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克已经隐约感到了他的身体在很多程度上都和普通人不同，但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解决自己这些问题。

克拉克摸着坏掉的梯子，头有点痛。

有几个小偷住在这儿，这下被他弄坏了消防梯，如果下次有人上门抓人，他们就没法从窗户外的消防梯逃跑了。

倒不是克拉克吃饱没事干关心几个小偷的生存问题，实在是……好吧。

那几个小偷选择偷盗，是因为居住在这片街区的人没有身份证明和租房合同，没有这些材料他们就办不了银行卡，没有银行卡他们就没法找一份正规的工作，一环扣一环，每一环节都能嚼碎他们。

这不是他们的错，他们出生就活在这里，合法的手段令他们无法生存。

但那截楼梯已经熬到了金属疲劳次数的临界点，克拉克努力观察后得出结论；不管他再怎么小心翼翼地把它拗回原装，都会导致楼梯嘎嘣断成两截。

他的苦恼实在太大了，苦恼到他的眼睛甚至都在发热，等克拉克后知后觉地想要抬手捂住眼睛，只听见刹车片剧烈摩擦的尖叫几乎要掀开脑壳——

那声音简直近在咫尺。

……那声音的确近在咫尺。

一辆黑色轿车的车尾，以一种庞然大物到不怯任何事物的气势，轰然向他压过来。

克拉克从来没见过车能开成这样。

那辆车几乎是在沿着墙开，引擎转速拉到了极致，如果不是他挡在这里，它应该能顺利飞跃这处楼梯。

克拉克并不知道他被这辆车的雷达识别成了什么奇怪东西，但是在车快要撞过来的时候，整辆车失控了，这个金属巨兽朝他张开了血盆大口，从破碎的挡风玻璃看去，安全气囊骤然弹出，把驾驶员挤压在座椅上。

身体条件反射比思维更快。克拉克第一反应是张开双臂想要拦住这辆车。

他也的确这样做了，等克拉克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后，他瞬间绷紧了全身肌肉。

车轮瞬间碾过他的左脚，车头撞碎在他的小腿上面，金属引擎盖擦破了他的衬衣，然后一寸寸碎裂在他的小腹上，就像一个空心的球撞上了实心的秤砣。

克拉克：？

不是，哥们？我这么实心吗？

克拉克捋了把头发，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不太能理解，但一种微妙的恐慌陡然袭来，但惊醒他的是车里面那声微弱的呛咳，里面的人可能就要死在自己面前——这个短暂的念头嗖地一下划过克拉克的脑袋。

他还没准备好亲眼看见一个人死在这里，哪怕这几天他听了无数次生命逝去的声音，克拉克想也没想，伸手探布满裂纹的挡风玻璃，并且一把撕开了安全气囊。

尖锐的玻璃从他手背上弹开，克拉克没注意到这些细节，目光全部集中在驾驶座上蜷缩的那个身影上。

——克拉克惊悚地发现，这居然是个熟人。

把车开成这样的，正是前俩天刚打过交道的格雷森警探，只不过他现在看起来可比当时糟糕太多了。

年轻人已经失去了意识，他脏兮兮的手依然紧紧地攥着方向盘。

他的小臂有一条砍到骨头上的伤口，全身上下都血肉模糊，布满了伤口，草草一瞥克拉克便看到了刺伤、刀伤、烧伤，甚至还有高压电制造出的烧焦，一条浸泡了污水的绷带摁在他胳膊出血点的上方。

克拉克抽了口气，这情况他只是看着都觉得幻痛，他又捋了下头发，额头上有一撮卷毛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耷拉下来。

在克拉克考虑是否要尝试叫醒他时，低垂着脑袋的警探突然猛烈抽搐了一下：“谁？”

他几乎是抽搐着、竭力抬起头来，每个动作都在发颤，断断续续又微弱地问：“帮我联系……”

他的话戛然而止！

克拉克立刻接上：“你需要我联系谁？”

克拉克的语气非常沉静，表现得比想像中要好，但是警探却猛地闭紧了嘴巴，就像有什么洪水猛兽立在他前面，克拉克甚至听到他的心脏停跳了几拍，这一下让对方本就不多的生机又流走了一大堆。

于是克拉克又耐心问了一遍。

受伤的警探坐了个“滚”的嘴型，他太虚弱了，虚弱到说不出任何话。

“我能替你叫救护车。”克拉克说。

他不确定这是个好主意，对方身为警察却伤成这样已经说明了里面水很深，也许理查德格雷森是因为执行公务受伤？又或者是被黑幫打击报复？哥谭有一万种把他变得破破烂烂的手段，但克拉克无法笃定哥谭能保护好他。

不知道为什么，克拉克有种迷之自信：他能代替哥谭保护好这个年轻人。

从年轻人的口型来看，克拉克辨认出拒绝的意思：对方也不想去医院。

“我没有任何恶意，先生，请看着我，如果你需要任何帮助，我都会竭尽全力保护你的安全。”克拉克安抚道：“你还记得我吗？”

克拉克还想补充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因为他这才注意到了一个问题。

——理查德格雷森失明了。

他眼神空洞，瞳孔如无光深海，睫毛上血迹粘结成块，在灯光下投出一条阴影，一点点爬出眼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