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卢象升站在钟楼顶端望着全城。各街区的粥棚还亮着油灯,昏黄的光晕在雪地上铺开,像一张张温暖的网。突然,北关方向传来阵骚动,他举起望远镜,看见群流民正帮着明军士兵推车 —— 那是辆陷进雪沟的粮车,刚才还举着石块要反抗的人们,此刻正哈着白气用肩膀往起顶。卢象升摸出一块皇帝赏赐的俄国怀表,表盖内侧还贴着一张原主人的全家福素描像,之前一直太忙,他没来得及将其拿掉。看着微笑中的那一家子,他突然觉得这漫天风雪里,有些东西比胜负更沉。
明国人的粥棚已经设立了整整一个月,然而雪却越下越大,仿佛没有尽头一般。这漫天的飞雪给明国人的运粮工作带来了巨大的困难。自从上周开始,明国的运粮车队就从原本的三天一趟变成了十天一趟。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有两个。首先,忠于沙皇的俄军残军不断地对这些运粮队进行袭扰,使得运输过程充满了危险和不确定性。其次,郊外的积雪越来越厚,已经达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车队几乎无法前进。
阿尔塔蒙·谢尔盖耶维奇·马特维耶夫,这位沙皇俄国的年轻贵族,因为生病而错过了逃命的最佳时机,最终被遗弃在了城中的豪宅里。随着明人的搜捕行动逐渐升级,他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家,无奈地搬进了莫斯科修道院。
在修道院里,他与其他一百多名同样来不及逃生的贵族一起,过着艰难的生活。随着时间的推移,修道院原本就不多的粮食也逐渐被消耗殆尽。作为留在修道院为数不多的成年贵族,阿尔塔蒙感到压力倍增。
一段时间过去后,一些不甘心的成年贵族选择离开修道院,去外面寻找其他的生存机会,但他们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还有一些人则因为严寒而不幸冻死。如今,修道院里只剩下不到三十人还在苦苦支撑着。其中不乏嗷嗷待哺的婴儿和刚产子的妇人。
最终实在忍受不了婴儿啼哭以及阵阵袭来的饥饿,阿尔塔蒙还是带上新收的小弟,19岁的伊万·伊里奇·米洛斯拉夫斯基、12岁的瓦西里·耶维奇·戈利岑去了粥棚。一路走来,他看见原本属于某个贵族宅邸的屋檐下,几个明军士兵正围着堆篝火烤冻硬的干粮,其中一个举着饼子朝他比划,嘴里说着他听不懂的话,脸上却带着笑。远处红场上,那座倒塌的铜像还趴在雪地里,只是此刻,没人再去看它了 —— 活下去,成了这座冬城里所有人唯一的祷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