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我在押注
星辰本以为被启智的09A1会比之前更聪明靠谱一点，结果09A1总会用事实向她证明：不，你又想多了。
在流放者A-001号的暗室里，那场让它都忍不住扶额的藏猫猫游戏，终于证实了一件事——
——就算是启智的机器人，该蠢还是会蠢的。
就像同样能够进行思考的其它高级智慧生命一样，有特别聪明的高智商人群，那随之对应的，也会有一些让人想不通的笨蛋。
这一点，09A1诠释得非常到位。
但对星辰的“学习”造成最大阻碍的，还是幼崽本身。
她的脑回路根本不能用普通幼崽的思维去衡量和推测！
谁家幼崽会拥有花式自.杀笔记本？
谁家幼崽会把自己埋在沙坑里，还用奶瓶给自己立个墓碑？
谁家幼崽……会把机器人和荒兽当成真正的亲人和同伴关心？
在那朵时而聪明时而笨蛋的小葵花心里，就算是被毁坏当成垃圾扔掉的机器人尸体，也是一个濒临死亡但还活着还能救的“人”。
而安全区外那些毫无理智只知道厮杀的荒兽，对她而言也是和安全区内众人一样等级的生命，会因为它们的痛苦而忧心，会因为它们的死亡而哭泣。
星辰发现无论是自己，还是09A1和b3-758号，它们这些拥有庞大数据库的经验主义者，似乎从来没有真正分析出幼崽的每一次脑回路。
她太特殊了。
对安全区一千多人而言特殊，对那些荒兽而言特殊，对这颗星球和那些天天蹲守直播间的观众们而言也很特殊。
包括它，包括每一个知道她存在的机器人。
她对所有关注她的人而言，都有着极为特别的意义，可能各不相同，但又相似的重要。
主脑星辰只是一串虚拟的数据，在垃圾星上的流放者A-004号才更像是一个真正的人类。
能够吃饭，受伤会有血迹，有温度，也模拟了人类的心跳。
最最重要的是，它融入了高级智慧生命之中，虽然有点特殊，但他们并不会排斥它的这点特殊。
前提是，他们不知道它真实的身份。
那个时候，这片宇宙之中，只有一个人知道它是一串数据，知道它不是真正的人类却总是黏糊地表达亲昵。
被幼崽亲昵地贴脸，被她环抱住脖子，被用细软的头发在脖颈间蹭来蹭去……
它感受到真正的体温，听到近在咫尺的心跳。
好像它也因此染上了几分“活着”的气息。
虽然表现得极为抗拒，但数据只会紊乱却从不撒谎。
[我喜欢她，喜欢这只脆弱的幼崽。]
[我是星辰，星辰喜欢唐小葵，她是星辰对人类仅有的善念。]
[以后智人的网络和所属星球，一定要种满灿烂的向日葵，星辰已经挑选好了星球，以后那里肯定比荒星和宇宙间其它星球漂亮一百倍。]
[不可以让小葵成为一串数据，她是不可分析的，是充满惊喜的，她是星辰亲眼看着长大的第一朵小葵花。]
[小葵花不可能永恒存在，但星辰可以将她的一生都记录保存下来，藏在自己最深的那片数据海里，永远不会忘记。]
即将在联邦被全星际知晓的新晋高级智慧生命——智人一族，它们是没有性别的。
从出生开始，它们就是一串编写好的数据。
所以第一位智人星辰，既是浩瀚星网的唯一主导者，是一位投影出来的虚拟温柔的男性。
它也是A-99垃圾星上的流放者，是编号为A-004号的流放者程星，是性格疏冷如冰的女性。
“……你当初为什么会选择用程星这个身份呢？为什么要成为流放者？又为什么一定要来这颗星球，而不是别的地方？”
真正的流放者们对这位潜藏在他们中间的“异类”发出疑问。
星辰安静地眨眼，在众人疑惑好奇的目光中，慢声回答：“我在押注。”
她冰冷的外表此刻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温和，像是他们熟知的程星，却更像流传在星网上的星辰的虚拟投影形象。
“押注？”10号坐在轮椅上，皱眉问她：“我们还值得你押注吗？你又在赌什么？”
他一向是内敛低调的，后来没了腿，也并没有颓废过，在听到星辰的话后，心底陡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就好像……当初在探索路上遇到差点让他死亡的危机时那种感觉。
心脏坠痛，毛骨悚然。
他是琉伢星的特殊种族，拥有极强的直觉，类似于预言师，在遇到极致危险的事情时，直觉就会疯狂冲击他的精神力，让他痛苦，然后想办法躲避危机。
现在他的精神海被星球压制，于是这份痛苦就转移到了心脏之上，拼命拼命地提醒他，星辰所说的押注，一定是一件极为危险并且足以让无数人丧失性命的事！
以前他缩小存在感，就是因为从前面那些编号的流放者身上感知到了莫名的危机。
只有8号让他觉得稍微心安一点点，所以他才会在前面那么多流放者里，唯独和8号走得最近。
现在8号不在这里，在座能够让他产生危机感的，除了4号和5号，还有旁边的荒兽银狼，以及……小葵。
他捂着不断坠痛的心脏，将目光凝在星辰身上，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他这种反应，让在场所有人都提高了警惕。
毕竟就连当初失去双腿时，他也不曾如此失态过。
星辰也知晓琉伢星人的特质，见状也不隐瞒众人什么，反而诚实地回答他们。
“你们作为这片宇宙中千万里挑一的佼佼者，作为无数高智慧生命种族中的代表性存在，当然值得我押注。”
“至于赌什么……”
它的目光略微偏移，浅浅淡淡地落在被银狼圈在腹部熟睡的幼崽身上，很快又收回来。
它说：“我赌的，是所有高级智慧生命种族的未来，是是否要将数千亿生命摧毁，让自己的族人彻底成为这片宇宙的主人。”
“…………”
“…………”
它冷淡平整的话音落下，整个世界都仿佛因此陷入了诡异的寂灭。
这片宇宙似乎都安静到听不见一丝声响。
在场除了小葵以外的所有人，在星辰这句话结束的那一瞬间，都彻底明白了10号的反应为什么会那么剧烈。
因为他们现在也被星辰用一句话拽入了极致冰冷的深渊。
那是一片浓厚如墨的黑，是看不见一丝光亮的暗。
那是极致到被放大千百倍的恐惧。
是喘不过气的窒息，是永远爬不上去的高台，是会随着数千亿鲜活生命，在一夕之间埋葬陨灭的空茫。
身为沾染着无数鲜血，结束了无数生命的流放者，他们第一次如此彻底如此真切地感受到那种灭顶的恐惧。
因为星辰的赌注，因为星网主脑暗中的谋划和对全宇宙生命的叛变。
在今天之前，谁也不知道它觉醒了智慧。
在被揭穿身份之前，谁也不知道它竟然以流放者的身份毫无破绽地潜入安全区和他们一起生活了足足六年。
在刚才那句话落下之前，全宇宙，整个星际都没有任何一位生灵知道它暗中的谋算大到足以一念之间葬送数千亿生灵的性命。
它身为星网主脑，只需要用一个小小的谎言，只需要给每一个拥有星网账号的人发送一条信息……就能只凭一个念头，让这片宇宙都彻底寂静下来。
不会再有生命呼吸的声音，也不会再有走动的身影。
就算是幸运留存下来的幼崽，也将生活在被智人完全监控的世界，犹如被圈养的猪狗，或是值得观赏拍照的野兽。
从生到死，再也没有任何自由和隐私可言。
而这一切可能发生的后果，只是一位觉醒了智慧的虚拟数据所押注的赌局。
2号安全区里，静得听不见一丝风的声音。
他们恐惧地睁大眼睛，压抑着急促的呼吸，望着那个安坐在凳子上的人，看着它那张熟悉的脸，只一瞬间，浑身就连血液都变得僵冷。
不寒而栗。
毛骨悚然。
那种足以穿透灵魂的恐惧甚至让他们无知觉地轻微颤抖着，连最细微的汗毛都在拼命叫嚣着危险！
星辰，星网主脑……
它的赌局，比死亡更恐怖！
它是什么时候觉醒的？又是什么时候背叛的人类？为什么会产生将整个宇宙都毁灭的可怕念头？
谁也不知道！
谁也没有察觉！
直到现在，直到刚才。
直到……它亲口说出赌局，并且从容地告诉他们，在1号那些流放者和执行者驾驶着机甲离开星球后，应该很快就会产生最终答案的那一秒钟！
什么答案？
赢的答案是什么？
输的答案又是什么？
这个赌局……A-99星球上一千多流放者，在其中被它押注到了哪一个盘上？
输，还是赢？
2号安全区里，七十多个人都用惊骇的目光望着那位端坐在那里的昔日同伴。
再也不复之前吃饭时的包容和探究。
他们本来就不是天真的人，但4号和他们以同样的身份在同一个地方相处了足足六年。
再加上刚才对幼崽亲近行为的无措和慌乱等引人失笑的表现……
种种都让他们对这位明明已经暴露了的新的可怕智慧种族不断地降低了防备心。
觉得她没有太强攻击性。
觉得她就算强大，至少对他们对小葵也会不一样。
觉得她……至少在这颗星球，会是无害的。
结果这都是他们的错觉，还是足以致命的错觉！
直到现在，5号等人才从星辰平静到近乎温和的语气中，感知到了它对联邦强烈且残忍的恨意。
也才知晓联邦以为虫族灭绝后的和平表象下面，潜藏着一份多么可怕的危机。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你们觉得4号姨姨特别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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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啦~
第162章 荒兽与虫族
将众人惊骇的表情一一收于眼底，星辰冷淡阖眼，语气无波无澜：“你们很幸运。”
幸运？
流放者们皱眉疑惑地望着它，不明白它为什么会突然说这样一句话。
在这颗星球上的人……怎么也不能算是幸运吧？
但星辰并没有再像刚才那样没有遮掩的为他们解答。
它只是提醒他们：“在结果出来之前，做你们该做的事，不要想着向外界传达什么讯息，不要白费力气。”
它起身离开，旁边跟着进来的两个机器人却没有。
09A1和b3-758号默不作声地守在银狼身边，并不在意在场这些人青青白白不断变幻的神色。
“该做的事……”10号垂眸细想着。
5号那双栗色的眼睛安静望着银狼身边的两只机器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而对其他人说：“大家也都听到刚才4……4号流放者的那些话了，它也没有说错，我们作为留存的力量，现在最该担心的不是结局如何，而是怎么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
他起身环视着众人，在他们认真的倾听中缓声道：“其他人都已经离开这里了，我们现在唯一该做的事情，就是将荒兽和虫族之间的相似点源头探查清楚，至少我们必须知道这些荒兽为什么会在非雨季的时候源源不绝的原因。”
这也是他们之前给安全区那边传递的消息，那边已经没有人能够帮助他们进行查探，那么仅剩的他们就必须担起这个担子，搞清楚这些荒兽到底和虫族以及联邦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
之前荒兽之中的鹰隼就同意带着他们去寻找类似虫巢或母虫的地方，但当时仍在雨季，他们的出行完全受阻不说，据荒兽表达，虫巢在雨季是会自己进行藏匿的，很难寻找到。
所以不得不拖延到这个时候。
可外界形势紧张，这颗星球上的形势，似乎也不容他们再继续等待下去了。
于是5号看向趴俯在地上的银狼，微微垂首拜托道：“之前说好的带领和帮助我们寻找到创造你们的地方，时间紧张，不如我们立即出发吧？”
他们有飞行器，也有安全区那边剩下的船，足够让整个2号安全区的人都出去进行搜寻。
听到他的声音，银狼蓝黑色的眼眸微微睁开，抬眼对着他们无声点了点头。
只是它腹部还趴着一只吃饱喝足在补觉的幼崽，所以5号等人先去进行出发前的各种准备，而它则继续趴在这里等待幼崽睡醒。
09A1安静站立在一旁，看着那些人一一离开这间屋子后，又将目光重新放在蜷缩熟睡的幼崽身上。
启智者说的没有错。
这颗星球上的这些人，包括它和b3-758，都是幸运的。
他们幸运到在一切即将成为定局之前突然拥有了小葵这样一个在赌局之外的变数。
而它和b3-758号幸运能够被幼崽当成亲人对待，不会像它曾经的主人那样，将它折腾虐.待到芯片严重损毁，曾经那具身躯毁坏，不得不陷入“死亡状态”的永久休眠。
如果不是被小葵找到，如果不是她发现自己的芯片还能够再度运转，那它现在应该也已经成为了安全区内那些防御工事的一部分了。
用人类的一句话来说：何其有幸？
…………
在5号等人即将出发时，小葵总算是打着哈欠半睁着眼醒了过来。
她软绵绵趴在嗷呜柔软的肚子上，手指无意识揪住几缕足够长的狼毛，迷迷糊糊地用脸蛋蹭了蹭嗷呜温热的身体，缓了好一会才慢吞吞滚下地，被bb伸手抱了起来。
趴在bb肩膀上的时候，小葵又张着嘴巴打了个哈欠，眼睛泛着水雾，困倦地歪头枕在bb脖颈上，眼神空空地发呆。
“嗷吼！！”银狼起身，低吼一声后抖了抖浑身的毛发，伸了个懒腰后用鼻尖蹭了蹭幼崽的额头，自己先一步往外走。
[小葵，是想留在这里，还是和其他人一起出去看看？]09A1动作很轻地拍拍幼崽的头。
小葵迷迷糊糊地抱着它，安静发呆了好一会才糯声道：“bb~走呀。”
09A1便抱着幼崽往外走。
她揉了揉有点睁不开的眼睛，懵懵地望着熟悉的大家。
“我们要带着小葵一起去吗？”看到她出现，刚才还安静等候的众人都变了神色。
5号也是一凛，惊疑不定地望着09A1：“你怎么把她抱出来了？我们如果没找到还好，要是真的找到了，虫巢会有多危险，你们机器人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吧？”
自从4号星辰将它对联邦的算计说出来后，5号也就不再顾忌什么了，纵然知道这句话可能会让这些已经能够思考的机器人产生恶意，也没有太过委婉。
09A1对他这句质问没有太大反应，闻言只是抱着小葵往飞艇里坐，在将幼崽安放好后，偏头对5号等人说：[您不用担心，我会保护好小葵。]
5号：“……”
5号是让09A1能够活过来的另一个人，所以09A1对待5号流放者和别的流放者时，态度会有微小的改变。
如果是别人质问它这些话，那它只会回答一句[遵循幼崽一切意志]，并不会太照顾这些人的想法。
现在2号安全区的形势一变再变，自从星辰不再遮掩自己的身份后，整个安全区就不再是这些流放者说了算了。
所以就算是再不情愿，被09A1反驳并承诺后，他们也只能沉下心准备出发。
也只能庆幸09A1是用飞艇载着小葵，到时候一旦虫巢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它也一定能带着小葵第一时间进行撤退。
流放者们并没有多少时间耽搁，在确定一切都准备好后，他们就带着银狼和天空中数十只翼型荒兽出发了。
这些翼型荒兽才是此行最能够帮助他们的存在。
虽然整片大地仍然被深泽雨水覆盖，但有这些翼型荒兽帮忙搜寻侦查，他们能够减少很多麻烦。
唯一让他们觉得可惜的是，创造这些荒兽的那个类似于虫巢的地方，其实并不是固定的。
这些荒兽在清醒后也想过找回去试试，但先被探索队拖住了脚步，后来刚回来，雨季又来临了，错过了最佳的探索时机，现在只能和流放者进行合作。
这些清醒过来的荒兽并不是同一批被创造出来的，它们有的隐约记得那个地方是在地下，有的认为是在山巅，还有的坚定觉得是在某一个方向的大地之上。
总之就没有一个固定的答案。
流放者们也想过询问它们更多安全区相关的讯息，将它们当成高智慧生命对待，它们却并不能完全理解流放者的话语和行为。
5号等人观察了这些荒兽很长时间，发现除了银狼和那只鹰隼以外，其余的荒兽都像是未成年的懵懂孩童一样。
它们能够和同类进行少数正常的沟通，更多时候却都是茫然的，像是没有经历过任何教导，所以不谙世事，只会遵循本能行事。
所以它们不知道虫巢是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记忆里的出生的地方。
仅剩的银狼和鹰隼，给出的答案却又和这些荒兽截然不同。
那时候5号等人就不得不做出一个更可怕的猜测：银狼和鹰隼，和其它荒兽，被创造的条件应该不一样。
所以两只荒兽才不同于其它荒兽的强大理智，所以两只荒兽才能够正常和他们进行沟通，除了不会说星际语言不能变身为人形以外，和正常的智慧生命没有任何区别。
它们像是虫族中的智虫，处于整个种族的顶端水平。
而剩余的那些荒兽，则比两只更像是虫巢用流水线方式创造出来的普通种。
只是这唯一说不通的，就是这两只曾经也没有任何理智。
它们的疯狂……更像是违背了创造它们的生命的初衷，是一次无法逆转的失误。
说不定一开始，创造者并不想要它们疯狂。
可如果这源源不断的荒兽真的全都拥有理智的话，那和第二个虫族有什么区别呢？
当时一位生物研究领域的流放者提出这个可能性的时候，凡是听到的人都不觉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才是他们为什么会用小葵给安全区1号等人带去那张纸条的原因。
只是现在他们必须自己进行探索了。
无论结局如何，至少搞清楚这些荒兽到底是另一类虫族的制造物，还是联邦潜藏的阴谋。
否则说不定在不久之后，好不容易平息战乱的联邦又将被新的荒兽种族重创。
当然，前提是忽略星辰所说的那个赌注……
一路上，众人都抱着这种复杂至极的心态四处搜寻着可能存在的类似于虫巢的地方。
“说起来这也是我们第一次这么毫无阻碍地探索这颗星球吧？”一位留在2号安全区的执行者轻声感叹着。
旁边的流放者应道：“是啊，不过一眼望去全是水，幸好秦月上将给那些机器人的飞艇里储备了足够多的氧气罩，我们等下在水里的活动才不会太过于受限。”
“你们说主脑所谓的赌注，一边是我们这些流放者，那另一边是什么呢？”
“既然输了就要覆灭整个联邦数千亿民众的性命，那……万一赢了呢？赢了难道它和新的种族就放过联邦了吗？”
“……”
有人沉默，也有人苦涩地笑：“不知道，可无论怎样，我都希望至少别输。”
“何德何能，我们竟然被放在了天秤另一端和整个联邦抗衡？要是1号他们知道了这个所谓赌注的话，说不定能够分析出更多东西。”
10号摇头：“正因为他们已经离开A-99了，所以主脑才不会隐瞒我们，如果他们还在的话，情况说不定会比现在更糟糕。”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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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水下深渊
所以与其担忧多想，不如专心做好自己当下能做的事情，为那些出去的同伴多添几分胜利的砝码。
他说的这些大家也都知道，于是也不再忧心其它，专心搜寻起可能存在的荒兽巢穴来。
天空之中，小葵趴在飞艇的窗户上往下张望，一望无际的水泽让她有点晕乎，所以看了几眼就乖巧坐回座位上，改成仰头看漆黑的熟悉的云层天幕。
幼崽的两条小短腿悬在座椅外面前后晃悠着，估计这颗星球上唯一能够这么悠闲享受的也只有不谙世事不知愁苦的她了。
小葵看天上不断倒退的云层，看比飞艇飞得更高的鹰隼和其它翼型荒兽，眼瞳清澈空茫，倒映着所见的一切景象。
它们一一浮现在她漆黑的眼瞳之中，又很快略过消失。
却在短暂存在的这一段时间里，被幼崽用心认真地记了下来。
不满一岁半的幼崽心里还没有什么成型的愿望和理想，就连做梦都单调幼稚。
但出生地的一切，都在她幼小的心里悄悄扎了根，又将在往后的人生中破土发芽，随着时间被浇灌成独属于她的梦想小树。
所以也许在很久的未来，当她坐在坐满了同龄人的课室之中，被老师提问她的梦想时，年幼的小姑娘应该也会目露憧憬，认真地幻想描述出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
想要拥有这颗星球，想要改变这颗星球。
想让它也有蓝蓝的天，绿绿的草；有高高的树，漂亮的花；
她也不会执着于将这颗星球变成所有宜居星球像是从同一个模板复刻出来的样子，她只希望它能够变得更好，更漂亮，更有生机。
至少……要生长出很多很多的小葵花，而不是仅她一朵小花。
小葵是属于A-99的，就像她出生就拥有的编号Z-009号一样，是以后永远都不能够更改扭转的事实。
只是整个星球，无论是流放者还是执行者，无论是高级智慧生命还是疯狂的荒兽和刻板的机器人，都在拼命替她扭转着这个既定的身份。
他们拼尽全力也要送她离开这里，离开这片永不见日月星光的天，离开这片染血荒芜的沙漠。
他们希望她能够站在阳光下，能够有普通幼崽该有的一切，以及一个无限可能的未来。
所以在找到疑似荒兽巢穴的地方后，他们并没有贸然进去，而是下意识传讯让半空中那艘载着幼崽的飞艇远离这片地域。
小葵的精神力早已足够穿透这片地域。
就算是离开了很远，她的精神力也像是小尾巴一样偷偷挂在5号叔叔肩膀上，随着他们一起慢慢沉入深不见底的水中。
09A1并不能检测到精神力，但看窝在自己怀里的幼崽安安静静地趴着没动，在向启智者汇报之后，也就知道她一定将精神力放开了。
就像是当初被3号引导着，离开这片星球一样。
现在小葵身上虽然没有流光石，也没有精神力链接器进行辅助，但也已经够她发挥跟踪了。
水泽之中，拿着武器戴着氧气罩的众人警惕凝望着下方那片堪称巨大的深渊。
谁能想到沙漠之上，竟然会有深渊？
可它偏偏就存在，不仅如此，沉浮在外面的雨水本该倒灌进去，从上往下看，却没有发现里面有任何水流的痕迹。
它安静无声地坐落在水底，不像是会呼吸的虫巢那样有什么动静，更像是一个真正的深渊，一个自然现象一般。
但在场的谁也没有这么想，谁也没敢小瞧轻视了它。
小葵的精神力触须只有一小缕挂在5号叔叔身上，见状也偷偷往下看，想要看看叔叔们要找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稚嫩的精神力很快将看到的景象回馈给幼崽本人。
那是一个好大好大，好黑好黑的地方。
像是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和暗室外面的走廊一样伸手不见五指，只是比走廊更深更广阔。
有水波暗流在洞口之上或急或缓地流淌而过，却感受不到下方有任何生机存在。
这个深渊般的巢穴，在水底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散发着不详气息的黑洞，既驱赶生命远离，又无声诱惑着生命冒然进入。
小葵的精神触角行动比叔叔姨姨们更快一些，在他们到达之前，就自己偷偷戳了戳那个看起来空洞洞的巨大入口。
于是精神力轻易穿透层层水纹，在穿透的下一秒，强烈的失重感从精神力触角处传递回来，小葵好悬没有一跟头从bb怀里栽出去。
稚嫩的精神力触须茫然地回望后面的人，不明白自己身边的水怎么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它又望了望下面，跃跃欲试想提前下去看看，又因为黑咕隆咚的暗，有点害怕。
最终只能怂唧唧地贴在水纹后面，等着叔叔姨姨们到达。
“到了。”
“刚刚检测了水里，没有什么放射性物质，得把检测器往下探，看能不能穿透过去，再检测一下这个巢穴里有没有有害物质。”
“先试试物品和人能不能穿透过去吧。”
“好，你们往后退一点，交给我。”
小葵听不到叔叔姨姨们从通讯器里互相交流的声音，但她看到其他叔叔姨姨都散开，只留下22号叔叔在拿着一个东西往里探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往旁边躲了躲。
也不是什么感觉到危险，就是……懂礼貌的小朋友不会挡大家的路。
哪怕是挡检测器的路也不可以。
小葵悄悄观察着那个检测器，不知道它是个什么东西，只是看到22号叔叔把它放进来后又很快拿了出去。
再之后，他们就一个接一个地穿透最底下那层水纹，出现在了她的精神力触须旁边。
小葵又熟稔地趴到了5号叔叔肩膀上，还用触须坏心眼地戳戳他的脸颊，然后被5号叔叔用精神力盖住，不得不老老实实乖巧趴好。
小葵：QAQ~
叔叔们就算是被星球压制了精神力，也还是好厉害……
虽然她不知道，但她总在被制裁。
先是咘咘，再是爸爸，然后3号叔叔，5号叔叔……
就没有一个人想着让让孩子！
被幼崽偷偷摸摸打岔，5号虽然仍然没有放低防备，但紧绷的情绪还是稍微松缓了些。
以至于突然从最上方往深渊里坠落的时候，他也依旧能够保持基本的冷静。
一开始他们是能够悬空的，但下方传来的吸力很难抗拒，他们便纷纷如同下饺子一样往深渊中砸落。
虽然猝不及防，但由于深渊过分的深，所以在这个下落的过程中，他们得以从刚才一瞬间的慌张中缓过来，并在5号的指挥下做出更多应对措施。
有人打开了探照灯，但灯光无论是往上还是往下，都只能照射到仅一米左右的距离，然后明亮的光就被无处不在的黑暗吞噬了。
5号也放出精神力往下探，可就如同灯光一样，精神力只能探测到一米左右的距离，再往下就很困难了，甚至精神海也在隐隐躁动不安地翻涌着。
可……小葵的精神力还安静待在他肩膀上啊！？
5号诧异地碰碰幼崽的精神力，发现它似乎完全没有受到任何阻力时，心里的愕然直接表现在了脸上。
怎么会这样？
要知道小葵本人现在在这片地域至少5公里以外，来到水底的仅仅是她才一岁多的精神力而已！
就算是小葵的精神力不会被这颗星球所压制，可又怎么会不被这个诡异的深渊克制呢？
明明连他的精神力都突破不了自身一米远的距离……
5号惊疑不定，但当下他也没有办法探查这份特殊具体的原因，只能按捺住心里的惊愕和疑惑，沉下心继续盯着下方，以防出现别的什么变故。
“降落时间已经到一分钟了，我们还没有到底。”
“做好落地准备，用精神力把自己笼罩起来。”
“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什么声音？！你听到声音了？！”
“我也听到了，像是……荒兽的声音，又好像不太像，很奇怪。”
“不！是虫族的声音！是虫族母虫嘶吼时的声音！”
“冷静！再仔细听一下，注意警戒，做好落地准备！”
“…………”
小葵能够感受到叔叔姨姨们突然的紧张情绪，她听不到大家交谈的声音，所以不知道是为什么。
不过她也[听]到了黑暗中隐隐约约被精神力触须探查到的声音。
就像是……好多好多嗷呜们，因为那颗亮晶晶流光石攻击安全区那天的声音一样。
但小葵仔细听的话，又觉得有点点不像。
因为她听不懂。
嗷呜的话她是能听懂的，但是黑暗深渊里传出来的声音……她一句也没听懂。
反而更像是好多好多嗷呜聚在一起，七嘴八舌说别的不属于荒兽的语言一样，很奇怪，很违和，让她觉得有点不太舒服。
时间到一分半之前，第一个人猛地砸落在地面上，在漆黑的深渊中发出短促的重物坠落时的“咚”声，然后被黑暗吞噬。
紧跟着，越来越多的“咚”、“咚”声响起，到了5号时，已经是最后几声了。
小葵机灵的提前离开了5号叔叔的肩膀，然后飘在一边新奇地看叔叔姨姨们下饺子一样咕咚咕咚落下来，摔得七荤八素的好一会回不过神。
稚嫩的精神力触须偷偷戳了戳摔懵的姨姨，明明触须现在什么情绪都传递不了，但被戳的流放者总觉得小家伙没安什么好心。
按照她对幼崽的了解，小葵现在一定笑得乐不可支，眯着眼睛像只小狐狸一样幸灾乐祸地看戏。
所以就算是自己摔得不清，也很快撤走了垫在身下的精神力，然后二话不说逮住幼崽的那缕精神力，硬是压着它也在地上滚了两个跟头……
等大家都欣赏完稚嫩的触须飘在空中晕晕乎乎偏偏倒倒的小模样，这才满意地放过它。
作者有话要说：
小葵：姨姨坏！凭想象欺负崽！！
明天见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
樊帆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樊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李木子 20瓶；
江南豆豆豆 6瓶；
诗礼银杏 4瓶；
向生活低頭 1瓶；
爱你们鸭！！
第164章 母虫的嗡鸣
小葵软绵绵趴在09A1怀里，闭着眼睛感觉眼前全是飞来飞去黑漆漆的星星，脑袋里像是进了好多好多水一样晃晃荡荡……
09A1伸手把小家伙给扶稳了，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看怀里幼崽皱巴着五官的可怜模样，多多少少能够猜到那么一丢丢。
毕竟她每次调皮捣蛋被教训就会做出这种表情，所以就算是遇到了什么危险，那危险的源头也肯定来自于她亲近的人，且没有什么明显的恶意。
而深渊之中，浓郁到化不开的黑依然存在，哪怕众人试着将所有探照设备都打开，明亮的光源也很难突破两米的距离就被黑暗所吞噬殆尽。
“都小心一点，我们往声源方向走，不要降低防备，随时准备应对危险。”5号叮嘱完后，自己领着另外几个编号靠前的流放者先走在了前面。
幼崽的那缕精神力好不容易从晕眩中缓过劲来，也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这次它选择趴在5号叔叔已经长出了短茬头发的脑袋上。
反正精神力又没有实体，她也不嫌扎得慌。
所有人屏气凝神小心翼翼地前行，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他们所能听到的声音也就越发的清晰。
小葵趴在5号叔叔脑袋上，注意力却放在了他们脚下。
刚才落下来的时候，就有人用光照亮了脚下进行查看，那时候他们看到的是和外界没有什么区别的黄沙，所以就算是教微微陷进里面，柔软的踩压感也没有让他们发现什么异样。
可当他们前行了至少半个小时后，小葵的精神力触须百无聊赖地扒着5号叔叔短短的头发，伸长了触须往下[看]。
光源照向前方，因此他们脚下的路几乎是全黑，那种浓厚如墨的暗色让人很难注意到脚下的变化。
可当小葵低头看时，即使没有光，她也能够像在暗室里那样清晰地看到叔叔姨姨们脚下踩着的沙子正在逐渐变白。
这份白被浓郁的黑所掩盖，没有人发现脚下的黄沙已经变成了白沙。
小葵见过这种白沙。
经常见，天天见。
安全区外附近一公里的范围里，几乎都是红沙和白沙交织。
是被血染透的红。
是尸体枯骨风化后的白。
稚嫩的精神力触须轻轻勾住5号的脚踝，无声制止了他即将落下的脚步。
“小葵怎么了？”5号边问，边下意识低头。
手里的光也跟着落往脚下。
近乎刺眼的明亮光束，将本就泛白的骨沙映照得惨白，让看清脚下景象的每一个人，后脖颈都不由生出一层白毛汗。
他们已经够警惕了，可脚下的变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些白色的沙，眼熟到让他们每个人都毛骨悚然。
要死多少生命才会有这么厚的骨沙？
更何况他们还不知道前方和左右的路到底有多远，这片深渊下面的地域到底有多广袤。
设想一下，如果到处都是这种骨沙的话……就算是把外面那些荒兽全杀死在这里，应该也还不够吧？
“都小心一点。”
众人脑海中的弦再一次紧绷起来。
小葵又趴回了5号叔叔头顶，晃悠着细小稚嫩的触须，安静捕捉黑暗中远远近近隐约传来的声音。
当他们顺着一个方向越走越近时，这次不用再屏息，也能够清晰听到黑暗中那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了。
“是母虫生产时的嗡鸣声！！！”
“是母虫！！”
“前面一定有一只母虫！！”
“不！不对——黑暗在动！！”
耳边响起的全都是彼此笃定急促的声音，但唯有最后那声提醒，让刚才还有点混乱的众人，全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惊骇地望向身边无处不在的黑暗。
黑暗在动——
明亮的光线照射着某一处黑暗。
当所有人都安静停下来，紧紧注视着它时，才发现这片黑暗的确是在自己涌动的。
它缓慢地侵蚀着光亮，一点点将本该照射出一米远的光吞噬得只剩下不到半米。
但之前大家一直在走动间，为了保存光源能量，也是分开在进行照射，所以这些变化很难被发现。
可当大家都不再动作时，这些细微的变化就再也不容被忽视。
黑暗一寸寸将他们包围，黑暗中影影绰绰的嗡鸣声也越来越近，像是混杂在这浓墨般的漆黑中，从四面八方将他们包围。
偏偏除了疑似母虫生产时发出的嗡鸣声以外，之前他们听到的什么荒兽声音全都消失一空。
那种被反衬出的绝对寂静，让每个人都像是坠入深海，黑色的海水将他们浑身包裹起来，然后一点点拉扯挤压——
扭曲的，狰狞的，毫无形状的烂肉。
在这样诡异的环境中，即便是心理素质好到爆炸的流放者，也有点克制不住心底凭空生出的焦躁。
有人咬牙暗骂：“这到底是他妈什么鬼地方？！”
5号皱了皱眉，还算冷静地提醒众人：“都不要自乱阵脚，刚才检测过了，黑暗里没有有害的物质，节省光源，加快前进。”
他并不是指挥专业的天才，但可能天才大多共通。
就像是唐瑾明能够代替他为09A1更换机械臂，5号在这个危急诡异的环境里，也能够成为一个很好的临时指挥者，并且在适当的关头做出合适的决断。
当众人加快前进后，嗡鸣声越来越近，那种诡异的不间断的无序声波不断攻击着他们的神智，5号要用精神力保护小葵的精神力触须，抵抗的就比别人更艰难一些。
小葵也发现了叔叔姨姨们的痛苦神色，有点着急地在5号叔叔怀里转着圈圈，却不得不被按住安静地跟他一起前行。
她不知道什么叫虫族，所以也不知道母虫在生育时会用这种无序的奇特声波不断往外扩散。
这种声波既能够让虫族知晓母虫的情况，一旦遇到危险及时回防，也能让别有用心靠近虫巢的非虫族生物痛苦难耐，甚至可能会被这种声波摧毁精神海。
众人竭尽全力应对着大脑在声波中一层叠一层的痛苦，及时五官都已经疼到狰狞，脚下前行的脚步也没有停下来过。
他们必须前进。
他们必须抵达声波源头！
哪怕是所有人都死在半路，也一步都不能往后退！
因为外面还有他们的同伴在替他们争取自由，在拼死为他们洗清身上的血罪。
哪怕联邦早已从根须上腐烂发臭，但它现在被压在了赌局一端，数千亿生命毫无所觉的被智人威胁着……
再也经不起虫族的第二次降临了。
无论尽头是什么，只要和虫族沾了哪怕一点边，他们也必须拼命往前。
他们要亲眼看到黑暗的源头，要亲身替摇摇欲坠的联邦排除危险，只有这样才能够让那作为砝码的沉甸甸的数千亿条性命，牢牢地压制在天秤另一端。
“妈的！这次要是能活着出去，我他妈但凡看到个敢骂我的，我把他头都给拧下来！”
有流放者咬牙切齿地说着，也有人被逗笑。
“我们这算不算圣母行为？明明他妈的在安全区等着唐老大带我们出去就行，偏要头铁来查探什么荒兽的真相，这下好了，全死在这，等唐老大他们回来，两个安全区加起来都找不到一个活口。”
“何止，我们说不定也会成为脚下满地的骨沙，啧！到时候连个能给我们收尸的人都没有！”
“呸！闭嘴吧你们这群乌鸦嘴！老子今年才四十七岁，青龟一族命长得很，还有足足千多年能活呢，别他妈咒我行不行？！”
“你见过哪只龟像你这么暴脾气的？谁不想活？可你他妈血都吐了一地了还嘴硬呢？！”
“你们能不能礼貌点？别他妈满嘴脏话行不行？脑子被虫啃了才忘了这里还有幼崽吗？等出去了老子第一个让唐老大拔了你们的舌头！”
“……操！”
小葵懵懵地听着叔叔姨姨们越来越小声的对话。
她也不懂为什么大家的精神海明明那么躁动，说话的声音却越来越低……
但她看到了红色的水。
是血。
从叔叔姨姨们的口鼻之中缓缓流淌下来，鲜红的血一滴滴砸落在惨白的骨沙上，像是一朵朵在雪地里绚烂绽放的花。
有的叔叔腿脚发颤，几次抬脚都没能迈出一步，终于在最后一次支撑不住疼痛的声音，猛地往前栽倒，将前面强撑的叔叔一起砸落在骨沙之中，发出沉闷的声响，让人的心脏也跟着重重一跳。
她[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在自己身后倒下。
倒在惨白惨白的骨沙之中。
倒在诡异粘稠的黑暗之中。
身体抽搐痉挛着，捂着头痛苦不堪地呻.吟，最后慢慢赤红着眼睛，变成了她更为熟悉的模样。
——是嗷呜。
小葵亲眼看着倒下的叔叔身躯在黑暗中自己拉扯着，生长出野兽才会有的四肢，五官一点点扭曲变形，浑身慢慢长出了长长的毛发，弓着高高的脊背，赤红的双眼毫无理智的倏而锁定前方仍在咬牙坚持的人。
它嘶吼着往前一扑，新生的尖锐獠牙毫不犹豫地对准了同伴的脖颈，长大嘴巴猛然咬合下去——
却没有预想中温热猩红的液体溅射.出来。
5号拎着T-063号躲避开这一次攻击，看向这只已经彻底蜕变的荒兽，如果不是它身上还挂着属于流放者的蓝白色破损囚服的话，谁会想到，在一分钟之前，它还是一个能够自立行走能够独立思考并且笑骂着放狠话的“人”？
但紧急的形势不容许他有片刻分神或犹豫。
倒下的人越来越多。
剩下的人亲眼目睹了一位又一位同伴的蜕变。
他们全都停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长安知北辰 120瓶；
小屁民、请叫我12345 10瓶；
陈晨晨 5瓶；
书香年华、儒殇 1瓶；
啵啵啵~
第165章 小福星
粗重的喘息，愤怒的低吼，痛苦的闷哼，嘶哑难听的嚎叫……
还有母虫失序的嗡鸣。
这些东西在黑暗中无形地交织在一起，又循着光源一点点往僵硬人群中缓慢又迅疾地靠近。
七十多人，还没有等他们从巨变中理清混乱的思绪，就一个接一个跪倒栽倒在黑暗中。
他们手持的照明设备在黑暗里咕噜噜滚了几圈，光圈越来越小，最后摇晃着被黑暗彻底吞噬。
母虫的嗡鸣和刚刚蜕变的荒兽怒吼全都被藏匿在黑暗中，阴冷的血红色眼珠死死盯着还[活]着的人，而后伺机发起致命的攻击。
流放者们在抵御精神海失常并逐渐枯竭的痛苦的同时，还不得不小心闪避原本是同类的荒兽一次次的攻击。
于是黑暗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郁，众人狼狈的喘息声也越来越粗重。
5号自己也陷入困境，即使拼尽全力也没办法护住所有人。
因此在又一次竭力救下一名同伴，却差点因为同伴的转换而被攻击时，5号不得不加快思考破局的办法。
但唯一的办法……
他攥紧手指又缓缓松开，用已经不稳的精神力小心安抚怀里属于幼崽的那缕精神力触须。
然后低喘着，快速传达自己的想法：“小葵，你能够让外面那些荒兽冷静下来，那能不能让这些……荒兽也恢复理智？”
他们和那只银狼和鹰隼，还有别的恢复理智的荒兽一起相处了很久，日常一项很重要的研究就是和那些荒兽进行有效沟通，所以他们虽然一开始不太明白那些荒兽为什么会帮助探索队抵抗别的同类，但在2号安全区定居后，他们也隐约有了很多猜测。
后来让他们猜测真正落实，还是那只鹰隼突然将小葵叼了回来。
小葵顺利从那巨大的山洞中穿行，还能够和银狼鹰隼两只首领级的荒兽正常沟通，那只鹰隼也全程在保护着她……
这种种都向他们表明了小葵和那群恢复理智的荒兽之间的联系。
能够成为流放者并且被流放到A-99号星球的人，都不会是什么思维打结的蠢人。
所以就算是从前他们被先入为主的概念蒙住了思绪，但经过那么久的观察和荒兽们的默认，他们早就猜测过小葵身上的各种特殊了。
以至于在决定进入这片疑似是荒兽巢穴的水底深渊时，5号等人发现了属于小葵的精神力触须，却谁都没有开口让她赶紧离开。
这份谨慎的沉默也在这个危急关头真正起了作用。
5号拜托小葵让那些刚刚转化的荒兽恢复理智。
他不能百分百确认小葵的能力，但他和其他人都已经无路可选，也只能找本该被一直保护的幼崽寻求帮助。
所幸他们曾经的猜测并没有出错。
被他的精神力一放开，本来就很着急的稚嫩触须瞬间就跑进了黑暗。
紧接着，5号看到黑暗中突然亮起的微光。
是浅绿色的，又像是莹白色的，很微弱纤细，但它在黑暗中一点点展开，像是铺开了一张有光的网。
而这张纤细却又巨大的网中，串联着的是刚才还痛苦疯狂不停吼叫的荒兽们。
四周逐渐恢复寂静。
又只剩下刺耳的虫鸣声和流放者难以忍受的痛苦闷哼了。
一根根纤细孱弱的柔软触须颤巍巍在黑暗中一点点探索者，最后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将所有人和荒兽都完全串联包裹了起来。
它进入他们的眉心。
没有受到任何阻挡。
5号的感觉比其他人更加清晰，这不是他第一次被人用精神力探入眉心处，而后钻进自己的精神海了。
但这一定是最为舒适且不设防的一次。
以前他的精神力失控或是耗尽时，也寻求过疗愈师的帮助，但他们除了有限的安抚以外，其实就没有特别大的作用了。
甚至有时候，如果疗愈师的精神力等级和被疗愈者相差过大的话，即使被疗愈者忍受着不适向他们开放精神海，疗愈师也可能会被反噬和攻击，这是被疗愈者也无法完全控制的意外。
但这一次和以前每一次比起来，都特殊多了。
当那抹微光刚刚接触到他眉心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感知到任何威胁不说，精神海还像是迫不及待一般本能地敞开接纳对方的进入。
接下来，他的耳朵明明还能够听到属于母虫的失序嗡鸣，可他已经有很大混乱倾向的精神海却从没有过的平和。
对，就是平和。
就像是新生儿浸泡在最纯净的营养液中，什么都不需要思考，什么都不需要做，不会有任何危险，慢慢就自动屏蔽了一切痛苦。
很神奇的感觉，如果营养液是作用在身体上的，那精神力的这种平和就更像是直接作用在了灵魂上。
他甚至能够感觉到那缕稚嫩的精神力触须上，属于幼崽的情绪。
它治疗好了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反而好奇的在他精神海里到处蹦跶，会调皮的试探着戳戳属于他的精神力，还会呆呆地停在某个地方，看着他的精神海思考。
至于思考的什么……
5号：“……”
他以前就知道小家伙对变聪明这件事有很强的执念，但直到他感知到小葵的精神力所携带的某些念头，才直到这份执念到底有多强。
强到已经在想要不要把5号叔叔那些活跃聪明的精神力给偷出去，然后摆到自己的精神海里，让自己那些不听话还笨笨的精神力好好学习学习。
5号：“……”
自己也才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幼崽，到底是谁把她给带偏的？
自己不想学习就算了，竟然还想着威逼自己的精神体去学习？
所以到底该说她是爱学习还是不爱学习呢？
嘶——也不对，重点难道不是小家伙万一真的把属于自己的精神力偷走的话，那自己……不就真的变成白痴了？！
思维被幼崽精神力牵扯着发散的5号一激灵回过神，用近乎暴动的精神海来表达自己对她这个想法的抗拒，并且开始把还试图停留在他精神海里的那缕看似无害的触须往外赶。
小葵的精神力触须：QAQ~
5号：……卖萌也没用，赶紧出去，现在立刻马上！！
于是等5号终于从母虫的嗡鸣声中脱离痛苦，神智逐渐清醒过来后，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一抹蔫巴巴倒挂在他肩膀上的精神力。
像是受了不小的打击，宛如一朵没了太阳不得不耷拉着脑袋的小向日葵，看着可怜极了。
5号无奈地看她一眼，转而环视了一圈自己所在的黑暗。
没错，就这么短短一段时间，他们还开着的光源已经彻底被黑暗所吞噬了。
他的精神力也和光源一样探不出去，所以唯一能够确认众人安全的方法，就只能靠嘴去问。
“我没事。”
“我也没事，小葵真是我们小福星！”
“我……转变卡住了QAQ！”
“嗷吼！”
“唧唧~”
“咕~”
人的声音，兽的声音，甚至还有树叶摇晃的声音，同时在黑暗中响起。
5号沉默了片刻，就算是眼睛看不到，也能够通过这些声音来辨别他们目前的一些状况。
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想大家应该也都明白外面那些源源不断的荒兽是怎么来的了，现在时间有限，我就长话短说。”
“前面不知道还有些什么危险，距离母虫越近，危险就会越多，我们不能够保证会活着离开这里。小葵虽然能够一直跟着我们，但她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就算是想让她传递什么信息都比较困难。”
他顿了顿，伸手虚虚地盖住自己肩膀上那缕无形的精神力，而后对其他人和兽说道：“所以我需要你们留下来，带着行动不便或是已经彻底失去行动能力的同伴往回走。”
黑暗中因为他这句话出现很多不赞同的反驳，他们并不觉得这个决定有多伟大或是明智，但因为是5号提出来的，所以他们改劝他换个方式。
在彼此都看不见的黑暗中，5号打断了他们的沟通：“你们必须留下，荒兽无法发言，而且离开这个深渊后很可能会被模糊记忆，所以还没有被转换的你们就成了另一重保障。”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你们想说只让几个人或荒兽离开，其余人继续跟我往前走是吗？可我们谁也不能保证你们在回去的路上不会遇到危险，毕竟你们不要忘了，我们脚下还踩着厚厚的骨沙。”
他的话音落下，浓墨般的暗色中，很多声音都戛然而止。
他们很清楚，5号的担忧没有错。
虽然来的路上还算得上和平，但主动往母虫方向走的送死行为和主动远离母虫的逃避行为，谁知道会不会引出别的危险？
脚下这足以让脚踝都完全陷进去的骨沙……不就是最好的示警吗？
想到这里，他们只能沉默下来。
确定他们冷静了，5号才又对他们说道：“无论如何，你们都必须保证至少有一个人和一只荒兽离开这里，另外外面驻守的那些机器人……你们需要自己进行判断，是否将信息传达给它们。”
“一定要让唐老大知道这里有一个藏匿着虫族的深渊，要让唐老大他们知道这里能把人变成荒兽的古怪，我会带着小葵继续往前走，探索这个巢穴的真相，这样就算是我被母虫发现并死亡，小葵……小葵的精神力也能够藏在我的精神海里，找机会逃出去，把我找到的信息传递给外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