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0(2 / 2)

烈, 只是在走之前,她想再见慕容煜一面。她临睡前还想着他要是再不来,她也只能悄悄去找他了。

“发生了什么事么?”白芷并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 别人的事她也一向不挂在心上,像现在这样肯多问一句的,已实属难得,而让她忍着枯燥乏味的日子留下来只为再见他一面的也是以往不曾有过的。

慕容煜看到她脸上少有的关切神色,连日的烦闷不由散去些许,脸上露出抹笑意,“你是在关心孤吧。”

这是关心么?白芷内心不觉得,但他说是就是吧,他看着心情不大好,她没有反驳他的必要,就让他高兴好了,于是回答:“是的,我在关心你。那你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么?”

她就再问这一次,他若不回答,以后她就不问了。

慕容煜静静看着她片刻,终于向她坦诚:“皇上病了。”

原来如此,普通百姓生病或许是小事,皇上生病那可就是大事了,要是不小心死翘翘了,这天都要变了,老百姓也得提心吊胆,担心新上任的皇帝没本事又或者性情残暴,迫害他们。

慕容煜虽然有时候脾气不好,但不至于残暴吧?他还希望她做个行侠仗义的好人呢。

“那你要是当了皇帝,会不会比现在更加忙碌?”到时候估计见他一面就更加难了,而且他的府邸守卫都已经够森严了,要是住到皇宫里头去,她估计都进不去了,他当皇帝的也没空出来见她吧?

白芷问得十分坦然,丝毫没有压低声音,慕容煜听着头隐隐作痛,皇上还没有死她就敢说这种话,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幸亏听到的只有他,不然传到别人耳朵里去,指不定给她按一个谋逆的罪名出来。

“别乱说话,皇上只是病了而已。”慕容煜沉声道,眼里有些许担忧,却不是担忧皇帝的病情,而是担心白芷这种有话直说,不管不顾的性子她日若生活在皇宫里会惹出事端。

白芷见慕容煜神色严肃,便住了嘴,心里却忖,明明他是皇帝的儿子,但他也叫他皇上,听起来一点亲近之情也没有,也不像是一对父子,更像是……君臣?

白芷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何人,若她有父母的话会是怎样的情形呢?她想象不出来。

“那你今夜为何过来?”白芷转移了话题。她至今仍旧有些不适应两人关系的转变,虽然她说了喜欢他,但和他待在一起其实没什么可说的,他不会和自己讲朝堂上的事情,她也不会与他讨论她做杀手时的惊险遭遇。

慕容煜压下想叹气的念头,喜欢上她这么一块不会半点甜言蜜语的木头,他能如何?只能自己受着,人是他选的,也没办法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想见一个人无需理由。”

白芷想了想,顿时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是的,我也想见你来着,你若要问我理由,我是找不到的,就是突然想见你。”

慕容煜笑了,这种不经意间的情话令他大有感觉,擅长风月的女子比比皆是,白芷这样的却少,他喜欢的或许恰恰是她一点。要是她突然变得会说情话,他估计还会心生厌恶,觉得她油嘴滑舌。

“孤来这里不止是想见你而已,你呢?”慕容煜意味深长地看向她。

白芷初时还不理解,直到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她才猛地想起什么,眼里掠过抹暧昧神色,“我知道,你找我亲嘴来了。”

慕容煜呼吸一滞,还没等他开口,她紧接着又道:

“上次你没亲我,说是要等下次。前几日你来找我,没亲就走了,我还觉得有些遗憾,夜里还做了个梦,梦见你亲我了。”

慕容煜心口一颤,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谁说她不会甜言蜜语的?这种非刻意说出来的情话才最是撩人,“孤不如你。”

慕容煜笑着说了句,而后伸手揽住她的腰身,俯首噙住了她的唇瓣。

白芷并不是被动接受的性子,她回想着两人先前的那一个吻,学着他先前的做法,舌探进他的唇缝。

慕容煜有些诧异,想看看她会怎么做,便张开了唇,那灵动的小舌立刻就溜了进来,轻轻撩动着他的,像是他之前做过的那样。

学得还挺快,慕容煜低笑一声,初时还享受她的主动,但渐渐地却有些不满足起来。

他收紧手臂,将她揉进怀里,直至密不可分,又主动加深了这一吻。

两人亲吻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暧昧,也撩动起更深的欲.望,陌生却又令人想要沉溺其中,但慕容煜却没有任其发展下去,在身体有了反应后,留恋不舍地离开了她的唇。

白芷还处于迷茫之中,她双唇红润濡.湿,眼神水润泛红,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他,让他突然觉得她很好看,体内也再次掀起一股骚动。

他目光偏移,手轻握成拳抵唇似掩饰什么似的咳了两声。

他先前一直很冷淡,他也当自己天生如此,也不明白一些男人会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念头,而今第一次自然而然地感受到情.欲,才发现其滋味的确挺美妙又折磨人。

第46章 不如就让她死了吧。……

次日, 慕容煜一早便入了宫。白芷用完早饭,百无聊赖地趴着窗口,看着外头红柳指挥着丫头洒扫庭院。

因为要看着她, 所以红柳做不了其他的事情,估计她也与她一样无聊吧,白芷暗忖。

阳光和煦, 微风清凉, 白芷抬起身子伸了个懒腰, 打了个哈欠, 又趴了回去。

红柳听到轻微的响动, 朝白芷投去淡淡一眼,但很快又收了回去。

白芷唇角微扬,这几日红柳对她客气有加,没有和她起过任何冲突, 不知道她心里有没有怨念?

很快, 她就能解脱了。

白芷伸手捂嘴,又打了个哈欠,而后不自觉地抚上嘴唇,脑子里回想起昨夜情形。

昨夜她与慕容煜除了亲吻, 什么事也没做,但临走时他那渴望而炙热的眼神让她觉得, 他应该是想留下来和她做点什么的,只是他伤势没好,而且他今日一早就要入宫, 就只能走了。

白芷不觉叹了口气,如果她跑了,他估计又会以为她欺骗他, 选择了公子吧?也许她应该留一封信给他再走,想到此,白芷走出门口,叫来红柳,请她给自己拿笔墨纸砚。

红柳也没问她要来做什么,亲自去取了笔墨纸砚回来给她。

白芷关上了门,不许任何人进屋,草草磨了墨,便坐进椅子里开始冥思苦想要如何写这封信。她肚子里没几点墨水,写不出感人肺腑的话语,写的字也不好看,一眼望过去,东倒西歪,惨不忍睹,就算是感人的话语,这些字也只会让人发笑吧?

白芷放弃了温情脉脉的路线,开门见山地写道:殿下,当你看到这封信,我已经走了。但是你放心,我不会听公子的话对付你,待我得空,会来看望你。

白芷读了一遍,只觉还行,等笔墨干了之后,将信折好,纳入怀中。一看手指衣袖全都是不小心沾上的墨水,连忙去洗了手,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兴许是觉得她今日行为古怪,红柳有些警惕起来,总是时不时地在她面前来回晃,生怕她溜走似的。

不得不说,红柳很敏锐,怪不得深受慕容煜重用,这么一个厉害的人物用来看守她,真是浪费了。

是夜,白芷没进内房歇息,只一言不发地坐在外头,红柳过来劝她回屋休息,她扯了个谎道:“我与殿下约好今夜见面,我在等他,你先去歇息吧。”

红柳不想守着,便告诉她:“殿下今夜留宿宫中,你别等了。”

白芷内心一动,而后笑嘻嘻道:“这样阿,那我先去歇息了。”说着起身回了屋,熄灯躺床。

为了看着白芷,红柳睡在外屋,等了一会儿没有再听到内房传来动静,便也歇下了。

三更过后,万籁俱寂。躺在床上的白芷蓦然睁开眼眸,待眼睛适应黑暗后,她悄无

声息地从床上爬起,出了房门。

红柳睡在外头的小榻上,白芷无声无息地来到她身旁,在红柳蓦然睁开眼睛,比她更快一步地点了她身上两个穴位。

这下她既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了,只能怒瞪着她。

“有缘再见。”白芷笑嘻嘻地留下这么一句话,便扬长而去。

白芷之前就偷偷溜出去过,一回生二回熟,更何况是无数回,因此她走得并不费力气,只是等她逃远后,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忘记把信留下来了。

白芷摸了摸怀里,没发现有信,忽然想起来信放在白天换下的那身衣服里,她懊恼无比,但也没想过再回去,但愿底下人收拾衣物时能发现那封信吧。

白芷这一趟除了她自己,什么也没带出来,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她不打算先躲起来不见人,而是直接回了江怀谨居住的宅邸。

白芷将梦中的卫无拍醒了,卫无看到她瞬间困意全无,既惊讶又欣喜。

“你没事吧?”卫无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

白芷摇了摇头,“我没事。”

卫无追问了她这段日子的经历,白芷大致说了下,又说了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至于她与慕容煜之间发生的那些事白芷没有说。

卫无本来还想问一些事情,但见她神色疲惫,便让她去休息了,等明日再与她去见江怀瑾。

次日,白芷一早便来到了卫无住处,与他同到江怀谨的寝居。

江怀谨在屋里坐着,悠然地品茗,看到白芷,面色未改,只微笑说了句:“你回来了。”

白芷不觉面露愧色,告罪道:“公子,属下未完成任务,请您责罚。”

白芷低着头,不敢直视江怀谨,等了片刻,未等到他开口责备,不由抬起头去看他。

江怀谨脸上依旧带着笑容,视线落在她脸上,脸上的神色令人难以看透,这一点和慕容煜有相同之处。

他们都是善于隐藏心思的人,不像她,内心有什么想法都容易被看穿,因此在江怀瑾面前,白芷不免有几分心虚。

“活着就好。”江怀谨开口了,而后笑了笑,继续端起茶品茗。

白芷的心七上八下,她以为他会怪罪他,就算不怪她,也会询问她这些天以来发生的种种吧?但看他这样似乎并不关心。

白芷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江怀谨放下茶,问。

白芷怔了下,犹豫了会儿,还是摇了摇头。

江怀谨颔首,“这些天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卫无留下就行。”

白芷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回到了自己先前的屋子,坐到椅中,不禁猜测起江怀谨的心思,却怎么都猜不透。她叹了口气,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而彼时的慕容煜正从红柳那里得到了白芷逃走的消息。

他坐在椅中,置于膝上的手收紧成拳,眸光似被冰雪覆盖,散发着令人颤栗的寒气。

红柳跪在地上,低着头,脸色十分难看,她不敢为自己辩解分毫,毕竟人是从她眼皮底下溜走的。

良久之后,前方传来一声轻微的嗤笑,她不觉抬起眼眸看过去,只见他低垂着眼眸,似在想着事情,微扬的唇角透着嘲弄的笑意。

红柳以为慕容煜会大发雷霆,但他却只是道:“走了就走了。你下去吧。”那清淡的语气中透着些许疲惫。

红柳内心松了一口气,恭敬地行了告退礼,便匆忙退了下去。

慕容煜面无表情地坐了片刻,起身来到白芷居住的院子,走进了她的卧室,一眼扫过去,她用的东西全都在,穿的衣服也没带走,床上的被子散乱着,应当是昨夜假装睡下以此迷惑红柳。

他坐到床沿,伸手轻柔地抚过枕头,眼眸却暗藏着阴霾,若是昨夜他留了下来,也许今天她还会在……想到此处,他唇角浮起苦涩自嘲的笑,纵然今日在,明日也会走,想走的人是留不住的。

他毅然收回目光,不经意间看到搭在架子上的一身衣服,走过去一看发现衣袖上沾着些许墨迹,他神色微沉,叫来红柳,问了情况。

红柳解释:“白芷姑娘昨日心血来潮想要练字,奴婢只好给她拿了笔墨纸砚,想必这衣袖上的墨迹就是练字时不小心留下来的。”

练字?这并不像是白芷会做的事情,就算是无聊至极,她也只会去练拳脚功夫,而不是练字。

“她练的字在何处?”慕容煜沉声问。

红柳诚惶诚恐:“她练字时不许任何人在旁,奴婢收拾屋子也未发现她练的字。”

见问不出什么,慕容煜便让她出去了。他独自一人坐到椅子里,混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是对她还有期待?

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江怀谨……不,或许一开始她选的就是江怀谨,所谓的喜欢他只是为了迷惑他,让他对她放松警惕,让他对她心软,可笑的是自己还上了当,沉溺于儿女私情之中,这样的他如何能当九五之尊?

他想起来年少时他的父皇曾经与他说的一句话,掌大权者不可沉溺情爱,皇帝可以宠一个女人,但绝对不可爱一个女人,若这个女人背叛了她,就要当机立断地将宠爱收回,若她成为自己的绊脚石,就杀了她。他可以用后半生来缅怀她,却不能让她活着影响大局。

当时他并不将那些话放在心上,他坚信自己不会被一个女人影响。

慕容煜手抚向腹部的伤口,他与一个刺杀过自己的女人谈情说爱,不想看她被欺负就放弃了让她服用散功丸,这世上哪有这么痴的人?想当初自己还嘲笑过江怀谨对苏家女儿的情意,如今看来,他连江怀谨都不如。

看着屋内那些属于白芷的东西,他心口一窒,忽然再无法待下去,他起身快步走到廊下才停下。

他手撑着廊柱缓了缓,抬头看着汇聚着乌云的阴沉天空,脑子里不禁回想起昨夜两人拥吻的情形,心底再次感到一阵沉闷,但眼底也变得更加阴沉。

既然她轻易就能撩动他的心绪,不如就让她死了吧。

第47章 看来是恨极了她啊…………

白芷自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接到任务, 她知道卫无和公子二人在做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他们没有让她参与其中,不知道是不信任她还是没必要让她知晓。

白芷有自知之明, 公子大概已经不像从前那样信任她了,而他们如今做的事肯定与慕容煜有关,她不参合进去也好, 免得知道了徒添烦恼, 有时候恰好碰到卫无与公子在谈事, 她也会迅速地避开, 并不想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

她现在恢复了自由之身, 闲来无事便出门去游览名胜古迹,或者寻找美食,期间她还做了几件好事,如教训了几名试图调戏良家妇女的流氓, 又如替官府抓到了当街抢钱的匪人等等, 当她做完这些事,都会得到别人的认可夸赞,她心情也跟着变好。

再回想自己杀人或者执行一些任务时,她却感受不到任何的喜悦。

白芷觉得当下的自己就像是一只挣脱了樊笼的鸟儿, 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她不愿意去理会公子和慕容煜之间的仇恨,也不想去想他们最后谁会赢谁会输,想这些事这只会让她变得困扰, 但夜深人静之时她偶尔会想到慕容煜,也想过去看一看他。

不知道慕容煜有没有看到自己留下来的那封信?

就算看到了,或许他也不会相信她吧。换做是她, 她不会相信欺骗自己又伤害我自己的人。

想到此,她又产生了一些顾虑,万一见到他后,他又把自己关起来了呢?万一公子知道了以为她叛变了呢?一想到有可能会产生这些麻烦,她就打消了见他的念头。

她的悠闲日子一直持续到在大街上的告示栏里看到

自己的通缉画像为止,那时她正在热闹的大街上寻找美食,忽见一群人挤在告示栏边,不知道在看什么。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也跟着挤了进去,当看到画像上的人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时,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画像旁边写着几行大字,虽然有些咬文嚼字,但白芷还是看懂了,朝廷在找刺杀当朝太子的凶手,而那凶手就是她。

看戏看到自己头上了,白芷呆了片刻后,担心被周围的人认出来,连忙用双手遮住脸,只留一双眼睛,而后低着头,悄悄脱离人群,也不敢再继续四处游荡,直奔住处。

白芷一回到宅邸,就迎面撞上了卫无。

卫无见她神色有异,举止匆忙,猜测她应该也看到了通缉告示。

“你在大街上看到自己的通缉画像了吧?”卫无面有忧色地询问。

白芷连连点了点头,眼里透露出些许愧色,“公子也知道了么?”

“我正要替公子传话,今晚你便离开京城,找个地方先藏起来,别露面。”卫无道。

刺杀太子非同小可,白芷不愿意拖累他们,“要不让公子把我交出去吧,我不会招出公子和你的。”她毫不犹豫地道。

卫无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难道以为公子会为了自己活命,而放弃下属的性命么?你把公子想得太懦弱了。”他说着拍了拍白芷的肩膀,语气坚定:“公子会护你的。”

白芷听着鼻子蓦然一酸,她以为自己刺杀慕容煜未能成功,公子再也不拿她当自己人了,如今听卫无之言,她觉得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我知道了。”白芷点了点头,“我这就回屋收拾东西。”

“好,你收拾完东西再来找我,有些事还需交代你。”

白芷应声去了,卫无站在原地目送她,面色逐渐冷了下来,而后不由得再次叹了口气,白芷这般单纯没心眼,的确不适合上位者尔虞我诈的生活,公子让她走是对的。

* * *

时光荏苒,眨眼间就过了一月。

深秋时分,山林里寒意袭人,白芷这段日子一直隐于深山老林的一破道观之中,几乎不曾出去过,无聊了就出去打打猎,或者摘野果,这个季节,不管是猎物还是野果都随处可见。

这地方很难找,而且还得武功不俗的人才能到此,不知道哪位世外道人曾在此修行,走后也没带走任何东西,所以白芷不用背着锅碗瓢盆,席子被褥等吃饭睡觉的家伙上来,倒是省了很多力气,不过把那些东西洗干净花了她两日的时间。

白芷初来乍到那两天还有些谨慎,担心朝廷的人追至此地,不管是出门打猎还是摘野果都会消除行迹,过了几日后,别说追兵了,连个人影白芷也没看着,也就渐渐放松了警惕。

破败的庭院里烟气袅袅,是白芷在煮粥,她嫌厨房狭小,便将炉灶砌在了院子里,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纯当打发无聊时光了。

白芷把昨夜烤的野兔肉取出来,放在火上烤热后,啃了几口,只觉得无滋无味,不觉长叹了口气。

她还要待在这里多久呢?再这么待下去她不会成野人了吧?光想想那种披着兽皮,茹毛饮血的画面她又想哭又想笑。

人闲着就喜欢胡思乱想,从幻想自己成为野人又突然想到了慕容煜那里。

要是慕容煜找不到她,会不会拿公子出气呢?那人那么小肚鸡肠,应该会吧?不过他本来也不打算放过公子,白芷又是一声长叹,虽然公子没有让她参与到他们的斗争之中,但她却做不到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了。明明无事可做,但她就是感到烦恼。

次日,晨曦初露,白芷起床梳洗,用了早饭后,便背上了背篓准备去摘点野菜,一连吃了几日烤肉,她已经有些腻味。

然而她刚出门口,就看到了卫无。

这地方是他为她找的,他走的那天与她说若有事会来找她,若他没来,让她住满三个月后便离开这里回安阳城,回安阳城做什么,他没说。

一月未见,他身上似乎笼罩了一层煞气,脸上也透着浓浓的疲惫与愁意。

白芷知道有大事要发生了。

* * *

皇上驾崩了。

听闻这个消息,白芷脸上没多大反应,在慕容煜和她说皇上生病之后,她便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她沉默不语地端起用晒干果子泡的茶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滋味让她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随后又舒展开。

“那太子现在是不是当皇帝了?”白芷问。

卫无面色忧愁地点了点。

“那公子呢?”白芷又问。

“新皇刚登基,就派羽林卫包围了公子的住处,如今公子相当于被软禁起来了,新皇要求公子把你交出去。”卫无沉声道。

“我愿意跟你回去,就把我交给他吧。”白芷十分干脆地道,她这个月在山中过得平静自在,却不知道卫无他们经历了何等的凶险,公子有难,她哪能继续置身事外。

卫无笑了笑,只是笑容里却带着些许嘲讽,“傻丫头,你以为把你交出去,他就会放了公子么?”见她露出失望的神色,便继续道:“公子有先皇给的一道密旨,新皇暂时不会对他如何。”

白芷问言微微放心,“那我要做什么?”如果不是公子有所指令,他应当也不会在这种紧要关头来寻她吧。

“公子要你即刻启程回安阳。”卫无道。

白芷皱了皱头,“我怎么能在这种时刻离开?”

卫无叹气,“不是要你逃走,是公子信任你,所以才要你回安阳,替他做一件事。”

卫无话音刚落,忽然听到外头有响动,两人对视一眼,皆露出警惕之色,卫无率先起身至门口,透过门隙往外头一看,表情蓦然一变,“是红柳绿芙她们,我们被包围了。”

卫无一路十分警惕,不想还是被这二人给发现了,他心中瞬间愧疚到极点,白芷拿起剑,正准备冲出去,却被卫无阻止:

“她们要的人是你,你先走。”卫无沉声道,“回到安阳,告诉少夫人公子不会有事,让她暂时不要与江家人继续来往,也不要让外人知晓她和公子还有来往。”

白芷只犹豫了一瞬,“你自己小心,我会替公子办好这件事。”

“还有,帮公子给少夫人带一句话,让她再等公子半年,如果半年公子还不回去,就让她忘了公子。”

“知道了。”白芷点了点头,而后当机立断地从后窗跃出,警惕地扫视四周,而后往松林的方向奔去。

卫无一个人应付不了太多人,一旦发现她不在,红柳绿芙肯定会追上来,想到此,白芷几乎使出了浑身功力往前跑,企图摆脱身后的追兵,然后她没想到的是前头还有人等着她。

正当她准备往另一方向逃时,一枚羽箭穿空而来,插进她旁边的树上,白芷刹住了脚步,她能感知四方传来的杀气,她已经被包围了,那只箭是警告,她若还想逃,估计就是万箭穿心的下场了。

白芷唇边浮起丝苦笑,慕容煜不仅仅只派了红柳绿芙,竟然还派出了那么多高手,皇帝的位置还没坐热,他就急着派那么多人追杀她,看来是恨极了她啊……

白芷放弃了逃跑,找了棵大树靠背席地而坐,静静等着。

没多久红柳绿芙就赶到了,让白芷没想到的是慕容煜也在。

他竟然亲自来了。白芷脸上不禁露出抹苦笑。

第48章 他不会用后半生来缅怀任……

慕容煜穿着一身常服, 左右站着红柳与绿芙,兴许是当了皇帝,他整个人变得更加不怒自威, 望向白芷的眼眸里透着疏离与冷漠。

白芷抬眸看了他一眼,心中复杂难言,想说点什么, 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冷漠疏离的神色令她心里感到一阵怅惘。这些日子她渐渐地懂了很多, 仿佛茅塞顿开, 突然明白了什么是愁, 什么是不舍,什么是喜欢……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人带给自己的。

她说不上来是以前那样懵懵懂懂无忧无虑好,还是现在喜怒哀愁皆有好,只是觉得认识他不枉费自己来世间走一遭。

白芷缓缓站起身, 开口说出了自己早已知道的事实, “你当皇帝了啊。”这样以后就不能叫他太

子殿下了,其实她还是觉得太子殿下显得亲近一些,皇上,陛下这些都显得太高高在上, 遥不可及了。

慕容煜沉默地注视了她片刻,面无表情开口:“临死前你还有什么要对朕说的么?”

慕容煜伸手, 从手下的手里接过弓箭。

“你要杀我?”白芷问,有些意外,但细想又觉得理当如此才对, 虽说他曾说他有些喜欢他,但她毕竟对他做过很多不好的事情,还刺杀过它, 留一个威胁到自己的性命人活着,他的皇位坐的也不会感到安稳吧,而且她要继续在人世间晃悠,估计还会编排他,把他被她欺负的那些事编成书到茶楼酒馆大说特说,到时百姓们就会笑话他,不承认他是个厉害的皇帝,没准他也有这个担忧呢。她活着,他不会安心。

“你觉得朕不该杀你?”慕容煜唇角扬起淡淡的讥笑。

白芷摇了摇头,唇边浮起抹苦笑,“该杀。换做是我,也会这么做,所以陛下不必手软。”

换做其他人,此刻应该会说一些柔软的话让慕容煜心软或者刚烈不屈,对慕容煜破口大骂,让他赶紧动手别废话,而不是像她这样推己及人,将心比心。

慕容煜倒宁可她像以前那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而不是这样一副看淡生死的模样。

慕容煜唇角微紧,而后沉了眸子,“你还有什么要对朕说么?” 他又冷冷地问了一遍。

白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她其实有很多话要说,但仔细一想,那些话说了也没什么意义了,于是摇了摇头,低声道:“没有。”

他若想杀她,不论她说什么他也不会改变想法。

他动了那么大的阵仗,不止红柳绿芙二人,还有隐在暗处的多名高手,以及刚刚当上皇帝的他,仅仅只为了杀她一人而来,她还能有活命的机会?

“你到死都没有一句话要与朕说……”慕容煜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握着弓箭的手不觉收紧,浑身仿佛罩了一层冰雪。

将箭搭上,缓缓拉弓,他将箭矢对准了白芷。

白芷毫无畏惧地直视着他,她不想死,但她也不畏惧死,只是她愧对公子,未能完全他交代的事情。

白芷此刻的眼里无他,慕容煜看到她的眼眸便明白了这一点,她在生死关头念的人并非自己,他当了皇帝,拥有了整座江山社稷,却连一个人的心都得不到,这让他内心不由产生一股浓浓的不甘。

他此刻并不认可先皇对他说的那些话了,他不会用后半生来缅怀任何一个人,更不会像他一样,临死前还唤着那个女人的名字,幻想着她还在自己身边,他的记忆停留在了过去最美好的那一刻,真是可悲又可怜。

箭射出,势如破竹直向白芷而来。

白芷自知躲避无用,闭上眼沉默地等待着,感觉劲风袭来,肩膀随之传来剧痛,她闷哼一声,睁开眼眸看向那只射到她肩膀上的箭。

她看向慕容煜,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射偏。直到他将弓箭还给了下属,她才确定这一箭是有意为之。

可这是为何?还没等白芷想通,慕容煜冰冷无情的声音响起:

“你刺了朕一刀,朕还你一箭,你我扯平了。走吧,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朕的面前。”

他要她活着,只有活着,他才能在未来的某一日彻底将她遗忘。

白芷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再看红柳与绿芙,她们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却又不敢说什么。

“怎么?是不想活了?”慕容煜见她呆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不由开口讥讽。

白芷回过神来,不禁笑了下,“谢陛下不杀之恩。”言罢便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头也不回地往山上奔去。

慕容煜没有看她,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良久,才淡淡开口:“回宫。”

* * *

白芷有些担心慕容煜后悔,连伤口都来不及处理,便一直跑,直到完全没有力气才找了一处杳无人烟的茂密林子藏身,她靠在石壁上,撑着一口气往身上撕下一大块长布条,而后咬紧牙关将箭猛地拔了出来。

白芷痛得几乎昏厥过去,她颤抖着手,将布条紧紧缠上伤口打结,确定能够止血之后,这才任由着自己昏倒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似乎有些许动静,她浑身疼得厉害,连动一下都做不到,她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条缝,看到一角衣袍。

是谁?她想抬眼去看来人,却做不到,那人在她面前蹲了下去,伸手碰了碰她,“喂,死了没?”

声音有些陌生,应该不是她认识的人,语气并不凶,或许只是一个过路人,可是什么人会来这荒无人烟的林子里,除了匪徒……

白芷纵然想抵抗,也力不从心了。那人直接将她扛了起来,似乎放到了马上,她的头倒吊着,血液上涌,令她更加难受起来,马动了起来,她的身子不住晃动,疼得她再也支撑不住又昏迷了过去。

白芷再次醒来是因为有人撬开了她的牙关,不知道灌了她什么东西,她惊醒过来,被灌进嗓子里的药汁呛得禁不住剧烈咳嗽起来,看清眼前人,她心中一惊,连忙寻找自己的剑。

第49章 “是她写的?”

“你是在找这个?”

宋十七拿起床尾的剑, 在她面上晃了晃,白芷伸出手想要抢,他却丢到了身后, 而后冲着白芷露出一明媚的笑容。

他容貌生得阴柔,笑起来更加没有攻击性,让一些对他没有了解的人很容易就对他心生好感。

“你先把药喝了, 我再把剑还给你。”他将药递到她面前。

白芷看了眼那张绝色的脸, 内心完全不起波澜, 她知道这张脸就是他的武器, 杀人无形的武器。她视线下移, 看向那只剩半碗的药,眼里有着警惕之色。

宋十七会有这么好心?里面别是下了毒吧?

宋十七看穿她的心思,嘿嘿一笑,满脸无所谓, 不过他还是解释了句:“放心, 里面没添加任何东西,我若想要你的命,早在林子里就扭断了你的脖子。这药有止血止疼的功效,信不信随你。”

白芷犹豫了下, 还是接过药一口喝完了,而后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要救我?”她以为他只会趁她伤重时再捅她一刀报仇雪恨。

宋十七没有回话, 慢悠悠地倒了碗清水给她漱口,而后叹了口气,看着她的面庞却像是在追思着什么, “这些年来,我遇见很多人,有些人哪怕相处很久, 分开了也就忘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想起你。”

白芷心里不理解他,眼里充满了疑惑,“为什么,是因为我打你打得最惨?”

宋十七唇角一紧,而后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的确,早些年因为挨打的原因他记恨了很久,不过时过境迁,他却忘了那份仇恨,只记得这个人了。

“我想,或许是因为你唯一不把我放在眼里的女子,我就奇了怪了,你为什么就没对我动心呢。”要知道但凡他看中的人,不论男女都逃不出他的掌心。

白芷语滞,她想自己那时候是喜欢他的,不然也不会救了他,还和他朝夕相处那么久,正因为喜欢与相信才不能接受他的背叛与欺骗,只不过那份喜欢是不是包含男女之情,现在已经没有去纠结的必要了。

“你说我为什么一直对你念念不忘呢?”他意

味深长地看着白芷,眼神里带着点暧昧。

白芷懒得管他为什么说这些话,伤口疼得慌,说话也没了好气,“因为你贱。”

宋十七哑然,随后又满不在意地笑了笑,“行吧,我的确是个贱人。”很多人都说过他贱,再多她一人也没什么。

白芷不理会他的自嘲,目光打量四周,看室内的摆设像是在客栈旅舍里。

“说说你自己吧,是不是嘴巴太毒,才被人弄成这样。”宋十七瞟了一眼她的肩膀,眉眼一弯,笑得很欠揍的模样。

白芷看了眼自己的伤口,目光一凝,皱眉看向他,“你脱了我的衣服?”

“不脱怎么帮你处理伤口?你以为伤口缠上布条就能好了么?”宋十七言罢站起身远离了她,以免她一冲动又动手,虽然她受了伤,但凭着她身上那股冲劲完全有可能跳起来锤他的头。

白芷瞪了他一会儿,觉得精神疲惫,也就懒得与他计较了,她一泄气,慢悠悠地倒回床上,事已至此,养足精神才是最重要的。浑浑噩噩中,她不禁想,宋十七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偏僻无人的林子里,又恰巧碰到她呢?

关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宋十七一想起来就很憋屈,事情是这样的,他接了一个生意,雇主要他去勾引一死了丈夫的贵妇,事成之后给他百金,在钱的引诱下,他接受了,他用了半个月便做成了,而雇主也按照约定交付完了钱。

但他的事情却没了,当他想摆脱那贵妇时,她竟从一温柔可人的情人变成了疯子,还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群高手追杀他。

这个时候他才知那贵妇的可怕之处,而他的雇主就是被那贵妇吓怕了,急于脱身才找上了他。

这一个多月来,他窝窝囊囊地东躲西藏,心中不禁生起了金盆洗手的念头。

京城虽繁花似锦,富贵迷人眼,但他终归不属于那里的。就在他准备离开京城之时,恰好遇到了受了重伤的白芷,便将她救了回来。

看着白芷安静的睡容,不觉回想往昔一些事,眉眼间不禁浮起几分怅然,替她盖好被子后,他起身出了屋子。

* * *

慕容煜在回宫之前,先去了一个地方,太子府邸。

白芷住过的地方还是和先前一样,慕容煜没有让底下人收拾打扫,她们也不敢动这里面的东西。

夕阳西下,晚霞透过门窗照进来,使得屋内笼罩了一层绯色,温暖却带着几分萧瑟。

慕容煜独自一人坐在椅子里,什么也不做,便这样等着时间慢慢流逝。他允许自己再做一天慕容煜,无需去管那些处理不完的政务,也不必去考虑如何造福黎民百姓,就这样坐到天黑……

红柳悄无声息地走进来,点了灯,这时架子上的衣裳滑落,发出细微的响动。

红柳连忙上前捡起衣裳,准备挂上去,却有什么东西掉落,她低头一看,有些诧异,“陛下……”

慕容煜寻声看过去,见她一手拿着衣裳,一手拿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拿过来。”

红柳走过去,将纸递给慕容煜。

慕容煜将纸打开,那歪歪扭扭的几行字映入他的眼帘,他目光一闪,掠过几分诧异,似无法置信一般,他一遍又一遍地默读着那几行字。

片刻之后,他才开口问:“是她写的?”慕容煜看向红柳,只觉得嗓子眼里像被哽了什么东西一样难受。

红柳看了眼那张纸,谨慎地回:“这纸是奴婢给白芷姑娘的,纸又是从她的衣服上掉落的,应该是了。”

慕容煜手不觉收紧,蓦然将那信揉成了一团,眼里一片寒色。

就在红柳以为会慕容煜责备自己粗心大意而惴惴不安时,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到最后眼角泛起了泪光,连声音都变得哽咽起来。

他背靠到椅子上,抬起手臂遮住了眼眸,唇角的笑意却渐渐染上了苦涩。

皇帝的失态不应当被人看到的,红柳始终低着头没有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