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中，一只缝合起来的怪物正趴在墙上看他，怪物由数具人类躯体拼接而成，看上去有好几个人那么高，腹部裸露的内脏还挂着没脱落的输液管。

卧槽，这是什么弗兰肯斯坦片场！

罗伯特简直要尖叫了。

他脑子里什么念头都没有，右手以他此生最快的速度拔枪出来，眨眼就射光了一个弹夹，怪物爆出来的血浆溅了他一身。

缝合怪受了重伤，它发出一阵尖锐的啸叫，就抬起它身上的无数肢体，无数只惨白的手齐刷刷地朝罗伯特抓去。

这时候遥远的地底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震动从深处荡出来，一层层放大，地动山摇，内舱的金属支架都不禁吱嘎作响。

缝合怪抓来的手也因此停顿了一下。

趁着这个机会，罗伯特连滚带爬的朝前扑去，他的腿被节肢蹭到了，撕走一大块布料。

他注意到缝合怪的爪子里还依稀挂着一些荧光色的碎布条，那玩意一般是保安穿在身上的反光背心，怪物爪子带起的风裹挟着尸臭，他挂在身上的战术手电筒被怪物重重磕到，光线立刻虚弱的闪动起来。

罗伯特完全不敢回头，他在走廊里狼狈逃窜，地面湿滑阴冷，坏掉的废弃实验材料到处都是，他总是听着周围像有粘腻的东西淌走的底噪。

手电的光越来越弱，罗伯特跑着跑着，背后忽然一股无来由的凉意窜上来，恍惚间看到怪物的影子从拐角探头，有什么在电筒侧面的阴影里反射出冷光。

他屏着呼吸就地翻滚，怪物身上碎裂的骨头几乎是贴着他的脸钉进了墙壁！

他拿起手电朝着四周照了一圈，周围是无数个破掉的培养基，都不是正常的尺寸，各个巨大无比，直顶天花板，从裂痕来看，罐子应该是从内部被打破的。

当照明范围落到天花板时，他忽然意识到之前他逃跑时总是被天花板垂下来的东西打到脸——那些东西全是拼凑在一起的肢体，一只只缝合怪像是蜘蛛一样结网在天花板上，当光线扫过后，它们忽地一起拧过头。

罗伯特的嗓子里咯咯出声，却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前面有一层黑蒙蒙的东西潮水般向他涌来。

潮水似乎长着牙齿，所到之处全是咀嚼的声音，那是成千上万只黏糊糊的怪异虫子，他换上弹夹，却不知道应该朝前还是朝后射击。

在这种时刻，他握住枪的右手突然奇迹般地稳了。

“这里是罗伯特·约翰逊。”神经已经完全崩到极致时，罗伯特在原地站定，他受伤的那条胳膊动了动，左手挪到胸前死死地攥住自己的警徽章，侧头打开了耳机的录音模式。

罗伯特脸上有湿润的液体流下来，他分不清楚是汗水还是伤口的血液。

“这里是哥谭西城区金斯利岛的马凯斯私立医院，我被霍普医生从医院地板扔了下来，现在我不确定自己还在不在医院里，我遭遇了怪物袭击，这群怪物似乎是人为制造出来的，很抱歉我没有得到更多信息，请你们确认我同伴的安全，他叫克拉克·卢瑟，是哥谭日报的记者，我出事时他还在医院里面。”

“如果有人听到了我的录音。”罗伯特喉结滚动了一下，手电一明一灭的虚弱光线中，他的脸色极其苍白，满脸是泪：“请告诉我妈妈……算了别告诉她。”

咀嚼声近在咫尺，肩膀似乎有什么黏糊糊的湿冷东西攀了上去。

“这他妈真是我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罗伯特伸手往包里去抓他放好的燃烧棒，那种由增氧剂和燃料混合物制成的照明物至少还能让他多撑……包是空的，底部被怪物撕开了一个大洞，里面只有一根镁条幸存下来。

他唰的擦亮了一根镁条扔到自己身前阻挡住虫潮，在耀如白昼的烈焰里对着刚才一直追他的缝合怪接连射击，它身上立刻炸开一坨坨浑浊的粘液，碎肉崩得的到处都是。

“操！操你妈的！”

打光一多半子弹后，那东西的节肢颤动了两下，突然软倒翻滚了一圈不再动弹，但罗伯特没有停手，他将剩下的子弹一颗颗打进死去怪物的身体，而他身后，缝合怪构成的蛛网正在不停向下，向下。

年轻警员的周身垂下了无数巨大而又狰狞的影子，而他恍如无觉，在弹夹还剩下最后一颗子弹时，他突然笑了，抬手干脆利落地将枪口转向自己的太阳穴，砰地扣下扳机。

砰！

枪声响起的瞬间，子弹几乎要钻破罗伯特的脑袋，一阵剧烈的气流从通道里猛然炸开，罗伯特忽然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大力量扯了一把，一个很温暖的东西突然护在了他脑袋旁边。

镁条尚未燃尽，所以他看到了那个挡住他太阳穴的……那居然是一只手。

那就是一只没做任何防御措施、属于人类的手，指节分明，每根血管都藏在恰到好处的皮下脂肪里，既不会青筋爆出显得粗鲁，也不会显得羸弱，就像文艺复兴时期雕塑家耗尽心血打磨出的杰作，完美到连一点茧子都没有。

“……”罗伯特瞪圆了眼睛，张了张嘴。

金属弹壳弹开的瞬间就被克拉克翻过手攥住了，他收住手指用力攥了一下，子弹就跟泡泡糖一样被捏成一团，再压缩成一颗亮晶晶的小钻石。

克拉克大步走到罗伯特身前，想了想，很不客气地把钻石扔到了他身上，生气道：“你刚才在干什么。”

“英勇就义。”罗伯特被钻石砸了一下，脑子清醒了些：“你非要说自杀也行，我们游戏宅都知道被这种东西杀掉会被融合进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谢谢你救了我——卧槽，克拉克，你简直是个超人。”

等等。

“不是，哥们。”罗伯特重复了一遍：“不是，哥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