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弯腰捡起斧头,继续劈柴。
“哥,给讲讲部队的事儿呗?”田小光放好书出来,凑到严恪身边,眼睛亮晶晶的。
严恪抡起斧头:“训练,出任务,出任务,训练。”
木头应声裂开,他手背上那道疤格外显眼,从虎口一直蜿蜒到腕骨,狰狞得像条蜈蚣。
田满仓早就看见了:“疼不?”
严恪活动两下手腕,语气里毫不在意:“早不疼了。”
田满仓叹了口气:“他们都说你出息了,但是也不想想你吃了多少苦。”
严恪不知道怎么回话,只好沉默。
晚饭时,李荷香蒸的酱肉包子成了主角。
面皮发得宣软,一咬就冒油,肉汁混着咸香浓郁的酱汁,让人停不下来。
司机小丁连吃三个,满嘴流油地夸:“舅妈这手艺,比我们食堂大师傅还厉害!”
严恪:“确实。”
李荷香笑得合不拢嘴,突然冷不丁地问:“小恪,翻过年就二十七了吧?没想着成个家?”
严恪:“不急。”
“也是,你条件好,得仔细挑。”李荷香叹了口气,“我算是看明白了,婚姻大事一定得谨慎,要是没留神找了个人品次的,一辈子都耽误了,瞅瞅隔壁小叶子,多可惜……”
“叶子姐咋了?”田小光嘴里塞着包子,含含糊糊地问。他半个月才回家一次,不知道村里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李荷香横他一眼:“小孩子家家的,少打听!”紧接着话头一转,热情地招呼严恪和小丁吃菜。
严恪垂下眼帘,舅妈不继续说,他也不好问,女同志的私事,按理来说确实不该打探。
……
第二天晌午,阳光热烈,明明都秋天了,还是晒得人头皮发烫。
叶籽在晒谷场里挥锄头,汗珠子顺着下巴往下滴。
“歇会儿呗?”隔壁垄上有人阴阳怪气地喊,“你这细皮嫩肉的,可别晒坏了。”
叶籽循声一看,还是那天被她怼过的刘大妈。
叶籽故意冲她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没事儿,我天生皮肤白,晒不黑,倒是刘大妈,平时干活一定记得带草帽。”
刘大妈眉毛一竖:“你啥意思?”
叶籽状若无辜:“你觉得啥意思就是啥意思。”
刘大妈还要发作,被旁边的人扯了一把。
“行了,咱们天天干活,谁不是脸黢黑,劳动最光荣,都老帮菜的年纪了,跟小年轻比啥。”
后头她们又说了什么,叶籽没注意听,主要是她现在嗓子冒烟,实在不想跟人拌嘴,只想把今天的工分挣到手。
叶籽在心里默算,穿越到这个时间段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因为再过一阵子,高考恢复的消息就该传过来了。
她前世差三分惜别北大,上了个前列985,别怪她托大,她真心觉得自己这回很有希望上北大。
想到这儿,叶籽手上又有了劲儿,一锄头下去,金黄的麦粒跟着翻滚。
远处突然一阵喧哗。
严恪带着几个小伙子在帮生产队搬粮袋,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肩宽腰窄,身板挺拔,长腿有力,在阳光下格外扎眼。
粮袋压在他肩上跟玩儿似的,引得大姑娘小媳妇频频侧目。
“听说是个团长呢!”
“那得娶首长闺女。”
“也不一定。”刘大妈眼睛锃亮,“严恪没爸没妈的,不得找个能干的媳妇儿照顾家里吗?”
刘大妈刚想说她家二丫头就很能干,却被旁人抢了先——
“能干有啥用,城里有钱人都流行找保姆,不需要媳妇儿干活,人家要找也得找个好看的。”
“好看的,那就是叶籽那样的呗?”
众人面面相觑,突然笑出声,但又不太敢让叶籽听见,只能凑在一块窃窃私语,说的内容不外乎“当官儿的怎么可能娶个寡妇”之类的话。
几个人聚在一堆,说到尽兴处,说得欢快,一下子没留神,叫叶籽听见了。
本着“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原则,叶籽弯腰捡起地上的镰刀,大步走过去,刀尖“唰”地一下插在几人面前的土地上。
再往前三寸,就扎到刘大妈脚上了,把刘大妈吓得浑身一僵。
叶籽见众人不说话,拔起镰刀,手腕翻了翻,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她似笑非笑地道:“继续说啊,我听着呢。”
这几人中,最小的也有三十来岁,被叶籽一个小年轻镇住,脸上都不好看,刚想吵几句嘴。
王德海小跑过来,严辞道:“闹啥闹!妇女能顶半边天,少琢磨那些落后腐朽的思想!”
随后,王德海转头看向叶籽:“你跟我来。”
叶籽“嗯”了一声,看也没看其他人,跟在王德海身后走了。
过了一会儿,刘大妈对着远处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一个寡妇,神气啥!”
众人脸色虽然不太好,但不比刘大妈,居然面色涨红,七窍生烟,一看就是气急上头了。
其实大部分人都只是闲磕牙而已,而且叶籽再怎么说也是大队支书的亲戚,这丫头转了性情之后和以前不一样了,很不好惹,最好别跟她杠上。
于是纷纷劝刘大妈:“行啦,跟她叫什么劲,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寡妇,没个人依靠,能有什么盼头?”
“就是,顶多过两年大队支书给她寻摸个鳏夫嫁了,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七嘴八舌的开导中,刘大妈深吸一口气,勉强冷静下来:“你们说的对,她哪点能比得上我家二丫头!”
众人面面相觑,怎么翻来覆去又扯上二丫头,得,看来刘彩凤还是啥也没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