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洲手上的力道猛地加大,双目充满愠怒。姜夕的声音很小,几乎是呢喃,可徐文洲时时刻刻关注着她,恰好听进去了这一句。
“报!”有人慌忙山下一路跑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徐公子,有大批的人马将小仓山包围起来。”
徐文洲的视线没有从姜夕的脸上移开,“可打探清楚来路?”
“看其装备衣饰的做工,大概是将军府的人。”
“私自
调动大批兵马,谢缨不想要脑袋了?“徐文洲这句话用的是两人之间才能听懂的语言,“不过正好,我正愁着没有他的把柄呢。”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别扯上我,”姜夕用力甩开徐文洲的桎梏,边揉着自己的手腕边警告,“我没有兴趣和你们逐鹿天下。”
姜夕抬脚就要离开,也异常顺利地离开了几步路忽然她猛地停下,戒备地看向徐文洲。
徐文洲也预料到了她的反应,不慌不忙地吩咐一旁的仆从:“将我今日准备的大礼拿上来。”
“诺。”
很快,一个小托盘被端上,抵到了姜夕面前。
姜夕没有去掀开上头盖着的白布,“这是什么?”
“浅浅一层也装不下什么暗器,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一个……会让你回心转意,乖乖跟我离开的礼物。”
姜夕沉默了半晌,还是掀开了白布。
里头只有两样东西,一支火折子……和一根仙女棒。
“要点燃看看吗,是烟花哦。”徐文洲轻缓,“喜欢吗?”
一股恶寒在姜夕的后脑勺炸开,头皮发麻,“你做出了火药!”
徐文洲摆弄着扇子,露出志在必得的神色,“将军府的士兵固然精良,盔甲和刀具也是上成,只不过他们终究是血肉之躯,姜曦,你猜他们能抗住多少发?”
“而这城中的百姓……又能抗住多少?”
噗嗤。
火折子将烟花点燃,徐文洲来到姜夕面前,将那根仙女棒燃烧殆尽,当最后一点焰火熄灭的时候,山脚下的一方忽然传来巨响,那是比这根仙女棒更响亮,更耀眼的火光!
一处,两处,三处……
“你疯了。”姜夕抬手就是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徐文洲的脸颊上。
占尽优势的徐文洲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扇得身形不稳,眼中的第一时间流露出来的神色居然是迷茫。
姜曦她……什么时候学会打人了?
反应过来之后徐文洲立马钳制住了姜夕,“现在,乖乖跟我离开,否则还会有更多的人因为的你的拖延身亡。青霉素可不是什么起死回生的灵药,被炸掉半个身体的人就是神仙也难救。”
“公子,撤离的路线已经清理完毕。”
“公子,山脚下将军府的人也分走了大半去处理爆炸,正是突围的好时候。”
几道声音连连传来。
徐文洲一手抓住了姜夕,就像抓住了自己的战利品,“现在,愿意走了吗?”
姜夕只是盯着他,一言不发。
“就是愿意妥协了。”徐文洲露出一个笑容,他太了解姜夕的任何一个表情了,即便他知道姜夕只是在等着机会秋后算账,但没关系,他们来日方长。只要将姜夕带回北府,那他就能如同谢缨一样,拥有第二个‘贺朝东’,让北府成为第二颗大盛的明珠!
“走!”徐文洲一声令下,所有的人马齐齐应和。
一呼百应,不过如此。
第107章 第107章赌一把概率,如何……
车队走在田园之中,偶尔还能听见鸡鸭的叫声。
姜夕被囚于马车之中,伸手想掀开窗帘的一角。却被一柄扇子压了下去。
“姜曦,你不乖。”
“少恶心人。”
徐文洲笑笑,没有计较姜夕不恭敬的态度,毕竟将心比心,他自己若是被人掳走了,态度也不会多好。
“我记得你的地理成绩挺不错的,我只是担心你看了不该看的东西,生出了逃走的心思。”
姜夕冷嘲:“你绕再多的路,终究还是要将我带回顺康王面前,我记不记得住这路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这倒是。”徐文洲点点头,而后抬眼对上姜夕的眼眸的时候又摇了摇头,“还是不行,你心里的鬼点子太多了,我可招架不住。”
姜夕收回了手,与被卫裘鹰劫持的那次不同,徐文洲太了解自己的底细了。身上的衣物全都被换过,首饰也被收走了,姜夕仿佛还能回忆起那天徐文洲发现自己发簪中的奥妙时欣喜的神色。
【简易的注射器,还有不知名的药粉,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但其中没有异色,看来纯度很高,对么……姜曦。】
每每听见一次自己的名字从徐文洲的口中说出来,姜夕就觉得自己仿佛被什么毒蛇盯上了。她不明白徐文洲到底在这个世界经历了什么,会有如此之大的变化。
夜晚的时候,车队停下来驻扎修整,一连几日的赶路让这些明显是士兵脸上都有了掩盖不住的疲色。
徐文洲更甚,为何拿出一百二十个心眼防备姜夕,他的黑眼圈要比任何一个人都要重。而这些人中,唯一能吃能睡的就只有姜夕一人了。
这免不了给她带来许多闲言碎语。
徐文洲一离开,流言蜚语就敞开了声音点评着这车队里唯一的女人。
‘这就是徐大人千里迢迢掳走的美人……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
‘啧啧……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个女人了吧。’
然后用一种黏腻古怪的目光盯着姜夕,像极了垂涎鲜肉的恶狼。
但姜夕知道他们不敢,姜夕忽然接上了他们的话头,“你们可知我是谁?”
被姜夕盯住的士兵猛地一愣,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倒也不是怕了姜夕,只是没有想到她那么大胆,仿佛对待那些污言秽语毫无胆怯。
“六公主,我劝你别耍什么花招,无论你说什么,我们弟兄都不会听进去的。”
“对呀,也别想着逃走给自己找罪受,我们这里可有那么多人呢。”
姜夕:“既然你知道我是六公主,皇姐回来救我的,他们有一种武器,名为鸟铳,可以在千里之外取你首级,要是再敢放肆,修怪本公主不客气。”
“噗嗤……哈哈哈哈哈。”
不知是谁先笑了第一声,而后人群之中便像炸开了锅一样哄笑起来。
“我还当这个软绵绵的小公主要放什么狠话呢,鸟铳……鸟铳不过是火药的一种,我们北府也能做出来。”
“就是就是,那玩意也就胜在个出其不意,要说威力,定然是我们的**占上风。”
“就是就是。”
几人一唱一和,这群兵痞的士气不降反增,越发地看不起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公主。
“但炸膛的几率很大吧。”
忽然,画面想被按了什么静音键一样,无声的惊讶扭曲了出现在这群男人脸上。
她、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公主,居然知道什么叫做炸膛!
她怎么能说出和徐公子一样的话来!?
姜夕垂眸,好了,她大概知道徐文洲带走自己是为什么了,但愿他别真的像自己想象的一样疯。
徐文洲回来的时候,发现车队里是诡异的安静,他首先看向了姜夕。
只见姜夕规规矩矩地坐在平整的石块上,吃着包袱里面的干粮。
徐文洲忽然来到她身前,钳制住她的下巴让她被迫抬眼看着自己,“你干了什么?”
“什么也没干,不过是吓唬了这些人几句。”
对于姜夕的话,徐文洲自然一个字都不信,他眸色沉沉,俯身低头至姜夕的耳
垂边,“姜曦,你养尊处优惯了,大概不知道一个叫做军妓的活计,惹我就算了,你知道每次和你吵架都是我退步,但如果惹恼了顺康王,发生什么可不好说了。”
放完狠话之后,徐文洲叫人来给姜夕绑上,“我们马上启程,接应我们的人马就要到了。”
听到后半句,本来的些许怨声彻底消失了,徐文洲回头看了一眼被绑得严实的姜夕,“她和我同骑一匹马。”
“那么赶,是因为火药受潮不能……”
离姜夕最近的男人眼疾手快地用布将她的嘴巴堵上,没有让她说完整句话,可透露出来的信息已经足够引起骚动!
徐文洲额头上的青筋直跳,死死地盯住姜夕挑衅的眼神。
猜对了,看见徐文洲的反应,姜夕便知道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火药只能从北府带来,而这段时日京城多雨水,这个时代的密封技术可没有那么好,想必徐文洲带来的火药大多数都成为哑炮了,这才急忙赶路。
徐文洲这回是真的恨上姜夕了,他勒令军中严禁讨论此事,立马带着姜夕上马赶路。
“姜曦,你就那么恨我吗?”
姜夕被堵着嘴,自然也不浪费那股子力气去废话,也许不止是因为弹药受潮的原因。徐文洲是知道自己的能耐的,能让他放心将自己独自留下必定有更紧急的事。大半夜带领一干心腹一同离开,啧,除了谢缨可能追上来以外,她暂时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但……姜若会来吗?
姜夕对徐文洲提到的内应耿耿于怀,知道谢缨对自己心思的人没有几个,能自由进出湘水宫的人,会收起自己留下的信件的人……会是她吗?
一声巨响将姜夕从沉思中拉出。
只见眼前骏马身上的人影一晃,立刻轰然倒地,徐文洲躲闪不及,马匹重重地踩过地上的人身,飞驰前去。
“是天神震怒!”士兵中出现了慌乱的吼叫。
“是枪声!”徐文洲第一时间稳定军心,这批带出来的人马算不上核心的那一批,还没有听习惯枪声。
徐文洲很快镇定下来,迅速地下达命令。
姜夕的眼神动了动,有些陌生地望着面前的男人,徐文洲真的变了很多。
可即便徐文洲的判断再正确,在乌岐的新式武器面前抵抗不了多久。徐文洲下令,“往林子里头跑。”
车队立马调整方向,果然,身旁的同伴不再伴随着巨响之后倒下。
四周的树太多了,姜夕暗自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这片林子里头的新叶已长,层层叠叠,有碍视线的同时也大大降低了鸟铳的杀伤力,而且就算姜夕没有见过乌岐的鸟铳,也能猜到光凭这个时代的技术,子弹绝对不会太多。
果然,下一刻,震天的马匹声从后头传来,如同浪潮。
徐文洲一咬牙,“投掷震天炮。”
“是!”
队伍中的投掷手放缓了速度,以断后。
巨大的声响从后头传来,姜夕默默在心里计着数,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待数到第二十的时候,姜夕差不多估摸出来了,投掷手完成一次投掷的时间大概是三分钟,而中间隔了好几个哑炮,这样算下来,徐文洲带来的火药因为受潮而作废了几乎十之有六。
“放下武器,既往不咎!”中气十足的一声厉呵斥传来,姜夕能明显感觉到了徐文洲的呼吸声乱了。
“杀!”
没有多余的废话,只留下一片厮杀之声。
徐文洲汗如雨下,带着姜夕继续驰骋,出了林子,不远处就是极高的峡谷。
“哈……”徐文洲吐出一口气,再次用力地挥动着马鞭,重重地打在马儿身上。
姜夕的眼皮子一跳,不对,他在冲刺!前面就有接应他们的人!
电光火石之间,姜夕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再徐文洲欣喜之际,姜夕猛地向后倒去!再绳结的作用下,徐文洲身形不稳,也被迫往后仰!
电光火石之间,徐文洲牢牢抓紧了缰绳,“姜曦!”
他咬牙发出一声暴戾的呵斥,却忽然见姜夕小腿弯曲往上踢,穿过腋窝夹住了自己的肩膀,“不可以!”
徐文洲瞳孔骤缩,他明白姜夕要干什么了。
一个缠腿翻,徐文洲被带着姜夕一同跌下马。
徐文洲在意识到姜夕想要做什么的时候立刻勒马,让马儿放缓了速度,让两人捡回了一条小命。
但徐文洲在落地的那一瞬间还是被摔昏了头,姜夕直接将他当成了肉垫,减缓了冲撞力。趁着徐文洲没有缓过来的时候取到了他腰间的匕首,割断了绳子。
就在双手重获自由的时候,徐文洲终于回过神来,不顾及额头上的伤口,立刻抓住了即将要逃走的姜夕。
姜夕不同他废话,当机立断,直接一个头槌撞到他的伤口处。
徐文洲吃痛,“姜夕,你找死!”
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像是要活活将姜夕的手腕骨捏碎,如同跗骨之蛆一样牢牢抓紧姜夕。
忽然,姜夕另一只空着的手朝他的胸膛抓来。
徐文洲被姜夕古怪的举动震惊得的思绪停滞了两秒,直到他也下意识地低头,次啊发现自己胸前露出了凸起的不规则物品。
不好!
徐文洲目眦欲裂,松开了姜夕全心地想要保住自己衣领里头的东西,但还是落后了姜夕一步。
姜夕得到了那样东西,甩开包裹着的布条,露出里头那个奇形怪状的东西的全部面目。
拿东西浑身皆是钢铁所制,姜夕仿佛天生就知道怎么使用一般,将黑洞洞的长筒对准了徐文洲。
“姜夕,你要干什么!这东西还没有研制成功,很危险!”徐文洲怒吼出声。
“我知道。”说话的时候,姜夕感觉到了嘴巴里的血腥气,也许是内脏受伤了,又或许只是单纯地咬破了口腔里的软肉,但这都不重要了。
“我知道,你们的鸟铳的炸膛率极高,百分之五十?六十?还是七十?”
最后一下,姜夕借着月色,看清了徐文洲大变的脸色。
她笑了笑,咽下喉咙里的血腥气,“徐文洲,要不我们来赌一赌,谁的运气更好?”
“姜夕,你冷……”静。
话音未落,巨大的声响在二人之间炸开。
巨大的后坐力让姜夕的手腕传来剧烈的疼痛,几乎就像是骨头被生生敲碎一般,而徐文洲的半边身子则是炸开了猩红的血花。
原来爆头,是真的会爆。姜夕脑中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
“抓住她!”
峡谷那处增援的骑兵已经赶来,徐文洲用尽最后的力气命令道,“把她给我留着,我要亲自!处!置!”
第108章 结局(上)本王是来接你回去……
这些士兵兵分两路,一队去拦截后面的追兵,一队则上前查看徐文洲的的伤势。
“大事不妙,立刻回程!”
伴随着惊恐的呼声,徐文洲被顺康王的将士带回,而姜夕也被作为俘虏一同带走。
进了峡谷,上了山,姜夕看见了驻扎在山上的军营,一颗心沉到了谷底,顺康王居然是带着大军而来!他莫非真的想要谋反?他从哪里来的底气?
徐文洲重伤的消息被第一时间带了回去,随行的军医立刻将徐文洲带走,而他们并不知道姜夕的身份,本想像普通战俘一样对待,但想起徐文洲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还是将姜夕单独关押起来。
而一天两夜,姜夕滴水未进。
而身体的脱水以及一路上形成的伤口让姜夕变得虚弱,只能安安静静地闭目养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人进入了这个牢房。
“她是六公主?”
“不
知道,王爷要见她。”
王爷?顺康王?姜夕逼着眼睛将这个信息记下,她始终是无力睁开眼睛。
忽而,一桶凉水浇下,初春的天气河水还是冰冷刺骨的,尤其是流过已经结成了血痂的伤口之后,带来刺骨的疼痛与瘙痒。
姜夕勉强打起精神,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来人。
两个狱卒打扮的人对视一眼,“既然没死,那就走吧。”
说着,不过姜夕身上肉眼可见的外伤,直接将她一路拖拽到了大王的营帐里头。
“报,属下已经将人带到。”
“嗯,推下吧。”
姜夕被丢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地维持着被带来的姿势,似乎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
耳旁传来脚步声,不多时一双马靴就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你就是小六,本王的六侄女?”顺康王开口。
姜夕没有应答。
顺康王突然抓住她的头发,姜夕被迫睁开双眼看着她。
“还是,本王应该称呼你们为穿越者?”
“随便。”
见姜夕承认,顺康王总算露出了一个笑容,“来人,给六公主治伤。”
“诺。”
顺康王松开手,任由姜夕如同烂泥一样重新摔落,“希望你像徐文洲一样,给本王更大的惊喜,否则,就别怪本王不留情面了。”
*
之后的几日,姜夕就被带去安心养伤。
其实说是养伤,也不过是保证她不死而已。顺康王仿佛也知道,他们最宝贵的其实是脑袋里头的知识,只要人还清醒着,断手断脚无所谓。
今日顺康王又来催姜夕要东西,姜夕随手写了一个知识百科,是关于化肥的运用,以及氮磷钾肥对于农作物的影响。说实话,这一方面并不是姜夕擅长的,但或许是因为它曾经出现在高中生物课本,姜夕提笔的时候居然发现自己还能一字不漏地默写出来。
她并没有特意将里面的话翻译成通俗易懂的语句,也没有写任何的注释。
士兵将今日姜夕写下的东西收走,呈给顺康王,果然在看见一大串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词语的时候他头就痛了。更何况,还有一些在大盛根本没有发明出现的字眼。
顺康王随手将姜夕写下的纸张递给其它谋士相看。
其中一名吴姓谋士左右瞧瞧,见其它谋士没有开口,就按捺下骚动的心思。
可这一幕恰好被顺康王看在眼底,将他点了起来,“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本王并非没有容人之量。”
得到了顺康王的允肯,吴姓谋士作揖:“启禀王爷,在下才疏学浅,看不懂这……”
他沉默半天,忽然不知如何称呼起姜夕来,只能继续唤她六公主的名号,“这假六公主所写所言起码有七分真切,在下曾经有幸窥见徐兄的手记,这些怪异的字样与他师出同门。”
“在下也觉得吴兄说的有理,”有一人当出头鸟了,其他人的胆子也就大起来了,“我看了其中一些语句,倒是和徐兄的说法一致,假六公主与徐兄极大可能同根同源。”
“那么,你们觉得这六公主可信否?”顺康王一开口,全场都静了下来。
良久之后,才有人道,“不如让六公主做些东西出来,看看她对于王爷的忠心?若是不忠,此子决不能留!”
顺康王笑着抚摸上自己的美须:“善,正巧,本王即将发兵京城,清君侧,正是小六表明忠心的好机会。”
而就在此时,账外忽然传来一声急报,“王爷,徐公子醒了!”
*
自打被软禁以来,姜夕就再也没有听过徐文洲的消息,也不知他是生是死。
早上才将自己的字条收走,中午的时候就有人带着顺康王的口谕来了。
——命她三天之内能够做出能增强战力的武器。
“是说笑吗?”姜夕不假思索地回绝,“若真有这种神兵利器,我早就自称为王了。”
“若是不能,那就请六公主好好珍惜最后三天活命的机会。”来人留下一句冷嘲热讽,就要离开。
姜夕叫住了他,“我要徐文洲的发明笔记。”
那人脚步一顿,“这我可做不了主。”
姜夕以为这事是没戏了,可下午的时候,姜夕就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徐文洲被人搀扶着上门的时候,姜夕正看着眼前的纸笔发呆。
她有时候真想敲开顺康王的脑子看一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命她三日之内做出一样能够在战场上御敌的东西?
有那东西她早就称霸世界了!
徐文洲落座在姜夕身前,看了一眼她桌子上的物件,各种矿石,精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也经历和我一样的考验了。”徐文洲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他的声音犹如被刀片划过一样沙哑,姜夕难得地将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掀了掀唇瓣,“你居然没死。”
“你当真想我死?”徐文洲被姜夕一句话就挑起了火气,只是身体传来的不适让他的理智迅速回笼,压下了脾气,“姜曦,你好狠的心。”
“你是专程来说废话的吗?”
徐文洲眼神阴鸷,“我知道,王爷只给了你三天的时间,这三天,你要拿出什么成果给王爷?想要做出改变战局的武器,短短三天,根本不可能。”
“那就一起去死吧。”姜夕平静地看着徐文洲,“你还发着烧吧,体内的铁片应该也没有完全取出来,还在感染,就算你想办法从珍珑阁买到了青霉素,但只要身体里面的异物一日不清理干净,就随时有感染的风险。”
姜夕笑了笑,“我猜你也只是用青霉素减缓着症状,可不敢让那些大夫开刀,毕竟在这种环境做手术,可是全菌感染必死无疑。”
徐文洲的视线落在了姜夕的手腕上,“所以,我在等你。”
“等我?”
“我给你指一条能够应付顺康王的明路,待你的手好了之后,替我开刀。”
“什么明路?”
“致病细菌、病毒和衣原体感染与免疫机制,”徐文洲一字一句道,“这是你读博的研究方向吧。”
瞬间,姜夕汗毛直立。
“你疯了。”姜夕眼睛死死盯着他,眼底终于有了正色。
徐文洲缓缓一笑,“我并不需要你培育什么超级病毒,毕竟那东西也确实不好弄,但只要你分离出一些高纯度的致病菌,即便是只能让人拉肚子的大肠杆菌,那也足够了。”
“比起炼铁挖矿,绞尽脑汁默写一些化学方程式,这才是你擅长的,对么?”
“啪。”姜夕站起身,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耳光,“你还是人吗?”
“哈,”徐文洲抚过被姜夕扇过的脸颊,其实如今的姜夕也没有多少的力气,打在脸上不过只是泛起了浅浅的一层红,可其中的屈辱滋味只有徐文洲自己知道,“姜夕,你还当自己是那个被导师捧在手心里的天才弟子吗?只要你证明不了自己的价值,沦为军妓都只是便宜你了,没有粮食的时候,他们可不介意吃人。”
“还有,”徐文洲握在扶手上的手青筋爆出,“这是你欠我的,即便能活命,我的右手再也不能动弹,你必须作为我的俘虏,代替我展现价值。”
“即便你助顺康王攻陷了京城,但你曾经站在谢缨那一派,王爷永远不可能将信任交付与你,只要依靠我,你才能得到信任,而我也需要你的能力,各取所需等价交换……我们以前不就是这样的吗!”
“是吗?”姜夕的一句话宛如凉水浇下。
徐文洲错愕地抬头,却只见姜夕偏过了头,一副有些困了的模样。
“没有各取所需了,徐文洲。”姜夕淡淡道,“也许你从来都不知道,我不怕死。无论是在以前,还是现在。”
所以即便忽然穿越到这里,姜夕也没有任何的不适应,不过一场奇妙一些的旅程而已,她从很久以前,就在生命的这趟旅途中徒步,等着命运将她带去终点站。
但她没有料到,命运和她开了一个玩笑,在另一个世界,她带着记忆重新苏醒了。
又要再来一次了。
随便吧。
“所以一起去死,也是可以的。”姜夕支着脑袋,“反正我无所谓。”
徐文洲的脸色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他的目光死死地黏在姜夕的脸颊上,像从上面看出任何一丁点儿作假的痕迹,但……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姜夕她……真的不在意吗?
徐文洲忽然陷入了极大的恐慌,没有比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变成了压死自己的最后一根草更加令人绝望。
他忽然从轮椅上起身,将姜夕扑倒,胡乱撕扯着姜夕的衣物。
可几乎被废掉的右手让他连个绳结都无法顺利解开,徐文洲抬眼,撞入了姜夕空洞洞的眼神,也看清了倒影在她眼中狼狈不堪的自己。
他摊开双掌,左手压在了右手上,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掐住了姜夕的脖子,“我就不信你真的不怕死。”
徐文洲豁出了全部的力气,仿佛真的想把姜夕一同带走,他开始恶毒地咒骂着姜夕,“你一个没有亲戚愿意收养的孤儿,他们早就看穿你是一个白养狼了,瞎了眼,真是瞎了眼了。”
“和你在一起后我就特别倒霉。”
“谁知道你是使了什么手段才让那个老头那么看重你,说是分手,其实是想要上那个老头的床吧。还有你那些师兄……”
姜夕的手终于摸索到了打翻在地上的砚台,狠狠地要给徐文洲的脑门来上一下。
徐文洲的余光瞥见了姜夕的动作,不可不松开手躲开这一下子。
姜夕起身,一脚将徐文洲的轮椅踹翻,“我的导师,B大的返聘教授,获得国家高级荣誉的院士,国家生命科学研究领域的奠基人之一,如果不是我,你一辈子大概都没有听见他名字的机会,还轮不到你侮辱。”
徐文洲摔在地上,不甚在意地抹去自己口中的鲜血,“那么姜夕,你的家人为什么抛弃你了?”
屋内仿佛连空气都静止了,只留下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姜夕在颤抖。
徐文洲看见了姜夕拿着砚台的手在颤抖,素净的无指头死死地抓紧了砚台的边缘,暴露出毫无血色的骨节。
徐文洲满意地笑了,终于,他找到了姜夕的痛处。连死都不怕的姜夕唯一的痛处。
“那么姜曦,为什么你的父母带着你的弟弟离开了,唯独留下了你?”
“你被抛弃了,姜曦。”
“因为害怕再次被抛弃,所以你从来不敢将自己的感情交付给任何人,对吗?”
“真是可怜啊,姜夕。”
两个时空的语言从徐文洲的口中说出,仿佛跨越了漫长的时间与空间,将两个【姜夕】一同交错起来。
即便死了一次,即便穿越轮回,被抛弃的命运仿佛是与神俱来的烙印,她始终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这是徐文洲第一次看见姜曦红了的眼眶,他满意极了。他等待这一天,也很久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看见永远冷静、自持、平淡的姜曦,他开始感到厌恶。以前他喜欢姜曦身上那股清冷学霸的气质也变得令人作呕,怎么会有一个人没有情绪成这个样子呢?
姜曦她……真的是人,而不是怪物吗?
而自己,真的要和这样一个假人共度余生吗?
为了不让自己变成渣男,徐文洲每次触及这个问题的答案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避开,不愿意去深思,可此时此刻,他也终于能正视自己的内心,“姜曦,我们分手吧,我早就不想要你了。”
砚台猛地砸下!
“姜夕!”门口被猛地推开,来人的声音被淹没在砚台碎裂的闷响之中。
砚台砸在地上,也许是磕在了埋入土地的石头上,轰然碎裂。
“徐文洲,我不是你。”她不会因为几句咒骂就取人性命,不会将人命作为自己出气的代价。
徐文洲眼中充满了震惊,他惊讶无比地看着眼前突然闯入的男子,当姜夕发觉不对劲回头的时候,比触碰更先一步来到的是那人身上淡淡的香气。
属于珍珑阁,售价一百两白银一块的高级香皂的味道。
是谢缨。
姜夕从谢缨的怀抱中挣开,看向他身上染血的盔甲,“你杀人了?”
“我杀过很多人。”谢缨说。
“嗯。”
姜夕回头看了还在地上狼狈的徐文洲,片刻的惊讶过后,他仿佛明白了如今的状况,努力坐起来,抬头挺胸,好不让自己在谢缨面前输得太难看。
姜夕的视线只是轻轻地掠过了他,然后往外走去,谢缨跟在她身后,似乎在这一刻,两人都把他忘记了。
又或许只是单纯地不在意而已。
帐篷外已经是一片火光,打杀声不绝如耳,但却有人竭力将所有的纷乱挡在了姜夕所在的营帐之外。
“真快啊。”在山林间被追上的时候,姜夕就知道谢缨绝对不会放任顺康王的大军继续前进。
这一座座巍峨的高山,在过去几十年间将顺康王的狼子野心隔绝于中原,而如今的谢缨,自然也不会放任它的铁蹄南下侵扰百姓。
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将谋反的军队拦在平原之外。
“我是顺带的吗?”姜夕问谢缨。
“山下的大军是名正言顺地出师,为讨饭叛军而来。”
“而哦,”谢缨的唇角微微扬起,“是来接你回去的。”
“特意的。”
第109章 第109章结局(中)
这场突袭来得猝不及防,谢缨带着最精锐的部队首先潜入了营地,火烧了粮仓作为信号,山下候命已久的大军以势如破竹之势奇袭敌营。
顺康王此次带来的人马并不少,但谢缨从乌岐带来的精锐宛如鬼魅一样,只能听见空中时不时传来的巨响,身旁的战友便无声得倒下。等将敌营打得军心涣散之际,山下早已候命多时的朝廷军一拥而上。
叛军不可置信地看着前仆后继的士兵,气势更是短了一截,两股战战,显然已经开始军心涣散。
顺康王与主将打得难分难解,余光看见自己的军心出现了动摇,举剑高呼,“杀光这些窃国之贼,替天行道!”
只可惜,下一秒,他的声音就被巨大的炮声打散。
滚滚的浓烟散去之后,被击中的营帐顿时变成了一堆废墟,燃烧起熊熊烈火,叛军眼见这一幕,心中大骇,这不是徐先生研究天雷的,怎么朝廷也有?看起来还比他们的要厉害!
要知道顺康王最大的底气就是这一手惊天动地的【天雷】,如今见到这一幕,本来就有所动摇的士兵中不少人直接放弃了抵抗。不多时,顺康王就被逼到了绝境。
待外头的战况完全稳定下来之后,谢缨才将姜夕带出去。
副官王浩一眼就瞧见了谢缨,立马上前复命,“王爷,那叛贼已降服,还请王爷指示。”
“我去瞧瞧。”谢缨道,“对了,医官可来了?”
“医官们尚在营地等候命令。”
忽然,谢缨觉得袖子被扯了扯,“我也想去看看。”
姜夕仰着头,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谢缨。
“你的伤……”
“不要紧,习惯了。”
姜夕云淡风轻,全然不知道这一句话让谢缨的心沉了又沉。
他盯了姜夕半晌,还是答应下来,却吩咐王浩去将一批医官尽快带上山来。
顺康王等一众降将被五花大绑关在营帐中,顺康王两眼冒火,他这一生虽然算不上顺风顺水,可也没有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谢缨走进来,命人取下他口中堵嘴的布条,顺康王破口大骂。
“谢缨,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就连你父亲也不敢这般对待本王!”
“你们不配提他的名字。”谢缨命人搬来凳子,在众人的注目下往姜夕那边推了推。
“坐。”
姜夕眨了眨眼睛,确定谢缨是在叫自
己之后,大大方方地坐下。
谢缨则是一步步向顺康王走去,“当年我父亲在边塞那一仗,王爷知晓其中多少内情?”
顺康王神情一愣,没想到谢缨居然会问这个问题,冷笑一声,“不知所谓,你一个窃国臣,又有何资格质问本王!”
似乎是觉得‘窃国’二字听得刺耳,谢缨淡然反驳,“谢家从未有过不该有的念头,王爷还是真是误会了。”
“没有?”顺康王激动的几乎要站起来,“皇兄可是把最后一道圣旨托付给了本王,若不是你和姜若两人苟合,这摄政王的位置应当是本王的!”
“先帝将圣旨交给了你?不对,你在宫中有内应!”谢缨无视顺康王的谩骂,直指重点。
事到如今,顺康王也不掖着藏着了,“没错,本王此次进京就是为诛灭尔等大逆不道的窃国臣子,难怪当初皇兄不顾一切也要削弱将军府的兵权,本王当初还劝过,如今看来还是皇兄有先见之明,只是皇兄没有料到,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顺康王忽然一扭头,恶狠狠地盯向了姜夕,视线之凌厉,几乎要把姜夕生吞活剥似的。
谢缨抬了抬手,点了几个亲卫的名字,“除了本王指名的几人,其余人先退下。”
“是。”
姜夕挪了挪屁股,却没有离开的意思。抬眼刚好对上谢缨的视线,她抬了抬下巴,“那我也走?”
谢缨弯了弯唇角,“你留下。”
是极好的,没有把自己当成外人。他知道姜夕懂他。
没过多久,帐篷内就没有剩下几人了。
谢缨这才重新看向了顺康王,“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相信你与当年那件事无关吗?”
被戳中了心思,顺康王的脸色有些不好,但很快又底气十足,当年的知情人士该死的都死了,就连当初的罪魁祸首,他的好皇兄也入土了,那真相如何,还不是全凭自己的一张嘴吗?
谢缨:倘若坐上那个位置的是王爷,想必也会做出和先帝一样的决策吧,因为你们害怕的,不正是这个吗?”
一直沉默的薛山上前递上一个托盘,谢缨一把掀开盖在上头的红布,赫然出现一块古朴的令牌。
“——始皇敕令!”顺康王脱口而出,眼底是掩饰不住的震惊,“这种东西真的存在?难怪,难怪皇兄无论如何也要……”
“始皇敕令,乃是大盛开国皇帝昭仁帝念我谢家立下汗马功劳所赐,拥此令者,则有上斩昏君,下杀佞臣的权利。因为昭仁帝要保住的,不是姜姓的皇位,是整个大盛的千秋霸业!”
谢缨:“你们是怕我谢家挟此令颠覆姜家的江山,这才对我将军府赶尽杀绝,甚至不惜勾结外敌。”
“哪又如何,功高盖主,若你谢家肯早日将此物连同兵权一块交出,又怎会落得如此境地!”
谢缨唇边露出一丝讥笑,在顺康王的不解中拿起始皇敕令,用力捏碎。
历经五百多年的令牌已经变得脆弱不堪,只需要轻轻一捏,就如同腐朽的木块一样寸寸断裂在掌心。
顺康王双眼圆睁,不可置信,“你就这样毁了?你就这样毁了!”
谢缨忽然一拳打在了顺康王的脸上,伴随着一声惨叫,顺康王仰倒在地上,口腔中蔓延出血腥味。
“这一拳,算王爷替你兄长受过。”
姜夕的耳朵动了动,莫名从谢缨的声音中听出了压制着是滔天怒意。
“你的先祖可告知你此令如何而来?”谢缨问。
刚刚挨了一拳,顺康王傲骨也像是被打折了一般,不敢不回答,“昭仁帝当年经历泗山一战,与谢家先祖谢腾困于山上数日,无水食,最后谢腾竟然放血以喂养昭仁帝,而立国之后,为报此恩情,才赐下此物,以纪念君臣佳话。”
“佳话,我看是假话才对!”谢缨的声音竭力掩藏着愤怒,可终究还是徒劳,即便是跟随已久的亲卫也不由地放缓了呼吸。
“倘若我告诉你,昭仁帝所喝的,所食的,并非谢腾,而是谢腾之妻儿呢?”
惊天巨雷落下,顺康王脑子一片空白。
“当年谢腾之妻罗慧珠以军师身份随军出征,那场战役中还有其刚满七岁的幼子。事情已经过去太久,只能靠口口相传,我不知是先祖母甘愿赴死,还是无奈被逼,但无论如何……这块始皇敕令所代表的绝对不是殊荣,而是耻辱!”
那是他们失去人性,堕成恶鬼的证明!
“谢家,绝对不会用到此令,哪怕君王不仁,哪怕谢家覆灭,也不会再丢掉人性。”谢缨张手,任由其碎屑从指缝间落下。
顺康王瞪大了眼睛,显然也是第一次听闻其中内情,但很快,他惊讶的神色慢慢收敛,一双眼睛沉沉地盯着谢缨,任由谁都能看出其中的算计。
——他并不相信。
并非不相信其中内情,只是不相信谢家当真不会使用这份殊荣。
谢缨的心头忽然生起荒唐之感,果然……无论他说多少,都只是无用功。
“押解回京都,等候长公主发落。”
“等等!你说让谁来处置我?”顺康王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谢缨,你竟然如此侮辱本王!”
谢缨嫌他吵,一个眼神示意让人将他的嘴堵上了。
正好此时有人进来汇报,说带回了两名医官。
谢缨捏了捏眉心,似乎刚才的的事情消耗了他不少的精气神,“给六公主瞧瞧身体。”
姜夕不知道何时悄然站在了他的身后,在谢缨没有任何防备之际隔着护甲握住他的手掌,“你,照顾好自己。”
谢缨一愣。
姜夕的触碰仿佛幻觉一般转瞬即逝,再回神的时候,姜夕已经跟着医官走了。
姜夕跟着医官来到临时搭建的小帐篷,任由两名女医为自己检查身体。
其实她在顺康王这里也没有受什么委屈,该愈合的伤口也在缓慢愈合,只是刚刚和徐文洲争执中磕伤擦伤了些许地方,也只是看着恐怖。
但也许是谢缨特意吩咐过,女医还是一丝不苟地为她诊治,生怕遗漏了哪处,仔仔细细用干净的纱布为姜夕包扎伤口。
当纱布被拿出来的时候,姜夕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没有想到贺朝东连这种东西都弄出来了。
“徐文洲被关在哪里?”等包扎得差不多了,姜夕问一旁候着的士兵。
士兵们对视一眼,不敢擅自做回答。
最后,消息还是传到了谢缨的耳中。
二人站在关着战俘的营帐前,谢缨为她撩起了帘门。
姜夕站直了身体,“我想和他单独谈谈。”
“……好。”
谢缨说着话时唇边还是带着笑,可姜夕却觉得他的眼尾都耷拉下来,带着能够被轻易辨别的落寞。
——他在装可怜。
姜夕的脑中无比清晰地浮现出这个判断。
“再等等我。”嘴巴却不受控制地许下了诺言。
谢缨的身形一顿,紧接着是心脏越发迅速地跳动,他开始怀疑自己听到了什么,亦或者是理解错了面前这人的意思。
可姜夕没有给他求证的机会,独自走近了战俘营。
谢缨很贴心,甚至将其他的战俘都清了出去,单独留下了徐文洲一人,绑得结结实实,像待上案板的螃蟹。
见来人是姜夕,徐文洲的身体放松了下来,没有一开始的戒备,但仍然警惕着。
“我不是来取你性命的,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姜夕蹲下,下巴搭在双膝上,像在聊家常一样。
“和你勾结的,皇宫里面的内应是谁?”
“呵,”徐文洲冷笑一声,“姜曦,你明明都猜到了。”
“……是么?”
姜夕很快就从营帐里头出来,离开低矮的营帐,揭开眼前厚重的帐门,姜夕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明晃晃的烈日直射在她的脸上,姜夕生理性地眯了眯眼。
“完事了?”谢缨变换了位置,为她遮挡住过分的烈日。
“完事了。”
谢缨没有追问姜夕在里头做了什么,只是询问,“要回京吗?”
“回京么?不了。”姜夕忽然觉得眼睛发痒,站在原地揉了好长时间。
等到那股痒意终于止住,姜夕的手背已然是晶莹的泪珠一片。
“用这个吧。”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张帕子。
姜夕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去接,“我没有哭。”
“嗯,我知道。”
“我不回京了。”姜夕仰头,将谢缨看了满眼,“你不是说乌岐很富饶么,我去乌岐如何?”
谢缨低叹一声,“姜夕,我并不想趁人之危。”
“你不是要回京复命吗?”
“对。”
“所以我是跟着贺朝东回去。”
谢缨呼吸一滞,半晌才勉强挤出一个笑,“你说得对。”
只是那神色,姜夕怎么看都觉得是在记仇。
希望只是自己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