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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桂兰给叶籽送了一搪瓷缸子水,还递了条毛巾擦汗。
叶籽低头喝水,甜甜的:“表婶,你放白糖了?”
“嗯,想着给你甜甜嘴儿。”嘴巴里甜了,心里头也就不苦了。
叶籽笑得比糖水还甜,没说客气话,把搪瓷缸往张桂兰怀里推:“可甜了,表婶,你也喝。”
张桂兰生了三个儿子,做梦都想要个女儿,她原本就很怜悯这个孤苦伶仃的表侄女,现在看到叶籽这幅招人疼惜的模样,眼眶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张桂兰在心里把周昕义翻来覆去骂了百八十遍,到后来,连自家男人也没放过。
这个王德海也是瞎了眼,好端端的给自家侄女介绍个丧良心的短命鬼,看人看走眼,白活这么大岁数了!
骂完人,略略舒了口气。
张桂兰才想起自己还有正事儿,对着叶籽欲言又止。
“表婶有话直说,跟自家人外道什么。”叶籽抹了把汗,在脸上留下一道泥印子。
张桂兰生性干脆利落,闻言也不再犹豫,开门见山道:“出了这档子事,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这年头的女人,要么去厂里找一份养得起自己的工作,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铁娘子也很受人尊敬。
要么就找个好人家嫁了,生儿育女,相夫教子,这也是这个时代大多数女人的归宿。
可是叶籽从小内向,性子软和,去外头工作怕是会被人欺负,再说了,他们这些乡里人,哪有人脉去城里找工作。
但是嫁人吧,她这个情况,又很难找得到样样齐全的好人家。
张桂兰这个表婶不由得替她发愁。
叶籽笑了笑:“能有什么打算?该挣工分挣工分,该吃饭吃饭,现在是新社会了,还能饿死我?”
张桂兰叹了口气:“你是个明白孩子,就是……”她压低声音,“周家那边,怕是没这么容易过去。”
叶籽当然明白张桂兰的意思。
周家虽然现在乱成一团,但毕竟是高干家庭,等缓过劲儿来,难保不会找她麻烦。
不过她也不是全无准备,周昕义那些露骨的情书,足足几十封,昨天就已经一封不剩,不知去向。
想必是被哪个热心的知青悄悄揣走了。
周家现在正是敏感时期,周翰林刚刚恢复工作,委用书还热乎着,赵志刚这个年轻有为的干部也雄心勃勃,想着再往上升一升。
如果周昕义的丑事传回北京,传到他们那个圈子里,所有的仇家和竞争对手都会迫不及待地踩上一脚。
到时候,周家尚且自顾不暇,哪还有闲工夫对付她。
对了,还有顾雪柔肚子里的私生子,那可是个定时炸弹。
周昕义一死,顾雪柔肯定想把孩子拿掉,但周家人必然想让儿子唯一的骨血留下来。
顾家和周家这两个世交家族,从此以后也会反目成仇。
叶籽不好将这些话跟张桂兰说清楚,只怕说了,张桂兰会觉得她这个表侄女突然被野鬼上身。
叶籽只好慢慢宽慰张桂兰:“表婶放心,他们家再狂,还能目无法纪?”
叶籽站在阳光下,看着这广阔天地。
现在已经是1977年10月初,相信再过不久,高考恢复的消息就会传遍全国各个角落。
周家的落幕已是必然的结局,而她将会有很好很好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