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强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这个儿子。
十岁的孩子谈着成年人都未必懂的投资计划,眼神却纯粹得像在讨论买哪个玩具。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失忆的孩子身上藏着多少未知的可能?
“再说吧!”苏大强最终只吐出这三个字,转身回厨房继续煮饺子。
但那一晚,他第一次梦见的不再是复仇,而是一套明亮的、属于他和苏宁的房子。
……
春天来临的时候,苏宁的“翻译事业”已经小有名气。
一些外资公司开始主动联系这个“神奇的中国男孩”,甚至日本领事馆都请他帮忙校对文件。
“苏先生,您儿子真是个天才。”英国商人史密斯在一次会面后对苏大强说,“他的语言天赋是我见过最惊人的。您是怎么培养的?”
苏大强只能含糊其辞:“他自己爱学。”
回家的公交车上,苏宁靠着车窗昏昏欲睡。
最近他总做同一个梦:一个扎马尾辫的女孩教他唱英文儿歌,醒来却记不清女孩的脸。
“爸,”苏宁突然问,“我妈会外语吗?”
苏大强身体一僵:“问这个干嘛?”
“就是好奇。”苏宁打了个哈欠,“我好像记得有人教我唱‘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
公交车猛地刹车,苏大强的表情在阴影中晦暗不明。
他想起资料里提过,赵三金的继女王后英语极好,从小就参加各种竞赛。
“你妈……不会外语。”苏大强生硬地回答,“你天赋随我。”
苏宁困得没注意苏大强的异常,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苏大强轻轻挪了挪肩膀让孩子靠得更舒服些,目光复杂地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浦东工地。
小主,
那些拔地而起的高楼中,有一套他们付了定金的房子,最终还是听了苏宁的建议。
就这样苏大强和苏宁正式在上海买了房落了户,再也不需要像个“流民”一样四处奔波。
“下一站,东昌路。”公交报站声惊醒了他的思绪。
苏大强迅速转移话题,“苏宁,明天有个德国公司找你翻译,早点睡。”
“好。”
夜深人静,苏大强站在阳台上抽烟。
楼下传来苏宁梦呓的英语儿歌声,曲调正是《小星星》。
烟头在黑暗中明灭,如同他摇摆不定的心,是将这个孩子培养成复仇工具,还是……真正当儿子养大?
黄浦江的汽笛声远远传来,没有答案。
……
1997年春节,唐山赵家镇。
十辆黑色奥迪排成一列驶入这个河北小村庄,激起漫天尘土。
头车里,赵鑫抚摸着金表带,满意地看着道路两旁聚集的村民。
“董事长,都安排好了。”副驾驶的秘书回头汇报,“村委会广场摆了五十桌宴席,现金也准备充足。”
赵鑫点点头。
这次回乡,他特意带上了二十名保镖和公司公关团队。
不仅要衣锦还乡,更要解决那个困扰赵家镇多年的毒瘤,村霸胡大彪。
车队停在村委会前,赵鑫整了整阿玛尼西装下车。
村民们畏畏缩缩地围上来,既好奇又害怕地看着这个离家十余年、如今已是唐山着名企业家的同乡。
“各位父老乡亲!”赵鑫站上临时搭建的主席台,声音洪亮,“我赵三金今天回来,就办三件事!”
他举起三根手指:“第一,给每户发五千元红包!”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第二,带大家看看什么叫恶有恶报!”
赵鑫一挥手,保镖们押上来一个鼻青脸肿的壮汉,正是横行乡里多年的胡大彪。
村民们倒吸冷气。
这个曾经打断过三条人腿的恶霸,此刻像死狗一样被拖上台,裤裆湿了一片。
“第三,”赵鑫提高音量,“我要重修赵家祠堂,再建一所希望小学。”
掌声雷动中,赵鑫享受着久违的崇拜目光。
他特意看了眼站在角落的老父亲,老爷子依旧板着脸,但嘴角微微抽动,显然也被这阵仗震住了。
宴席持续到傍晚。
当村民们酒足饭饱排队领红包时,赵鑫独自走向村东头的老宅。
十五年没回来了,斑驳的木门上还留着他少年时刻的“三”字。
推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赵老爷子正坐在堂屋太师椅上抽旱烟,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爹,我回来了。”赵鑫轻声说,突然变回那个离家前的少年。
烟锅在青砖地上重重一磕。
下一秒,赵老爷子抄起门后的扁担劈头盖脸打来。
“畜生!你还知道回来!”老爷子每骂一句就抽一扁担,“我孙子呢?啊?我宝贝孙子八两呢?”
赵鑫不敢躲闪,硬生生挨了几下,昂贵的西装立刻裂开几道口子。
“爹,我一直在找……”
“放屁!”老爷子抡圆了扁担,“要不是你在外面惹是生非,八两能被绑架?都快过去两年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扁担“咔嚓”一声断成两截。
老爷子喘着粗气,老泪纵横:“滚!找不回八两,永远别进赵家门!”
赵鑫跪在地上,额头被打破的口子往下淌血。
恍惚间,他听见院外传来村民的欢呼声,他们正排队领取赵董事长发放的善款。
然而这些欢呼声听在赵鑫耳朵里特别的讽刺,仿佛嘲笑他这个做父亲的无能一样。
……
夜深了,赵家镇渐渐安静下来。
赵鑫独自坐在老宅门槛上,用丝绸手帕按着额头的伤口。
这些年他暗中悬赏百万寻子,却只招来无数的骗子,而儿子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三儿。”身后突然传来老爷子的声音。
赵鑫急忙站起来:“爹。”
老爷子扔来一个泛黄的布包:“打开。”
布包里是一本破旧的线装书,封面上用毛笔写着《赵氏家谱》。
翻到最后几页,赵鑫看到一段用红笔圈出的记载:
“光绪二十六年,赵氏七子遇匪,双目赤红,力毙十余人,后投井自尽。乡人谓之‘修罗眼’,乃祖上血脉异象……”
“咱们老赵家,”老爷子声音沙哑,“每隔几代就会出个‘红眼’的孩子。八两满月那天,我亲眼看见他眼睛变红了一瞬间。”
老人死死抓住儿子手腕,“那孩子要是还活着,现在该十一岁了……”
赵鑫突然想起儿子失踪前那些异常表现,四岁就能举起成年人都搬不动的大石头,五岁时曾徒手捏弯了铁栏杆。
当时只当是孩子力气大,现在想来……
“找回来。”老爷子转身进屋前丢下最后通牒,“趁那孩子还没酿成大祸前,找回来。”
月光下,赵鑫翻开钱包里那张全家福。
照片上,赵八两天真地笑着,丝毫看不出任何异常。
远处传来鞭炮声,村民们还在庆祝村霸伏法。
赵鑫却感到一阵刺骨寒意……
如果儿子真的继承了所谓的“修罗眼”,现在会在哪里?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