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不能丢了合欢宗的脸啊!
江琰并不知道所谓的六九式是什么东西。
他纯粹是猜的。
师兄给的数字,再套用剑招的“第X式”模版,连蒙带猜得出来的答案。
看着师尊和师兄师姐都松了一口气,江琰欲言又止。
……这个合欢宗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江琰再一次怀疑自己上了贼船而不自知。
合欢真人没有再提这一茬。
也可能是想自欺欺人一会儿,不敢再提。
“知道的少不要紧,没有实践经验也无所谓。”
合欢真人安慰道:“脸在江山在。有谁胆敢质疑你,你就一直看着他,死死盯着,一句话也不要说,对方会自动败下阵来投降的。”
严宇珊和范扬用力点头,齐齐表示赞同。
江琰:“……噢。”
外貌原来还有这等功效。
“我先前已通知宗门,收徒大典正在筹备,你几个师叔师伯都等着见你。”
合欢真人道:“为师久不收徒,也不爱管杂事,若非见猎心喜,我不会收徒。琰儿,你将是为师的关门弟子。规矩不多,唯有三点。”
江琰正襟危坐,凝神细听。
“师尊请讲。”
合欢真人正色道:“第一,同门师兄弟须互爱互助,不可背叛,不可背后伤人。违者,杀。”
“第二,吾等虽修合欢道,但须得自尊自爱。双修与炉鼎是两回事,因而绝不可做‘主动成为他人炉鼎’那等低下之事。违者,除名不认。若所行之事伤及师门,杀。”
“第三——这个是祖师爷定下的规矩——为了不坠师门名声,确保弟子学有所成而非纸上谈兵,祖训有言,要想出师,必须至少找到过一任伴侣,并双修成功一次。”
“琰儿,你可知?”
江琰按下满腹疑虑,从蒲团上起身,肃容一拜,道:“弟子铭记于心。”
合欢真人笑着挥出一道灵力,将他扶起。
“好!记得就好,你快起来。”
“因为我们修习的功法缘故,时常被人惦记,也有人自甘堕落,去做了那等不堪之事。听了也莫怕,你年纪小,经验不足,又性子单纯,若有人骗你欺你,只管找长辈为你撑腰。”
合欢真人傲然道,“全宗门就属我最是护短!”
江琰心中微暖,感激应道:“是,师尊。”
窗外的碧云天美如画,晴天朗朗。屋内四人和和气气,态度亲昵自然,气氛渐好。
合欢真人见江琰慢慢放松下来,他和蔼地问:“我见你似乎面有忧色,可是有什么疑惑啊?”
本是想之后再问的,既然师父率先开口了……
江琰颔首道:“师尊明鉴,弟子确有疑问。”
“问吧。”
“敢问师尊,双修功法为何一定要找人协助,不能自己一个人修吗?”
合欢真人满是诧异,脱口而出:“你搞水仙?”
江琰茫然:“啊?”
合欢真人咳了一声,摆摆手:“没事,你接着问。”
江琰只好接着道:“还有一事,请问师尊,炉鼎是何物啊?”
面带微笑的合欢真人:“……”笑容僵在了脸上。
正在喝茶的大师姐:“噗——”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正在烹茶的二师兄:“嘶!”滚烫的茶水烫到了手。
江琰摸出自己的炼丹炉和熬魔药的坩埚,小桌上放不下,他就摆在地上。
他怕师尊没见过坩埚,会产生误会。
“我平时炼丹会用这两种样式的炉和鼎,师尊,您瞧瞧,可以用吗?”江琰谨慎地问。
合欢真人:“……”
师姐与师兄:“……”
师徒几人面面相觑,许久不言。
江琰默默收回自己的炉与锅。
“……这两者都很不妥吗?”
不是吧,难道真的不给用?
那他怎么熬魔药。
江琰有点淡淡的忧愁:“我只有这种锅。”
难不成要他开发新样式的坩埚?
听起来很有挑战,好像也不是不行。
面对小师弟真诚且纯真的双眼。
合欢真人连忙道:“可以用,可以用……虽然你第二个丹炉看着奇怪了点……不是,这不是丹炉的问题!”
严宇珊虚弱道:“师弟,你到底是怎么长大的?莫非真有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有手中剑?!”
范扬也问道:“你真的没有看过杂书,听过他人的闲言碎语吗?”
杂书……
如果师兄指的是一些吟游传记的话,江琰是看过的,但不多,大部分时候他更喜欢写有私人修炼心得的魔法手稿,或藏有珍稀魔法阵的魔典。
至于其他事。
他知道得再多,也是魔法大陆的,而非此界。
江琰摇了摇头,拿出了对顾景昀用过的藉口。
他半真半假地说:“我自幼在山林里长大,不见外人,许久不接触尘世。”
在场的其余三人逐渐感到窒息,合欢真人尤甚。
“琰儿,你知道合欢宗是教什么的吗?”
“双修。”
“你知道双修是什么吗?!”
“阴阳调和,灵、肉合一,进而天人感悟,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合欢真人语塞,缓了缓,质问道:“何谓阴阳?”
噢!是要论道吗?
江琰端正答道:“寒暗为阴,光热为阳。地为阴,天为阳。”
“不对!”
合欢真人缓缓道:“女为阴,男为阳,当然,在我们合欢宗,这得看上下。琰儿,我们这儿都是阴属性的,你呢?”
江琰先是答道:“我同时修习两种属性的功法,故而左手属阴,右手属阳,因为两方增长速度不对等,所以阴阳失调,正在寻求两者相融之法。”
接着又问:“什么上下?为何都是阴属性。师尊,你们学的不是阴阳双属性的功法吗。”
其余三人:“……”
范扬斟酌着问:“你可知房中术?春宫图?”
江琰老实摇头:“那些是什么?”
三人:“……”
合欢真人质问:“你为什么能准确说出六九式?!”
江琰不好意思道:“师兄帮我作弊了。”
范扬:“我只比划了两个数字。”
江琰:“剩下那个字是我猜的,我心想,大概是跟剑招一样的起名套路吧。”
三人:“……”
沉默。
沉默是今日的合欢宗。
合欢真人大崩溃,喊道:“所以你当真连‘双修’是何物都不知道!”
江琰:“……双修,不是一个功法的名字吗?”
“是啊!但——”合欢真人噎住了。
原来江琰真的是一张白纸。
白纸竟然进了染料房!!
望着小徒弟那张白净的脸,充满求知欲的纯洁眼神。
合欢真人不存在的良心开始隐隐作痛。
合欢真人扭头问范扬:“你师叔有没有传信给你,收徒大典准备得如何了?”
范扬苦笑一声:“听闻师尊收了一个栋梁之材,又得知师弟的天人之姿和……那日的言论……诸位师叔和师伯很是兴奋,连夜赶回宗门。”
“大典已筹备齐全,只等主角了。”
合欢真人眼前一黑。
大典已备好,宾客也都到了。就凭流言的传播速度,估计全宗门,甚至西洲有些消息灵通的人都会知道——有位姓江的俊美仙君拜了合欢真人为师。
此时若是贸然中断收徒。
他还好,但江琰一定会遭人非议。
合欢真人叹了口气。
“也是我不好,没有仔细问清楚。”
当日收徒之时。
江琰曾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我体内的两种功法属性相冲,想要学一种调和它们的功法。】
没错,合欢宗所传授的双修功法,的确可以从中调和,解决功法属性冲突的问题。
初期学习功法,也是要像其他内功心法一样。
记口诀,引气入体,控制灵力从四肢百骸流经。如此循环往复,走几个大小周天,让灵力熟悉从经脉穿行的路线,能够做到运转自如,才算入门。
之后便是同时控制两种真气,阴阳中和互补,转相克为相生。
浅层次的,只需像江琰之前所想的一样,两人双掌相抵,互相传功,彼此取长补短,加速灵力修炼。
但这并不能完全发挥双修功法。
想要达到一加一大于二,甚至不止翻一倍的功效,就必须做深层次的交互。
天道本就是混沌宇宙,阴阳融合也是一种顺应天道的行为。因此在交互中,双方的灵力会彼此纠缠,在合欢宗修士的控制下经固定路径穿行,或是帮助打通经脉,或是加固神识……
具体作用于何处,不一而论,全看修士的修为如何。但总归是大有裨益。
交互后,双方都会有所感悟——这时候就看悟性和天赋了。
有的人初次双修便能连跨几个境界,甚至提升大境界。
有的人却只是内力变得稍微深厚些许,也有人十分尴尬,做完只知道做了,其他什么感受都没有,还会拖累合欢宗的修士。
所以合欢宗修士也不是什么人都愿意与之双修的。
悟性越高越好,实力越高越好。
当然,颜值越高也越好。
像江琰这般需求,双修功法确实能解决。
但他没必要亲自加入合欢宗!
他可以找合欢宗里的人双修……
合欢真人沉吟片刻,道:“事已至此,徒儿,你已上了贼船,跑不掉了。”
江琰:“!!”
什么!竟真的是贼船!
两位徒弟:“……”
师父,你这么形容自己真的好吗。
“收徒大典已准备齐全,你成为我关门弟子一事,如今也天下皆知。若非如此,你习剑,我倒是可以将你引荐给剑宗。”合欢真人道。
剑宗?
江琰有几分汗颜,那他岂不是差点成了顾景昀的师弟。
“可我如今是师尊的徒弟,师尊为何不要我?”江琰问。
“没有不要你。”合欢真人幽幽叹道,“只是我这儿……恐怕不适合你。”
严宇珊和范扬同时面色微变,担忧地看向江琰。
江琰听了,表情却一变未变,眸色平静。
他仍跪坐于蒲团上,衣襟拉得严严实实,连衣角都不曾乱半分。
他与合欢真人之间隔的不远不近,中间的水壶被小火炉烧的沸腾,向上冒出丝丝缕缕的白烟。
烟雾模糊了青年的容颜,但止不住那双澄澈透亮的双眼。
“师尊前不久才跟我说了师门规矩,我还未在众人面前三拜九叩行拜师礼,就要被逐出师门了吗?”
江琰平静地问:“不知我是哪里做的不好?还请师尊示下,我会努力的。”
江琰从开始求学起,就是绝对的尖子生。
第一永远是他的,提到优秀学生,所有人第一个想到的都是他的名字。
他永远是“别人家的孩子”。
从来只有导师争着要他,还从未试过被导师叫去商量“你要不转学吧,我这儿不适合你”。
“师尊还未教过,怎知我不行!”江琰咬着牙说。
合欢真人还在说着别的话,然而无论他说什么,江琰既不说话也不反驳,只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
眼睛一眨不眨,眸中满是对师长的信任、求助、不愿服输的不甘与倔强。
没有人能在这种视线下,与江琰对视超过三秒。
合欢真人:“……”
这就是天道好轮回吗。
好徒儿,天赋不错,可你也太孝顺了。
刚教完你这一招,转头就用在师父身上。
合欢真人压力好大。
这不是教不教的事,而是,他没试过染黄一张白纸。
此前来找他的人都是怎么奔放怎么来,就连收下的两个徒儿都是看着纯良,其实相处不出三天就原形毕露。
看小话本那叫一个面不改色心不跳,有时候比他还敢说。
他还以为江琰也是看着单纯,没想到人家是表里如一!
“徒儿啊,有些东西不是我不教,而是我不知怎么教。”合欢真人略感惆怅。
他会有逼良为娼的不安。
江琰:“一次学不会就两次,两次不会就三次。师尊可以彻夜修炼,我也可以!”
眼神很是坚定。
师徒三人:“……”
知道真相前还不觉得有什么,知道真相后真是感觉造孽。
等回了西洲,定要去抢一个太虚观和尚的木鱼回来,随身携带,每每想起此事就敲几下。
严宇珊沉重道:“师父,告诉他真相吧!”
范扬:“是啊,万一他下船之后找旁人问上几句,又传到师叔师伯的耳中……”
合欢真人脸都绿了!
到那时,惨遭非议的人就会变成他!
作为以合欢为道号的修士,作为合欢宗的上一辈的骄傲,作为不仅将双修功法拿捏得炉火纯青,连双修技艺也登峰造极之人。
他的徒弟是个连双修都不知是何物的人。
“你说得对。”
合欢真人缓缓道,“琰儿要是嘴严也就罢了,他要是好奇心重一点,社交广一点,我就得去跪祖师爷的牌位。”
不能丢了合欢宗的脸啊!
江琰的心跳逐渐加速。
他有一种预感。
这种感觉就像第一次拿起剑、第一次朝见精灵母树、第一次成功绘制魔法阵……
既激动又忐忑不安。
他将要推开新世界的大门了。
“师尊,你说吧。”江琰深呼吸,“我准备好了。”
合欢真人道:“我们一直说的双修,跟你想像中的双修不是一个东西。”
江琰:!!
合欢真人:“功法是有那么个功法,但想要将功法练好,过程有点超出你的预料。”
江琰:“要怎么做?”
合欢真人挣扎几秒,艰难地吐出个词:“……行房事。”
江琰:“?”
一旁的严宇珊看不过去了,一拍桌子站起来。
“师尊,你跟他委婉是没用的!小师弟在山林里长大,是半个野人啊!你得直白点!”
江琰:“……??”
不,不是的!
江琰企图解释,“我不是野人,我只是——”
我只是住在精灵森林里啊!偶尔也是会跟随父母出去城市里拜访长辈的!
严宇珊打断他:“我知道,你觉得你不是。”
“但不要紧,我觉得你是,你就是。”大师姐非常霸道地说。
江琰:“……”
师姐,真要如此吗。
野人听起来好寒酸好原始。
合欢真人试了几次,实在无法对弱冠的小孩开口。
他火速放弃:“宇珊,你来。”
严宇珊心硬如铁,捂着不存在的良心,大声道:
“双修,就是交。配!”
声如洪钟!
要不是下了隔音结界,被外人听到肯定要惊掉一地下巴。
江琰:“……”
交、交什么??
合欢真人:“……”
范扬:“……”
你是真敢说啊,佩服佩服。
室内的人没有被惊掉下巴,但被吓到失声。
范扬受不了了。
“师姐,你能不能不要说得那般粗俗。找个雅称不行吗?”
严宇珊双手叉腰,抬了抬下巴,冷酷道:“雅称拐弯抹角的,你确定小师弟听得懂?他可是半个野人!”
人与人的没见过,那动物之间的总见过了吧!
江琰:“……”
不要再说他是野人了啊!
精灵!
他是高雅纯洁的自然精灵!!
江琰打心眼里认为,半精灵也是精灵。
严宇珊昂着头,逼问:“小师弟,这回听明白了?”
江琰故作冷静地颔首,心里其实有淡淡的慌张。
严宇珊道:“我不信。你说一下两个人怎么双修……不对,是怎么□□。不用具体过程,我知道你不会,说个大概就算你过关。”
江琰淡定的面具顷刻间碎裂一地。
“要我说、说什么……师姐!我真的不行!”
严宇珊啧啧几声,摇了摇手指,缓缓道:“师弟,男人不能说不行。”
江琰:“……”
救命!
其余两人:“……”
徒儿/师姐,你做个人吧!
没看见小师弟已经快熟了吗。
江琰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冒着热气,舌头开始不听使唤,让他说话有些结巴。
手脚都在隐隐约约发著抖,眼神根本不敢与其他人对视,无助地扫向被紧锁的大门。
好想逃跑。
江琰终于知道自己来了个什么地方,也知道自己犯下了一个什么大错。
但为时已晚。
正如合欢真人先前说得那句——上了贼船,就下不去了。
“师姐……”江琰欲哭无泪。
严宇珊不肯放过他:“说啊!”
江琰一声不吭,一双含着春水般的眼睛凝视着她。
青年咬着下唇,从脖颈到耳根泛起一片绯色,眼睫毛颤得有点厉害,显然心中也不平静。
他与所有人沉默对视,右手死死捏着剑柄,修长白皙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无声的反抗。
不会说的。
那个词。
死都不会说的。
江琰死死维持着最后的坚强与倔强,理智在崩溃边缘。
合欢真人劝道:“琰儿啊,你这么害羞怎么行啊。我们这儿可是合欢宗。”
江琰:“……”
严宇珊安抚道:“好啦,刚刚是师姐太直白了。那不是怕你听不懂嘛。”
江琰:“。”
从合欢真人到严宇珊都败下阵来,没人能从江琰的嘴里撬出一个字。
唯独范扬成功了。
范扬最是困惑:“你不是有相好的情人吗?为何连情爱之事都不懂。”
江琰:“?!”
合欢真人和严宇珊也露出震惊的表情:“!!!”
前者是惊喜。
“什么,徒儿你有情郎啦?”
后者是恍然大悟。
“对哦。我都忘记你有一个关系亲昵的朋友了。”
江琰拧着眉,不可思议地反问:“我何时有过相好的情人?”
范扬:“?为你准备衣裳的那位少主啊。”
严宇珊也道:“你为了他还彻夜不眠,通宵绘制了一个不知作用的阵法图在铜镜上。不是还让七宝带回去给他?”
合欢真人越听,越是双眼发光。
只要小徒弟有对象,那不是很好教?拿本秘籍给他对象,让他们自己学去!
等到学得差不多了,他再来教,无论是功法还是技艺,岂不是水到渠成?
真是柳暗花明又——
江琰解释道:“顾少主是我的朋友,不是情人。”
合欢真人:“……”
合欢真人怒道:“我不信!!”
江琰一想到顾景昀,就想起他常常背负在身后的剑。
再推剑及剑,想起自己的破魔剑。
“我是要跟剑结婚的。”
江琰拿起自己的剑,抱在怀里,认真地说:“有个很灵的占卜师替我算过一卦,她说我会与剑成婚。”
合欢真人暴怒。
“是谁?!”
他怒吼道:“到底是哪个神棍胆敢咒我的徒弟!!”
“算了,算了。”
严宇珊劝道:“山村野道的江湖骗子,小师弟不谙世事,他被骗骗也就算了。师父,你跟他们置什么气呢?”
江琰反驳:“师姐,阿格尼丝阿姨不是神棍。她是占卜世家出身,能力是预知,在我们家乡赫赫有名。”
“我原先也不信,但她真的算出过我的未来,不得不信。”
严宇珊稍微吃惊:“真的么?她用什么卜算?”
江琰:“茶叶、灵摆、塔罗牌、星辰之类的……据说能从星辰推演一个人的命盘,也能从水晶球中看见人的未来。”
其他三人对视一眼。
“天机门也会用占卜星宿的方式推演未来。”范扬说。
“能力是预知,又是世家出身,听起来挺像那么一回事。”严宇珊道。
“但她怎么能诅咒琰儿注定孤独终生!我不能接受啊!”
合欢真人悲道:“你们莫要忘了合欢宗的祖训!”
——祖训有言,想出师,就得找到伴侣并成功双修,至少一次。
所有人:“……”
江琰:“……”
不要啊。
他跟剑在一起就挺好的。
江琰也很愁苦:“师尊,真的不能一个人双修么。”
合欢真人气到跳脚:“一个人怎么双修!除非你去祖师爷的牌位面前举手发誓,你真的是在搞水仙!”
“搞水仙是什么……”江琰纳闷:“是养花吗?我很擅长养花和种地的。”
有自然女神的祝福和自然精灵的血脉,他种什么活什么,经由他手的仙草灵性也会更高,药效更好。
江琰询问:“师尊有水仙花的种子吗?我一到宗门就立刻种上。”
师徒三人很是无语。
合欢真人叹息:“你们都听听!这是合欢宗修士能说出来的话吗?”
范扬:“师弟你竟然还擅长种地,不愧是——呃。”
江琰窒息:“我不是野人!”
范扬温和地哄他:“好好好,你不是。”
严宇珊冷笑一声:“师弟,让师姐告诉你水仙是什么,就是自己与自己交——”
江琰猛地丢下破魔剑,双手捂住了耳朵。
甚至因为听力太好,单纯捂耳朵挡不住,还用上了灵力去隔绝声音。
接下来的话不是很想听了。
好无助。
师姐和合欢宗都有点恐怖。
合欢真人悲道:“他竟捂起了耳朵!这种事,自从我三岁砸坏爹娘的法宝被罚站、七岁翻墙逃学被揪住……之后就再也不会做了!”
严宇珊气死:“江琰你捂什么耳朵?我知道你听见最后那两个字了,不许掩耳盗铃!”
范扬劝道:“师姐,算了,算了。小师弟还是个孩子,你跟他置什么气呢?”
严宇珊总觉得这个句式格外耳熟,仔细一想,怒了。
“这不是我刚才劝师尊的话吗!你们怎么一个两个都在惹我与师父生气!”
“冷静啊师姐!”范扬慌张起身,叫道。
“冷静不下来!”
严宇珊脾气暴躁,忍不了了。
她大声道:“小师弟是无辜的,虽然你也是,但你是师兄,便过来给我揍一拳消消气。我保证不用力!”
“不要啊!”范扬惨叫。
下一刻。
范扬飞宇珊跳,在狭小的空间里你来我往,你进我退,你疲我扰,交手得异常激烈。
在他们互相大打出手的背景中,合欢真人哀哀摇着头叹气,一副明天就要去跪祖师爷牌位的悲伤表情。
江琰:???
江琰在角落里独自岁月静好。
因为堵住了耳朵,全程就像看默剧,无比茫然。
——他到底加入了一个怎样的师门?!
江琰抓起破魔剑,慢慢、慢慢地往大门退,想趁机溜走。
突然,那三个人猛地扭头,冲他大声喊着什么。
江琰这才反应过来,他还没有取消隔音。
连忙把耳朵两侧的隔音结界消去,倏地,三人的质问一同传入他的耳朵里。
“徒儿/小师弟,你要去哪儿?!”
江琰:“……”
他迅速抓过最近的蒲团,破魔剑放在身侧的地板上,乖巧地坐回原地。
江琰拎起茶壶,冷静地说:“我在给师尊和师姐师兄添茶倒水。”
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很识相的。
**
江琰好说歹说,才总算让大家相信他跟顾景昀之间什么都没有。
他和顾少主明明就是很纯粹的朋友,说什么情人,未免也太贬低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江琰据理力争,其他人不得不信。
至于“能不能一个人双修”一事,江琰在仔细问清楚双修功法的修炼机制后,苦思冥想,很快找到了一个漏洞。
第二日,江琰找到了合欢真人,告诉他自己的发现。
“功法要求的是一个人同时控制两种真气,因为寻常人体内只有属于自己的真气,数量上无法变成二,因此需要两人进行双修。”
江琰说:“可是,师尊,我体内本来就有两种力量啊。”
合欢真人:?这也能被你钻空子不成?
江琰继续道:“我的左手修炼魔力,属阴。右手修炼灵力,属阳。我是自修阴阳,自成一体。”
合欢真人:“……”
这难道就是另类的,无性版、纯修炼版的水仙?
合欢真人品着品着,突然脸色一变。
“你方才说什么?”他猛地抬起头,眼神前所未有的锐利,“魔力?你是魔修?”
江琰一时口快,又把“魔力”一词说了出来。
他算是知道“魔”这个词语,在这个世界的禁忌程度了。
“不是的,师尊。我修的不是魔族的魔力,而是魔幻的魔力。”江琰不得不再次拿出魔杖,如当初演示给顾景昀的那样,再度演示给合欢真人。
然而,那日,顾景昀迅速地相信了他。
合欢真人却没有轻信。
他盯着碎裂又愈合如初的花瓶,看了半天,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的确是很精妙的法术。”
白发青年放缓语气,道:“琰儿,不是为师不信任你,而是魔族之事,无关大小都是要命的大事。”
江琰无奈道:“可我真的不是。这不过是一种修炼的功法,最多形似异邦。”
合欢真人道:“你可知,那魔族就是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种族?”
江琰吃惊:“啊?”
“没人能找到魔族的过去,只知道突然有一天,魔君就降临在了这片大陆上。”合欢真人道。
江琰听得暗暗心惊。
这不就是跟他一模一样的穿越吗!
难道这儿的魔族真的是从魔法世界过来的吗?
合欢真人严肃道:“魔物身中诅咒,不能见天日,白天无法出行,但体内有魔种的魔修可以。你是不是魔修,我一查便知。”
江琰问:“如何查?师父随意便是。”
反正他是正经修士。
合欢真人拿出一个罗盘模样的东西。
“你逼出一滴精血在正中央,若是罗盘不动,那你便不是。”
对修士而言,每一滴精血都极其珍贵。
江琰没有犹豫,立刻咬破食指,依言照做。
合欢真人见状,面色微缓,丢了个玉瓶给他。
“服下一粒,是补气血的丹药。”
江琰微微仰头,吞了一粒丹药回覆气血。
两人紧紧盯着罗盘。
那滴血液滴入罗盘之后,阵法激活,无数流光在合欢真人的掌心浮起又消散。
片刻后,光芒渐渐暗淡,罗盘静悄悄的,什么反应都没有。
“呼。”合欢真人舒了一口气,笑道:“抱歉,是为师冤枉你了。”
江琰倒是不在意,能用一滴血去洗脱嫌疑,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区区精血,哪怕没有丹药,几天就能补回来。
如今服了师尊给的丹药,更是一个打坐入定的事情。
江琰更在意魔族的来龙去脉。
他向合欢真人询问。
合欢真人恍然:“你过去隐居山林,难怪不知情。六百年前,这片大陆曾经遭受魔族侵略屠杀,生灵涂炭。”
合欢真人将过去娓娓道来:“魔君拥有召唤仆从的能力。低阶魔物是一副不人不鬼的模样,有的甚至只是一具骷髅,没有自己的思维。中阶魔族渐渐有自己的思维,但不聪明。”
“高阶魔族已彻底成人型,能思考,会说人话。魔君尤甚。寻常人无法辨别出他们是人还是魔。”
江琰:?
听起来跟魔法世界的魔族真的好像!
合欢真人:“魔族生性残忍,嗜杀。他们能绘制古怪的阵法图,召唤亡灵和一种极其丑陋的怪物,那怪物喜食人的腐肉。”
江琰:??
死灵法师和魔族的食尸鬼大军?
合欢真人继续说道:“高阶魔族伪装成人,潜伏在除魔的修士之中,挑拨离间,让我们吃了一番苦头。从此,再无人敢小瞧魔物。”
“神州大陆面临生死存亡危机,好在高阶魔族并不多,只有寥寥几人,而且他们都有着各自致命的弱点。”
“魔君也因不明缘由身受重伤,只吊着一口气。各大洲的修士们聚集起来,齐心协力除魔,很快便将魔族尽数除去!”
江琰想起了顾景昀的身世,问道:“可是,我听说魔族并未除尽。”
“你是说,百年前,剑宗的宗主携夫人外出云游,却被魔族埋伏被害,至今仍重伤未愈一事么?”合欢真人问道。
江琰点点头。
合欢真人冷笑道:“你说的不错,至今仍有魔族余孽苟活于世!他们不敢现身,就花言巧语去蛊惑了不少修士,在他们体内种下魔种,催动人族修士为他们做事。”
“顾宗主和他的夫人之所以遭到埋伏,就是因为行踪被叛徒出卖给了魔族!”
“为何是他们?”江琰问。
合欢真人说:“剑宗在除魔时出力最多,魔君又是被顾宗主带头围剿,魔族当然恨透了他们夫妻!”
“当年出了此事,惊动五洲,人心惶惶。剑宗少主暴怒,接管宗门后彻查上下,竟抓住数个拥有魔种的叛徒。剑宗执法堂当即将其处死,却有一人挣脱控制,逃出宗门。”
江琰听得也拧起眉:“那人如何了?”
“剑宗少主率队亲自追捕,将其斩于剑下。”
合欢真人叹道:“可惜了,那人曾经也是少年英才,还是顾宗主的徒弟……也不知为何要背叛师门,做此大逆不道之事。”
江琰忍不住问道:“所以,那个叛徒其实是顾景昀的同门。”
合欢真人想了想:“严格来说,算是他的师兄吧。听说顾少主的剑法是由宗主亲自教的。”
江琰“噢”了一声。
他没想到顾景昀还有这等遭遇。
当初顾景昀说的轻描淡写,谁能料到在父母遭遇生死险境之时,他还要背负着被亲友背叛、又亲手处死师兄的痛。
江琰举起魔杖,问道:“师尊,他们不会我这种法术吗?”
当初示范给顾景昀的时候,顾景昀说魔族学不会这种法术。
如果魔族真的是从魔法世界穿过来的,不该不会啊。
合欢真人迟疑:“应该是不会的吧。”
江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师父你怎么好像有点不靠谱。
合欢真人无辜地回望:“徒儿,我才五百五十岁。魔族躲躲藏藏也就苟了五十年左右,人魔大战打完的时候,我才刚出生。”
江琰:“……”
顾少主如今不过百岁,想必是更没见过了。
合欢真人想了想:“魔君早已身死,只剩下残兵败将。据说,当年是魔君最先出现,而后才渐渐冒出不少魔物。那些召唤术法也只存在高阶魔族之中。”
“他们死的死,残的残,哪怕有术法,传承也断了吧。”
合欢真人犀利地问:“徒儿为何有此一问,难道你的法术与魔族同出一源?”
江琰:“……”
江琰面不改色地说:“我学的是家乡的法术,从没见过什么魔族。就算有,也是他们偷学了我们!”
合欢真人竟然赞同道:“有道理。魔族奸诈狡猾无恶不作,看起来是能做出偷学别人秘法的事。”
江琰算是看出来魔族在这儿的地位有多低了。
虽说在魔法大陆,魔族也是一样的人人喊打。
没办法,谁让他们不干人事。
说完了过去的事,师徒两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江琰莫名想联系顾景昀,他想回房间用传音符。
师尊在这儿,不知为何,总觉得不是很方便。
江琰起身:“师尊,那我就先回房了。双修之事……”
合欢真人也没有心情再去掰扯‘水不水仙’的事情,大不了师徒一起去跪祖师爷的牌位,求师祖体谅一下年轻人的新潮观念。
他摆摆手,随意道:“去吧。回头大典结束,我便授你功法口诀。”
江琰行了一礼,告退。
合欢真人总觉得忽略了什么。
他拧着眉头,心不在焉地躺了半天,昏昏欲睡。
就在彻底睡着的前一刻,合欢真人突然睁开双眼,当场就是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
——【顾少主是我的朋友】
——【那个叛徒其实是顾景昀的同门】
这世间能有几个顾少主?
有名气的就那一个啊!
自己又没说剑宗少主姓甚名谁,小徒弟对各洲的人和事,那是一问三不知,为何能单独说出顾少主的全名!
合欢真人感觉自己又知道了一个惊天秘闻。
第23章 师兄怎可见色忘义!
江琰回了房间,在窗棂边的榻上坐定。
他拿出一张传音符,挟在双指之间,将灵力灌入,传音符无风自动,轻轻地左右摇摆着。
许久。
江琰正想停止灵力输送,符纸倏地燃起。
男人沉冽的嗓音传进江琰的耳朵。
“阿琰,抱歉,我来迟了。”
“打扰到你了么?要是有事,就先去忙,不必回我。”江琰道。
“不是要紧的事。”
“可……”
传音符这种东西,就是谁输入的灵力,便只能由谁听到。周围环境的声音也是限定了距离的,有一定的局限性。
符纸另一头隐隐约约传来旁人说话的喧闹声,窸窸窣窣,因传音符的局限,江琰听不真切。
江琰迟疑道:“你那儿怎的有点吵?”
话音刚落,那头似乎传来一声戛然而止的痛呼。
顾景昀很快开口解释:“师弟方才向我讨教剑招,我指点了几句。他如今正在练习,动静有些大。”
“师弟?”
“就是上次与你见过一面的淩含璋。”
“噢。”江琰恍然。
男人似乎向一旁走远了,周围渐渐安静下来,再无杂音。
“不必理他。”他的声音中带着细微的笑意,“阿琰,寻我可是有事?”
说有事,那又好像没有。
只不过是乍然从旁人的嘴里听见了顾景昀的故事,窥见了他过往经历的冰山一角,心有触动,就想听听他的声音罢了。
想着安慰几句,可江琰又不知从何开口。若是贸然询问,反而像是揭人伤疤。
“阿琰?”顾景昀疑惑道,“怎不说话。”
他想到什么,语气一下变了:“合欢宗有人欺你?”
江琰立刻否认:“没有。大家都是很好的人,待我如亲人。”
顾景昀:“那你为何情绪低落?”
江琰心想,我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沉默了几秒,这你也能发觉吗?
他支吾片刻。
与人类打交道好难。
想对好朋友说谎更难。
算了,开不了口就放弃吧。
江琰一向果断,迅速转移话题,说:“我让七宝给你送了个东西。”
“七宝已向我禀报,我遣人去取,还未送来东洲。”
顾景昀若有所觉,不再追问,故意打趣道:“里头是什么?我问了七宝,他说不知。神神秘秘的,难道是你新研究出来的药剂?”
“是一个锦袋,里面装着——”
江琰正要说,转念一想,礼物就是要有惊喜。
提前知道,惊喜就没有了。
江琰的口风一转:“暂且保密。”
“现在不能说?”
“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那好罢。”顾景昀笑着调侃,“我就等着了,别是拿我试药就好。”
说到药。
江琰问:“临走之时,我给你的抗过敏药水,你喝了么?”
顾景昀:“……”
他为何要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砸了自己的脚。
“你没喝。”江琰一秒得出结论。
“……喝了。”顾景昀想起那一瓶黑乎乎的药水就头皮发麻。
“真的么?那药是什么味道的?”江琰问。
顾景昀回忆着那天厢房中飘着的气味,大胆猜测:“味苦,还带着一点酸涩。”
江琰故意道:“不对!你根本就没有喝!”
顾景昀总觉得自己并没猜错,怀疑江琰在诈他。
但他连一秒都没有犹豫,立刻滑跪:“抱歉,是没喝。因为那日我并没有生病,皮肤上的泛红不是病,而是……天气太过炎热。”
嗯?
江琰微微困惑,码头风大,现在又是秋季,这也能热?
“练武之人气血旺盛,再加上秋老虎,反而更加炎热。”
顾景昀一口咬定:“我时常苦夏,就是热到的。”
江琰勉为其难地信了。
“下次我做避免中暑的药剂给你。”
顾景昀的笑容一下变得很是勉强。
无人知晓,天不怕地不怕的剑宗少主其实非常怕苦。
可他不想拒绝江琰。
送药。
一来一回,一去一往。这不就能见面了?
就算没能见面,也是维持关系的好办法。
“好。”顾景昀答应得非常利索。
江琰想了想,也没别的事了。
他本就只是想听听顾景昀的声音罢了。
“淩公子是不是还在等你去指点?”江琰问。
顾景昀不爽道:“你为何还记得他。”
还叫得如此亲昵,不如直接喊全名。
江琰茫然:“?不是你刚刚跟我说的吗。”
顾景昀:“……”
顾景昀轻咳一声:“我给忘了,抱歉。”
江琰忧心忡忡,记性这么差,要不要喝点补药。
他手里药方很全的,什么类型的魔药都有。
顾景昀不动声色地拉踩师弟:“他方才与我切磋,连百招都走不出,这还是在我刻意让他的情况下。”
江琰不明所以:“哦。”
虽与淩含璋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江琰早已看透他的实力。
顾景昀能在江琰完全反应不过的情况下,抓住江琰的手。而淩含璋屡次被江琰的灵视捕捉,在偷溜的路上被揪个正着。
真打起来,江琰的境界不如淩含璋,恐怕会吃点亏。
但顾景昀不同,他本来就很厉害啊。
把师弟暴揍一顿什么的,对方却没有还手之力什么的,听起来就很正常。
江琰完全没有吃惊,更没有对此发表任何见解。
顾景昀等了片刻,没等到下文,只好道:“那我去教师弟了。”
江琰:“好。”
维系着传音的灵力断开,符纸立刻烧成灰烬。
江琰想起今日匆忙去找师尊,只晨起练了一会儿剑,便中途离开。
不行,还未练够时辰。
青年拧着眉头,从榻上起身。
手指一动。
破魔剑“噌”地一声出鞘,稳稳当当地悬停在江琰右手上方一寸。
江琰握住剑柄,在飞船上寻了一处空地,开始挥剑。
在阵阵破风声中,他的眼神逐渐沉静。
**
顾景昀拍掉手中的灰。
他回头,以手拂开低垂的柳枝,大步流星地往回走。
没走几步,就见淩含璋正杵在不远处挑眉望着他,眼里满是促狭的笑。
他还没开口,顾景昀就知道他想放什么屁。
果不其然,淩含璋假模假样地抗议道:“师兄怎可见色忘义!竟然为了美人,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开我!可真是——”
话没说完,一柄由真气幻化而成的剑,淩厉地朝他袭来。
淩含璋连忙侧身躲开。
那寒光凛凛的剑并未追击,而是与之擦肩而过,狠狠击中身后几米开外的一块巨石,刺入僵硬的石块之中。
“轰——!”
巨石顷刻间便成了一堆碎石子。
淩含璋:“……”
那是专门给弟子学武用的,天天都被人混着真气,拿拳砸用剑劈,都坏不了的试炼石啊!
从星陨宗重金买来,一百年都没裂过半个口子,还被戏称为金刚无敌石的试炼石,师兄随便一击就碎啦?
顾景昀漠然道:“你若学不会‘尊重’二字,我便亲自教你。”
淩含璋肉眼可见地收敛许多,低着头老实道:“师兄,我错了。”
“没有下次。”顾景昀冷冷道。
“是。”淩含璋缩了缩脖子。
顾景昀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道:“你何时才能稳重些?整日不着调,未来如何把剑宗托付给你?”
淩含璋吃了一惊:“师兄要去哪儿?难道是提前去北洲找雪妖王?”
顾景昀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反问:“不行?”
“师兄,万万不可!”
淩含璋着急道:“你境界已停滞百年,那妖王却未必,此去凶多吉少!你忘了上次是怎么百死一生才出雪境的么?”
“哦?”顾景昀慢吞吞地说:“难道我还怕了他不成?何况他伤势更重于我,说不定早就死了。”
淩含璋眉头紧锁,语速飞快道:“师父与师母的玄冰棺还能再撑三、五年,我们一定会找到其他延缓毒素的办法。而且……”
他壮着胆子道:“师父昏迷前说过,不许你再去雪境了!”
顾景昀顿了顿,说:“你每日让我操心,我如何能抽空去找解毒的法子?”
语气中满是失望。
淩含璋抿了抿唇,神情黯淡。
“是我不成器……”他低声道:“我、我会好好修炼的。”
顾景昀冷笑:“嘴皮子一碰就能出口的承诺。”
淩含璋咬了咬牙。
他跪在顾景昀的面前,仰头看着师兄,发誓道:“从今日起,我每日挥剑一万次。”
顾景昀缓和语气:“说到就要做到。”
“绝不会偷懒的。”淩含璋问道:“师兄,那你还去雪境吗?”
“本来就没打算去。”
顾景昀懒洋洋地说:“我说的是,待我飞升之后,把剑宗托付给你。你自己在那瞎猜了一通,我实在不好意思打断。”
“??!”淩含璋一骨碌地从地上爬起来,不可置信道:“师兄,你诈我?”
“我可没有。”
“就是有!”
“懒得与你争辩。自己承诺的事,就得做到。否则——”
顾景昀指了指不远处的碎石,眸中含笑,缓声道:“它便是你的下场。”
淩含璋:“……”
顾景昀转身就走,人都离开习武场了,突然想起什么,迅速折返。
笑容前所未有的温和。
淩含璋死死瞪着他,警惕道:“你还打着什么鬼主意!”
顾景昀从须弥戒中取出一个琉璃瓶。
琉璃瓶被软木塞死死堵住,瓶内装着三分之二的黑紫色液体,摇晃间,有细小的气泡从液体中向上冒。
看著有点不妙。
“师弟,帮我一个忙。”顾景昀温声道。
“不帮。”淩含璋果断要跑。
顾景昀出手柄人捉回来。
淩含璋挣脱不开:“你要干嘛!!”
顾景昀道:“帮我试药。喝一口,尝尝咸淡。”
淩含璋惊恐不已。
还尝咸淡,这一口下去真的不会魂归西天吗?师兄终于受不了他的纨裤,想把他毒死了!
“别怕,出事的话师兄替你担着。”
“喝的人是我,你担什么?!”
“替你负担清风谷医修出诊的费用啊。”
“我不——”淩含璋宁死不屈。
“嗯?”顾景昀微笑。
“……”
“有胆就再说一次。”顾景昀温和道,“说出口,我就放你走。”
淩含璋没有胆,他含泪去拿琉璃瓶。
这瓶药看着还不如师兄可怕。
喝一口可能只是去住清风谷,被师兄揍一顿却会死。
淩含璋伸手拔掉瓶塞,正欲仰头一口闷,却被顾景昀抬手挡住。
“这瓶药我还是想留着的,你用杯子吧。”
顾景昀准备周全,递了个茶杯过来。
淩含璋愤愤接过。
要他卖命,竟然还敢嫌弃他!
淩含璋倒了一杯,盯着杯中冒着细小气泡的黑紫液体,视死如归地仰头干了!
姿势豪迈。
一秒后,面白如纸。
“如何?”顾景昀扶住他,紧张地问:“什么味道?”
好没良心,第一句竟然是问味道而不是要不要找大夫。
淩含璋在师兄的催促下,竖起手指,颤抖地说:“跟……跟清风谷的药……味道一模一样!”
一样的难喝啊!
“具体一点。”顾景昀不满。
淩含璋只好细细品味舌尖残余的药味。
“这也太苦了!苦中带酸,酸中带涩……真的好奇怪的味道!”
顾景昀嘶了一声,奇道:“那我也没猜错啊,他为何能发现。”
淩含璋敏锐道:“谁?这是谁给你的毒药?”
“小孩子别管。”
顾景昀把药瓶抢回来,仔细塞好,放回须弥戒中。
“好好练剑,别被我发现偷懒。”顾景昀随意摆了摆手,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淩含璋:“。”
用完就丢,连个糖丸都不给!
摊上这么一个冷酷无情的师兄,简直想流泪。
淩含璋疾跑着追上去,冲着师兄的背影,大喊道:“你确实不会去的,对吧?!至少不会偷偷去!”
顾景昀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威胁。
“再说。但你若不好好修炼,我明日便启程。”
淩含璋:“……”
师兄真是心机深沉,太懂如何拿捏人了。
第24章 他到底进了一个怎样的师门!
神州大地广阔,哪怕是乘坐特别炼制的飞船法宝,从中洲去到西洲也需要一段时日。
路途遥遥,飞船上,除了供日常起居的房舍外,再无其他。
不少人在度过了最开始的新鲜劲儿后,就开始感到无趣。
大堂安置了不少桌椅板凳,时常有人坐在此处闲聊饮酒,但江琰一次都没去过。
范扬问他为何不去转转。
江琰盘膝坐在临窗的蒲团上,摇了摇头。
“我不喜喧闹和人多的地方,让师兄费心了。”
范扬没有勉强,稍稍后退几步,见师弟又闭上眼睛打坐入定,就没有再打扰他,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接下来的几日,江琰生活得越发规律。
晚上会在月下打坐冥想,吸收空气中的魔力因子和自然元素——可惜少得可怜,因而进展缓慢。
白天则分出一半的时间,每日定时定点,在固定的角落练剑。
另一部分时间,要么熬制魔药,要么在房间里练习魔咒。偶尔会半躺在房间的贵妃榻上,翻阅魔典或修真界的书籍。
虽然江琰与合欢真人之间已用了师徒之间的称呼,但毕竟没有正式拜师,在祖师爷面前挂上名,还不能看《合欢秘典》。
为了让一问三不知的小徒弟尽快了解修真界,合欢真人不仅好好翻了自己随身藏书,还从另外两个徒弟那儿薅了几本,统统塞给江琰。
在一干正儿八经的书里,合欢真人推己及人,放了好几本时兴的话本子。
他还特意照顾小徒弟的空白程度,没选尺度大的,都是些才子佳人花前月下,拉拉小手、说说情话的纯情话本。
但合欢真人并未料到……
江琰对花前月下的话本一点兴趣都没有。
随手翻了几页,就搁在了一旁。
若不是那几本书是合欢真人送来的,它们恐怕连压箱底的机会都没有。
江琰还是不知道“炉鼎”为何物。
师尊只告知他:“若有人拿这词骂你,便等同侮辱你的人格尊严。立刻向师长告状,你师姐和师兄会去帮你套麻袋揍人。”
严宇珊还在一旁附和:“没错,回头把锅甩给玄阴宗就好。我们很熟练的。”
江琰若是再问,便只会得到极度敷衍的一句:
——“你还小,长大就会知道的了。”
“……”
江琰难得感到郁闷和吃瘪,偏生又嘴笨,辩驳不过伶牙俐齿的师姐和极擅颠倒黑白的师兄。
就连师尊都只会幸灾乐祸地看他笑话,不帮衬半句!
可他已经二十一岁了。
真的不是小孩了!
**
大概是江琰太过可爱,又是师门中年龄最小的人。
江琰不过展露出郁闷的样子,不出半日,几个长辈便轮流来哄他。
“好啦,没有看低你的意思,我们说的是事实嘛。”严宇珊吃吃笑道,还不忘往小师弟的手里塞糖丸。
江琰下意识接过,礼貌道谢。一套流程完了,才反应过来此时不该吃糖,应该反驳。
他把打开一半的糖纸重新包回去,郑重道:
“师姐说错了,我已及冠,如何能是事实?”
“你可知我们多少岁?”合欢真人问。
“五百五十。”江琰道。
“那是我。他们呢?”合欢真人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去猜严宇珊和范扬的岁数。
江琰迟疑片刻。
修士一旦筑基,便是正式踏上了修仙的道。外貌多年不变,除非自愿或服下改变容颜的丹药,否则不会变老。
正如合欢真人,都快六百岁的人了,看起来还是个二十七、八的青年人。
想要确认真实年龄,只能用特定的手法摸骨龄。
无论是严宇珊还是范扬,都把手背在身后,没有让他摸骨的意思。
江琰想了想,说:“约莫一百岁出头。”
——顾少主也是这个岁数的,应该差不多吧。
众人听了,却笑起来。
“不错!”严宇珊满意道,“以后出去也要这样说我的年龄。”
江琰:“难道不是?”
范扬笑道:“我与师姐都将近四百岁了。”
江琰:“……”
范扬温和地摸了摸他的头,怜悯道:“师弟,现在知道了吧?在我们眼里,你跟刚学会跑的幼崽也没什么区别。”
江琰欲言又止。
合欢真人:“原本不是这样的,可你那日的眼神实在是太过纯粹。”
他轻咳几声,道:“我们三人还从未见过如此,呃,性情至真至纯之人。所以,不知不觉间……”
合欢真人没有把话说完,然而一切已经尽在不言中。
三人看向江琰的眼神充满了长辈的慈爱。
江琰:“??”
在这种视线下,江琰竟微妙地燃起了一丝胜负欲。
区区双修,他总能学会的!
“嗯嗯,一定行的。信你,信你。”三位长辈依旧敷衍。
“……”
江琰还是第一次有了大逆不道的想法。
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剑,面色紧绷,眼神不善。
范扬见势不妙,立刻大声道:“师父,今日可有安排?”
试图转移话题。
合欢真人主动从须弥戒中拿出几个锦袋。
“左右闲着没事,不如我们来讲习课业吧?”
众人精神一振,江琰的眼睛更是唰地亮起来。
传言果真不假!
合欢宗是如此勤勉,连在回宗路上的空闲时间都不放过,要争分夺秒地学习!
严宇珊摩拳擦掌,问:“今日学哪本?”
合欢真人道:“今日不学那些有的没的,讲点别的东西。你小师弟还在呢!”
江琰立即开口:“师尊,我愿学!”
又道,“师尊若是一直把我当成孩童,我如何才能学成出师。”
“小师弟言之有理。”范扬提醒道,“师尊,祖师爷的规矩摆在那儿呢。”
合欢真人沉吟片刻,回想起了前不久刚知道的惊天秘闻。
琰儿护得这么严实,话里话外都在打听顾少主,却对他们的亲昵关系一字不提,只轻描淡写地以“朋友”二字带过。
听闻少主的过去,还会不自觉微微蹙眉,低垂着眼睫,以为那样旁人就看不见他眼里的心疼。
合欢真人曾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
他见的太多啦!
真是朋友么?
就凭直觉,他愿拿五百年的修为发誓,绝不是!
就算不是,只要江琰不是根木头,他就不会缺少追求者。
合欢真人目光紧锁在小徒弟身上,意味深长地神秘一笑,直把江琰笑得头皮发麻。
“不要紧。”合欢真人慢悠悠地说:“琰儿天资聪颖,不急于一时。”
范扬眯了眯眼,他微不可查地蹙眉,暗中给了师尊一个不赞同的眼神。
范扬是知道点东西的,比如江琰的那位‘朋友’。
但他并不认同师父的观点。
只因,他已隐约看穿江琰的本体——最多是还不确定。
合欢真人摆了摆手,示意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他招呼大家坐下,把锦袋推到中间,笑眯眯地:“来!今日的课题是——自由讨论有趣的事。”
江琰:?什么是有趣的事?
这也是课业吗。
严宇珊和范扬却习以为常地应了一声,各自拿出一本书册。
江琰:!!
俗话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别管导师讲什么,自己又听不听得懂。
记了再说。
江琰反应很迅速,也跟着拿出了纸笔。
眼神格外专注。
随时准备好奋笔疾书!
另外三人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范扬探头看了眼,江琰手上的是白纸,什么都还没写。
合欢真人纳闷:“徒儿,你今日初到,难道也提前备好了稿子?”
江琰摇摇头:“我是要做笔记,以防漏了重要内容。”
“徒儿真是认真。”合欢真人赞道,“可以记,但须谨记,莫要让外人瞧见你这册子。”
“是!”江琰越发严肃。
想必,接下来听见的一定是非常重要的师门秘密。
或许是功法秘籍、口诀心法、独门习武诀窍。
合欢真人把锦袋打开,将其中之物倾倒在桌上。
江琰眼睁睁看着一堆瓜子倒了出来。
“开始吧。”合欢真人拿起一颗瓜子,吩咐:“宇珊,先从你开始。”
江琰连忙清除杂绪,正襟危坐。
严宇珊清了清嗓子,翻开册子。
她抑扬顿挫地念道:“上月初九,太虚观明释法师大动肝火,将寺内弟子聚在一处,狠狠斥责一通。”
江琰:?
他的笔猛地刹住,悬在半空中。
合欢真人咬开瓜子,一边嚼着瓜子仁,一边兴冲冲地问:“为何啊?是不是又有弟子还俗了?”
严宇珊:“是啊!据说还是无字辈的,叫什么来着……”
范扬:“无心。”
严宇珊啧啧摇头:“这名字起的不好,人家可是很有心的!”
江琰:??
你们在干嘛?不是上课吗?
合欢真人问:“谁干出来的好事?不会又是我们的人吧。”
“正是!就是费师兄。”
严宇珊神秘一笑,压低了声音,说:“费师兄跟无心有好一阵子了。无心还在执法队的时候,还抓过费师兄几次,说他不该光天化日之下看小黄本,有碍观瞻。”
“没关系,他们现在可以在被窝里一起看了。”合欢真人锐评。
江琰:“……??”
等、等一下!
师父你在说什么啊!
江琰感觉事情走向了另一个无法掌控的方向。
“所以说,明释法师非常愤怒,严厉要求弟子克己守礼,每日抄写佛经,坚守本心。最重要的是,离合欢宗弟子远点。”严宇珊说。
合欢真人啧啧咂舌:“这也能怪到我们头上?谁没有个七情六欲!”
“就是就是。”严宇珊附和道。
“大概是这两年还俗的弟子太多了吧。”范扬说,“这已经是第十八个了。”
三人齐齐摇头:“太虚观太弱了啊!”
江琰:“???”
范扬低头看看册子,“还有,城中何员外又娶了第二十三房小妾,然洞房之夜却发现对方是男扮女装……”
江琰忍不住道:“师兄,等一下!”
范扬抬头看他:“嗯?”
顿了顿,似是瞧见江琰的白纸,恍然道:“噢,你还没记是吧?其实来不及记下也不要紧,我们这儿都有,想看时随时来拿就是。”
“不是啊!”
江琰困惑道:“我们不是要上课吗?”
“这不是正在上着么。”合欢真人奇怪道。
江琰结巴道:“这、这便是今日的课?”
“是啊。”
三人异口同声地问道:“怎么啦?”
江琰:“……”
好崩溃。
他到底进了一个怎样的师门!
第25章 敢问师姐,脆皮鸭是什么鸭?
哪家导师上课的内容是聚众讲八卦。
这个师门,它正经吗??
江琰强撑着听了半个时辰,能坚持下来纯粹是对前辈们的尊重。
当他快要顶不住的时候,师姐和师兄总算合上了那两本厚厚的小册子。
桌上的热茶换了两轮,师尊磕出来的瓜子壳也堆了一个小山。
“暂时到这里吧,这修真界每日的八卦真是有趣,说不尽、听不完呐!”合欢真人感慨几句,问:“瓜子磕的口干,有没有别的。”
“有,师尊稍等。”
严宇珊起身离席,回来时手里捧着几个银盘,里头都是各种洗净处理好的灵果。
她遗憾道:“飞船上条件简陋,我不知师尊会临时开课,准备不足,只有这些。”
江琰:“……”
合欢真人道:“不要紧。”
严宇珊道:“可小师弟还未辟榖呢。”
“噢,这倒好解决。为师这儿时刻备着点心。”
合欢真人拿出好几个精致的点心匣子,自己却不碰,而是推到江琰面前,和蔼可亲地叮嘱:
“琰儿是否腹中饥饿?别强忍着不说,在我们面前也不必拘泥规矩,快吃罢。”
江琰微微摇头:“师尊,我不饿,而且我有辟榖丹。”
辟榖丹多方便。
省时省力,一颗辟榖丹入肚,至少三日不必饮食。他可以把吃饭的时间拿去打坐入定!
但合欢真人很不满。
“丹药有什么好吃的。一点香味都没有,跟绝食有什么区别!你还年轻,不许染上为了修炼不吃饭的坏毛病。”
他盯着江琰,一副“你导觉得你饿”的表情,不断催促幼子进食。
江琰只好捧着点心,咬了几口。
合欢真人这才缓和了神情。
或许是滤镜太厚,三人围观江琰啃点心,就像看见什么毛茸茸的小动物在低头进食,表情一个比一个慈祥。
“安水镇内有一家人很是手巧,做的烧鸡比醉仙楼还要美味。他们家每日限量,午时一过就没了。等回去了,看师兄帮你抢一只来!”
范扬兴致勃勃,莫名热血上头。
江琰连忙道:“多谢师兄,但……”
合欢真人不赞同道:“那家烧鸡是不错,可我觉得他家隔壁的叫花鸡才是一绝。你若要带琰儿去,不如去隔壁。”
范扬:“师尊,那家也限量。”
合欢真人:“你就不能早些去么!”
范扬:“也行,到时候两家一起买。”
江琰:“多谢,但……”
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严宇珊嘿嘿一笑,嘴快过脑子,随口道:
“要我说,它们都不如脆皮鸭文学。上次,城西的书摊联合食肆搞促销,买一只脆皮鸭送一本脆皮鸭,现场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旁人吃惊,这是能说的吗!
合欢真人:“宇珊!”
范扬:“师姐!”
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同时挤了挤眼睛,示意她速速闭嘴,似乎很是紧张。
严宇珊不以为然,再虎狼的词语他们都说过和听过,这咋了!
严宇珊顺着他们的视线,转过头,看见了眼神清澈、正专注听他们说话的小师弟。
江琰拿着笔,好奇询问:“师姐,什么是脆皮鸭文学。”
终于遇到一个听不懂的名词。
感觉可以做笔记了。
严宇珊瞬间慌张:“师弟!是师姐失言,你就当什么都没听见!”
这有什么不能听的。
江琰想了想,恍然:“师姐是指用错量词的事么?谁都会有口误的时候,师姐不必惊慌。”
他贴心提醒:“是买一只鸭送一只鸭,师姐不要再用错了。”
“……”
好虎狼的句子。
这鸭到底是什么鸭。
是动物还是书籍还是人?
合欢宗三位资深前辈,此时只恨自己阅历太充足,希望下次秒懂是在紫微斗数上。
听懂的人都沉默了。
听不懂的人终于寻到空隙,认认真真地回覆:“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我对荤菜没有执念,不必为我大费周章,太麻烦你们了。”
众人:“……”
琰儿真是个纯洁宝宝。
让他们心中好有罪恶感。
江琰奇怪道:“怎么了?”
合欢真人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琰儿平日都吃什么?”
“辟榖丹。”江琰秒答。
合欢真人:“……除了辟榖丹!”
江琰想了想:“蔬果之类的吧。”
他从戒指中拿出几颗果子,用净水决当场洗净,三位长辈一人分了一颗。
那果子晶莹剔透,果实饱满,表皮薄得彷佛一戳就破。
合欢真人左右观赏着,还把果实举起来对着光看了看。
竟然能透光,不像果实,更像水晶。
从未见过的品种,很是漂亮,举在掌心都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灵气,说是仙界才会有的仙果也不为过。
三人啧啧称奇。
“这是何物?”合欢真人问道。
“我族中产出的果实,名为精灵果。凡人吃了对身体有益,修士吃了也能增长些许灵力,但不多。”江琰道。
同理,它也能为魔法师增长魔力。但在场除他之外没有魔法师,就没必要说了。
“听起来像是一种比较罕见的灵果。”合欢真人起了点兴趣。
江琰欲言又止。
这玩意在外界稀有且非常值钱,但在精灵族中却随处可见,道路两边的树上都长着不少。
原本是野果一样的存在,连名字都没有。
江母灵机一动,把它安上“精灵”的头衔,拿去外头搞饥饿营销,硬生生把野果成功炒成天价灵果。
一本万利。
“你们尝尝味道罢。”江琰说。
合欢真人等人依言照做。
果实入口,其味清甜,一点都不酸涩。明明捏起来还有点软,咬一口却是脆的,口感很奇特。
入腹之后,能明显感受到丹田内的灵力在轻微增长。
“味道很好。”众人赞道。
“若是能拿出来售卖,定能卖一个好价钱。”范扬随口道。
江琰眼睛一亮,若有所思。
对哦。
他虽然很有钱,但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总不能坐吃山空。
不知这儿的土地能不能种出精灵果,若是成功种出,再学习母亲的饥饿营销套路,或许是生财的好方法。
合欢真人不在乎果实的价值,他关心另一件事。
“精灵……真是一个非常贴切的称谓。”
合欢真人感慨道:“看来琰儿也是精灵,可爱得很。”
江琰:“!!”
江琰吃了一惊:“师父何出此言?”
合欢真人乐呵呵道:“因为你是喝露水、吃仙果长大的啊。那果实又叫精灵果,你不是林间的小精灵,又是什么?”
江琰:“……”
吓他一跳。
还以为师尊是知道了什么。
江琰解释道:“我并不是完全不沾荤腥,只是不希望师兄为我奔波。”
毕竟,那两家店的烧鸡和叫花鸡听起来就很难买。
“我什么都吃,不挑食的。”江琰着重强调。
不荤素搭配怎么长高!
一米七八的江琰,对最后那两厘米有些许执念。
无奈荤素搭配多年也突破不了最后的两厘米,只能忍痛放弃。
三人看江琰的目光已经不是慈祥了,是慈爱。
既温柔又怜爱。
合欢真人:“嗯嗯,是不挑食的好孩子呢。”
范扬:“真可爱啊……”
严宇珊霸气道:“以后书摊再搞活动,师姐看脆皮鸭,你吃脆皮鸭。有我一份,就有你一份!”
江琰:???
为何啊。
这样岂不是很不尊师重道爱护同门!
“师姐不可!”
江琰端正神色,义正辞严道:“若只有一只烤鸭,我愿让给师姐!师姐既是长者,又多对我有爱护,我怎么能让你在旁边看着?”
三人:“……”
这孩子进了合欢宗真的没问题吗?!
严宇珊哽了半天,终于缓过来,热泪盈眶道:“好师弟,姐姐果然没看错你!以后姐姐带你去城东吃正经的烤鸭,切记,城西的书摊你半步都不要靠近。”
江琰不明所以,但乖巧应下。
他重新拿起笔,铺平白纸。
问道:“师姐,但你还没说脆皮鸭文学是什么意思。”
严宇珊:“……”
她强撑着摇摇欲坠的理智,睁着眼睛胡说八道:“就是一种制作烤鸭的方式!”
江琰恍然大悟!
懂了。
“原来是食谱。”他说。
旁听的合欢真人痛苦扶额。
你俩可快闭嘴吧。
师门不幸,不幸啊!
**
江琰平静地渡过了剩下的航行时间。
飞船抵达合欢宗的时候,他还在师尊的指点下刻意换了一套新衣服。
衣裳以银白色为主,配上江琰的脸和气质,让他如银汉迢迢,又如雪山之莲、高岭之花,可望而不可即。
只要他不开口说话。
合欢真人殷殷叮嘱:“不管谁跟你搭话,你都要一副冷淡、高傲的表情,要爱答不理。哪怕回应,也要尽可能简短,知道吗?”
江琰犹豫:“这样不礼貌……”
合欢真人:“礼貌重要个屁!他们都是人精,你一开口,他们就知道你与稚童无异!”
江琰反驳:“师尊,我真的已经成年了。”
合欢真人一哽,痛心疾首道:“你看,就是这样!”
江琰实在不明白他的回答哪里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