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赢世民脸上露出了几分罕见的期待之色。
那神色不似君王对山河社稷的筹谋,而更像一个普通老人,忽然看见自己衰老的身子还能延寿,心里悄悄生出一丝踏实。
而一旁的赢高治,望着父皇那一抹期待,心头也是一热。
他毕竟是赢世民的亲子。
哪怕平日里君臣礼数严苛,可骨血相连的亲情,始终在心底流淌。
他当然不愿意赢世民早逝。
更何况,赢高治虽身为皇子,却尚且年少,羽翼未丰。
他清楚,父皇活得越久,便等于留给他积累声望、布置人脉、稳固根基的时间越长。
因此,那一刻,赢高治的笑容里,没有半分伪饰,是真心实意的喜悦。
他看向李北玄,眼里带着几分郑重与感激,起身拱手道:“李兄,医术高明过人,见微知着,父皇如今能精神康健,多半也是得你那番劝导之功。”
“身为人子,高治本当跪谢,但此时此地……还望李兄受我一拜。”
李北玄正要伸手去拦,却见赢高治已深深一揖,语气里带着真挚的敬意:“李兄,这一拜,不为政事,只为私恩。高治谢过!”
赢高治话音落下。
殿中一时安静。
只有案上炉中,香料微微燃裂的细微声响。
而赢世民见赢高治拜得真心,又见李北玄并未装腔作势地推拒,而是坦然受之,顿觉欣慰,神色也不觉柔和下来。
眼底的笑意,也深了几分。
“好了,高治,你也是皇子,拜来拜去像什么话?快坐。”
赢世民笑着摆了摆手。
而赢高治闻言,忙应声落座。
随后,赢世民抬手取了案前温着的酒杯,轻轻举起。
笑着说道:“你们两个,一个是朕的儿子,一个是朕的心腹。能在殿上如此和气,朕心里高兴。来,再饮一杯!”
三人再度举杯,酒液交错。
笑声在殿中回荡,连殿外风都带上了几分温润。
待杯中酒干,赢世民将杯放回几案,伸手拢了拢衣袖。
眉目间那份温情缓缓收敛,换作几分深意与凝重。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沉声开口:“好了,该说的闲话,今日已说够。朕这才唤你们回京,真正要问的,可不是这些。”
“晋阳之事……”
赢世民的语气放得很慢,像是一字一句斟酌着,落在殿中回音清晰。
“赈灾、抚民、督耕,朕已知晓一二。可这其中的曲折,这其中的暗流,你们二人,亲历其事,比朕知道得更明白。”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却更加凝重:“现在,朕要听你们,毫无隐瞒地,细细道来。”
殿中风声屏息,檀香袅袅。
赢高治与李北玄相互对视一眼,眼神中皆带着几分慎重。
然后,李北玄微微颔首。
整了整衣襟,向前一步,躬身而立。
“臣遵旨。”
李北玄拱了拱手。
稍稍整理了思路,便开始娓娓道来。
从年初接旨离京,过弘农,驻潞川,赈雪灾,治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