变成了对妯娌的嫉妒, 同时还膨胀出了一颗巨大的野心。
因为一次意外，婆婆年纪轻轻就走了，只留下了公公和冯礼父子二人。而此时，沈翠的丈夫也已经去世。
于是那女人便提出了嫁给公公做续弦的想法，并声称这样做对两家的孩子都好。还说一家人团结一心不会让外人欺负到自家头上。
可公公对婆婆一往情深压根不可能再娶，更别提续娶的对象还是他大哥的遗孀。
是以公公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沈翠。
但沈翠却并不甘心，明里暗里仍然找机会靠近公公。为此，她还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和冯礼一块儿玩。
可是这样做根本没有任何效果，公公对她仍然不假辞色。
直到后面堂兄弟三人成家立业，公公因病去世, 沈翠也依旧没能如愿。
那时的叶淑才刚刚嫁给冯礼，什么都不清楚。见沈翠时不时地过来讨好冯礼，也只觉得这大伯母为人和善，是个不错的亲戚。
直到后来她被对方害死了，这才意识到自己当时的想法有多么愚蠢。
原来当初婆婆的早死并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在嫁给大伯之前，沈翠本就是一个行走江湖混迹在三教九流之中的神婆。因为貌美才被大伯看上娶回了家里当了续弦。
可即便嫁给了地主家的大少爷，沈翠依旧还是那个沈翠。她还是那个唯利是图心术不正的神婆。
因为嫉妒婆婆能够嫁给年轻英俊又能干的公公，她对自己这位妯娌产生了强烈的恨意。似乎只要婆婆死了，她就有机会嫁给公公一般。
而这股恨意最终也化为了实际行动。
害死了婆婆之后沈翠将她的死伪装成意外，之后又将婆婆的亡魂拘禁了下来培养成女傀为自己所用。
而在几十年后，作为儿媳妇的自己也步上了婆婆的后尘。
这一切的缘由都是因为自己拒绝了沈翠把她的孙子冯顺过继到他们家的提议。
公公走后，名下财产的全都留给了他唯一的儿子冯礼。
而冯礼和她仅仅生了冯珊这一个女儿。这也意味着，公公留下的这些财产未来都将由冯珊来继承。
这样的局面沈翠自然是不乐意看见的。于是便想出了过继的办法以此来瓜分他们家的财产。
因为冯顺的父亲冯仁死得早，沈翠便以“冯顺没有父亲瞧着可怜，你恰好也没有儿子帮衬，不如亲上加亲”为由，想要说服冯礼认下冯顺做儿子。
事实上若非冯德没有儿子，这样的好事自然是轮不到冯顺头上的。因为沈翠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冯顺这个孙子。
究其缘由还是因为冯顺的父亲冯仁是大伯的亲儿子。沈翠厌恶大伯，自然也厌恶他的子孙。
至于冯德，则是沈翠后来和镇子上的一个男人无媒苟合偷偷生下的。
这件事冯家人都知道，然而到底是长辈，也不好置喙。更何况家丑不可外扬，所以家里人全都瞒了下来。
过继的事一经提出，她便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沈翠，还私下跟丈夫说，让他小心自己的大伯母。
可沈翠这些年为了嫁给公公没少在他们父子俩面前做戏，这也使得冯礼对她的戒心并不高。
可不论自己怎么说，冯礼都觉得大伯母不是那样的人。
最终，冯礼因为自身的大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她，也在那辆被动了手脚的车上和丈夫一块儿失去了性命。
不同的是，她死后沈翠并没有放过她，而是把她的魂魄困在了这里为自己所用。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才彻底看清了这位大伯母的真面目。
她不但算计他们家的家产，还在背地里做着许多伤天害理的勾当。
养鬼、收钱帮人坏别人家的祖坟风水，这些对沈翠来说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除此之外，她还偷盗尸体、拐卖天生残疾的女人和女孩做着配阴婚的买卖。
纸扎店里的这些纸人纸马纸轿子都是配阴婚时给新郎接亲用的。
然而即使知道的这么多她也没法将这个丧尽天良的老太婆绳之以法。
在变成女傀的这段时日，她每天都是浑浑噩噩的。时而清醒时而像傀儡一般毫无知觉，清醒时唯一能记得的就是自己的女儿冯珊和丈夫冯礼。
若非刚才眼前的年轻人一直念叨着女儿的名字，她只怕会毫无所动被对方强行控制再造杀孽。
想着，她看向面前虽然不知身份但却让人莫名信赖的年轻人，语气中带着一丝哀求——
“你既然是为了珊珊而来，那能不能请你帮阿姨这个忙？求求你，帮我救救她吧！”
苏霁本来就是为了寻人而来，不论生死都得有个交代。即便不用叶淑求情，他也会将这件事管到底的。
“叶姨您放心，我一定会救出把冯珊的。只不过我对这里不熟悉，能不能请您帮忙带个路？”
见苏霁应下，叶淑忙不迭点头：“没问题！”
离开纸扎店前，苏霁报了警。交代了小姑娘几句应对警察盘问的话术后，这才跟着叶淑离开。
冯家老宅不在镇上而在较为偏远的乡下。
镇子晚上也没有公交和出租车，无奈之下苏霁也只能骑走冯顺的外卖电瓶车。
至于冯顺和沈翠则被苏霁用绳子绑了起来，加上宅子里还有红英和叶淑的婆婆看着，根本逃不掉。
在叶淑的指引下，一人一鬼开了半个多小时这才找到了冯家老宅的所在之处。
这是一栋老式的自带天井的民居宅院。因为许久不曾打理的缘故，宅院外头长满了杂草。
翻墙而入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宽敞的庭院。与外面的荒芜不同，宅院内四处可见有人打理的痕迹。
“珊珊的魂魄就被禁锢在后院的地下室里。”
听到叶淑的提醒，苏霁这才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
撬开挂在地下室门上的大锁，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过后，映入眼帘的是一道黑黢黢的楼梯，凛冽的寒意迎面而来。
顺着楼梯往下行，没过一会儿一人一鬼便抵达了底部。
“这是……”
看着地下室内的景象，苏霁不由愣了愣。
只见眼前不足三十平米的地下空间内摆满了不足一尺高的竹筒。
每一个竹筒上都刻着人的姓名、年龄、性别、生辰八字。这些竹筒的顶端绑着红绳还塞着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塞子。
“这些都是和我一样被沈翠拘禁的亡魂，珊珊也在里面。”
闻言，苏霁随即走上前一个一个翻找。
没过一会儿便在靠近楼梯的角落里找到了写着冯珊名字的竹筒。
学着之前解救叶淑的方法，苏霁用剑劈开了红绳和竹筒。容器碎裂的一刹那，附着在上面的禁制也随之解开，一道淡淡的黑影也从竹筒中溢了出来。
“珊珊！”
在看到黑影的一刹那，叶淑随即冲了上去。
黑影渐渐褪去，最终变成了一个年轻女孩的模样。正是失踪许久的冯珊。
刚刚恢复自由，冯珊显然有些恍惚。她迟缓地眨了眨眼，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一人一鬼，愣了愣。
“……妈妈？！”
冯珊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见到了已经死去十年的母亲。一时间震惊得久久不能言语。
叶淑一把抱住多年未见的女儿，激动地落泪。
许久不曾感受到母亲的怀抱，冯珊多少有些不适应。她双手举在半空中，良久这才慢慢落下拍打着母亲的背。
也就是在这时，她渐渐记起了一切。
她已经死了。
被她的堂叔和堂奶奶给害死了。
而她的尸体，不出意外现在已经被埋进了土里，和人配了阴婚。
想起这事，冯珊顿时便淡定不下来了。
“妈妈，我……”
叶淑拍了拍她，回了她一个“不用担心我什么都知道”的眼神，随后看向一旁的苏霁——
“小苏，你不是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吗？我告诉你。”
“十年前，我和珊珊她爸爸走后，珊珊就一直是我娘家的母亲和兄嫂代为照顾。期间沈翠和冯德几次三番想要争夺珊珊的抚养权都没能成功。也正是因为如此，珊珊这才能平安顺遂地长大。”
“然而，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那对母子盯着珊珊的遗产已经很久了，不论怎么提防，他们都能找到机会。”
“今年夏天是珊珊爷爷100岁的冥诞，作为唯一的嫡亲孙女，珊珊自然需要操持这件事。”
“除此之外，她爷爷留下来的地也被政府征用了。相关的赔偿手续都需要珊珊本人到场签字。”
“于是暑假的时候，珊珊就回到了南乡。”
在母亲的诉说中，冯珊渐渐想起了死之前的记忆，咬牙切齿道——
“办完手续后，他们骗我爷爷的坟漏水了让我去山上看看。我当时什么也不知道，就跟着他们上了山。路上，堂叔给我喝了掺了迷药的水。”
“等我醒来后发现自己竟然被关在一个又黑又冷的地方，身边还躺着一具腐烂肿胀的尸体。”
“我是被他们活埋的！”
短短的几句话让人不寒而栗。
即便没有亲身经历，苏霁也能想象得到当时的冯珊有多害怕多绝望。
而沈翠和冯德的所作所为也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虽然对于人性的恶他早已有所了解，可在听到冯珊亲口诉说自身的经历时苏霁还是忍不住感到恶寒。
究竟是什么样的灵魂才能做出如此残忍歹毒的事？
想着，苏霁忍不住询问系统——
“我能用召魂术把这些人拉入里世界吗？”
【他们的身上沾染了怨灵的气息。这也意味着这些人的灵魂早就已经和里世界产生了密不可分的联系。】
【虽然这些怨灵并非诞生于里世界，但规则就是规则。不论在什么地方诞生，怨灵都将归里世界管辖。】
【把这样的生魂拉入里世界，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得到了系统的首肯，苏霁松开了攥紧的拳头。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想着，苏霁看向对面的母女——
“冯珊，你的尸体在哪儿？”
要想抓住这些畜生定罪，必须得找到尸体才行。
冯珊看了一眼叶淑，见妈妈颔首，便也渐渐放下了戒心。
“就在隔壁白马镇的罗家村。”
“村长的小儿子暑假在河里游泳的时候不甚溺水身亡。因为年纪轻轻就死了，所以他们家就想着给他配阴婚，让他在底下不孤单。”
闻言，苏霁皱了皱眉。脑海中，系统的吐槽声恰到好处的响起——
【死在河里都变成水鬼了，还有啥孤单不孤单的？】
【水鬼就像是地缚灵，一般不能随意脱离自己死亡的地点。要想离开，除非采用特殊的手段，否则就得找活人替命。这也就是所谓的“抓交替”。】
【都没办法上岸回家，就算是配阴婚他也没法参加婚礼啊。】
【更何况里世界才不管这桩事，即使配了阴婚也没有法律效力。】
“这种事那些人又不知道。”
更何况沈翠和冯德本来就想要解决掉冯珊，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冯珊年轻漂亮又是名校大学生，罗家村村长那边肯定不会反对。
一旦冯珊被送去配阴婚，他们就开始伪造病例证明去学校给冯珊办理休学。期间再用冯珊的手机发消息给郑晓东说分手。
冯珊在学校的朋友本来就不多，加上她也不是海市本地人。就算因病休学也没人会怀疑，她的男朋友更不可能跑她家来找她。
而大学休学虽然有时长限制，可一两年的时间足够他们借题发挥了。
毕竟连休学手续都是亲属代办的，想来病已经很严重了。到时候学校问起就说人病死了也不会有人怀疑。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冯珊的外婆家。
但老人家毕竟年纪大了，不可能有精力时时刻刻盯着孩子。等她发现，人早就已经没了。而对方也没有证据证明孩子的死和沈翠冯德他们有关。
至于叶淑的兄嫂，人家有自己的家庭，也不会多管闲事。
沈翠和冯德本来是这样想的。
但是他们却万万没想到，张月竟然做梦梦见了冯珊被埋在地下的场景。更没想到这件事又被张月死去的父亲张万里得知转而告诉了他。
作为里世界的代理主神，苏霁自然不可能放任这种事不管。
说来说去，这件事还真应了那句老话——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想要找回我的尸体怕是不容易。”
冯姗面露忧色，“如今尸体已经下葬了。罗家村的人肯定不会同意掘坟开棺的。”
就见苏霁笑了笑，“他们不同意咱们掘坟开棺不要紧，咱们可以让他们自己动手把棺材挖出来。”
冯姗：？？？
叶淑：？？？
什么意思？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咱们把别人家在祖坟淹了是……
母女二鬼心中的疑惑很快便得到了解答。
趁着夜黑风高, 苏霁带着两个女鬼赶往了白马镇罗家村村长的祖坟。
到了地方，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掏出铁锹掘坟开棺而是让她们在原地稍等片刻，随后便突然消失在了她们面前。
母女俩对此一头雾水。
莫约过去了十来分钟，苏霁再一次出现。而这一回,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连串形容可怖的水鬼。
“到了, 就是这里。”
“待会儿你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把这片地全淹了都没事。”
听到苏霁这番豪言壮语, 水鬼们有些犹疑。
水鬼老大环顾了周围一圈, 待看见眼前一座座墓碑，被水泡发到肿胀的眼珠子惊得顿时都要从眼眶里掉落下来。
就见他语露迟疑：“老板, 这……这是坟地吧？”
“对啊, 还是祖坟。你们难道看不出来吗？”
听见苏霁理所当然的口气, 水鬼们惊得一口气差点没咽下去。
“看是看出来了。可是咱们把别人家的祖坟淹了是不是不太好？”
水鬼老大擦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虚汗。
“有什么不好？这是他们应得的。”
苏霁一点也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好，谁让他们的子孙后代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
儿子溺水而亡就害死一位年轻姑娘配阴婚, 现在祖坟被人淹了那不就是现世报吗？
更何况这家人竟然能想到给早幺的儿子配阴婚说明祖上也有这样的习惯。既然如此, 那就更不值得怜悯了。
虽然一点也不同情罗家村村长的先祖，不过解释还是得解释的, 省得水鬼们以为他随意胡来。
将冯珊的遭遇还有她母亲和奶奶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先前还对于淹人家祖坟的事有所顾虑的水鬼们顿时改变了想法。
“淹！就该淹了这些畜生的祖坟！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报应！”
水鬼老大忙不迭道：“老板您放心，我们一定完成任务。保证一晚上就把这片坟地变成小河塘。”
听到这番话，苏霁连忙摆手：“那倒不必，真变成河塘到时候还怎么掘坟开棺？抽水都得花不少功夫。”
“要记住咱们的主要目的是要让冯珊的尸体暴露在警方的面前，而不是真把他们的祖坟淹成水池。”
闻言，水鬼老大连连点头：“明白。”
说着，水鬼老大随即冲着身后的水鬼们挥了下手，“行了，老板发话了。时间紧迫, 大家赶紧干活去吧！”
看着在坟地上忙活起来的水鬼们，冯珊和叶淑母女俩惊得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了。
两鬼万万没想到眼前看着面善皮嫩的年轻人竟然会想出如此大胆又损人的招数。
可转念一想，又有什么办法比这更妙的呢？
祖坟一淹，罗家村村长肯定不会不管。到时候必定要排水迁坟。只不过……
“小苏，你刚才说要让珊珊的尸体暴露在警察的面前……这怕是不容易吧？”
叶淑心存疑虑。毕竟警察也不会没事跑来罗家村这样的乡下啊。
却见苏霁笑了笑道：“是不容易。所以咱们需要创造机会。”
“什么意思？”叶淑不解。
苏霁：“还记得纸扎店那个叫红英的跛脚小姑娘吗？在来之前我就已经叮嘱过她，让她把知道的事全都告诉警察。”
“沈翠和冯德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红英多少是应该知情的。冯珊被害的事，说不准也会被她抖落出来。”
“可万一她没有说呢？”
叶淑还是有些担忧。
这倒不是信不过红英觉得她会故意隐瞒，而是因为红英也不知道冯德和沈翠把珊珊的尸体卖给了谁，送到了何处。
就见苏霁微微颔首，“叶姨说的有道理，所以我还做了第二手准备。”
“我已经给警方发送了一封匿名举报信。这封信上不但写了沈翠和冯德他们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还提到了冯珊被害与白马镇罗家村村长儿子配阴婚的事有关。顺带一提，冯家老宅地下室的那堆东西我也拍照放了上去。”
“不出意外，警方应该很快就会出警了。”
正如苏霁所料。第二天一早，当地警方就出动前往了白马镇的罗家村。
这不仅仅是因为这封匿名举报信，更因为前一晚上苏霁的那通报警电话。
当地警方在一个纸扎铺里发现了一个被人虐待的残疾小女孩。从这名小女孩的口中，他们得知了许多令人震惊的秘密。
这家纸扎铺明面上是卖纸扎的，可实际上老板在背地里却干着杀人配阴婚的缺德勾当。
为了钱财这些人甚至还活埋了自己的堂侄女/堂孙女！
如此令人发指的行径简直让人怵目惊心，这还是21世纪的法治社会吗？这又不是在缅北！
一开始，警方对于小女孩的口供还心存疑虑。毕竟作为犯人之一的老太太沈翠被发现的时候不仅身上带着伤，而且还和孙子一起被五花大绑。这些绝对不是一个8岁腿脚残疾的小女孩能够做到的事。
追问起来，小姑娘这才交代是一个年轻人干的。而她也是被那个年轻人所救，报警电话也是他打的。
至于那个年轻人的身份，小姑娘一无所知。倒是身为从犯的冯顺为警方提供了一条线索——
这个年轻人姓苏，是今日才来到南乡镇的外地人，就住在镇上的旅店。而对方似乎就是为了冯珊的事而来的。
确定了小姑娘的口供和举报信的内容属实，警方自然不敢懈怠，连夜赶往白马镇的罗家村。
没曾想这一去恰好遇上了罗家村村长祖坟莫名其妙被水淹，一群人忙着给坟地排水准备重新迁坟的场面。
“奇怪，昨天晚上又没下雨。好端端的这坟地怎么就淹了呢？”
田埂边，望着眼前被水浸泡得不像样的坟地，村长默默抽着烟，“总感觉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爸，您别多想。一定是村里那帮孙子干的！半夜偷偷往咱们家祖坟放水，就是想故意坏咱们家风水！”
然而大儿子的话并未安慰到罗家村村长。毕竟是祖坟被淹，不论是人为还是其他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原因，这都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尤其是不久之前他们才刚刚给小儿子举办了阴婚。白事和喜事过去还不到一个月就遇到了这种事，实在不得不让人多想。
见父亲沉默不语，村长的大儿子随即撸起了袖子，“您别急，待会儿我就去罗老四家找他们要说法！”
“行了！”
眼见着大儿子急吼吼的就要叫人上罗老四家算账，村长没好气地叫住他。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给我添乱！没看见祖坟都快变成鱼塘了？快去帮忙排水！”
被父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般教训，大儿子面子有些挂不住。可碍于当下的状况确实不容乐观，只得硬生生地眼下这口气乖乖去帮忙抽水。
“这一天天的，尽不让人省心！”
掸了掸烟灰，村长深吸了一口烟憋闷地吐了个烟圈。烟雾缭绕间他不由想起了自己那位英年早逝的小儿子。
怎么偏偏是聪明伶俐的小儿子走了呢？偏偏只留下一个最不中用的。
将烟蒂丢在泥巴地上用脚碾了碾，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村长猛然一顿。
“难不成是旺祖不满意这个媳妇？”
村长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性。
毕竟旺祖是淹死的，他若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不满也不是不可能。
更重要的是他们刚刚勘察后发现，祖坟里进水最严重的地方就是旺祖的坟。
作为新坟自然不像老坟那样年久失修容易进水，更何况昨天夜里根本就没有下雨。
排除人为的可能性，这种情况下只能说明是旺祖本人在表达不满。
想着，村长不由沉沉地叹了口气——
“旺祖啊，都娶着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娃了你还有啥不满的？”
嘴上虽然怪罪，但村长的眼中却并未有过多的责怪之色。
就见他朝着前方正在坟地边忙活的大儿子走了过去，道：“待会儿忙完了就开棺吧。”
闻言，正在指挥工人们抽水的大儿子不由一愣。
“开棺？开谁的棺？”
“还能有谁？当然是你弟弟，你个憨批！没看见坟里进了这么多水？当然要重新收敛尸骨安葬啊！”
见着脑子里缺根筋的大儿子，村长便气没打一出来。
同样是一个爹妈生的，怎么差别这么大？
虽然很想冲着这不争气的大儿子屁股上来一脚，但是村长最终还是忍住了。
毕竟他现在就这么一个儿子了，再怎么憋闷也得忍着。
好在大儿子也不是蠢得无可救药，闻言便忙不迭让人赶紧抽干地里的水准备待会儿掘坟开棺。
趁着周围的人都在忙活，村长将大儿子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道：“耀祖，待会儿你找个由头先把那些工人支开。然后咱们再一块儿把同旺祖合葬的那个女娃娃的尸首抬出来。”
罗耀祖刚要点头却又突的一顿，“为什么要先抬女娃娃的？不应该先收殓旺祖的尸骨吗？”
“你可知祖坟一大片为啥偏偏就旺祖的坟淹得最严重么？”
“为啥？”
见大儿子这个榆木脑袋不开窍，村长也不再指望他能自己领悟，直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