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安放下长发,趴在榻上,头枕着手臂,流风拿湿布抱着热药包,给她敷后脑。
宋澜那一撞,撞得她头昏眼花,御医说脑后小范围因撞击而产生淤血,需要用药热敷。
慕白打探消息回来了,“四殿下离开后就进了宫面见兰君。”
宋元安想要起身,但动起来后脑一疼,轻“嘶”一声,又趴了回去。
她闭上眼睛缓和片刻,说道:“四姐这个人有个特点,就是慌乱的时候很难有主见,她寻兰君,十有八九是被今天的话吓到了,她比谁都惜命,她会走的,不用担心。”
其实,宋澜现在还有一条退路。
——那就是和宋寒山站在一起,靠母亲撑腰,联手对付陈清蕴。
宋元安已经偏向陈清蕴,要是宋澜愿意和自己母亲联手,女帝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支持她。
女帝永远看重未来胜过当下,她可以对宋澜曾经做过的一切既往不咎,这样做若她们二人真的成功斗倒了陈清蕴,大魏储君非宋澜莫属。
不过宋元安可不会告诉宋澜,她自然也不会想到。
何况今天宋元安虽然有故意激宋澜的成分在,但话糙理不糙。
对于宋澜来说,洛阳是危险的,如果世家想
要在这里对她做什么,防不胜防,她也没有豁出去的勇气,所以她最好还是回到幽州。
“只是,”慕白说,“殿下想好怎么和陈公子解释了吗?”
陈清蕴计划打算步步紧逼把宋澜弄死在洛阳,宋元安却明示她逃跑,就是和陈清蕴原本的计划背道而行。
宋澜这一跑,她去到幽州,就是放虎归山,幽州有十万大军,还能联络外邦蛮族。
她仇恨中原世家,今后若能带兵回来,真能足够让这些世家震一震。
宋元安挑眉,“我为何要跟他解释?”
“四姐若是真的死在了他手里,他陈家以后还不无法无天,这该多无聊呀。”
应该打在一起才好。
继续和陈清蕴相互折磨,最好斗个两败俱伤。
宋元安无比清楚,曾经强盛的楚国就是亡于世家间的纠葛。魏国最大的威胁也是世家。
她母亲一生在世家中调停,以为杀了她祖母就能削弱世家实力,实际上她祖母没了,还有陈氏,荀氏,此消彼长。
世家世袭荫封还在,世家就宛如野草,春风吹又生。
慕白眼眸微动。
只听宋元安又问道:“对了,两日后宫门换防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辰时三刻。”慕白脱口而出。
宋元安估摸着这个时间。
女帝给了陈清蕴三日时间调查,宋澜如果想走,那么最迟两天后就得离开。
宋元安明白了,懒懒地起身。
“把陈清蕴送过来的那个…忘了叫什么名字来着,那个探子带到这里来。”
……
“我叫云祁。”
云祁被五花大绑,捆得死死的,无法动弹,被两个强壮男子按着,跪在宋元安面前。
他被迫抬眼看向宋元安,眼圈红红的,似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被这么对待,“才几日没见,殿下就忘了我的名字的吗?”
装,还在死装。
屋内熏着淡淡的桂花香,她抱着团绒毛毡,俯身趴在软榻上。
青丝垂落,因为刚喝了药,还在休息,她只穿了一件睡袍,衣带半解,眼神微眯,看起来懒洋洋的,像一只刚睡醒的小猫。
其实宋元安生得很漂亮,乌黑的发丝顺着锁骨滑落下去。
因为身体虚弱,她周身自带一种平和的气质,温和而亲切,这和大魏贵女自显优越的矜贵和傲气截然不同。
在云祁看来,宋元安和他从前接触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一样。
这几天他一直活在宋元安的监视下,当被盯得死死的时,他才明白,五皇女看起来虽孱弱无能,办起事来也可以做到滴水不漏,无懈可击。
未几,榻上的女子走下来,抬手挑起云祁的下巴,“去告诉你家主子,要他明天辰时三刻来见我。”
云祁微微睁大眼眸。
没等他回答,宋元安抬手,轻轻抚开他刘海,打量着他的脑袋,“很好,上次被砖头砸的伤口好了。”
云祁顿时想明白了前些天经历的是什么回事,“原来果然是你!”
他还以为之前夜里被一板砖拍晕是突然发生的意外,他虽然想过可能是宋元安动的手,可是宋元安表现得又是那么一无所知,导致他最后放弃了这个怀疑。
“不是我,本宫可没有那么大力气,打晕你的是慕白。”
云祁卡了一口老血,她做的和慕白做到有什么区别!
“陈清蕴派你来,是让你监视我。”
宋元安折下花瓶里的一根树枝,像逗猫似的戳他的脸,把他当成个玩偶一样摆弄,“你监视我也就罢了,你还和我的郎君鬼鬼祟祟交流了些什么?”
“传话的消息还用楚国的密语写,本宫很疑惑,楚国人为什么会答应和你们合作,或许他有什么把柄落在你的手里,他们收了你们什么好处?”
云祁睁大眼睛,“你…你全部都知道了?”
宋元安点头。
她不仅知道了,她还把云祁传递信息的纸条调换成了,不然,陈清蕴没那么快和荀蕙达成一致,用荀恬的事替荀莘摆脱婚约。
知道真相的云祁一时哑然,沉吟许久后,连装也装不出来了,他甩着头,几乎怒吼道:“别用树枝戳我的脸!”
嚯,真是小气。
宋元安站起身来,拍拍手,“行吧,把他打一顿,丢回陈府。”
“别忘了,是辰时三刻。”
……
处理完这些事情,宋元安累得瘫倒在床上。
她已经耗费了太多精力。
她身体孱弱,御医一再嘱咐,她不能过于费神,否则折寿伤身。
她惜命,这些年她能不费脑就不费脑,很少会去做需要动用脑筋的事。
可事到如今,也由不得她再像以前那样躲在一边高高挂起。
入局者,若不能掌控全局,便将沦为棋子,受制于人。
夜里,徐有思来找她,“殿下,郎君说想要见你。”
这几日,她将徐有思一起送去了西苑,帮着刘嬷嬷一起盯着连书晏。
说起来,他们已经好多天没有见过面了。
连书晏来到她府中后,宋元安和他总是聚多离少,虽然说是假夫妻,但是关系比许多真夫妻还要更紧密。
她从来没有和他分开过这么长时间。
习惯了有他存在以后,一个人的日子,过得竟颇为冷清。
想起连书晏,宋元安沉默了,她一时间不知道该以怎么样的态度去见连书晏。
连书晏这次是切切实实地瞒着她,倒戈向陈清蕴。
无论他有何苦衷,宋元安也很难原谅连书晏,她全心全意对待的人会居然会背叛自己。
她将手撑在额头前,忽然问道:“他这些天在做什么?”
“郎君每日弹琴下棋,教小公子练字,进食如常,并未和平时有何不妥。”
“他有闹吗?”
“并无。”
连书晏没有闹,也就是证明他大概也知道私下给陈清蕴传递信息的事已被宋元安获知。
若是他不知晓,就会和上次宋元安冷落他一样,闹着和她见面,或是硬是在她门前弹一夜的琴。
他像是个十分识时务的投机者,而且非常了解宋元安的性情。
他知道上次惹怒宋元安,可以通过卖惨,苦肉计来换取宋元安的同情。
这次卖惨这招已经不管用了。
宋元安虽然和世上千千万万个女子一样,会给予容貌姣好的男子独特的宽容,但她也是有底线的。
连书晏这次越线了。
……
该怎么处理连书晏呢?
宋元安感到头疼。
这比想该怎么样应付陈清蕴还困难。
真的要杀之以绝后患吗?
可她舍得吗?
宋元安干脆撂挑子不干,等处理完宋澜和陈清蕴的事情,她在想办法处置连书晏。
可是,当天夜里,她又做梦了。
和上次梦很像。
梦中的她依然是在孕期之中。
小腹微隆,身体困乏,她的行动会因为腹中胎儿而显得笨拙、不便。
但这日梦中的画面里,除了孩子,还有一个男子。
他穿着白色素袍,坐在书案前。
听说她已有身孕的消息后,他连头也没有抬一下,好似毫不在意。
可是,他手中的书却许久没有翻下一页。
看似镇定,实则心绪不宁。
片刻后,他笑了,“为什么?”
“这个
孩子是你的,你不想成为父亲吗?”
他的笑止不住,似乎在嘲弄她的愚蠢,“莫非殿下也学那些话本里的女子,一厢情愿,觉得只要生了孩子,我就会对你动心,你我之间可是隔着血海深仇。”
“且不论我想不想成为父亲,我可不愿意我的孩子从仇人腹中诞生。你觉得我会开心,不,我可一点也不开心。”
他合上了书,像是带了几分薄怒,“既然是病秧子,还是想办法怎么保养好自己的身体,要是到时为生孩子丢了性命,得不偿失……”
梦里,他的声音渐行渐远。
宋元安平静地抚摸着小腹。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执着想要冒险将孩子生下来。
这一年,宋澜已经成为皇太女。
女帝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
等宋澜登基,她就是从龙之功的重臣,她带着这份功勋,足够她安逸地度过下半辈子。
她爱的人与自己离心,他恨她将他囚禁于方寸之间,作为她的禁脔。
这个孩子却在此时诞生于她腹中,身上流淌着她与爱人的血脉。
无论孩子的父亲是否爱自己,人活一世,总要有期待。
她想要将她生下来,抚养长大。
那她下半辈子也有亲人了。
第67章 报复用最恶毒的方法来侮辱他
连书晏夜里也做梦了。
梦里,是熟悉的阁楼,熟悉的场景。
小轩窗,花香盈满殿宇。
宋元安捧着小腹,轻声告知他说,她已经怀有身孕,她要将孩子生出来。
说着,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期待从他脸上获得一丝开心或者高兴的表情。
那一年,宋元安不过二十出头。
这是最适合生养的年纪,一般来说,魏国的女子,都是在这个年纪生儿育女,和她同龄的许多女子都已经做了母亲。
在三年以前,大魏的三皇女,也是她的三姐生下东阳郡主后,因难产血崩而亡,只留下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
魏国的这些贵女们,一个个生来尊贵,位高权重,性情更是高不可攀不可一世。
可是说到底,大家不过都是普通人,要延续血脉,要繁育后代,想要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她们都得先经历巨大的痛苦。
宋元安身体不好,身体弱得跟只小猫儿一样,每年秋冬寒疾发作,过半时间在卧床静养。
这样孱弱的身体,如何能孕育新生命。
要想平安生下孩子,难度可想而知。
他不想要她经历这些。
也不想要这个孩子。
楚国已亡,楚国皇室血脉的孩子诞生在这世上,对于孩子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他冷笑着告诉她:“我可不愿意我的孩子从我的仇人腹中诞生……”
“你以为我会开心?”
“不,我可一点也不开心。”
宋元安眼里的期待被打破,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小腹。
孩子才几个月大,尚未显怀。
许久后,她说道:“这样,也好。”
连书晏明白,宋元安对他说自己已经怀孕、想要生下孩子,这是告知,而非商量。
宋元安虽然愿意宠着他,爱着他,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本身是个强势的人,在生育儿女这件事上,宋元安根本没打算征求他的意见。
即便连书晏身为孩子的父亲,身为男宠的他也无法改变她所做出的决定,包括这个孩子。
他故意说再多的气话、再如何表达自己的不满,也是于事无补。
他就这样日复一日地看着宋元安的小腹一点点凸起,衣裳也渐渐宽大。
连书晏由最开始不加掩饰的厌恶与嘲讽,到沉默不言,再到最后,只要看见宋元安和她隆起的小腹,他的眉头几乎没有舒展开来,日夜忧心甚至于难以入眠。
那个孩子拖垮了她的身体,她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即便她全力保胎,她还是慢慢变得虚弱。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个孩子的确不该出生。
——宋元安用半条命将她生下来,后来为了这个孩子,她几乎又葬送了自己的下半辈子。
连书晏醒来时,滴漏声声回荡。
已经是子夜时分。
他征然地看着垂落的帘帐,在这寂静深夜中久久无眠。
忽然间,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侍女们提着灯,如游鱼般掠过小巷,朝他的阁楼上涌来。
他掀开床帘抬眼望去,幽微的灯火中,一个穿着青色披风的女子走到他面前。
她长发及腰,披衣下是雪白寝衣。
汇聚的火光落在她的脸上,映照出深邃五官。
没有刻意打扮,像是夜半兴起而至。
连书晏也没想到会在此时看见她,当即撑起身子下了床,起身朝她走去,“殿下……”
话音未落,两行的侍从猛地抽出雪亮大刀,拦在他的面前。
宋元安抓起侍从捧上来的白绫,扬手扔在他的脸上。
“自行了断,还是本宫帮你体面,郎君选一个吧?”
……
窗外风过树林,传来哗哗声。
屋内灯火通明,侍从簇拥在宋元安身边,屋子里虽然挤满了人,但是却寂静极了,连火花的爆破声都清晰可闻。
白花花的刀刃寒光闪闪,似乎随时准备饮血。
气氛凝重极了。
侍从们屏息凝神,紧张地凝视着两位主子。
连书晏跪在床前,白色的绫布披在他的身上,与黑色长发一起垂落在地,眼眸垂着,浓密的鸦羽盖过眼眸,竟然颇有几分披麻戴孝的感觉。
许久之后,大家才听见了他的声音。
“殿下,我不想死。”
他的声音有点哑了,近乎哀求,光落在他的眼中,浮动着水泽。
宋元安本来并没有想好该怎么样处置他,但是今夜惊梦醒来后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反反复复想起连书晏。
她知道,她要是还不想好怎么处置连书晏,她今夜铁定是睡不着了。
索性披衣夜行,夜叩西苑院门,来了结这一桩心事。
看到他这副样子,到底还是个惜命的,宋元安不禁有几分辛灾乐祸,眉毛一松,带着几分莞尔。
“现在知道求我了?不想死,那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盯着他因倒映了火光而镀上了一层金光的眼眸,厉声道:“陈清蕴给你什么好处了,又或者是他抓住了你什么把柄?让你心甘情愿做他的探子,瞒着本宫给他传信?”
比起生气,宋元安其实更多的还是伤心。
从冒险在宴会上向女帝讨要他,到替他从罪奴司中救出裴今月,吃的穿的从不怠慢。因为他,她还不惜触怒陈清茹。宋元安对他问心无愧!
是利诱也好,受胁迫也好,宋元安为了他做那么多,多日相伴,宋元安掏心掏肺,甚至都没对他说过什么重话,可是为什么他还不信任自己,有苦衷不愿意对自己说?背着自己暗通外人?
想到这些,宋元安有些委屈,心里五味杂陈。
可出乎宋元安意料的是,连书晏听到这话,不仅不知悔改,反而道:“我没有背叛殿下,我只跟陈公子说过一件事——那就是四殿下与二皇女夫的私情,这个消息对于四殿下而言是丑事,但对于殿下而言无伤大雅,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伤害殿下。”
宋元安呆滞片刻,当明白他说的究竟是什么的时候,情不自禁冷笑:“你还很挺得意?你在我身边那么久,你应该知道我与四姐交好,冠冕堂皇简直就是在狡辩,你伤害四姐,就相当于在伤害我!”
连书晏不紧不慢道:“殿下不是与四殿下交好,殿下只是迫不得已需要讨好四殿下,四殿下心思恶毒从来没有将殿下视为姐妹,殿下若是一直为她附庸,迟早有一天她会害了你。”
“所以,殿下,我这是在帮你。”
他抬眼,那层楚楚可怜的波光水泽褪去,笑意在眼中不加掩饰,“我这样做,是在帮你远离四殿下。”
“够了!”
宋元安打断他的话,接过侍从手中剑,架在他脖子上,“我与四姐如何,容不得他人置喙!还嘴硬是不是,再不说你收了陈清蕴什么好处,信不信我真的杀了你!”
连书晏似乎并没有害怕,他枕着刀刃,眸光潋滟,顺着光望向宋元安。
“殿下,”连书晏继续道,“你和四殿下,已经决裂了,对吗?”
“住口!”
宋元安把刀往前送一分,刀锋锐利,他雪白的皮肤被划破了一道小口子,他皱了皱眉,目光中所有锋芒悉数收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软弱、可怜。
“殿下,我疼,殿下。”
他抓着地上的白绫,抬眼凝视着宋元安,鲜血顺着剑锋,滴落在地。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你真的舍得杀我吗?殿下?”
不得不说,这一招真的很好用。
天底下大概没有哪个女子能够抵挡得住他的撒娇。
上一世,连书晏用这招,百试百灵。
他知道宋元安就吃这一套。
果然,宋元安很快就动摇了。
即便明知他在故弄玄虚,但看到他这副模样,宋元安的手依然不住微微颤抖。
她闭了闭眼,抬手扔了剑,血珠弹落一地。
可连书晏还没来得及缓过一口气,只听宋元安高声道:“来人,把他给本宫捆起来!”
“郎君,得罪了!”
一边的侍从们连忙上前去捡起地上的白绫,将连书晏架起来,绕着他捆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把他双手反剪,绑了个结结实实。
搞得连书晏一时间也有些不解,“殿下,你这是想要对我做什么?”
宋元安气不打一处来,要她杀他,她又该死的心软,压根舍不得,但是宋元安绝不能轻饶了他。
她咬着牙指挥,“把他扔到床上去!”
连书晏眉头越皱越紧,还没等他慢慢体味这句话中的意思,就被人七手八脚抬到床上。
他一抬头,只见宋元安欺身压了上来,手忙脚乱地去解他的衣带。
四周的床帘落了下来,侍从们识趣地退下。
她就算不杀他,也要用最恶毒的方法来侮辱他。
他也曾经是楚国的国君,宋元安就不信他一点身为国君的自尊与操守都没有。
除了性命,他肯定还有更在乎的东西。
宋元安曾经也想要谨守君子之礼,哪怕连书晏是她名义上的夫君,但她发乎情止乎礼,并未逾矩半分。
但现在,连书晏自作孽不可活,做恶在先,那就别怪她通过这种卑劣的手段来报复他了!
对于一个男子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
——宋元安要夺走他的清白,彻底毁了他,让他下半辈子永远印刻上屈辱的烙印!
第68章 假夫妻“殿下想要,我愿奉陪到底。”……
白绫捆得很紧,隔着薄薄寝衣贴着皮肤肌肉,宋元安往里摸索,触碰到他几乎滚烫的皮肤。
事实上,宋元安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而且是在受激下的一时起意,碰到连书晏皮肤的时候已经有点后悔了,但事到如今,也容不得她退缩。
她嘟囔着“连书晏,要恨就恨你自己”,用一股蛮劲去撕扯对方的衣袖,紧张得双手都在颤抖。
由于太过激愤,以至于她忽视了一件事——连书晏竟敢不挣扎。
不仅没有挣扎,还有些发懵。
他呆呆地躺着床上,一脸茫然地盯着正对他上下其手的小姑娘。
她的双颊被烛火染上了暖色,垂落的长发勾在他脖颈间,伴随着手忙脚乱不甚熟练的动作,挠得人心痒。
床帘随着微风起伏,烛光将二人的身影投映在墙上,竟是颇为旖旎。
昏暗的烛火中,宋元安胡乱摸索他的衣带,找了半天没找到,反而误打误撞解开了白绫捆绑的绳结。
感受到双手一松,连书晏再也按耐不住,忽然翻身为上,由被动转主动,轻松将身上的宋元安按倒在床上。
宋元安惊呼出声,她惊讶地看着不知道怎么竟然挣脱束缚的连书晏,更是怒火中烧,抬手就要扇他一巴掌,结果却被他眼疾手快抓住两只手手腕,举过头顶,束缚上柔软的薄衾中。
“你……”
宋元安咬牙切齿道:“放肆!”
连书晏终于意识到她想要做什么,情不自禁眼眸微弯,“殿下想要的话,直说就可以了,在下愿意侍候殿下。”
宋元安没想到他居然能做到如此从善如流,憋红了脸,老半晌才道:“你要点脸!”
连书晏挑着眉,“我如何不要脸?”
“你曾经也是一国之君,怎么能说出服侍谁这种话,你连你的清白都不要了吗?这简直……廉不知耻!”
“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要脸的男人!”
她用力想要抽手出来,可是她生来羸弱,和连书晏之间有着体型与力气上的差距,连书晏只需要轻轻用力,她根本就没办法挣开。
她下意识想要喊人把连书晏重新捆起来,侍从们就在门外等候。
可在开口瞬间她突然想到,她干这种事都需要人帮忙,身为女子,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只好生生咽下这口气。
她抬眼又看见连书晏眉眼弯弯,一种被嘲弄了的情感油然而生。
她怒吼道:“放手!”
连书晏忽然觉得逗她很有意思,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抚摸过她脸颊,烛火下看不太清晰,她的耳尖尖竟然已经如滴血般通红,温度好似发烧了一样。
“殿下,”连书晏眨了眨眼睛,竟然在危险边缘跃跃欲试,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从我入府的第一天起,我就说过,我们楚国男子,可不在意这些。”
“殿下想要,我愿奉陪到底。”
宋元安果然暴起,她伸脚一蹬,鲤鱼打挺般用尽全力抽身。
“连书晏,你信不信我——”
随着连书晏手上一松,“啪”一声,宋元的巴掌狠狠落在他的脸颊上
白皙的肤色瞬间泛着粉红。
刹那间寝室内阒寂无声,宋元安怒目圆瞪,呼吸都变得急促短快。
她指着连书晏,眼角有些红了,“信不信我杀了你!”
连书晏像是被打傻了,呆呆地盯着她,片刻后,他轻抚脸上的痕迹,粲然一笑,“殿下生气的模样,煞是可爱。”
宋元安警惕地盯着他,眼神似乎恨不得扑过来咬他。
下一刻,连书晏起身朝她凑近,宋元安果断后撤,抵在墙上,仿佛已经忘了她刚刚想要做什么,“你想做什么,你忘了我们之前的约法三章了吗?”
她冲连书晏喊道:“我们是假夫妻!”
“假夫妻?”
连书晏乐了,“我曾与殿下同床共枕,交颈而卧,日夜相随,殿下不会到现在还觉得我们是假夫妻罢?”
他步步逼问道:“假夫妻会亲吻吗?假夫妻会做成我们这个样子吗?你生病时不愿喝药,是我口对口给你喂下去的,殿下不还喝得挺欢的吗?”
“殿下,你扪心自问,你我之间真的只是假夫妻吗?你刚刚甚至还想要强jian我!”
“闭嘴!”
宋元安面红耳赤。
她瞪大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连书晏。
约法三章,做假夫妻。
这是连书晏入府第一天宋元安就和他说好的。
连书晏救过她,她承连书晏恩情,给他提供庇护。她房中人只是一个身份,可若是细究,他们的关系的确从一开始就暧昧不清。
除了堵住他的嘴,宋元安根本没有办法直面连书晏的逼问。
他美貌且柔情似水,会顺着她的心意来讨好她,那么多日朝夕相处,宋元安根本说不出没有对他动过邪念这种话。
她甚至都无法下定决心,杀他而后快。
因为被戳中了心事,她双眼愈发要冒火:“你不要以为你救过我,我就真的不敢杀你!”
“虚张声势。”
连书晏轻轻点了点她额头,这句话她今日反反复复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但是也没见她真的对自己怎么样。
她连骂人都不擅长。
“殿下不让我说,我偏要说,殿下对我,是有私心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里盈满了笑意。
宋元安感觉到自己心跳加快,再也无法和他同处一室,掀开帘帐要离开。
连书晏抓住她的手,“殿下不是想要玷污我吗,为什么不继续了?”
这句话一出,宋元安彻底
绷不住了,“滚!”
她一巴掌拍掉连书晏。
她可算看明白了,连书晏是个完完全全不要脸的,她这么做根本伤害不到他,甚至还会爽到他。
她才不会让他如愿。
这一夜西苑鸡飞狗跳,连书晏逞一时嘴快,换来的结果是被继续禁足。
连书晏看着窗外她离开的身影,忽然有些后悔方才的举动。
若是方才他假装顺从或者刚直不屈就好了,完事以后再哭两声,流几滴眼泪,没准宋元安心软,反而会觉得对不起他,放他出去呢。
他轻轻叹了口气。
……
这时候裴今月轻轻爬上阁楼,“哥哥,刚刚殿下是来找你了,她说了些什么?”
连书晏抬头,“怎么了?想见殿下?”
裴今月低着头,看似事重重。
“阿月,有一件事我不明白?”
连书晏温和地看着他,“殿下似乎对我们的所有举动都了如指掌,她真的能查得那么细吗,陈家那边真的会将我们的行动事无巨细告知殿下吗?”
裴今月打了个激灵。
“哥哥…我……”
连书晏又问:“前些日子,你曾被带走,夜里是哭着回来的,你去见过谁吗?”
……
裴夫人被关在东苑,离西苑隔了整个皇女府。
听侍从说她急病卧床,宋元安来看望她。
裴夫人躺在床上,无助地伸着手,“我儿子呢,我儿子呢,我的阿月呢?”
自从被送往邺城监牢后,她的身体就不太好,神智也有些不清,有时候分不清谁是谁。
她呆呆地看着宋元安,“你是我的儿子吗?”
“不,你是望舒,你是三娘,三娘,你弟弟呢?你弟弟去了哪儿?你能让他来见见婶娘吗?”
得了,这是将她误认为裴望舒了。
宋元安出来的时候,她对侍从说:“将裴今月接过来吧,以后和他母亲在东苑居住。”
宋元安心想,把连书晏弟弟也接走,让他尝尝被孤立的滋味。
裴夫人的话让宋元安想起裴望舒,上次在陈府中,裴望舒帮她拖住了陈清茹。
她还欠裴望舒一个人情,得还。
她基本上可以确定,裴望没有死,而是被陈清蕴偷梁换柱扣留在了陈府之中,替他翻译楚国的密语。
她得想办法从陈清蕴把裴望舒接过来。
……
很快,到了她和陈清蕴见面那天。
“殿下。”慕白捧着一碗药过来,眼神复杂,“真的要喝吗?这药伤身体。”
“无妨。”
宋元安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拿起帕子轻擦嘴角。
侍从来告诉她陈清蕴已经到了客房,比预计的时间还早了那么两刻钟,他还真是准时。
宋元安穿上披风,挽好头发,往会客厅中走去。
以往宋元安在这里见的几乎都是宋澜,现在这个人换成了陈清蕴,真是一种神奇的感觉。
陈清蕴脸上的伤疤已经很淡了,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能让刀伤愈合地这么好,见了宋元安温和微笑。
“殿下,我等你很久了。”
陈清蕴很早就想和宋元安谈合作,如今得偿所愿,自然心情愉悦。
宋元安将宋澜的把柄交给他的那一刻,陈清蕴已然心照不宣。
“很久?”宋元安托腮看着他,心想自己也没晾着他呀,“你不是才来吗?”
陈清蕴笑:“从八年前到现在,已经很久了……”
八年前,皇长女谋反,杨皇后一夜之间得了疯病,被永久囚禁。
宋元安刚从水牢里放出来后不久,陈清蕴就来看她了。
“陛下已经拟旨封陈侍君为后,五殿下,如果你想,可以继续留在皇后身边,他会成为你的君父,继续抚养你长大。”
宋元安虽然年幼,但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似乎在一夜之间长大,不得不强迫自己去学那些曾经被父亲与长姐拦在外面的弯弯绕绕,明白眼前人是虚情假意。
那是她第一次拒绝陈清蕴。
她举起书案上的墨砚,砸破了陈清蕴的脑袋。
从那时候到现在,已经过去八年了。
第69章 三个条件“我想要见我的父亲一面。”……
宋元安可不想陪他继续抒情下去。
她轻轻地敲了敲桌子,“往事不必多言。”
宋元安可忘不了,她的长姐可是被陈清蕴亲手捧去的毒酒鸩杀。
她怕说沿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她要忍不住把热茶泼他脸上。
陈清蕴知晓她的脾性,点到即止,双手交叠放在双膝盖上,正身道,说道:“殿下,我是诚心来和殿下谈合作的。”
宋元安跪坐在蒲团前,眯了眯眼睛,打断他的话:“不急,谈合作之前,还请陈公子为我解答一事。”
“何事?”
宋元安问道:“你是如何强迫我夫侍的?”
陈清蕴挑眉,没有说话。
宋元安自顾自继续说道:“那个孩子告诉我,四姐与二姐夫有奸情的事情是我的郎君设法通知你的,不然你没那么容易抓住四姐的破绽。”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样策反我的郎君,让他答应成为你的内应,并且将连我也不知道的消息告诉你的?”
两个人隔着书案面对面坐着,四目相对。
陈清蕴盯着宋元安的眼睛,忽然间笑了笑,“殿下,承认自己没有魅力留住男人的心,真的这么难吗?”
宋元安脸色一僵,“什么意思?”
陈清蕴支起前额,轻轻摇着折扇,“殿下心中认为,是我手中握着什么把柄,强迫了你的郎君,让他乖乖向我投诚,背叛你而去。”
“可在下也很疑惑,”陈清蕴微笑着说道,“你的郎君这样帮我,究竟是图什么呢?”
宋元没有接话,他自顾自继续道:“说来殿下也不信,虽然在下的确有过策反连氏这个打算,不过很快就放弃了,在下从不曾主动接触你的郎君,别说对他施以任何威逼利诱,是你的郎君,主动找上我的。”
宋元安微微皱眉,“你的意思是,连书晏找上你的?他想要向你求什么东西?”
“对了一半。”
他折扇一合,俯身上前,“不过,我原以为他将情报告知我后,是想求我办事,可是至今为止,他没有向我提任何要求。”
宋元安的眉头越皱越深。
没有提要求,连书晏还无缘无故帮他?
“在下思前想后,”陈清蕴忽然话锋一转,“把手中筹码捋了一遍,如果说我手上非要有什么把柄,能让你的郎君主动接近在下的,那大概就只有裴家三姑娘了。”
裴望舒。
脑海中浮现这三个字,宋元安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
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当陈清蕴提到“裴三姑娘”的时候,她竟是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慌乱的表情。
她心口微凉:连书晏莫不是真的为了裴望舒而背叛她?
她许久后才回过神来,连忙顺着这话追问道:“裴望舒没死?你把她藏哪里了?”
陈清蕴不置可否,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殿下果然很重视郎君呀,看来你们感情很不错,不就是随便提了一句他曾经的未婚妻,殿下这么大反应作甚?”
宋元安抿紧双唇,很快她意识到陈清蕴是在戏弄她。
连书晏是个惜命的人,他不大可能为了裴望舒而以身犯险,因此背叛她,与她反目。
她曾经和连书晏同入罪奴司,连书晏那时候也曾经见到了裴望舒,她不信连书晏没有认出他这个昔日的表姐。
如果他真的在意裴望舒,他肯定会想办法求宋元安接裴望舒出来,以宋元安的性格,她肯定会尽力帮他,他用不着拐弯抹角去求别人。
想到这里,宋元安心里竟松了一口无名之气
她目光冷下来,深吸一口气,继续追问道:“我问你裴望舒怎么样了,你别跟我扯别的。”
“还活着。”
见宋元安非要问到底,陈清蕴也不拖拉,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她现在是我的侍妾。”
宋元安嘴角抽了一下,“都说陈大公子不近女色,年逾三十至今未娶,如今竟要收一个楚女为侍妾?”
“殿下,”陈清蕴似乎不愿意继续提这个话题,打断她的话题,开始正色道,“不管你信不信,连氏给我传信的确是他一厢情愿。”
陈清蕴叹了口气,“记得云祁吗?我将他放在你府上做内应,除了监视殿下以外,就是为了接近你的郎君,想要从他口中套出更多的话,可是,除了四殿下和二皇女夫的事情外,他几乎缄口不言。”
“就好像……是在故意针对四殿下,你的郎君,并不是想要很和我合作,他大概只是单纯讨厌四殿下,想要给她使点绊子罢了。”
陈清蕴对人心洞若观火,在这方面仿佛天赋异禀,轻而易举就可以摸透一个人的所有心思。
听着陈清蕴的话,宋元安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些细枝末节的画面,比如说连书晏见到宋澜时的眼神,还有在他面前提起宋澜时的他的表情……
连书晏或许只是……讨厌宋澜?
还没等她深想,陈清蕴又继续说道:“殿下,在下已经知无不言,该说的我也已经说完了,我们可以开始谈合作了吧?”
宋元安抬头,叹了口气。
她心里已经对宋澜埋下了不满的种子,早在谢崇弦入宫告发宋澜之前,她就已经在裴今月口中知道了连书晏的告密,却依然缄口不言,算是默认了陈清蕴对宋澜动手。
她已经算是和宋澜决裂,除了和陈清蕴捆成一条绳上的蚂蚱,别无他法。
“私吞铁矿,铸造兵器,豢养死士,这些事情四姐都做过,我猜你应该也清楚,只不过一直找不到实质性证据,没有办法抓住她的马脚。”
宋元安看着陈清蕴,“这些事情我都曾经手过,我知道她私藏兵器的武库地点,还有她死士的分布,以及一些证人名单。”
她低着头,“打蛇打七寸,你现在掌着廷尉司,这些证据我会让人整理好,全部送到你的府上,足够你在朝廷上给宋澜定罪,母皇就算有心想要保她,在铁证如山面前,也是有心无力。”
陈清蕴露出了微笑,“听起来真不错,不过殿下需要我用什么来交换呢?”
陈清蕴很聪明,他知道是要来和宋元安谈交易的,宋元安自然不会白白讲这些事情告知他。
虽然宋元安与宋澜关系破裂,但是真正和宋澜烈火烹油,不死不休的那个人,是陈清蕴。
“三个条件。”
宋元安说道,“第一,这件事过后,把廷尉司还给我。”
“第二,我要裴望舒。”
宋元安说到第一件事的时候,陈清蕴没有说话。
廷尉司本来就是宋元安在管,后来受宋澜连累,官职被撸了下来,又辗转落到了陈清蕴手中。
等处理完宋澜的案子,还给她又何妨。
陈清蕴要扶她飞上高空,自然要增添她的羽翼,不能让她过于脆弱,风一吹就折了。
没有说话,算是默认第一个条件。
但是听到第二个条件时,他径直打断:“为什么要她?”
区区一个楚女,也值得让她记挂在心上?
宋元安道:“拜你妹妹所赐,我欠她一个人情。”
陈清蕴笑容温和,“我回去考虑一下。”
轻轻带过,没有说要给宋元安。
宋元安:“……”
“殿下说说第三个条件吧。”
宋元安只好道:“第三,我想见我的父亲一面。”
陈清蕴眼眸微颤。
宋元安捏紧了裙摆,盯着陈清蕴,“我想要见我的父亲一面。”
她已经和父亲分离八年。
八年前,她的父亲因女儿之死而疯癫,宋寒山抱着“不能让逆贼轻松死去”的想法,将他关进了金镛城中,让他继续痛苦地活着。
八年来,宋元安不是没有尝试过救父亲出来,或者是想办法见他一面。
她向女帝讨好卖乖,向宋澜求助。
无一例外,全部都化为泡影。
女帝不可能让她和她爹见面,宋澜对她的事不上心,模棱两可,还天天拿她父亲吊着她。
她和她父亲距离最近的时候,仅仅只隔着一座城墙,却难以逾越。
她真的很想、很想见她父亲一面了。
她低着头,捂着胸口,身体已经隐隐有些难受。
三个条件中,她其实预测陈清蕴只会同意第一个,她只要拿到廷尉司就好。
因为第三条实在有点难,金镛城重兵把守,还是宋寒山的亲兵,想要进去,就必须得先经过女帝点头。
但是片刻后,她听见陈清蕴的声音。
“殿下,我答应你。”
她猛地抬眼,眸中的光像是瞬间明亮了起来,光彩照人。
陈清蕴一怔,唇角勾了勾,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微笑,外面有匆匆进来,在他身侧耳语几句。
他的脸色猛地一变:“宋元安,原来你是在耍我?”
第70章 剧毒他这三天一直在闹
宋元安脸色波澜不惊。
看这个反应,宋澜应该是成功逃出洛阳了。
陈清蕴脑子转的快,在得知消息的同时反应过来宋元安从中作梗。
以宋澜的性格,若不是有人从背后撺掇,不可能离开洛阳。
宋元安也不遮拦,直言说道:“姐妹一场,我总不忍心看着姐姐死在你的手里。”
“现在好了,谋逆之罪,她敢逃,朝廷自会给她定罪,你廷尉司也不需要收集证据……”
“呵…”冷笑声打断了宋元安的话,她哪是不舍得宋澜死,她是不舍得宋澜轻易死在他的手里。她还需要用宋澜来给他挖坑。
宋元安从来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些年她毕竟是为宋澜谋划,半分真心半分假意,行棋落子总是收着力,给自己留好退路,以便在合适之时抽身而出。
现在她要为自己搏前程,就要拿出十分的谋虑,他成了她棋盘中的一局,宋澜也成了她的棋子。
陈清蕴只怪自己棋差一招,这些年来他向宋元安的示好头次有回应,一时欢喜,难免大意,结结实实走进了宋元安的陷阱里。
若真让宋澜回到幽州……想到这里,陈清蕴已经坐不住了。
他比宋澜懂礼貌,陈清蕴没有砸她的杯子。
只是轻轻探落衣摆上的灰尘,目光转过来,目光宛如鹰隼,“跟我入宫。”
宋澜逃跑,现在宫里肯定一团乱。
现在要宋元安跟他入宫,他想要干嘛呢?
宋元安才不去。
陈清蕴像是有些不耐烦了,走上前来提起宋元安,宋元安被他拉起来,胸口气血上涌,冷不丁呕出一口血来。
暗红的血迹在他的衣袖上晕染开来,像一朵朵红色的牡丹花。
陈清蕴愣住了,手上动作一顿,“元安?”
宋元安痛苦地捂住小腹,扯着他的袖子滑落下去,身子软得没有力气。
陈清蕴只好抱起她,“你怎么了?”
宋元安擦去嘴角的血,“陈清蕴,你也知道我身体不好,看我吐这些血…咳咳……”
她抓紧他的衣袖,在上面摸了一个大大的红手掌印,“我这些天要闭门休养,四姐出逃,母皇定会手忙脚乱,洛阳城中只能多多倚仗你呀…陈大人……”
“你故意的?”陈清蕴看着衣袖上的血迹,简直要被气笑,“用了什么办法?想装病躲起来,推我出去当枪使?”
宋元安倒吸一口气,缓解小腹的疼痛,“是又如何?你快送我回去,一个时辰内我不喝解药就只能死了。”
“你现在无路可走,只能和我合作了。”宋元安说道,“我死了你也和我一起死,你能够猜到是我做的,母皇肯定也会怀疑我,我不想和她交涉,你出去把事情摆平!”
“求人要跪下,可没有
人像你这样站着还硬气。”
她先坑了陈清蕴,临了还想推他出去在女帝那里擦屁股,自己服毒装病躲起来不问世事,就等着陈清蕴给她摆平,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买卖?
陈清蕴站起身来,冷淡地甩开她的手,“殿下别把自己想的那么重要,你凭什么觉得,我非你不可?”
宋元安无力地趴在地上,呕出的血染红了蒲团。
她摸着竹案支撑起来,“可以呀,陈公子大可出去看看,不和我合作,谁还愿意和你合作,已经废了的二姐,还是和怀着庾氏骨肉的三姐,或者还有第二个选择,杀了我,提着我的头颅去见母皇,乱臣贼子一条路走到黑,不必等四姐,这洛阳城里无数与你有仇的世家大族就先联合起来撕了你。”
陈清蕴的脸色变了,他起身提起宋元安的衣领。
一声清越剑鸣,长剑横亘在她脖子上。
“你以为,我不敢?”
宋元安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她的瞳孔已经有些涣散了。
兴许是因为毒发,她的目光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柔和,温婉,哀求。
宋元安性格冷淡,骨子比谁都要硬气,她从来不会露出这种表情。
就好像,另一个人。
陈清蕴怔愣片刻,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与她相似的面孔。
“本宫知你杀本宫,乃是奉命而行,本宫不怪你。”
“只希望你能顾念昔日情分,替本宫照顾好元安……”
“她还小…她是我的心头肉,我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
命不久矣的女子口吐鲜血,在生命最后的片刻抓住他的衣袖,用生命最后的全部力量哀求他。
他后退一步,鲜血滴落在他的锦靴上。
陈清蕴不知道宋元安是怎么学会这个眼神的,他闭上眼睛,几次深呼吸,才平定好心绪。
“宋元安,你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
陈清蕴走后,慕白和流风立马进来将她扶起,捧着解药喂到她面前,“殿下,快喝下去!”
宋元安虚弱地抱紧药碗咕咚咕咚吞咽,想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将要浓黑的药汤喝下。
刚喝完最后一滴药汤,她整个人已经疲惫不堪倒了下去。
宋元安服下的毒药药性不强,只不过发作时看起来吓人,吓吓陈清蕴。总的来说就是一场苦肉计,在陈清蕴知道宋澜逃走的时候蒙混过关。
虽然把陈清蕴糊弄过去了,怎奈到最后还是出了岔子——宋元安的身体实在是太弱了。
虽然读已经解了,但是连续吐血让她脾肺难以承受,直接就躺到不省人事。
连书晏从下午开始就感觉到心慌,明显察觉到宋元安出事了。
西苑的窗已经被封住了,他敲着门喊道:“殿下究竟怎么了?”
看守他的徐有思当然不可能将宋元安的情况告诉他,只是说:“殿下现下在主院,郎君想说什么?”
他急切道:“让我去见见殿下,我必须要见殿下,殿下一定出事了!”
他的声音急迫,但徐有思可不敢给他钻空子的机会,“殿下安然无恙,不劳郎君费心。”
“徐大人……”
怎奈门板后面的声音忽然变得软和了起来,他带着哭腔哀求道,“求求你了,让我出去好不好,我已经知道错了,让我见见殿下……”
这男人哭闹起来,谁受得住呀?
徐有思暗道了一句要命,闭上嘴巴,再也不敢回答他的问题。
连书晏感受着胸口浮动的不安,虽然着急,但依然不敢轻举妄动。他不明情况,更担心强闯出这里会影响到宋元安。
他看着不见天日的房子,缓缓坐下,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这种心悸的一直持续了两天两夜。
直到三天后,才稍有缓解。
主苑中,身体刚刚好转,能够起身喝粥的宋元安惊诧道:“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这三天一直在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