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回蓝星？ 姜启：孤立无援的滋味QAQ……
明光寺中。
姜启盘腿坐在中央, 周围一圈僧人围着她，给她输送神魂之力。
一道道金色的，带着僧人们几十年修为的神魂之力涌入她的魂体, 她的魂体从几乎透明状态，很快变得凝实, 凝练。
五官、毛发、肤色，一点点变得真实，像是被上色了一样, 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虚弱的气息很快就振作起来。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姜启睁开眼睛, 抬起自己的双手。
虽然依然是魂体状态的，但乍一看和真实的肉身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这效果, 这速度，比她自己以鬼修状态修炼强多了。
而且鬼修是一身鬼气，现在她不说一身佛气，也是一身阳光之气, 仿佛从一个鬼鬼祟祟的反派变成了一个伟光正的正派。
与她相反的, 是各位僧人的身形都淡了不少，可见消耗了很多神魂之力。
姜启起身, 对着诸人道谢：“多谢各位大师。”
各位僧人收了功, 纷纷念佛。
明光寺主持道：“桑施主对我等相助良多，我等所做的不及你万一。”
姜启见他们的数量好像少了一些：“其他大师呢？”
众人面露淡淡悲色，净尘道：“方才那两人, 出手霸道狠辣，我们数位师兄弟丧命于他们手上。”
那两个列车长控制了所有玩家，还将他们聚集起来搜魂, 他们想要阻止，谁知那两人只是挥挥手，就将众多师兄弟的魂体打散了。
不过，这也跟他们之前对付狡蛇时，耗神太大有关。
净尘道：“所以，你将他们引走，救了我们所有人。”
姜启只能说：“节哀。”
几个僧人手捧托盘走过来，托盘上是合作时明光寺承诺给姜启的法器，总共有七样。
108颗念珠、香炉、供水杯、金刚铃、木鱼、宝盖，还有一只小巧的钟鼓。
这些法器各有各的用途，都对邪祟之物有很强的克制作用。
姜启没有拒绝，欣然收下。
净尘问：“施主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也不知道，不过有一件事情，希望诸位大师能配合我。”
……
不久后，姜启走出明光寺，看着微微发亮的天空，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而身后明光寺中，恢复了日常的早课，诵经声阵阵传出。
姜启回头看了眼，她将僧人们的记忆也都给修改了。
自此，这些僧人的记忆中，不再记得桑多，不再记得合作的事情，只会记得他们以法器为酬劳，请一个神秘人帮助他们收复失地。
直到最后，他们才知道那些玩家叫那个神秘人为“仪大人”。
至于他们为什么收留那么些灵魂状态的濒死玩家，教他们修习佛法？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明光寺上下一心向善，乐意救心中没有恶念的玩家。
明光寺这里搞定了，玩家那边，自己人都已经催眠了，普通玩家并不知道什么内情，还活着的少许鬼怪就更是什么都不知道。
便是有人来细查，一个一个对口供，最多能查出：那个仪大人一开始便混在玩家群体中，可能以那个桑多的身份存在，她做了僵尸王，利用玩家给明光寺做事，为自己赚法器，并且剑指百怪台能量，但战胜狡蛇后就离开了副本，还把花宿两人坑去了监管部门。
更多的，就查不到了，最后的结论也只能是：仪大人好像是冲着能量来的，且似乎和狡蛇等人有仇罢了。
姜启最后捋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遗漏。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遗漏，那就只有白虹了。
姜启一面默默走着，一面琢磨着这个白虹。
她利用5722将玩家召到列车上时，他应该是在的，但把玩家送回副本时……
如果她没记错，当时送回来的玩家数量是2979人。
就那么片刻功夫，从2980人，变成了2979人。
若说少的那一个是死在列车上了，但也没有见到尸体。
那只能是，白虹到了列车之后，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列车。
当时姜启神经高度紧绷，也没注意到列车上的细微动静。
姜启啧了一声，这个人，挖了狡蛇的脊椎骨就这么跑了。
好在，他没见过姜启真正的模样，不知道姜启的身份。虽然知道得比旁人多一点，但也没有多很多，而且这个人也不是能随便被人套话、搜魂的。
应该不会出什么纰漏。
姜启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一天天地担心这个操心那个，头疼。
这算不算是，撒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言来掩盖的另类版本？
她来到一个水洼前，看着里面自己的倒影。
她给自己也用了隐藏标记，从离开蓝星开始，她的本真模样就是桑多的模样。
现在要给自己换一个马甲……
片刻之后，她变成了一个面无表情的瘦弱女人。
正是和她同个车厢，正好坐在她对面的53号玩家。
在列车上的那三天，彼此之间也是有交流的，姜启知道这个53号叫同云，她的一些简单经历，姜启也知道一些。
进入副本后，同云自然和她一组，被分到飞僵一号手下，但在炼尸过程中没撑过去，身体成了僵尸，之后又被姜启他们给杀死了。
至于同云的灵魂去了哪里……姜启依稀记得在钱庄上见过她，以钱庄上灵魂浑浑噩噩的状态，同云是肯定活不下来的。
最后幸存的2980人中，也确实没有她。
一个明确已经死了，且可以说死得无声无息，生前十分孤僻，姜启对她又有几分了解的人，拿来伪装身份是很合适的。
姜启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外形，然后给自己的玩家面板又打了一个隐藏标记，她的本真模样就成了同云的样子。
玩家面板上的信息也被她修改成了
【姓名：同云
……
车厢：三等车厢15车53座】
至于说催眠自己，还是算了，免得没了记忆反而坏事。
姜启转身朝玩家所在的地方走去，一边走，一边吸收阴气鬼气，不一会儿，她气息上又完全是一只鬼修了。
……
百怪城的鬼怪们本来就只剩小猫三两只，又被之前的狡蛇大战吓得躲到旮旯角落去了，偌大一个城池，只有三千不到的玩家在活动。
而这会儿，玩家们也刚苏醒不久。
“之前发生什么了，我好像看到我们身上升起了一道白光，后来呢？”
“后来就晕过去了，之后发生什么就一点都不知道了。”
“那两个列车长也不见了，真是奇怪。”
姜启围观了片刻，就慢慢飘出去，在玩家的视野里晃过，找了个鬼气稍浓的地方进行修炼。
现在有鬼气的地方很少，所以这块地没一会儿又来了其他鬼修玩家。
他们多看了姜启几眼：“你是谁？之前集合的时候没见过你。”
姜启看了看他们，闭上眼睛，只管自己修炼，一副不爱说话的样子。
“这是鬼怪还是玩家？”
“应该是玩家吧，鬼怪现在哪还敢出来。”
“之前没见过。”
“可能是不爱和人来往，之前没集合的人又不止一两个。”
他们议论了几句，就很自然地接受了姜启的存在，停下说话开始修炼。
这个上午，很平静地渡过。
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也没有任何生人来到副本。
玩家们的心态慢慢放松，但姜启却暗暗皱眉。
为什么还没有人来？那个监管部门那么拉的吗，这样都不调查不处理？
还是说处理的范围不包括这三千玩家，当他们不存在，直接放任他们在这里老死？
她一边不解，一边继续认真地恢复力量。
她现在属于鬼修，但因为后神血脉还在，且她现在的后神血脉融合了十种鬼怪血脉，所以，她依然保留一些鬼怪能力。
比如，吸血鬼的催眠、镜妖的幻境编织、僵尸的法术之类，不需要身体，直接通过意念来发动的能力。
这些都是她保命的依仗，她就默默地恢复这些能力。
一天，两天，就在百怪城里的鬼怪力量被玩家都要吸收完了，玩家们都快陷入绝望的时候，终于来人了。
彼时，姜启正好轮到照顾那几个被搜魂过的玩家。
他们情况不怎么好。
好在玩家们记着“仪大人”说过的，玩家人数不能再少了，所以会轮流安排人来照顾他们，用各自的鬼怪力量给他们吊命。
姜启这个不合群的，为了能接触这几个玩家，也主动请缨来照顾他们。
一共五个人，一个狼赛，两个自己人，另外两个姜启不认识。
她看着两个昏迷不醒的自己人，正要想办法救人，突然屋外一阵喧嚷，然后是大家戒备起来的动静。
她出去一看，天上裂开个口子，出现了好几个男男女女，穿着相同款式的黑色制服。
他们从天上落下来，看着如临大敌的玩家们，其中一位气质亲和的女性上前道：“不要激动，你们是狡蛇手下的玩家吧？我们是游戏派来的调查组，来调查狡蛇违规的情况。”
玩家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警惕中透着懵逼，懵逼中又带着期待。
调查狡蛇违规的事？
这要命的游戏还有这种程序？
原来狡蛇发疯是有人会管的？
那他们是不是就能离开这个副本了？
……
这个调查小组一共五人，三女两男，态度都还算平和，至少没有拉着脸或者带有敌意。
其中三个人对玩家展开一对一的问话，另外两人很快就不见了，姜启猜测是去查探整个副本的情况，以及找原住民了解情况去了。
姜启等了一个小时，才轮到她被叫进去问话。
她走进充当临时问话室的屋子，坐在桌后的就是那个气质亲和的女性，也是调查小组的组长。
对方微笑示意姜启坐下：“不要紧张，我们就简单说说话。”
姜启暗道稀奇，这真的是求生游戏下属的员工，态度居然这么好？
哪怕是装出来的吧，但和狡蛇、花宿那些不把玩家当人的列车长相比，还真是叫人意外。
她以为求生游戏的员工都是阴暗变态批呢。
不过，在正面接触到游戏员工的这一刻，她突然很庆幸，早在春城，大家就在学习玩家语言，进了这个副本后，大家也有在暗暗练习玩家语，现在都能说一口流利的玩家语了。
不然在这调查组长面前，语言这方面恐怕就得露馅。
姜启没有掩饰眼里的诧异和怀疑，对方不在意地笑了笑：“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姜启：“同云。”
“请出示你的玩家面板。”
姜启一脸平静自然地把玩家面板亮出去。
对方并没有拿什么仪器测，也没有盯着看很久，只是确认了一下名字。
“你到狡蛇手下，已经经历了三个副本对吗？”
姜启点头，依然是很寡言的样子。
“你对狡蛇有什么印象？他做过哪些令你印象深刻的事情？”
调查组长说着，眼神深邃，虽然温和地看着姜启，但眼睛深处仿佛如水波一般流转起来。
姜启微微晃神，差点就想把所有心里话都说出来，紧接着迅速清醒过来，心下一凛。
这是什么能力？让人不知不觉间说出真话？
虽然没有搜魂那么极端和强势，但一般人在这种能力下，也藏不住什么秘密。
好险！她再一次庆幸给大家催眠了。
姜启表面上也确实微微晃神的样子，开口就说：“第一个副本，我根本就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第二个副本，大致搞清楚了情况，但那时候什么列车长，什么狡蛇，离我还是很远，他只存在于列车广播上。
“直到这一次，这个狡蛇突然发疯，又是释放毒雾，把所有人弄中毒，又是只给大家几分钟上车时间，有好多玩家没有上车，变成了石头人，留在了站台上。然后又是突然换掉了第三个副本……”
姜启把作为同云能知道的都说了，便是一个寡言的人，说起把自己害到如此境地的仇人，也是满肚子怨气牢骚。
而调查组长确定她说的和其他玩家基本没有差别，就收起了能力，微笑道：“好的，情况我了解了，你可以出去了。”
姜启完全没察觉到异常的样子，问：“我还能离开这个副本吗？”
“当然可以，等我们调查完，就会带你们出去。”
姜启眼里迸发出些许喜意，但又看看自己的身体：“以这种状态吗？我的身体还能重塑吗？狡蛇广播里说是可以重塑的。”
调查组长微笑：“这需要上级批示，我们会酌情给与你们赔偿。”
姜启面上有失望，也有期待，心中倒是实实在在一松，果然会有赔偿！
她身体微微向前：“赔偿会有什么？”
调查组长问：“这个晚点会告知你们的。”
前后大约五分钟，姜启又出来了。
然后她就站在外面，看着其他玩家一个个进去，进去的时候有点忐忑，出来的时候就一脸轻松。
“没问什么特别的。”
“态度挺好的，问完就给出来了。”
“据说还会有赔偿。”
然后大家就兴冲冲地讨论会赔偿什么。
只要拿到不错的赔偿，然后身体还能恢复好，他们就算不亏了。
至于说什么心理创伤，这种病玩家可没有资格得，能有个物质补偿就很不错了。
姜启看到董盛风和玩家们热烈地说着什么，默默走过去想听听内容，结果就听董盛风说：“我也不想要什么物质赔偿，只要能让我回家就行了。”
然后好多人附和起来。
姜启差点被自己不存在的口水呛到，强行克制才没让自己的嘴角抽搐起来。
因为附和的那些全部是自己人。
看来就算没了记忆，他们想回到祖国怀抱的潜意识是不变的。
可问题是，你们以为自己是玩家，你们现在说的“回家”，是回玩家的家乡啊！
老天，不会因为这个催眠搞出这么个大乌龙出来吧？
可她现在又不能给他们解除催眠！
偏偏还有个调查员路过，问了一声：“你们想回家啊？”
董盛风他们忙问：“可以吗？”
调查员想了下：“倒是有这样的先例，你们要是很多人都这么想的话，一会儿可以一起申请一下，毕竟既然是赔偿，肯定会考虑你们自己的意愿。”
董盛风惊喜，嗓门都亮了起来：“真的可以啊！那我们再问问其他人怎么想，内部统一一下意见啊！”
姜启：！！！
姜启：救命！董盛风你可别乱搞！真是怕了你了！
她一咬牙，也顾不得寡言冷淡人设了，走过去问那个调查员：“如果我不想回家，而是想去别的星球生活呢？”
董盛风拉她：“你为什么不想回家，回家多好啊！”
姜启冷笑：“有什么好的？塔娜星落后，野蛮，阶级分明，我回去干什么，继续做一个可以被人人踩在脚底下的下等民吗？”
董盛风：“塔娜星哪有不好，塔娜星多好……”
说到一半，董盛风卡壳了，似乎也感觉到有哪里不对。
大约是觉得塔娜星陌生拗口吧。
姜启看她这样，就说：“让我选的话，我就去蓝星生活，是叫蓝星吧？上次那个春城，那边房屋、设施，还有科技什么的，多先进的，物资还特别充足！他们那边还人人平等，灾难到来的时候特别团结，我觉得那里更好！”
姜启一边说，董盛风的眼神就越发迷离起来，仿佛走神一样。
姜启是又怕她继续执迷不悟，嚷嚷着要回家，又怕她当场恢复记忆，在调查员面前露馅。
不过，她催眠时，设置了一个解除催眠的信号，想要恢复记忆，要么她本人给解除催眠，要么就接触到那个信号，否则基本不可能自行恢复记忆。
果然，董盛风没有恢复记忆，就是觉得这个蓝星耳熟，觉得姜启说的这些话让她很有认同感，对那个蓝星也生出向往之情来。
可是不该啊，她应该想回家才对啊。
她一脸纠结。
那个调查员见他们内部有分歧，也不再说什么，转身忙自己的去了。
姜启暗暗舒了口气，又见董盛风他们脸上的纠结，觉得头大得不行。
她一副为自己争取权益的样子，拉着董盛风说：“你在塔娜星是几等民，你回去有什么好处？”
董盛风皱眉：“虽然我也是下等民，但如果我们能带着能力回去，分分钟变成上等民啊，这个问题也不大。”
姜启：你还给自己说服上了！
姜启又好气又好笑：“就算上等民，日子又能有多好过？遍地是垃圾，蔬菜水果就那么几种，娱乐活动几乎没有，天天刮风沙。可蓝星就不一样了，要什么有什么，要是能带着能力去蓝星，那日子不知道过得多美！”
董盛风：“可蓝星是副本地，听说被选作副本地的星球，副本会不断降落，一点都不安生。”
姜启：“你不觉得那更刺激吗？平淡的生活里偶尔来几次副本，调味品啦！再说塔娜星人又不只有我们成为玩家，星球上还能有几个人，在孤星称王称霸又有什么意思？”
董盛风：听起来好有道理啊！
她忽然上下看看姜启，恍然道：“同云！列车上你坐我对面，三天说不了几句话，这会儿倒是能说会道！”
姜启：……
姜启好想打她啊，净给自己拆台！烦死了！
姜启：“那时候我中毒了不想说话，现在我再不说话，就要被你们这些脑壳有病的拉回塔娜星去了！”
她朝四周一看，好多人看热闹，崔和就站在不远处，她指着崔和：“你，你过来，你说，你想去塔娜星还是去蓝星。”
塔娜星和蓝星两个星球名字她都咬得特别重。
崔和一脸理所当然：“能回家当然是回家，子不嫌母丑，儿不嫌家贫，塔娜星有再多不足，慢慢建设就好了。”
姜启：！
大哥你这会儿可以不用这么坚定！
姜启差点被气笑了，重生后第一次尝到了孤立无援是什么滋味，也第一次尝到了被背刺是什么滋味。
我他爹的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些已经动摇的自己人，听到崔和这话，又再次坚定起来。
姜启：……
姜启扶额。
她破罐子破摔，拉来一个普通玩家：“你说，你想去哪里？”
这个普通玩家毫不犹豫：“如果非要选一个，那当然是去蓝星啦！上次那个春城是真的很好啊，虽然我们被原住民搞得很惨，但那城市是真的好。建设塔娜星？得了吧，建设十年都比不上那个春城好嘛！”
姜启：“……”
姜启：说得很好，但更闹心了怎么回事？
她又拉了一个女玩家来，这女玩家嘿嘿说：“我也选蓝星啊，那边化妆品特别多，化妆技术还特别好，衣服也特别好看，好吃的也多……”
巴拉巴拉巴拉！
然后，事情就演变成了，大家争执要去蓝星还是塔娜星。
普通玩家说蓝星好，春城自己人大多坚持要回家乡塔娜星。
姜启抱住自己的脑袋，脑瓜子嗡嗡的。
世事啊，就是这么无常！
姜启深吸一口气，重回战场：“少数服从多数，去蓝星，就这么说定了！”
自己人：“不可能！”
不可能你个鬼哦！
姜启撸袖子：“打一架吧！谁打赢了听谁的！”
这边动静大得，把调查组长都给炸出来了：“他们在干什么？”
调查员看得津津有味：“在讨论，赔偿要选返回塔娜星，还是去那个蓝星生活。”
调查组长脑门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我们说过赔偿是这个吗？”
调查员摇头：“没有，但他们好像都很想去这两个星球的其中一个。”
调查组长思索：“既然意愿这么强烈，可以申请一下。”
求生游戏也不缺这么三千个玩家，如果他们的诉求是退出游戏去养老，那其实是很实惠的事情，都不用另外给多少物质补偿了。
省下一笔经费。
不过这么多人带着能力去任意一个星球，都会导致那个星球实力上涨，这后续会牵扯到一些事情，上面肯定要斟酌的。
第52章 回蓝星 身体重塑，蓝星三百个名额……
调查进行了整整一天。
而这一天里, 姜启就背着人找这个那个的自家人说理。
是的，她到底没动手，因为以同云的情况, 她就算打得过一个两个，也不可能打遍玩家无敌手。
所以, 她决定以理服人。
说理的时候，顺便给人下点心理暗示，让他们别一根筋地“想回家”, 多考虑考虑蓝星。
她觉得自己好难，真的，不敢给解除催眠, 下暗示也不敢下太狠，本身还不能表现得太积极, 太能言善辩。
这时候她就感受到放弃桑多马甲的坏处了。
她现在要还是桑多，以桑多和董盛风这个亚地的亲密程度，完全可以先说服董盛风，继而由董盛风去影响更多人。
反正董盛风无论是本人还是亚地这个马甲, 都跟社交悍匪似的, 社交能力很强，说话有很多人愿意听, 感觉振臂一呼就能拉起一帮子人。
好在忙碌了一通后, 还是有效果的。
董盛风他们总算不一个劲喊着要去塔娜星了。
夜深了，副本里已经没有什么鬼怪之气可以修炼，大家都很放松地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聊天, 不过谁都没有走远，就怕出副本的时候把自己给落下了。
姜启靠坐在一棵大树的树枝上，灵魂体并没有多少重量, 风吹得枝头微微摇摆，她也跟着摇晃。
她目光时不时瞟过不远处的房屋，那个调查小组在里面，也不知道在讨论什么，姜启不敢刻意去听，但鬼修的听力很好，她又刻意挑了一个下风口，风隐隐约约送来些说话声。
“……情况很清楚了，狡蛇确实严重违规……”
“……问题就是这个仪大人，不知身份，不知来历，不知去向……”
“……查这个仪大人，需要再往前倒追一个副本……那个蓝星春城……”
姜启心中一跳，悄悄竖起耳朵。
“……春城那时候，应该和这次一样，仪大人伪装成玩家的身份牟利……具体的还要实地调查，申请先发上去。”
“那这边可以结案了？”
“嗯，这些玩家都没问题……”
后面就不大能听得清了。
姜启闭上眼睛，枕着自己的双臂，心里想着调查组会不会去蓝星。
蓝星上，所有知道些许内情的人，应该都会被严密保护起来，或继续参与保密程度很高的工作，别说普通人接触不到，怕是大众都不会知道有这些人的存在。
而以调查组的手段，他们最多就是迷惑玩家心智，让玩家不知不觉地说出内心的话，而不会用搜魂这种过激的手段。
所以，他们想快速准确地从庞大的人海中，把那些人找出来，并获知他们的记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形势还是乐观的，不慌不慌。
不过，她还真有必要回去一趟，解决这些后患，哪怕是以养老的名义。
至于其他人……
姜启在树枝上翻了个身，想到之前自己的打算，把“学有所成”的同志送回蓝星报效祖国。
现在她才意识到，这个想法很幼稚。
因为，蓝星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星球，突然出现那么多鬼怪学科，是根本解释不通的。
更不要说，这些鬼怪元素，全部来自于地下鬼怪宴这个副本，针对性太强了，简直是明摆着告诉大家这里有猫腻。
所以，就是要发展，也只能悄咪咪藏着掖着，可能需要经过几十年、上百年，等降临蓝星的副本和玩家也都具备这些元素后，才能真正冒头、起步。
这个过程中的牺牲、隐忍是不可想象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
只要这批玩家能带着能力去蓝星，就等于把种子带了过去，蓝星就有理由光明正大地发展相关学科了。
所以，回去的是自己人最好，不是的话问题也不会很大，大不了她暂时留在蓝星上，帮着培养一批人起来。
等培养出一批能扛事的，她再去哪个副本抢夺个玩家的身份，然后再次回归游戏，继续自己的列车长之旅。
副本地，最不缺的就是副本和玩家了。
至于说无法回到蓝星的自己人，只要一身本事在，在哪里都能混得下去。
无论从哪个方面去看，都有余地，有退路，有希望。
想清楚这些，姜启一颗心终于慢慢放下。
……
一夜过去，新的一天又到来了，这是玩家来副本里的第32天。
终于等来了一个肯定的好消息，他们可以离开副本了。
至于离开后去哪里。
调查组的组长是这么说的：“上面对你们补偿的方案下来了，你们可以自行选择。”
她依然一身黑色制服，头发高高挽起，利落中透着莫名的亲和感，看不出年龄的脸上带着一抹微笑：“首选，履行狡蛇当初对你们的承诺：你们之中，灵魂状态的，离开副本后，身体会得到重塑，重塑后的身体将恢复到你们刚进副本那个时期的最佳状态。”
玩家们互相看看，多少有点失望。
他们进副本时可都是普通人普通身体，普通身体的最佳状态，再佳也就那样了。
“当然，身体恢复，不会影响你们灵魂的状态，比如现在是鬼修的，身体重塑后，灵魂依然是鬼修。”
啊，这样好像也行。
“至于非灵魂状态，也就是有身体的玩家，出副本后，身体的负面状态会消失，并且可以切换到正常身躯。”
调查组长解释了一下，拿僵尸来举例，在副本里缺胳膊断腿的，出副本后能重新长出来，并且出副本后，可以切换到正常人形态，拥有正常的皮肤、五感等。而需要能力时，又可以切换到僵尸状态。
玩家们听明白后，就挺高兴的，这倒确实不错。
姜启有些意外地挑挑眉，这个补偿可以说很有人情味了，尤其是有狡蛇那样的变态吝啬老登对比着，越发显得厚道。
她不由怀疑，这个求生游戏难道是什么很讲究人文关怀的机构吗？
这么一想，她自己都恶寒了一下。
把好好的人强制变成玩家，往好好的城市里投放求生副本，时时刻刻制造灾难、痛苦和死亡，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恶的存在了。
“这是第一个补偿，每个人都有。第二个补偿就数量有限了。”
调查组长继续说，“你们可以选择回到塔娜星，或者去蓝星定居，每个星球三百个名额。
“去塔娜星者，解除玩家身份，回收玩家面板，但你们的能力和目前拥有的物品，全部归你们所有，余生不再受游戏控制，获得完全的自由。
“去蓝星者，上面对你们另有安排，其余人，继续作为玩家进行求生。”
姜启心中微微一跳，去蓝星的人还有什么任务吗？这个游戏想在蓝星上做什么？
有人问出了姜启的疑问：“蓝星上的另有安排是什么安排？”
调查组长道：“保密，这是只有去了蓝星的三百人才会知道的。”
又有人问：“要是超过三百人怎么办？”
调查组长微笑道：“超过就竞争，强者才有选择的权利。”
她依然是那么亲和友善的样子，说这句话的音调也没有改变，但一股子弱肉强食、胜者为王的气势扑面而来。
玩家们心中一沉，也就是说，这第二个补偿，其实只有600人能够得到。
2980人，去竞争600个补偿！
比较敏锐的玩家暗暗撇嘴，不愧是求生游戏的员工，这做派和游戏一模一样的，给个补偿都需要被补偿者去竞争，轻而易举挑起争端。
亏他们之前还觉得这调查组长挺不错的，还觉得游戏给补偿挺大方，搞半天，原来也埋着雷呢。
再看其他玩家，果然大家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原本玩家们之间已经有种“历尽劫波兄弟在”的团结和情义，但此刻，一涉及到竞争，他们看彼此的目光就带上了点别的东西。
掂量彼此的能力，本能地挑选软柿子，互相戒备，还有人开始物色能一起打进三百强的盟友了。
一时间气氛虽然不至于剑拔弩张，但也变得微妙了起来。
姜启面上不显，心中叹气：一个补偿，一句话，就打破了这三千人隐隐形成的联盟。
该说这调查组长厉害，还是背后的决策者厉害。
从中也可以看出，游戏是很不乐意见到玩家太团结的。
调查组长道：“现在，开始选吧。”
有人毫不犹豫选择了蓝星，有人觉得蓝星这个去处充满了不确定，还不如回塔娜星去，有人纠结之后，觉得两个都不吸引自己，索性不趟这浑水，哪个都不选，而是要继续做玩家。
但总的来说，选蓝星的人还是很多的。
其中，有少许春城自己人也选了蓝星，但数量很少。
姜启暗暗皱眉，这个时候，她已经不适合也没理由再说什么做什么了。
但就在此时，一道声音响起：“让我们选之前，是不是该让我们看看，蓝星到底什么样的？”
众人都看过去，姜启也转头看去，说话的是董盛风。
她从玩家中走出，一脸理直气壮地看着调查组长：“上次我们去的只是春城，而且很快就降温了，说起来，我们对春城了解都很少，更不要说整个蓝星了。
“塔娜星什么样，我们都知道，继续做玩家什么样，我们也知道，唯独对这个蓝星，了解有限，更不要说，去蓝星上还有不知道是什么的活要干。
“你们让我们竞争，也不能让我们去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吧。”
她直咧咧地看着调查组长，目光里全是无所畏惧。
用补偿挑起争端，可以说是你们的爱好和乐趣，但既然都走补偿这一步了，好歹程序走走到位吧。
哪能让人闭着眼睛选呢。
调查组长也不恼：“你想怎么样？”
董盛风：“我们要去蓝星看看，就当是休息了，受惊这么大，度个假不过分吧！”
调查组长看着她微微眯眼，然后笑道：“好，我向上级请示。”
调查组长去请示去了。
董盛风却走到姜启面前，很嚣张地说：“你说蓝星有多好多好的，搞得我都心痒痒的，我倒要去看看，到底有没有那么好。”
仔细看过了，再做选择。
姜启：……
姜启无语又好笑，对董盛风竖起拇指，真心地说：“干得好，够慎重，你是这个！”
片刻之后，那调查组长回来了，宣布道：“上面允许了，你们有为期三天的蓝星之旅，三天后再做决定。”
玩家们嚯开了，这算是三天假期吗？
想去蓝星的、不想去的，都还挺高兴的，至少未来三天他们能够放松放松了。
只有姜启，不知该喜该忧，这么多玩家重返蓝星，别再折腾点事出来。
而且，她怎么觉得，这么顺利呢？
玩家提出的要求，怎么就这么顺利地过了呢？
难道是想让更多人实地考察过之后，生出留在蓝星的心思，然后竞争的人更多，看更大的乐子？
呃，也不是不可能哈。
她目光一直暗暗追随着调查组长，见她走去调查员身边：“去准备一下，马上走。”
调查员：“真让这么多人去蓝星？上面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蓝星那边的调查也交给我们了。”
调查员：“哦哦，明白了。”
反正正好需要人去蓝星那边调查一下，索性不再派其他调查组，他们去一趟就是。既然他们都去了，把这三千人带过去，顺手的事情。
……
五分钟后，玩家们集合。
在即将离开的这一刻，他们回望百怪城，感慨万千，那么多人进来，那么多人死去，这个副本注定会成为他们一生中最难忘的刻骨回忆。
下一刻，他们感到了一股拉扯力，将他们提了起来，带离了副本。
远处，明光寺的僧人，还有远远观望的鬼怪们，眼睁睁看到那些外来者突然消失不见了。
“他们这是走了吗？”
“走了走了！”
“呼，终于走了。”
这批外来者，给鬼怪域带来的改变太大了，好多好多鬼怪死去，鬼怪域也大变样，过去这一个月，注定是它们不愿再想起的可怕回忆。
那么现在——
“我们要做什么？”
“不知道。”
“哎，回去窝着吧。”
“累了！”
鬼怪们又纷纷缩回去，一时之间无论主观上还是客观上，都很难生起争夺什么的心思了。
谁让现在的百怪城，空旷寂寥还格外干净呢，什么阴邪之气都没了，鬼怪们都吃不饱，还争屁啊！
飞僵二号看着玩家们离开的地方，沉默片刻，拖着少了条胳膊的身体，带着其他僵尸走回僵尸旅馆，旅馆大门慢慢闭合上，隔绝了所有光线。
巫妖王带着巫妖手下走进丛林，将自己埋入土里，它们将在这片墓地里休养生息，等待再次醒来的时机。
鬼王也沉默地飞进了荒凉的深山老林之中，闭关不出。
等他们再次出现之时，大约就是这个鬼怪域重新热闹起来的时候。
而百怪城中央，屹立在山巅的明光寺，依然散发着稳定的佛光，佛光之下，传出阵阵平静悠长的诵经声。
……
玩家们离开副本后，并没有直接出现在列车前，而是出现在一片迷雾之中。
这迷雾非常粘稠，在里面行走，仿佛在一团胶水中前进一般，看其他人也只能看到一抹模糊的影子。
调查组长的声音传来：“大家不要惊慌，这迷雾是一种能量，你们将在这里进行身体重塑和修复，一步步往前走，当你们走出来，就是重塑完成之时。”
听到这话，玩家们就镇定了一些，咬牙往前走去。
姜启一边走，一边感受着周围能量不断涌过来，重塑她的肉身。
她暗暗检查了下自己的手脚，又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定重塑出来的模样还是同云的样子，才松了口气。
看来，还是列车长的隐藏标记更高端，连肉身重塑的模样还是伪装后的样子。
但是，她自己的身体和同云的身体，是有本质区别的，因为她的血里充满着列车长的本源力量。
理论上，她重塑后达到最佳状态的身体，应该是本源力量也重新变得丰沛充足才对。
但在那位调查组长的眼皮底下，她要是敢连着本源力量一起重塑，就等着露馅吧。
于是，她只能死死压制住本源力量，让自己无限趋近于一个普通玩家，一边快步往前走，希望早点走出去。
片刻之后，她猛地从粘稠的浓雾中走出来，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有心跳，有呼吸，有体温，是真正的肉身没错了！
她立刻从背包里拿出衣服穿上，然后继续往前走。
前方依旧是迷雾，但没有那么粘稠浓重了，她能看到不断有人从后面走出来。
肉身重塑的玩家，出来都是光溜溜一条，激动地嗷嗷叫着：“哇，我又充满了力量。”
“这就是最佳状态吗？好爽！”
“别跳了，先穿衣服吧！”
而原本就有肉身的，只是进行身体修复，身上本来就有衣服，倒不至于裸着出来。
姜启放慢了脚步，和其他人一起向前走，又走了半分钟左右，终于彻底走出了迷雾。
前方，调查组五人正站在那里等待，等所有人都出来，他们互相看了看，摇摇头，似乎在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又似乎在说，这里没有谁像那个仪大人扮演的。
姜启：……你们可真是，手段又多又防不胜防。
她现在觉得，在这个游戏里干冒名顶替、隐藏身份的事，是真的很危险。
记忆上，有搜魂的手段，身体上，验明正身的办法只会更多。
她和大家能走到这一步还不露馅，实力是一部分，谨慎是一部分，运气应该也占了一部分。
真是，想想都心累得不行。
调查组长等所有人都出来了，一挥手，前方就出现了一个月台，一列非常新的蔷薇色的列车就停在那里。
整个车体造型流畅，窗明几净，感觉非常先进高端，车上还有漂亮的蔷薇花纹。
和狡蛇那破车完全是两模两样！
调查组长微笑道：“各位玩家，这是我的私人列车蔷薇号，你们将乘坐蔷薇号前往蓝星，车程大约是一天，抵达蓝星后，你们还有三天的假期。现在，请上车吧。”
除去列车头，这车一共30个车厢，调查组占1个，玩家们占29个。
因为没有座位安排，玩家们可以自己选择位置，于是就随便坐了。
姜启也没有折腾，就近选了16车，进去后第一感觉就是车厢很宽敞很干净，空气也特别清新。
座椅是大大的蛋形，一排四个，蔷薇色的外壳，座位里面是洁白的，看着就很软和。
姜启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进车里，仿佛陷入云朵中一般，特别舒服。
她触摸扶手，按到了一个什么键，座位底下就伸出一个脚撑，让双腿可以放在上面，同时座位向后仰去，让人可以整个躺在座位里。
姜启：……再次拉踩狡蛇那破车，和那个相比，这个车子这个座位，简直就是头等舱中的头等舱啊！
其他人也是颇为惊喜，当即整个放松地躺进了座位里，一会儿研究研究这个按钮，一会儿调试调试那个按键，高兴地分享着感受。
“这个椅子舒服。”
“啊，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这才是人应该坐的座位。”
整个车厢都充满了热闹的气息。
很快，车子开动，从起步到进入高速行驶，没有任何颠簸感，完全感觉不出在车上。
姜启看着外面雾蒙蒙的景象快速倒退，估算了一下，这车速也比狡蛇那车速度快多了。
没过多久，就感觉车子在往上行驶，显然正在驶出地底。
鼻间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淡淡花香，姜启觉得困意越来越浓，甚至有些玩家已经歪在自己的座位里，高高低低地打起了鼾。
姜启看了眼车顶的进气孔，也把座位调下来，躺在里面，但不敢真的睡过去，谁知道还有什么检查手段在后面等着。
……
玩家们睡了一天一夜，姜启就装睡装了一天一夜，所幸中途没有再发生什么事情。
终于，列车缓缓停下，车内广播响起：“各位玩家，前方已经到达：蓝星，请你们做好下车准备。”
玩家们陆续醒来。
“什么？这就到了？”
“这一觉睡得好沉，好舒服啊！”
“蓝星到了，走走走！三天假期，我来了！”
玩家们个个满血复活，兴冲冲得好像真的来度假的一样，只有一个姜启，明明困倦得要命，还得做出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
广播还在继续：“蓝星目前已经完成过五个副本，投放通道目前也只有这五个，你们会被随机投放到这五个城市中。未来三天，你们可以自由活动，但尽量不要暴露身份。三天后，我会将你们集合起来，决出那三百个名额的归属。”
广播停下，玩家们已然消失在车内。
姜启只觉得眼前一花，已经出现在一个新环境。
她在一个木筏上，周围白茫茫一片，是无边无际的海水！
水面上漂浮着各种东西，垃圾、家具、屋顶、车辆、树木、桥梁，乃至于尸体，更多的还是各种材料拼接起来的小船、木筏。
木筏上还有人，面黄肌瘦的，披头散发的，两眼呆滞的，奄奄一息的。
而天上，一艘又一艘飞机飞过来，远处，一艘又一艘的船只开进来，海警船、渔船、游艇，甚至还有皮筏艇、冲锋舟，拼了命地冲过来……
这里是蓝星？
对，这里是蓝星！那些船只上飘扬着C国国旗！
天上的飞机喇叭也传出铿锵有力的C国语言：“请各位不要惊慌，不要害怕，副本已经结束，救援立刻到达，请大家再坚持一下……”
姜启恍然，这里是C国某城市，而这里的副本，刚刚结束！
第53章 蓝星之旅 再见章正天，过高的副本投放……
姜启是意外的。
一共5个副本, 按概率来算，另外4个应该在国外才对，没想到还有C国的份！
也就是说, 5个副本里，至少有2个被投放在C国, C国中奖率也太高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眼看着救援的船只越来越近，天上的飞机也越飞越近, 一个个气囊被丢下来，嘭地爆开，变成一个个气垫船, 飞机上的战士一个个绳降下来。
姜启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
她依然是同云的模样，身上的衣服也是在列车上穿的, 她能确定，自己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上都没有被动什么手脚，唯独这一身淡淡的蔷薇花香……
她看向水面，假装激动起身然后不小心跌落, 扑通一下栽进了水里。
她整个人完全浸入水里, 张开四肢做挣扎状，任由水洗去身上的花香。
“有人落水了！”
“快救人！”
噗通！
有人跳进水里, 朝自己这边游来。
姜启赶紧在水中变了个模样, 把自己重新变成C国人面孔，不过不是她自己的样子，而是捏了张大众脸, 还给捏得和其他人一样的面黄肌瘦，然后从背包里拿出C国衣服穿上。
这边衣服刚套上，救援的人就过来了, 一把揽住她，往上游去。
姜启：……小哥哥你动作也太快了点吧。
哗啦！
两人浮出水面，朝着一艘气垫船游去，姜启只能全程做虚弱无力状，被拉上了船，还有人想给自己压肚子逼出水来，姜启赶紧睁开眼睛，咳咳咳地做呛水状。
“同志，你没事吧！”
姜启抬头一看，两个兵哥。
她撑坐起来：“没事。”
她就坐在气垫船上，看着一个个人被从破破烂烂的木筏、木板上救上来，过了一会儿，船只赶过来了，大家又被转移上船只。
船上的人立马给大家拿来毛毯，分发热水和食物，更有医生给大家做检查。
姜启披着毛毯坐在角落，湿哒哒的头发散落在面前，手里抱着一杯热水喝着，看起来十分沉默寡言，不过其他人也大多这样，都是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而事实上，姜启手上拿着一个从某医生口袋里顺过来的手机，在毛毯掩护下快速编辑着，给一个邮箱发送了一封邮件。
……
C国，月城。
某秘密机构。
当初春城副本结束之后，这个机构就诞生了，主要功能就是实时掌握全球各地的副本信息，掌握对于副本、游戏、玩家、道具等研究的进度，指导全国针对随时可能降临的副本做准备工作。
以及，等待某个群体的归来。
章正天是这个机构的最高负责人，当初在春城参与过所有秘密行动的人，知道某些不能为人所知的核心机密的人，大多被安排进这个机构里工作。
大众完全不知道这个机构的存在。
明面上，C国有着大大小小许多个针对求生游戏和副本的研究单位、实验室、救援部，还有着好几位官方权威发言人，但几乎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些单位背后真正的领导单位，是这个秘密机构。
今天，这个机构里，气氛格外凝重，指挥大厅中，一面面屏幕正在直播禹城现场视频。
今天是禹城副本结束的日子。
当日春城副本结束后，C国就向全球宣布了这莫名而可怕的副本的存在，全球哗然，还以为C国在开玩笑，或者有什么阴谋。
结果隔了一天，外国某城市就被副本力量笼罩。
又隔三天，又有两座国外城市沦陷。
全球惶惶，末世论甚嚣尘上，大家惊恐不安，却又不知道该去哪里避难。
C国国内，则努力压制这种恐慌，国家机器全力运转起来。
保证每个城市里都有充足的生活物资、生存物资、医疗物资，以及相当数量的医疗团队、生存专家、救援团队、武装力量等。
各大军区更是被调动起来，每个城市驻扎一支部队，每个城市都建设军事基地。
所有电视台几乎都在播放求生节目，教导大家在各种灾难中，应当如何自救，遇到敌人应当如何自保。
各个学校停止文化课，只教授两种课程，一种是求生课，一种是格斗课。
工作人员一边自己接受培训，一边下基层给群众做指导，如何求生，如何逃生，如何求救，如何处理伤口等等。
而这样紧张的日子还没过几天，就在C国上下觉得就算按概率来算，暂时应该也轮不到C国再次倒霉的时候，禹城猝不及防地被副本力量笼罩。
全国再次哗然。
然后，各地准备工作继续进行，同时还要做好一个月后救援禹城的工作。
而今天，就是禹城副本结束的日子。
国家做好了各种救援准备，应对火灾的，应对地震的，应对高温的，应对病毒的，应对沙尘暴的……
没想到副本屏障撤去之后，他们看到的居然是一片汪洋！
禹城可是内陆城市，而且整体海拔在一千米左右。
结果，现在整个城市沉入地底，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汪洋！
因为实在没料到这种情况，救援部队只能紧急从附近河道调来船只，一艘艘飞机带着各种气垫船飞去救援。
通过各个直播屏幕上的画面，还有一些空中鸟瞰的全景镜头，就能发现，整个禹城只有零星山陵还冒出水面，此时形成了一个个岛屿。
有的岛屿上挤满幸存者，有的岛屿上空无一人，想必之前应该是被玩家占领的，更多的人则漂浮在水面上。
事实上，那飘浮在水上的，都看不清是活着的人还是已经死去的。
禹城短短几天的前期准备工作，肯定不包括如何对抗洪涝和汪洋，这是用脚都能想得到的损失惨重！
章正天只觉得胸口跟堵了一块铁似的，紧急给自己吃了颗药，靠在椅背上重重喘气。
王敏行给他倒了一杯水，站在一旁默默不说话，双目也是愤慨又无力地看着屏幕。
是的，无力。
在场所有人，不论是参与过春城副本的，还是没有参与过的，都被无力感充斥全身。
哪怕已经知道副本会到来，哪怕做了准备，但结果还是这样惨烈。
他们不知道副本会在什么时候、在哪座城市降落，不知道副本带来的灾难是什么，这一切都让他们无法做出针对性的准备，只能永远慢一步。
而这慢一步，就意味着要失去无数生命！
太被动了！
所有满载心血的、寄予厚望的前期准备，在副本力量面前，就好像纸张一样被轻易撕碎，践踏碾烂！
禹城是这样，另外两个正陷在副本中的城市，怕是也是这样！
他们这样的“原住民”，对上这些副本，对上那个求生游戏，真的有胜算吗？
他们这个幕后的指导机构，每天都在消耗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可真的对得起人民的期盼吗？
就在整个大厅被挫败愤慨情绪充斥的时候，有人匆匆进来，在章正天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章正天脸色大变，似惊似喜，还有几分不敢置信，表情管理是一点都没了，什么话都来不及交代，起身就走，脚下生风。
留下众人互相对视，神色各异。
这又是发生什么了？
看样子似乎不是坏事。
而章正天来到另一处办公室，里面，电脑前的李月站起身：“首长！”
章正天喘着气：“是‘那个’邮箱有动静了！”
“是！”李月激动地道，“具体内容，还得您输入密钥才能打开。”
章正天坐到电脑前，使劲搓了搓脸，迅速平复下心情，输入邮箱密钥，打开了这封一分钟前发进来的邮件。
入眼第一行字就是
【我回来了——归鸟】
像一颗巨石砸入湖面，随即又稳稳落地，巨大的惊喜过后是难言的安心感。
她回来了！
归鸟便是姜启的代号。
他们当初约定，只要姜启回来，或是需要联系章正天，就启用这个邮箱，用归鸟这个代号发送邮件。
只是，姜启回来得比章正天预料得要早，其他人是否也回来了？
他继续向下看去，瞳孔骤然紧缩。
【有游戏五人调查组降临蓝星，调查春城副本之事，所有知情人切勿妄动，保持警醒】
居然还有调查组？！
最后一句是
【速拨打这个号码101xxxxxxxx】
章正天就要用自己的电话拨打，随即一停，叫李月：“拿一支普通手机来。”
很快，一支型号普通，号码也普通的手机拿来了，章正天来到机构上层的休息室，拨打了那个号码？
……
禹城，船只上，被救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人们也渐渐缓和过来，哭嚎的哭嚎，啜泣的啜泣，找人的找人，现场颇乱。
姜启全身裹在毛毯里，目光四下搜索，目前暂时没有发现其他玩家。
三千玩家，被分散进5个城市，平均分的话，1个城市600人，他们大概会和自己一样，落地之后就伪装成蓝星人，融入人群之中。
春城应该已经恢复成正常状态，那么大人口的城市，600玩家混进去，根本别想找得出来。
至于另外4个城市，副本结束都不久，应该还是受灾状态。
这些玩家怎么浪都行，只要别为非作歹，就三天时间，他们也应该更愿意享受生活，而不是作恶搞事吧？
手中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来电是一个陌生号码，她接起。
“是我，章鱼。”那头传来章正天的声音。
姜启也用自己原本的声音说道：“是我，归鸟，我在禹城，这里副本刚结束。”
那头，章正天激动地差点站起来：“你怎么会在那里！我立刻……”
姜启一手捂着话筒：“你别动，所有人都别动，你在哪里，我过去。”
章正天报了个地址，那是一个没太大存在感的二线城市月城，距离春城很远。
姜启心中稍安，不是春城就好。
毕竟，调查组既然要查春城副本，他们的落点应该就是春城，她最担心的是他们一过去就把章正天他们抓个正着。
现在放心了。
“不用我派人去接你吗？禹城距离月城可不近。”
姜启看了看天上的飞机，再算算自己的速度，就算她连开风遁，速度也比不上飞机，且用法术就容易引起注意，鬼知道调查组的神识触觉能铺多远。
而且她也没有那么深厚的力量，可以让她一路飞去月城。
“那好，速度要快。”
姜启挂了电话，就眼睛一闭，嘭地一声倒在地上，身体抽搐起来。
现在的她，装个病简直不要太容易，身体迅速失温，脸色青白若鬼，能吓死一片人。
医生们就被她吓坏了，赶紧过来急救，但发现急救没用，这个病人好像随时能死去。
正好此时，天上某救援直升机接到上级命令，去某某船只上救一个濒危病人。
飞行员没有任何疑问，立刻飞过去。
于是，短短三分钟后，姜启就躺上担架，被拉到直升机上，直升机嘟嘟嘟地载着她开走了。
几分钟后，姜启被送进一家医院。
这家医院因为距离禹城最近，源源不断的病人往这里送，上上下下都十分忙碌。
姜启趁人不注意，从病床上起来，眨眼的功夫，她就成了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穿行在医院里没有任何人怀疑。
电话重新打通：“我已经在医院里了。”
章正天：“医院住院部顶上有一个停机坪，现在不断有直升机在那里起降，运送物资，我安排了一架直升机去接你，编号是……”
姜启挂了电话，上电梯，直达停机坪，在电梯里她就脱了白大褂，露出一身不起眼的打扮。
她上了停机坪，一架直升机正在卸货，天上还有一架正在等待降落，那就是来接她的。
等天上那架降落，把机舱里的物资用最快的速度一卸，姜启悄无声息地窜了上去，对机舱里的士兵出示手机页面，上面是章正天给她发来的电子证件。
士兵确认信息之后，敬了个礼，没有多问一个字，接着直升机就带着她离开了医院。
又过十分钟，直升机再次停下，停在了一个军事基地，姜启在这里换乘另一艘飞机，这次中途没有再停，径直前往月城。
一个小时后，飞机落地，姜启这次上了一辆物流车，从机场开进了月城。
几经周转，下午两点多，在姜启回到蓝星的两个小时之后，她终于见到了章正天。
她将整个房间检查了一遍，又确认过眼前的章正天是本人，这才解除身上的所有伪装，恢复她本人的模样，又把两个面板的同感翻译功能都关闭了。
章正天激动地看着她：“姜启同志！”
姜启开门见山：“章首长，已经耽误很多时间了，我就不废话了。第一，游戏派出了一个五人调查组，目前人应该是在春城，他们是来调查我的那个仪大人马甲的，并且他们有蛊惑人心、让人不知不觉说真话的能力。
“章首长，我想知道，当初知道春城提前有准备，知道我就是仪大人，知道我们派出了千人队伍的人，有哪些，目前都在哪里，我需要尽快修改他们的记忆。”
章正天一脸凝然，也快速说：“看过那封邮件后，我就在整理相关名单了，知道你的身份，知道千人队伍存在的人，并不算多。其中大部分人就在月城，甚至就在我们脚下的秘密机构里。剩下一部分人，分散在不同地方，我会尽快用合理理由让他们过来，实在来不了的，我们就过去一趟。
“不过你放心，他们都不是独自行动的，身边的关系网被梳理得干干净净，一般人别说套话问话了，但凡想要接近他们，就首先会被当成可疑分子。
“但是知道并参与春城提前准备的人，那就比较多了。而且，现在基本全世界都知道，春城提前预测到灾难会降临，并做出了一些准备，这个如果需要修改记忆……怕是很难吧。”
姜启点点头：“我说的提前有准备，是指，提前知道会有副本和玩家，并且知道这提前准备与我有关系。”
章正天面色一松：“这样的话，那人数就很少了，和知道千人队伍的人是重合的。”
姜启问：“那所有这些知情人，目前有人在春城吗？”
章正天很肯定地说：“没有！”
“这么肯定？”
“对，我们特意把所有知情人撤出春城了。”
“为什么？”
比起其他城市，春城基本可以确定不会再有副本降临，简直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而听章正天的意思是，他们不仅是人员撤出，连工作重心都转移到了这个不起眼的月城。
章正天解释：“一来，春城经历过副本，全国、乃至于全世界有太多人前往参观、考察、调查，太乱了。二来，专家团讨论分析后，担心春城残留副本力量，抑或有什么副本通道未关闭，觉得那里不是一个进行机密活动的好地方。
“所以，我们不仅不在那里设置任何需要保密的单位，所有参与过春城重要机密行动的人，也全部撤出春城，无论是明面上还是档案里，全部切断与春城的关联。”
“档案上也都没关系了？”
章正天点头：“是的，可以说，没有留下任何纸质或是电子的资料，当初副本中的各种影像等材料，也全部销毁了，扫尾工作做得很干净。”
姜启这下真是大松一口气：“这样就太好了。”
她道：“事不宜迟，先带我去见就在这里的人，马上修改记忆。”
章正天立刻带路，一边问：“修改是怎么修改？删除这段记忆吗？”
姜启摇头：“记忆若出现空白，也是一个疑点，我会用虚假的记忆覆盖真实的记忆，但这段虚假的记忆会是模糊的，细节不全的。”
章正天：听起来难度很高。
“细节不全，本人不会怀疑吗？”
姜启：“对于细心警觉的人来说，可能会吧，但暂时也只能这样了，过后我想个办法让他们接受这种记忆模糊的现象。”
……这样也行？
章正天不由仔细打量姜启。
一别一个多月，小姜同志好像变了许多，尤其是身上这种沉稳感和把控大局的自信感，简直仿佛脱胎换骨一般。
这一个月她都经历了什么？
他们进入直达电梯，一路向地底而去，章正天还有许多话想问，但又担心眼下的正事。
姜启知道他想问什么，见电梯还没到，电梯里也没任何监控什么的，就说：“大家也都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两千余玩家，他们被传送到经历过副本的五个城市。”
章正天这下是惊大于喜：“大家都回来了？”
这才一个月，就都回来了？
“可除了你没有别人联系我！”
每个人都有代号和联系渠道的啊。
都回来了，不该一点动静都没有。
姜启：“哦，那是因为他们都被我催眠了，不记得自己原本的身份了，都以为自己是玩家，这会儿大概在探索蓝星吧。”
章正天：？？？
姜启看着章正天惊愕的表情，有些好笑：“暂时先别管他们，他们本性都很正，就算没记忆了也出不了岔子，回头我就找机会唤醒他们。”
顿了顿，她又不大确定：“说不定他们能自己恢复记忆呢。”
回到蓝星后，确实有机会接触到解除催眠的信号。
就是希望他们恢复记忆的时候，能够淡定点，不要太表情外露，免得引起其他玩家或调查组的怀疑。
章正天：“……”
这个发展他是想不到的。
姜启又问：“对了，除了春城和禹城，另外三个经历过副本的城市是哪三个？国内还是国外？”
章正天找回自己的声音：“三个？是说副本已经结束的三个吗？那都在国外。”
姜启一顿，对哦，应该还有副本没结束的城市。
她问：“这段时间到底投放了几个副本？”
章正天语气沉重：“24个，国内除了禹城，另外还有2个城市，分别是半个月前和一周前陷入副本的，目前副本都还没有结束，国外则已有21个副本，其中有3个已结束，剩下18个副本也在进行中。”
姜启骇然：“这么多！不是，确实是才过去一个多月吧？”
章正天点头：“你们离开是6月9日，今天是7月16日，一共37天。”
姜启倒吸一口凉气，短短37天就投放了24个副本！
频率怎么会这么高！
虽然她不知道前世蓝星的副本投放频率，但现在这也太夸张了！
第54章 蓝星之旅 抹除姜启的痕迹，董盛风等人……
章正天是通过私人通道带姜启进入地下机构的。
进去后没遇上一个人, 转了两个弯就进入了一个会议室。
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
章正天提前通知了机构里的专家、决策成员在这里等待，要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议。
他们也不知道这次会议的内容是什么，看到章正天带着一个陌生的年轻女性进来, 都愣了下。
章正天给他们介绍：“这位是……归鸟同志。”
他没有说姜启的真名，在座这些人, 有一多半曾在当初的春城地下指挥部工作，和姜启共事过，而另一小半人员, 虽然是后加入的，但因为需要在这里工作，自然也被告知了一些前因内情。
他们都知道归鸟的存在, 但并非所有人都知道归鸟本名叫姜启。
听到归鸟这个代号，所有人都露出震惊的表情, 纷纷站起看着姜启。
“归鸟回来了！”
“这就是归鸟！”
姜启此时又换了另一张脸，对着众人颔首：“大家好。”
一边说话，她一边抬起手，点了点会议室上空, 一层如梦似幻的波纹传荡开去, 将整个会议室笼罩。
大家都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姜启道：“以防万一，我将这个会议室笼罩了起来, 保证这里说的每一个字, 都无法透露出去，任何人也进不来。”
事实上，她编织了一个幻境, 将整个会议室容纳在幻境里，外面的人甚至找不到会议室的入口在哪里。
王敏行作为警卫队长，离门口最近, 见门口光线扭曲，立刻过去查探，发现门口外的路消失了。
别说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都出不去！
他惊讶地看着姜启：“姜……归鸟组长！”
一个多月不见，姜启好像变强了很多很多。
姜启对他颔首微笑：“王队长别来无恙。”
随后，她对众人说：“现在，会议开始吧。”
她没有一上来就给众人洗记忆，因为还需要这些人来决策一些事情，有些事，也不是她一个人能够决定的。
她坐到主座上，很自然地掌握起会议的节奏。
把当下的形式和急需解决的问题说了一遍。
一个是调查组的到来，要如何应对。
一个是修改记忆，要如何修改。这些人更了解自己人，怎么修改才能让大家更容易接受，他们更有发言权。
还有就是九百多自己人，要什么时候唤醒记忆，唤醒全部还是部分人。
以及，定居蓝星的三百个名额，他们要占多少个名额，是放手随便大家竞争，还是先内定人选，只派内定的人来去竞争？
还有，那些鬼怪学科要不要开展，要怎么开展。
一口气得到这么多信息，与会众人都快应接不暇了，立刻一条一条展开讨论，时不时再问姜启一些事情补充细节。
大家在讨论的时候，姜启也没有干等着，她拿到了24个副本的资料。
首先是禹城，这是一个小城市，人口不及春城的一半，另外两个正陷入副本中的城市规模也不大。
而国外的那21个城市也都不是大城市。
这又是一个意外的点，副本投放的频率如此之高，但特意只挑选小城市投放，这是有什么缘故吗？
巧合，还是故意在试探什么？
她翻开禹城的详细资料。
副本灾难类型：地质沉降，海水倒灌，海上求生。
市民死亡率，五分钟前刚刚同步到的大致数据：65%左右！
这个数据非常骇人，但比起前世的春城，已经好很多了。
姜启不知道前世春城的具体死亡率，但估计能在90%往上。
她忽然心中一跳，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她问章正天：“春城死亡率是多少？”
章正天脱口而出：“4.7%。”
姜启心中一沉，果然！果然这么低！
不是说这么低的死亡率不好，而是，这个数据，它太不正常了！
对于游戏来说，实在是太不正常了，游戏难道不会监测副本原住民存活率吗？
如果监测到这么不正常的数据，会怎么做？
这段时间如此频繁地投放小副本，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姜启感觉自己冷汗都冒出来了。
章正天看她表情不对，问：“小姜？是有什么问题吗？”
姜启手放在这厚厚的资料上，没有再翻下去，直接问：“国外那三个城市，死亡率多少？”
“我们没有拿到很精准的数据，但估计都在90%，甚至95%以上。”
相比下来，禹城已经很好了。
但这事不是这么比的，这数据，是用无数人命堆上去的！
和春城相比，禹城惨烈得过分，65%这个数字，让所有人心头沉得好像压了千斤巨石。
不过见姜启脸色难看，他还是劝慰道：“禹城主要是准备工作做得不够，以后我们会做得更好，把这个死亡率拉下来。”
姜启闭上眼睛，只觉得无比疲惫。
从狡蛇，到花宿那两人，再到调查组，再到现在……
她好像越过了许多的阻碍，解决了许多难题，但挣扎来挣扎去，却发现头顶那座大山从未移开过。
她这样那样地催眠这些人催眠那些人，努力掩盖蛛丝马迹，或许都是无用功，因为游戏的阴影一直笼罩着蓝星，单单一个“数据有问题”，就足以叫这个副本地万劫不复！
她叹了口气，睁开眼睛，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众人都愣住了。
章正天也愣住了：“你是说，如此高频率地投放副本，是因为春城的死亡率太低了！游戏……”
他下意识压低声音，仿佛是担心被什么存在听去了：“游戏在探蓝星的底！”
姜启沉默片刻：“我不确定，但这其中必然有关联，副本频率这么高，是绝对不正常的！”
她脑海中闪过一些零星的画面：像是她潜入了什么地方，翻看什么资料。
那些资料讲的正是如何开发一个副本地。
姜启凝神去看资料上的内容：游戏挖掘一个星球作为副本地，需要大量能量，所以这个副本地起码要能持续百年时间才划算。
因为这个，游戏不能一开始就投放太多副本，这样会引起剧烈的动荡和恐慌，过分破坏这个星球的生态，导致这个星球自发崩坏，导致游戏前期投入与后期回报不成正比。
相反，前期投放副本应当温和一些，一年最多投放十多个，一方面确定该原住民水平，调整副本难度，另一方面给原住民们适应、接受的时间，等他们觉得这是常态化了，甚至因此而努力提升自己了，再加大频率和强度。
姜启想再看得多一点，脑子里就一阵刺痛，那些画面消散了。
她晃了晃头，继续冷静地说：“游戏可能想通过这么多副本，来试探蓝星人民的整体实力，如果原住民死亡率普遍很低，它可能会加大之后的副本难度。如果其他副本死亡率都很高，唯独投放在C国的副本原住民死亡率较低，说不定它就会单独针对C国。”
众人都跟嗓子被什么东西掐住了一样，惊骇之余，感到了深深的颓丧和愤怒。
这事根本无解，死亡率太低，会遭到游戏的针对，可难道要用高死亡率去换一个在游戏那里“正常”的评价吗？
如果这样的话，大家都躺平好了，还挣扎什么？
这简直是一个死局！
一个专家拍案而起，愤慨道：“我们国家军民团结，上下一心，共同对抗灾难和玩家，死亡率低一点，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凭什么因为这个就给我们上难度！”
其他人忙劝：“冷静点！冷静点！这还只是猜测！”
但谁都知道，这个猜测是完全合理的！
之前他们没有想到这一点，是因为他们以为，这么频繁的副本是正常的，但现在既然知道这是不正常的，再去倒推原因，可不就被吓出一身冷汗了。
另一人冷静分析道：“我们先把日后副本难度会提高这件事放一边，只看眼前，禹城65%这个数据其实是正常的。
“我们因为春城副本这个先例，全国上下紧急备战，陷入副本后也十分团结，再加上有从春城获得的一些玩家道具……因为这种种原因，我们将死亡率拉到了65%，这是完全合情合理的。
“不合理的是春城的4.7%，而这一点，我们也有现成的理由：因为仪大人！”
另一人接话：“对！春城预知灾难到来，是因为仪大人，春城方面在副本里表现出色，也是因为仪大人。总之，既然调查组已经认定，这个仪大人不是一般的人，那就把一切都推到仪大人头上。”
又一个大佬沉重地对姜启说：“修改大家的记忆吧，马上改！在新的记忆中，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神秘的仪大人。
“这个仪大人指导我们做什么、命令我们做什么、需要我们做什么，有威逼，也有利诱，我们半是被逼无奈，半是因利益与之合作。如此，才最终导致，春城死亡率如此之低！”
这合理吗？这当然是合理的！
调查组能接受明光寺和仪大人合作，从中获得好处，就能接受春城和仪大人合作，因此保住了大部分人。
当然，他们春城人也和明光寺一样，不知道仪大人真正的身份，只以为对方是一个比较厉害的玩家。
甚至如果有朝一日千人队伍的存在藏不住了，也可以推到仪大人身上，是她非要在玩家队伍中安插这么些人手。
总之一推二五六，把C国、把蓝星摘出来，尽量降低游戏对蓝星的针对再说别的。
只是这么一来，大家的记忆里就不该有姜启的痕迹。
大家都看向姜启。
她为蓝星为大家做了这么多，甚至以后也还要继续冒险下去，可如果没有一个人记得她……
姜启沉默片刻，笑了。
彻底抹除姜启的存在，也就从根源上掩盖了她重生者的身份，从此，在游戏那里，只有一个横空出世的、来历成谜的仪阵。
没有人再能从蓝星入手，调查她，威胁她，蓝星也不会因她受到牵连。
对她，对大家，都是好事。
姜启：“我同意这个方案，那就开始吧！”
……
姜启在兢兢业业给人洗记忆的时候。
春城，调查组已经在这里打转了好几个小时。
他们几乎把春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翻出任何线索。
这里没有人知道仪大人的存在，哪怕是亲历副本的居民，他们记忆中也只有那一个月的艰辛困难和政府的英明领导，别的啥都没有。
四个调查员和调查组长一碰头，什么都没查出来。
调查组长轻轻点着桌子：“太干净了不是吗？现在的春城政府，是一套全新的班底，曾经在副本里的领导层和决策层，都消失了个一干二净。就算入侵这个世界的网络，也查不出什么。他们在刻意隐藏什么秘密！”
调查员甲也提出自己的疑惑：“春城副本原住民的生存率高得离谱，这太奇怪了。就算背后有那个仪大人从中掺和，一个只为牟利，或是只为针对狡蛇的人，会这么保护原住民吗？”
调查组长：“你觉得，这个仪大人，本身就是蓝星人？”
“至少也是和蓝星有关系的人。”
调查员乙提出猜想：“也可能是两边做了什么交易，仪大人尽力保全春城人，春城人则为她做什么事。”
“那这保全的力度也太大了。”
调查员丙则说：“我查了下现今已经结束的这五个副本，以及各个国家对副本的态度和应对手段，C国确实和其他国家不一样。这个国家非常团结，从上到下各种资源的调度力量相当惊人。
“这么一个国家，但凡有一个强者在上面稍微保驾护航一下，达到百分之九十多的生存率，并不是不可能。”
所以，未必是仪大人保护力度大，而是只要有一点保护力度，C国人就能自己创造奇迹。
调查组长听了组员的意见，道：“这些都只是猜测，难道我们写调查报告，写上满纸的猜测吗？我们要的是实际证据！”
组员们都乖乖听训。
调查组长：“既然春城查不出什么，那就往上查。”
她拿出一份名单，全是这个国家有名有姓的领导者：“普通人不知道内部机密，我不信，这些人中也没有一个知情的。把他们脑子里的东西，给我挖出来！”
调查员们眼睛一亮，这确实是最快最直指核心的办法！
……
调查组离开了春城。
董盛风从角落里转出来，看着他们坐过的位置，啧啧啧的，叉了一块甜滋滋的凤梨塞进嘴里，享受地眯起眼睛。
她如今也是一张C国人的面孔，一身C国人的服装，来到春城短短几个小时，已经填了一肚子当地美食。
“你们说（嚼嚼嚼），这个调查组（嚼嚼嚼），在春城转悠半天（嚼嚼嚼），到底在查什么呢（嚼嚼嚼嚼嚼）？”
边上庄钰抱着一桶爆米花吃着：“查那个仪大人呗（咔嚓咔嚓），顺便也是查这个春城的数据为什么不对劲吧（咔嚓咔嚓）。话说，这个春城可一点都不像经历过副本的样子（咔嚓咔嚓），这么繁华的，我觉得我可以在这里定居，不知道为什么，我还觉得这里怪熟悉的。”
小方凑过来，他倒没有吃东西，抱着从射击摊上赢过来的几个玩偶：“我也这样觉得，这简直就是我的梦中情家！那我们真的不回家了吗？”
边上另一个吃着烧烤的玩家说：“回什么家啊，塔娜星哪里比得上这里！虽然几乎每天都有副本投放，但我们又不怕那个是吧？吸溜，这个铁板烧真好吃啊我说！”
这时，广场上的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禹城那边的救援新闻，很多人都凑过去看，他们几个也都过去。
“救援还在继续呢，这都多长时间了还没救完……哎呦，那个人都泡肿了哈哈！”一个玩家指指点点，语气轻慢，周围正看得揪心不已的春城人民们顿时对这个玩家怒目而视。
董盛风几人也忍不住皱眉，董盛风一脚踹过去：“不会说话就闭嘴！”
这玩家恼怒：“你干嘛！都还没留下来呢，就对这里的人舔上了？忘了和谁才是一帮的？”
董盛风这个暴脾气啊，直接抡拳：“老子和谁一帮的都不和你一帮的！”
两人顿时打了起来，周围人立刻离他们好几米远。
而同为玩家的人就只乐呵呵地看热闹，还唯恐打得不起劲地加油助威起来。
春城市民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这些家伙，总觉得这些不是正经人，离他们更远了。
这边打着，那边屏幕上换了新闻，画面变成了另外两座正陷在副本里的城市的空中景象。
“平城、丽城依然被副本笼罩，相邻城市已经启动一级救援程序，救援队伍和物资陆续到位……”
接着画面又一转，是各地城市的忙碌景象。
“全国各地依然进行着应对副本的准备工作，各地工厂开足马力生产各种生存物资……每个城镇均开办了成人求生培训速成班……各中小学开设格斗、游泳、攀岩、洞穴求生、荒野求生等等课程……”
画面到了学校这里，在几个课程画面转过去之后，突然一声嘹亮的音乐响起，接着是国歌奏起的声音。
正在哐哐揍人的董盛风身体猛地僵直。
庄钰、小方等人也浑身一震，刷地看向大屏幕。
屏幕上，正播放一个学校的升旗仪式，一群穿着武打服的孩子们站在操场上，目光坚毅地看着国旗缓缓升起。
稚嫩而朝气蓬勃的孩子，初升的旭日，鲜艳的国旗……整个画面充满希望和力量。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片段，但董盛风他们却都跟被点了穴一样呆呆站着，呆呆看着。
一股又一股记忆从脑海深处翻上来。
春城，千人部队，顶替玩家，上列车，鬼怪域，以及，组长将他们召唤到一处，挨个催眠……
啊啊啊啊！
他们都做了什么？
看到组长认不出来，组长对战狡蛇时，他们没有出全力帮忙，自己人提防自己人，还把塔娜星当家，一心想去塔娜星，差点把组长给气死……
董盛风忍不住颤抖，想起自己和姜启斗嘴的画面，就想给自己一巴掌。
啊，我真该死啊！
再想想回到春城都认不出家乡。
啊，我确实真的该死！
调查组那五个在春城来来去去地翻腾什么证据，我就冷眼看着，完全不知道紧张担忧，甚至还吃着东西嘻嘻哈哈看热闹。
啊啊啊，我真的好该死啊！
她表情几乎控制不住地要扭曲起来，想咆哮两声，但不行，周围还有其他玩家，会被看出端倪！
砰的一下，一个拳头砸到了她的脸上，她踉跄了好几步，那个嘴欠的玩家爬起来，逼逼赖赖地骂脏话。
董盛风：草！送上门来找揍，就是你了！
她一把揪住这个玩家，砰砰砰地狂揍，把所有激动懊恼的心情都化作这一个个拳头发泄出来。
庄钰几个蹭地看过来。
他们也快管理不住表情了，那就揍人吧！
于是一起扑上来，加入群殴队伍。
你敢嘴我们的同胞！让你丫嘴贱！揍不死你！
这个嘴欠的玩家：“啊啊啊！住手！够了够了！你们有病是不是？老子招你们惹你们了！”
其他玩家：啊，这是干嘛？没必要打这么狠吧？
他们上去拉架，然后，也被打了！
于是一群人殴一个，变成了一群人殴一群人，战斗升级！
这动静引来了附近的更多玩家，他们看热闹的看热闹，拉架的拉架：“干嘛呀？干嘛呀？别打了别打了！都是自己人！”
谁他爹地跟你们自己人！
董盛风他们火大得很，差点就跟这些家伙同流合污了！
不过他们也顺势住手了，毕竟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几人跑到角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知道彼此都恢复记忆了。
解除催眠的信号就是看到升国旗，听到奏国歌。
他们回不到蓝星，就基本不可能同时接触到这两个元素，所以他们记忆不会恢复，就一直是安全状态。
而一旦回到蓝星，就自然有机会接触到这两个元素。
姜启当初设计这个的时候，是算好的。
董盛风咬牙切齿：“那个调查组好像是去找领导们了，我们得把这消息送出去！”
她拿出不知道从谁身上弄来的手机，开始发邮件。
庄钰问：“需要唤醒其他人的记忆吗？”
董盛风顿了顿：“先不用，以防调查组杀个回马枪。”
这个时候，姜启应该已经和组织会合了，他们就先把这要命的消息传回去，然后原地待命吧！
第55章 蓝星之旅 调查结束，全员唤醒，三个选……
董盛风的邮件发过来的时候, 姜启已经和章正天离开了地下机构，前往一个知情领导的所在。
坐在飞机上，姜启撑着额头休息, 多少有点疲惫。
她曾用半晚上时间，给九百多自己人催眠, 也曾用很短的时间，给明光寺的几十个僧人催眠，她这一招已经用得炉火纯青, 在被催眠者绝对信任她的情况下，催眠是很容易的事情。
但她这一次，是彻底的, 不留活扣的，完全删除掉他人关于自己的记忆, 然后无中生有地植入有关仪阵的记忆，这又不大一样。
反正给机构里那么多人做下来，真是怪累的。
不过，其实他们将机构一分为二了, 存在感较强、职务比较重要的人, 都留在了机构里，洗去所有记忆, 等着应付调查组。
而存在感较低, 在机构里痕迹较轻的三四线工作人员，则被调了出来。
他们只被洗去了和姜启有关的记忆，却保留了千人队伍的记忆, 这是因为，他们之后还需要和千人队伍打配合。
这批人成立的新组织，会转入更为隐蔽的幕后, 被称之为“千组”。
这时章正天又惊又喜地跟姜启说：“董盛风联系千组了！”
姜启一下子坐起来：“她恢复记忆了？”
“是，她说，调查组在春城查不出什么，似乎奔着有名的国家领导人去了！”
姜启立刻就明白了调查组的思路。
在春城、在群众中查不出什么，又找不到关键人物，那就奔着最上头那批人去，总有几个领导知道内情始末的。
姜启问：“那些公众皆知的领导人、大人物里，有谁确实知情？”
章正天道：“有三位，我们现在要去见的就是其中一位。”
“其他人都丝毫不知情？”
章正天点头。
“那能不能让那些完全不知情的，先拖一拖调查组。”
怎么拖？那当然是有个合情合理的出行计划，或者来一场面向公众的露脸活动，让调查组能够很容易地查到其位置并接近对方。
调查组一共五个人，只要有五个这样的目标，就能够拖延他们一段时间了，毕竟，套话也是需要一点时间的。
章正天：“我马上安排。”
半小时后，姜启来到了一位领导者的办公地点。
这位领导姓赵，此时，他身边的安保强度达到了顶峰，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姜启到来后又确认了一下，调查组的人确实没有来过。
“领导，这位就是归鸟。”章正天给这位赵老介绍，赵老很和善，起身跟姜启握手：“这一个月来，吃了不少苦吧，你在外面闯荡，国家却帮不了你什么，还要你为大家操心，实在是惭愧。”
姜启道：“都是我该做的。”
赵老叹气：“我已经了解所有情况了，我们国家在这些拥有超凡能力的人面前，怕是跟筛子也差不多，他们哪里都去得了，还能钻进人脑子里窥探所有秘密，实在是防不胜防啊。”
姜启沉声道：“他们能窥探秘密，所以我们必须消灭所有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
“洗记忆，半个小时够吗？”
“足够了。”
于是，赵老拨打了内线电话，叫人给他在半小时后，安排一个与他国领导谈话的会议，并邀请一些官方媒体记者采访。
“那我们，就送调查组一个，他们想要知道，我们也需要他们知道的秘密吧。”
他温和地看着姜启：“只是，孩子，如果这个国家没有一个人记得你，你就太受委屈了。”
以后回来该见谁，有新的信息该传达给谁，需要人协助，又该找谁？
难道她每次回家，需要家人做什么，还要以仪阵的身份来威逼利诱吗？
“留几个人吧，让他们记得你，配合你的行动。”
姜启道：“我会在千人队伍那边，留几个人记得我。”
赵老摆手：“不够，不够。以现在的计划，千人队伍的存在，也只会有千组记得。”
以后，对于大部分国人来说，千人队伍就只是玩家，是亦敌亦友的存在。
千人队伍都是这个定位了，姜启又要怎么通过这亦敌亦友的人，让C国上下认同她呢？
“纯血C国人”中，必须有人记得姜启、认同姜启、为姜启待命。
并且这些人，要与春城副本完全没关系，做到与前情绝对的切割，要和千组是完全两个班底，免得一边出事连累另一边。
同时，还必须有足够高的权限和足够强的能力，就如同今日的章正天一般，不然无法跟上姜启的节奏。
赵老拿了一份名单出来，名单上只有寥寥五个人，都是不为人所知的，在要紧位置上的，能力出众，被当成各领域接班人培养的年轻人才。
“这五人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的，他们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存在，但已经收到密令，等调查组离开后，你随时可以启用他们。日后，他们就是你在C国的接应人，是你可以调动的资源，是你可以交付后方的战友。”
赵老把名单郑重地交到姜启的手中：“时间有限，我们无法为你做好最妥善的安排，实在难为你了。我们这些没有记忆的老家伙，以后跟不上你们的脚步了，这个国家的未来，就交到你们这些年轻人手中了。”
姜启握着这份名单，觉得手里沉甸甸的，心里也沉甸甸的。
她看着领导的眼睛，里面是一片担忧和恳切。
她忽然明白了，千人队伍与千组，她与这名单上的五人组，就是领导们给C国做的双重保障。
双方互相配合，从不同的维度一起发力，为C国保驾护航，但其中任何一方出岔子，都不会直接影响到另外两方。
他们是同胞，本来可以完全放心地把后背交给彼此，可以畅通无阻地行事，可以毫无顾忌地调动全国资源。
但这该死的游戏，该死的无孔不入防不胜防的探查手段，逼得他们不得不转入地下，隐藏身份，连自己人都要骗过去，因此多了许多本不该有的猜忌和障碍。
不过，他们也没在怕的，瞒天过海么，暗中行事么，也不是什么难事。
姜启也郑重道：“我明白了，我会尽我所能，完成任务。”
赵老拍拍她的肩膀，长叹一声：“开始洗记忆吧。”
……
仅仅十多分钟后，躺在沙发上的赵老重新睁开眼睛，像是睡了长长的一觉，大脑有些沉重，又好像奇异地轻盈。
对了，他刚才在做什么来着？
“首长，会议要开始了。”
哦，对，要开会。
会议开始的时候，姜启和章正天已经来到了第二位领导面前。
他们一起看着会议直播，当然，比起大众能看得到的直播，他们看到的镜头和视野就多很多了。
姜启很快指出一个记者：“这个人，应该就是调查员假扮的。”
第二位领导仔细看了看：“你怎么看出来的？”
姜启：“眼神，他的眼神不一样。即便看着台上的领导人们，他的眼神也是俯视的，探寻的，锋利的，甚至不像是看活人的眼神。”
第二位领导：“所以，他很快就会找机会到赵老身边，套赵老的话，而赵老的话语中会牵扯出我和更多参与了春城副本的人？”
姜启点头：“是的。”
“赵老会有危险吗？”
“我也不确定调查组会用较温和还是较激烈的手段。”所以，直面调查组的调查，要承担很大风险。
但这是不得不经历的，不让调查组查到他们自以为的真相，这件事就不会结束。
这位领导叹气：“我明白了。”
她看姜启的眼神有些伤感和愧疚：“孩子，虽然我不会再记得你和那一千位英勇可爱的战士们，但我万分感谢你们为国家为人民做出的一切贡献。”
十分钟后，这位领导也洗去了记忆，在她醒来前，姜启和章正天悄然离开。
又过半个多小时后，第三位知情领导这里。
这位听了所有事，叹息：“原来如此，辛苦你们了，动手吧，我不会有任何抗拒。”
章正天也说：“小姜，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今晚，我只是来找领导商议要事的。”
章正天领导了春城行动，还是地下机构的总负责人，固然可以找别人来代替他的存在，但那就需要编织更多的谎言。
所以，他是脱不了身的。
他也必须被洗去记忆，作为一个活人证，被摊开在调查组面前。
姜启起身，郑重道：“章首长，过去承蒙你照顾，以后多保重。”
章正天也起身，敬了个礼：“这话该我对你说，我这记忆一洗去，等于卸下了一个重担，我倒是轻松了，但你肩上的担子会更重。抱歉了，还有，保重！”
二十分钟后，章正天和第三位领导在办公室里面谈，面色都很沉重：“没有那位仪大人，禹城果然死伤惨烈，现在国内外都说，我们在春城启用了秘密武器，逼我们交出这个秘密武器，可我们又去哪里找第二个仪大人？如果平城丽城的死亡率也极高，怕会引起民怨……”
屋外，姜启默默离开。
夜已经深了，她抬起头看着夜空，心底生出淡淡的怅惘。
不过她很快收敛起这份不合时宜的感伤，拿出一本名册看了看。
还有一部分分散在各地的知情人没洗记忆，章正天已经帮她把人集合起来了，集合点分别是两个秘密基地，她只需要赶过去就行了。
……
姜启离开后不久，一个调查员来到了这个大院门口。
“唔，那个姓赵的老头透漏的知情人之一，就住在这里吧？”
虽然这里安保力量也很强，但这个调查员依然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很快就找到了面谈的两人，挥挥手，两人就目光陷入呆滞，问什么答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调查员问章正天。
章正天木木地答：“章正天。”
调查员觉得这个名字耳熟，翻了翻自己的记录本：“嘶，章正天！不就是春城副本里的实际领导者，也是实际上和仪大人接触最多的人！重要人物啊！”
他赶紧联系了调查组长：“组长，这里有一条大鱼！”
很快，调查组长凭空出现在办公室里，仔细看了看章正天，把他和赵老那边的保险柜里取出来的档案资料比对了一下：“是这个人没错。”
她看着章正天的眼睛，亲自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春城会出事的，又在春城做了什么，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两个小时后，调查组全员出现在月城地下机构。
机构里，所有人被问完话后，都陷入了沉睡。
调查员们开始翻这里的资料。
调查组长坐在一旁沙发上，翻看今天收集到的所有口供。
每个人在真言咒的作用下，说出来的只能是真话。地位高的人知道多，地位低的人知道少，但把每个人的话拼凑拼凑，基本没有什么矛盾的地方，还还原出了整个事情经过。
两个月前，5月7日，一个自称仪大人的人来到春城，说春城即将遭遇大劫。
她展现出了非同一般的力量，让春城不得不重视，章正天临危受命，进入春城，开始准备工作。
5月10日，副本果然降临，春城方面对仪大人深信不疑，开始全面配合仪大人。
他们在玩家到来之后，就全方位监控玩家，处处遏制玩家，整个副本都没怎么让玩家讨到便宜。
副本快结束时，出了点意外，一个名叫医生的实习列车长冒头搞事，但很快就被仪大人解决。
副本结束后，玩家们离开，仪大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因为仪大人交代过不能暴露她的事，C国人就把所有有关仪大人的痕迹都抹除了，所有知情人全部调离春城，在远离春城的月城成立了这个秘密机构，对抗后续的副本。
逻辑清晰、证词完整，甚至在这个机构里还找到了他们秘密保存下来的，一小段仪大人的影像，确实和玩家口中的那个人对上了。
一切都合情合理。
调查组长将所有事情和证据，捋了三遍，看了三遍，查找是否有什么漏洞。
调查员甲挠头道：“不过我还是不理解，这个仪大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调查员乙：“看狡蛇不顺眼，抢狡蛇的能量呗！不过，也没准是为了那个叫医生的实习列车长来的，她不是把人家给干掉了？”
调查员丙：“话说，那个医生到底是怎么混进这个副本的？狡蛇是吃闲饭的吗？”
调查员丁：“也可能是他故意放进来的？说来说去，还是狡蛇不行，各种违规，他也就是死得早，不然游戏惩罚降下来，能让他生不如死！”
“那仪大人为什么要预告副本的到来？”
“或许是为了，取信于春城人？也可能是为了好玩？”
“这就只能问她本人去了，她好像对原住民都挺友好的，鬼怪宴那里，不就帮了那些和尚？”
“那些玩家不是都认为，这个仪大人是来自塔娜星的仪国么，我们要不要接着去塔娜星调查？还有，那个叫医生的家伙，是不是也要查？”
甲乙丙都看着调查员丁，不是，你干活还干上瘾了？
调查员丁讪笑：“当我没说。”
调查组长敲敲桌子：“都过来写报告吧。”
“这就结案了？”
“不然呢？暂时看不出有什么问题，报告先写了交上去吧。”
于是，从组长到四个调查员，都开始刷刷地写报告。
后台一键提交，眼前的报告就自动消失，传回部门了。
他们离开了这个地下机构。
片刻后，机构里的人纷纷醒来。
“哎呀，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睡着了？”
“我靠，我们这儿不会也被副本降临了吧？”
“电话还打得到省外，没副本没副本。”
“吓死了！”
“我说，不会是那个仪大人又回来了吧？”
“回来也好啊，你看，没了她，禹城那么惨……”
机构领导揉了揉胀痛的额头，警觉地让众人查一遍机构里有没有外人入侵，或者资料被盗的痕迹，一边打电话给章正天汇报这奇异的情况。
章正天那边很快接了：“什么，所有人无故昏迷？说起来，我刚才也无故昏迷，我马上回去！”
一时间，机构里人心惶惶。
调查组长默默观望了许久，依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终于还是把自己那一份报告提交上去了。
她转身要离开，突然收到了部门的新通知。
她一看：“有新任务。”
调查员们：“……”又有新任务！刚想好好休息一下。
调查组长：“部门让我们去正在进行中的副本，亲眼看看这蓝星人在副本里是什么状态。”
调查员们：“……”还要去灾难笼罩下的城市！他们怎么这么命苦！
调查组长：“正在进行的副本有20个，一人分4个，去吧。”
“……是！”
……
姜启把名册上最后一个名字划掉。
然后将这个本名册烧掉，彻底毁去。
从这一刻起，除了千组和那929个玩家同志，所有知情人都已经洗去记忆了。
手机响了一下，她拿起看，是千组给她发来的信息。
失去记忆后的千组不知道她是谁，只知道需要向这个手机汇报一些情况。
这会儿千组发来的情报就是：地下机构全员离奇昏迷，后又苏醒。
姜启就知道，这是调查组去过了。
不知道事情是否如预料般顺利。
忽然，脑海中面板冒泡：“他们进副本了。”
姜启惊了一下，然后欣喜道：“你醒了！你说谁进副本了？调查组？进蓝星的副本？”
“嗯，应该是进副本调查了。”
姜启：……
姜启都气笑了，到底还要怎么调查？这也细致过头了吧？
面板见她还没反应过来，提醒道：“副本屏障完全隔绝信息，他们在副本里，就不会知道你们在外面的动静。”
姜启眼睛蹭地亮了：“所以，我现在可以放心做事了？”
“对。”
姜启立刻通知千组：全员唤醒！原地集合！
而她则是立刻往春城赶去。
……
春城中，董盛风等待组织的指令，从白天等到黑夜，眼看着一晚上要过去了，还没有等到，她在酒店的房间里转来转去，心焦不已。
终于，她的手机亮起，来了一个命令：全员唤醒！
董盛风眼睛蹭地亮了起来，立刻通知其他人。
她这边加上自己，已经有五个人恢复了记忆。
恢复记忆后，虽然没有等来命令，但他们已经分头去寻找自己人了，还想办法让大家尽可能住在一起。
这会儿她一条条短信发过去，庄钰等人立刻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而董盛风握着手机，走出了房间，咚咚咚地拍一扇门。
“大晚上的，吵不吵！”
这门还没开，边上一扇门倒是先开了，是一个普通玩家。
董盛风懒得和对方说话，但想到自己的人设，还是翻了个白眼：“要你管！”
说着，直接一脚踹开了面前这扇门。
里面的人蹭地从床上坐起，顶着一头鸡窝：“喂，你干嘛！别以为你是僵尸我就打不过你……”
董盛风反手关上门，二话不说，打开手机，把一个升旗仪式的视频怼到对方脸上，耳机往对方耳朵里一塞。
一秒钟，两秒钟……
对方：……
对方：！！！
“呜呜呜，我真该死啊！”
董盛风一拍对方脑袋：“别嚎了，起来干活，去唤醒其他人！速度快！还有，别让玩家看出端倪！”
其他人那里也是差不多的招数，反正就是找到自己人，一个升旗仪式一播放，分分钟唤醒，根本不用说多余的话。
与此同时，国外三个副本已经结束的城市。
玩家们被投放到这里，但不会一直呆在原地，早就各自散开了。
但此时，突然有C国团队来副本城市周围考察什么的，他们手里举着国旗，队伍里的车子上还外放着国歌，声音响得要命，惹得当地人频频投去不善的目光。
“哇，这些C国人真是太嚣张了！”
“他们是来示威的吗？因为我们比他们国家的人死得多？”
“太可恶了！”
就在这种种不满声中，一个伪装成当地人模样的玩家远远听到歌声，脚步一顿，快速来到那队伍附近，看到那飘扬着的旗帜，浑身僵直，然后眼眶里迅速被热气氤氲。
“原来、原来……”
他深吸一口气，迅速明白过来，这突然挥舞国旗播放国歌，如此招摇，定是特意唤醒大家的。
一定有命令要传达！
他立刻登录那个邮箱，发出邮件。
很快就与千组联系上了，然后也得到了全员唤醒的任务。
他是玩家中的一员，当然比较清楚玩家们都在哪里，立刻马不停蹄地回头去找人。
国外三个主要地点，信息就这么被传递了出去，一个唤醒两个、两个唤醒四个，一个又一个自己人恢复记忆。
而国内禹城周边，就更简单了，这边不是接收了很多禹城幸存者吗？大家气氛低迷，突然有人提议播放国歌，有什么稀奇的？
再加上本就随处可见的国旗。
于是，还逗留在原地的自己人，就理所当然地被唤醒了。
接着就陆续有更多人被唤醒、集合。
……
姜启来到春城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她先来春城，是因为，春城的自己人是最集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