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喜，收起书：“来都来了，走，去下个地点。”
他们走后又过了许久，两个和尚气喘吁吁地赶来，看着碎裂的石碑，彼此对视一眼，又喜又忧。
喜的是，这么一个毒瘤终于被拔除了，忧的是，以后残魂会越来越多，且不知道那些鬼怪上层，会因此而如何恼怒作乱。
年轻僧人很快看开：“残魂越多，此间越乱，若非这里的鬼怪品类又多又杂，早就诞生出一只巨怪巨妖了。”
甚至这又多又杂的品类，本就是他们干预的结果。
最近倒是出了个鬼王，有一统魂灵类鬼怪的势头，他们刚想遏制一下，就天降奇人把他栖身的槐树啃得稀烂，还送进了明光寺，逼得鬼王现在还在忍气吞声跟明光寺谈判呢。
也正因为每一个鬼怪领袖都没有碾压性的力量，不同鬼怪间又各自为营，他们明光寺才能夹缝中求存。
年长僧人：“不过，那位施主是真的对此间恨之入骨，又有相当高的武力。或许，我们该和她谈一谈，也与她道一声谢。”
年轻僧人：“……师兄，想与她谈，也得先能追得上啊。”
“……”
年轻僧人：“……师兄，我还是回寺里多喊些师兄弟来吧，正门被堵，可以走后门么。”
“善哉。”
第36章 地下鬼怪宴 收拢残魂，鬼怪域的由来
姜启他们回到乱葬岗的时候, 已经是深夜了。
每个人都是大箱小箱，身上还驮着大包小包，要不是僵尸身体结实力气够大, 都能被压趴在地上了。
姜启这个飞僵还担任了搬运工，来回飞了几趟, 把最占地方最重的东西先送回来。
等最后一次和五人一起回来，一看，诶, 这么会儿功夫，这里怎么还多了一个人？
董盛风立刻迎上来：“姜……组长，这是庄钰, 她现在是鸟妖。”
庄钰？哦哦哦，姜启对这个名字也有印象, 和段明一个“咖位”的，女性候选人中的第一人。
她看向那快步走来的年轻女子。
僵尸和灵魂都不喜欢火焰，所以大家只拿几支手电筒照明，光线很昏暗。
姜启眯起眼, 能看到对方既不是C国人的形象, 也不是玩家的形象，一头黑得五彩斑斓的头发, 还带着几片黑色羽毛, 脸上也有几抹黑纹，不像画上去的，倒像皮肤上本来就有的。
衣服也是一身的黑, 像是什么长袍，挺飘逸的。
该说不说，这一身造型还挺漂亮。
姜启下意识启动【看穿伪装】技能, 透过这个外表，看到了一张玩家的脸。
很显然，也被隐藏标记掩盖了真正的面孔。
董盛风都确认了身份，肯定不会有错。
对方走上来，利落地敬礼：“组长，庄钰前来报道。”
姜启和她握手：“你好，你怎么找来这里的？”
又看看她头上的羽毛：“你现在是鸟妖？”
庄钰的回答是直接表演了一个变身，下一刻，她就变成了一只乌鸦，在空中飞了两圈，然后又重新变成人。
庄钰道：“我现在是乌鸦精，我们那一批，一共10个车厢的人，一进副本就被鸟妖带走了，被迫脱胎换骨修成鸟妖。”
姜启追问：“除了你，其他人呢？”
庄钰笑道：“组长别担心，除了我，那一批里还有16个战友，全部修成了！我已经传信叫他们过来了。”
姜启心中一块小石头落地，她现在就怕又听到谁谁谁牺牲了。
“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那你们修成了，不会受到那鸟妖头领的控制吗？”
“本来应该是的，但鸟王死了。”
“啊？”
庄钰的表情有几分复杂：“组长还记得那个斗篷人吧？”
白虹？
“当然记得。”
“嗯，他所在的特等车厢和我们分到了一起，他不是有一对黑色翅膀吗？可能因为他的天赋能力本身就和鸟类有关，他修炼是最快的，修成了一只黑雕，然后就把鸟王给杀了。”
姜启：“啊，那他很厉害啊。”
庄钰点头：“是，他是真的很强，甚至我觉得，他就算没修成黑雕，也杀得了那鸟王。”
姜启：……老玩家进新人群，真跟开挂了一样。
“也是因为他早早杀了鸟王，鸟妖们忙着逃命，后面大家的修炼就比较平和，我们17人都挺顺利地修成了。当然也有不少玩家没修成功，只是也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毕竟，修炼的过程太痛苦了，绝大多数人再没了鸟妖催逼之后，都没能坚持下来。
“那他现在人呢？”
“走了。”庄钰顿了下，“他不是杀了鸟王之后就走的，而是又等了两天，直到昨天，等我们16人都修炼成功后才走的。我觉得，他有暗中看顾我们的意思。”
姜启吸气：“你是说，他能认出你们的身份？”
庄钰：……她是觉得，那斗篷人是看在姜启的面子上，才看顾他们一二的，所以觉得很有必要把这事告诉组长，让她心里有数。
但组长抓的这个重点……也不算错吧。
姜启拧眉，打上隐藏标记后，就算是她自己都看不出自己人的真实身份，这个白虹倒是眼尖得很。
看来就算只剩一只眼睛了，也什么都不耽误嘛。
不知道底子有多深的老玩家，真是不可爱。
不过这也从侧面看出，之前医生能控制他，纯纯是占了列车长这个身份的天然优势。
换句话说，姜启是不需要怕对方的。
她点头：“我知道了，这事你们不用管，回头要是碰到他，我会跟他道谢的。”
说着她笑道：“你们来得正好，现在我们缺的就是人手，鸟类的视力应该很好吧”
董盛风道：“他们视力当然好，小庄就是在天上飞，看到乱葬岗有人飞进飞出，觉得有点奇怪，这才下来看看的。”
姜启：“……”飞进飞出？说的是她吧，看来她还是不够小心。
她由衷道：“大晚上也能看得这么清楚？那真是很好了。”
庄钰：“组长需要我们做什么？”
姜启就让她们看今天的收获，她打开手电筒，照在地上那堆东西上。
两大箱鬼怪币，十几箱、十几麻袋的各种器具，什么灯啊，镜子啊，刀剑武器啊，宝石啊。此外还有一大箱各种纸人、纸器，反正就是纸做成的各种东西。
大家一靠近，就能听到嘈杂不已的冤魂般的怪叫声。
大家都是脸色一变：“这是……”
姜启声音微沉：“这些里面，都有灵魂。”
她指着鬼怪币：“鬼怪币是将一个完整的灵魂撕成好几份，铸进硬币里。这些镜子、武器什么的，是直接把一个个灵魂打进去，然后将这些东西放在特定的环境里，促使那灵魂转化成器灵。
“至于这纸张做的东西，是一个纸妖巢穴里掏出来的，每一件里也都是一个灵魂，纸妖用这种方法，让这些纸制物件拥有灵智，从而威力更大，也更好驱使。”
董盛风和庄钰等人都是脸色难看。
董盛风反应更快：“所以，这里面都有……”
姜启点头：“都有我们的人的灵魂。根据小周的记录，鬼怪币里有12人，但他们被铸进鬼怪币时，是被撕碎开的，所以我们要找的，可能是几十上百份灵魂碎片。找出来后，再把他们拼起来。
“器灵这里，倒是一个个完整的灵魂，但需要把东西击碎后，才能将灵魂释放出来，这个过程也要小心。
“器灵这边应该有20人左右，纸妖这边则是10人上下，不过我还不知道纸张里的灵魂要怎么释放。
“总而言之，我们需要从大量灵魂中，找出我们的人。”
所以，需要眼睛好的来。
姜启挥手拿出两本厚重的书，一本是《钱币铸造》，一本是《器灵图鉴》。
是的，她还得到了《器灵图鉴》这个奖励，是她把那个叫“圣器宗”的破山头荡平后的奖励。
也就是那地方是生产器灵的，里头的鬼怪战力都不高，不然想打下来也是够呛。
至于那些纸人纸器，是她把纸妖引走之后，其他五人进去掏的。
那个纸妖杀伤力很大，而且相当诡异，姜启也没法和它正面刚。
她把两本书分别递给两人：“你们先看看，心里有个数，一会儿等人齐了，我们就释放灵魂，越早越好。”
越早，抢救回来的可能就越大。
两人连忙翻起书来，姜启则看向场中的26个灵魂，啊，这是快要成功了？感觉就差那临门一脚了。
乱葬岗里的鬼气不是很浓郁了，怕是有点后继乏力。
姜启想着，一会儿多26双眼睛帮忙盯着也是好的，于是她翻开《鬼修图鉴》，翻到释放鬼气那一页，看了几遍后，就照着上面说的来做。
她抬起手，掌心朝前，然后闭眼冥想，片刻之后，非常顺利地，她的掌心溢出缕缕黑气，这一缕缕鬼气往前飘荡，缠绕住一个个灵魂，为他们输送鬼气。
庄钰看到这一幕，眼睛微微睁大：“这……”
她压低声音：“僵尸的尸气？”这能和鬼修的体系兼容吗？
董盛风摸摸下巴，很淡定道：“应该是鬼气吧，咱组长尸鬼双修。”
庄钰：……神一样的尸鬼双修。
她感叹：“你跟在她身边，是天天有惊喜啊。”
那可不。
“不过，我们这样直接见面，还都知道组长的能耐底牌，是可以的吗？”
要是哪天他们被抓走搜魂什么的，一搜一个全露馅。
董盛风：“应该没事的吧，她是不想太藏着了。况且，这个副本这个处境，咱们再对彼此都遮遮掩掩的，那真是没法玩了。”
两人说着，又继续看书。
“鬼怪币这边，成品鬼怪币就再也无法释放灵魂，而半成品鬼怪币，只要杀死铸钱师就能释放灵魂……铸钱师在哪？”
一个跳僵过来说：“姐，在这。”
两人看去，他手里抓着一个锤子头。
……好吧，铸钱师是个锤子精竟然该死的合理。
两人继续看书：“器灵……击碎器物释放器灵，但击碎器物时要特别小心，不然可能连着器灵一起碎了。”
……
一个多小时后，鸟妖们纷纷到来，那真是五颜六色大大小小，喜鹊、鹦鹉、白鸽、秃鹫、隼、鹰，还有一些姜启都叫不出名的，像什么鸮。
反正各种鸟都有。
据说人转鸟妖，是需要往那人体内先注入那种鸟的血脉，这个过程危险而痛苦。
而接受什么血脉，是鸟王随意指定的。
看看那几乎没有战斗力的几只喜鹊、鹦鹉、鸽子，姜启就知道，他们能都活下来，是真的要感谢白虹。
鸟妖们落地成人，见到战友们，各自激动了一番。
而正好，姜启这边，26个灵魂们也纷纷突破最后一个关卡，修成鬼修，纷纷睁开眼睛。
“组长！”
“董姐！”
“小庄！”
大家从空中飞下来，你熊抱我我捶捶你，都很高兴。
姜启等他们高兴完了，开口道：“好了，既然人都齐了，那我们开始吧，虚弱的灵魂会受不了日光，趁天亮之前，我们速战速决。”
于是，这个昏暗乱葬岗里，许多手电被打开，高高低低地插在树杈上、石壁上，将乱葬岗勉强照亮一些。
29只僵尸、24个鬼修、15个鸟妖，围成一大圈。
另有2只僵尸四下巡逻，2个鬼修四下游荡，2个鸟妖在天上飞来飞去警戒。
姜启站在包围圈中央，身边是一大堆鬼怪币，手里捏着那个锤子头。
见大家准备好了，她猛地捏碎了锤子头。
锤子头里传出铸钱师老头的最后一声惨叫，然后碎了一地。
与此同时，那堆鬼怪币沸腾起来，一片又一片残魂从钱币里面飘出来，从一团团的形状，逐渐恢复原来的形状。
脑袋、胳膊、腿、肚子、胸膛……
足足几万片残魂，瞬间几乎遮天蔽月，在乱葬岗上方飞旋起来。
要这里面找出12人，何其困难。
但再困难也要试试。
姜启：“先从头找起！”
26个鬼修立刻飞身而起，魂体散开，如同一条条飞练，在灵魂碎片中飞来飞去。
鸟妖们也化身成鸟形，围绕着灵魂碎片飞旋，他们没法直接飞到里面去，只能在外围寻找。
而僵尸们……
僵尸们在下面直跳脚，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可恨他们视力是真的不大行啊。
很快，一个鬼修抱出了一个脑袋，飞下来给僵尸抱着。
接着，一个鸟妖也叼出了一只脑袋，也叼过来给僵尸抱着。
姜启仰着头默默看着，突然，外围巡逻的两只鬼修发出示警声。
她立刻出来。
“组长，前方有一群鬼魂来了。”
姜启看向远处黑沉沉的夜色，有黑浓的影子在晃动，随着对方靠近，她看出了那是一群怨灵。
怨灵和普通鬼修不同，鬼修那是真的有修炼功法的。
在鬼界，至少在这个副本里，也算是“正统”了，地位高，能力强，保留神智，上升渠道也清晰，天花板也高（鬼王虽然拉胯，但在这个副本里，是怨灵远远无法企及的）。
而怨灵纯粹就是由一股怨气支撑，它们也是以怨气和其他魂灵为食，并且大多没有什么理智，而只有本能。
简单来说，鬼宗就算缺新鬼缺到明天就要倒闭关门了，都不稀得多看这些玩意一眼。
此时，面前这群怨灵就是被灵魂碎片的气味吸引过来。
它们的模样极为凄厉抽象。
断头的，四肢反屈的，伸着超长舌头的，肚子巨大的，头发覆盖了整张脸的，像团烂肉一样在地上蠕动的……
此时，它们快速逼近，身上散发着极为强烈的食欲，鬼叫着“饿饿饿”、“吃吃吃”。
姜启眯眼：“……好丑！”
她意识离体而出，唰地来到了怨灵面前，一挥手，凌厉的鬼气如刀，直接劈散了前面几排怨灵。
她继续往前冲，横冲直撞间把后排的怨灵也全部打散。
这边刚解决，那边鬼修又示警了，她赶回去一看，又是一群鬼。
它们嘻嘻哈哈地靠近，眼睛冒着暗红色的光芒，还未完全到眼前，那种浓烈的恶意和邪气就铺天盖地而来。
是邪灵！
比起怨，邪灵尚且拥有智慧，但行事手段会更恶一点。
比起吃灵魂，它们更喜欢折磨灵魂，也不止是折磨灵魂，碰上什么折磨什么，到处作恶。
好吧，在这个副本里，哪个鬼怪不是在作恶？
姜启刚要出手，突然一道金光涌现，那些邪灵吱哇乱叫起来，落荒而逃，跑得慢的直接被金光消融了。
姜启一愣，感到身上一阵刺痛，那金光克制她！
她立刻回到了自己的身体，有僵尸身体这个超强屏障挡着，才觉得好受点。
不过，她能感受到，僵尸身体面对那金光时也不大舒服。
这种感觉……
是那寺庙的佛光！
此时，那金光里也正好传来声声诵经声。
她立刻对身后的鬼修道：“退回去！不要碰到那金光！”
“阿弥陀佛，施主莫惊，我等是来感谢施主的，并无恶意。”
前方金光逐渐散去，露出了三个僧人的身影。
姜启戒心不减：“感谢？”
前方那个僧人慈眉善目，一手捻着一串佛珠，另一手拿着一个金钵一样的东西。
姜启怀疑刚才那金光就是这个金钵发出来的。
他身后跟着一年长、一年轻僧人，就是看着有点气喘吁吁的样子，而且那个年轻僧人身上挂着一个抹布口袋，眼睛一直往邪灵退去的方向看，有点蠢蠢欲动的样子。
姜启没有在意，看向前方那个僧人，显然这个人是三人中做主的。
那僧人微笑道：“贫僧法号净尘，是明光寺的弟子，白日，施主给明光寺送来一株槐树。”
姜启见他说得这么清楚，又没有察觉到对方有敌意，大致相信了他是那个寺庙的人。
她问：“那槐树怎么样了？还在寺庙里吗？”
“尚在庙中，那是鬼王的栖身之地，树干中藏有鬼王的骨灰，鬼王因此至今还耗在寺门口。”
姜启挑眉，那里面居然有鬼王的骨灰？那他不弄点法子保护树，居然被自己一拔就拔走了。
这鬼王果然拉胯又不靠谱！
她问：“你们就为这个来感谢我？”
净尘：“是，但也不止，施主白日四处净化鬼气，是大大的善举，也让我这两位师弟占了许多便宜。”
姜启：嗯？
姜启看向后面那两个僧人，那个年轻僧人终于忍不住了：“师兄，那些邪灵快跑完了，再不抓就来不及了！”
净尘脸一僵。
那个年长僧人也嘴角抽了下，瞪了他一眼。
体面呢？咱现在代表的是明光寺的脸面，别咋咋呼呼的。
年轻僧人说完，也不看两个师兄的脸色，蹭蹭蹭跑出去，抓住一个还在地上爬的邪灵，打开腰间的口袋，就把那邪灵给塞了进去。
然后继续抓，继续塞。
被金光照过的邪灵动作变得很慢，他就跟抓牛蛙一样，一抓一个准。
还不忘招呼道：“师兄你快来啊！”
年长僧人无法，只能给净尘告了声罪，跑去一起抓了。
姜启：……？
这奇怪的画风。
净尘重新挂起笑：“施主，可否谈一谈？你帮了我们许多，我们也能助你一臂之力，比如，帮你救里面的那些魂魄。”
姜启依然很防备，谁知道这鬼怪副本里的和尚到底是不是正宗和尚？
佛光能克制鬼怪邪祟，不代表和尚就是好的。
她道：“这就不劳你们了。”
净尘也不在意：“施主怕是还不知道如何将纸人中的魂魄释放出来。”
姜启目光凌厉了一瞬，她盯着对方看了会：“看来大师对我们的动向很了解。”
净尘叹气：“施主，你是我们等了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让我们看到了希望的人，可否愿意听贫僧说一个故事。”
……
乱葬岗外围，姜启和净尘相对而坐。
这个位置不远不近。
乱葬岗里面若有什么异动，姜启能立马赶回去，而净尘想进去捣乱的话，也有一段缓冲的距离，能让姜启阻拦。
不过，有那两个僧人捡牛蛙一样在周围打转，再来什么鬼怪，就直接打晕装袋了，接下来倒是十分清净。
在这份平静中，净尘非常坦然坦白地将这个鬼怪域的的由来一一道来。
是的，净尘他们那些和尚叫这个副本为鬼怪域，他们原本并不是鬼怪域的人，而是从“现世”来的。
“大约二百八十年前，人间突然出现了邪祟，邪祟的力量将一整座城池笼罩，此后，城里的人出不来，城外的人进不去。直到一个月后，邪祟力量褪去，而那座城，已然尸横遍野……”
姜启手指颤了下。
这是……求生副本！
她看着净尘的脸，神色郑重了很多。
净尘陷入回忆，表情也变得沉痛：“此后数十年间，同样的事情不断上演，一座一座城池被毁被屠，从边塞，到关中，从小城，到大城，乃至于皇城也没有逃过。
“一个一个国家覆灭，生灵涂炭，亡族灭种，随后，各地都冒出了各种各样的邪祟，施主今日在这鬼怪域中看到的各种鬼怪，在当日的大地上，亦是随处可见。”
姜启皱眉，所以，被副本毁坏到一定程度后，整个世界都会成为那些东西的乐园吗？
“直到，一位圣人降世。
“她当年本是大雍王朝的一位宫妃，雍皇城被邪祟之力降临后，大抵是皇城禁卫军骁勇，一月后，皇城竟然还活下来一些皇族权贵和些许百姓。
“这位宫妃不在活人名列，却也死不见尸，当时只以为她被邪祟吃了。
“却没想到，三十年后，她回来了，似乎是去了邪祟的发源地，还习得了一身本领。
“她回来后，便召集了佛、道、巫等门派的能人，还有一些民间有名的除祟高手——被邪祟肆虐了这么多年，民间到底是涌现了一些能够对付这些邪祟的人——又聚集了大量的奇珍异宝等物，不知是布了什么阵法，还是进行了什么仪式。
“总之，接连三日，黑烟蔽日，宛如灭世。三日之后，所有邪祟都消失了，一起消失的还有一些山川城池。”
姜启开口道：“它们不是消失了，而是被转移到地下了。”
净尘点头。
“是，邪祟从此被镇压地底，形成了这个鬼怪域，明光寺便是那个时候一起下来的，但并不是陷落，而是那位圣人早就计划好的一环。
“从此明光寺成为鬼怪域唯一的净土，而我们这些寺中人，便是要时时关注鬼怪域的发展，及时除去过于强大的鬼怪，以防其统一鬼怪域，突破地底，再次为祸人间。”
姜启皱眉：“它们还能回到人间？”
净尘颔首：“圣人说过，若鬼怪域就此沉寂下来，里面的鬼怪总有被耗死的一天，但若有人源源不断地输送新生进来，未来却不好说。”
姜启沉默片刻：“新生……就是我们这些一批一批被送进来的人！”
第37章 地下鬼怪宴 和明光寺合作，同志们在百……
姜启只觉得胸中堵上了一口郁气。
玩家们想来这个地方吗？
老玩家不知道, 但至少新玩家是一点都不想来的。
凭良心说，在这个副本里，这六万多玩家也是受害者, 但他们却成了助纣为虐的力量。
只能怪狡蛇非要把他们送来，非要把他们变成让这个鬼怪域发展下去的燃料。
狡蛇可真不是个好东西！
可狡蛇之上, 又是谁在推动这一切？
如果这个副本彻底关闭，就算列车长有什么想法，也没法把列车开到这里来吧？
将来她成了正式列车长后, 如果收到类似的行程命令，她也会成为刽子手的一员。
到底要多强，要站到多高, 才能摆脱这些，破局而出？
净尘面上有些苦涩：“据说鬼怪域刚形成的前十多年, 这里确实是一个封闭的空间，鬼怪自相残杀，日渐稀少，剩下的又日日发疯自毁。
“眼看它们就要被耗死在这里, 突然有一天, 来了一群生人，那些鬼怪疯了一样地争抢那些人, 把他们变成新的鬼怪。”
鬼怪域就这么存续了下去, 甚至越发壮大。
“最近几年，陆续有现世的城池地界陷落下来，虽然下来的都是空城, 但这无疑是一个很危险的征兆。况且，鬼怪域扩大后，鬼怪们的生存空间也更大。长久以往, 它们迟早有返回人间作乱的一天。”
他说着感激地看着姜启：“今日，施主净化了许多地方，正好给了我们机会，我那两个师弟，便借机将那些被净化后的地方，送回了现世。虽只是杯水车薪，但已经是一个很好的改变了。”
姜启恍然：“怪不得地形一直在变。”
她有点困惑：“但这样的事情，你们自己也能做吧。”
净尘叹息：“能做，但只能悄悄做，更不能做得太多。”
他无奈道：“我们若大肆净化，或是对某支鬼怪出手，会触动其他鬼怪的神经，若它们联手起来，明光寺绝无保全可能。
“它们容许明光寺继续存在，不过是因为，它们也需要这么一个敌人，让对手们有些掣肘和忌惮。因此，明光寺能做的，就是抓住了这一点，暗中挑拨，引它们互斗，或在某个强大鬼怪成势前，引导其对手将之除去。
“但施主你不同。”
净尘看着姜启：“你是外来者，你做什么都可以，你也有这样的能力。正如，你白日对付了鬼王，不仅削弱了鬼王，还逼迫鬼王不得不与明光寺谈判。
“是以，明光寺真诚地希望能与你合作。”
姜启默然。
合作吗？
虽然对方十分诚恳，故事也说得很真，但……若是对方哪里掺了假话，或者一开始就用心不诚……
她问：“鬼怪域形成多少年了？”
“快两百年了。”
“那你们也伴随着明光寺在这里活了两百年？”
净尘理解她的顾虑，耐心解释：“并不是，我们在鬼怪域活不了太久。在现世，明光寺曾经的位置，修建了一座新的明光寺，凡是在寺里修行满二十年，身染佛法佛光，并且在寺里坐化的僧人就能来到这里。
“两百年来，一直如此接力。”
姜启一下子抓住了重点：“所以，你们是死过一次的人？你们也是魂体状态！”
“是。”净尘微笑道，“我们在这充满邪秽之气的鬼怪域，为维持魂体稳定，每日都要花许多时间做功课，也自有一套蕴养魂体的法门。所以，方才贫僧说，能为你救那些魂魄，温养他们、助他们恢复意识，并非妄语。”
“可你刚才也说，你们在这里活不了多久。”
这蕴养魂体的法门真的有那么好吗？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是，但这是因为我们无法离开鬼怪域，只要脱离了鬼怪域，不再继续受邪秽之气侵蚀就无碍。你们很快就会离开不是吗？
这说得也有点道理。
如果是这样，那倒可以一试，最好把那蕴养魂体的办法学到手。
此外，姜启也很眼馋他们一道佛光就能将邪灵逼退的能力。
做鬼修，可以更了解这些鬼怪，然后以暴制暴，但学到这佛法，那就等于握住了一把斩妖除魔的宝剑，用处会更大更广。
姜启问：“你们那佛光是怎么释放出来的，我能学吗？”
净尘失笑：“要自身修为足够，也要借助佛门法器。施主又是僵尸，又是鬼修，怕是学不得。白身倒是可以。”
姜启点点头：“哦，这白身指的就是很纯粹的，还没有走任何路子的灵魂是吧？”
“被救出的魂魄也可，但你们应当只能留一月，时日太短，怕是难以学成。”
“那我非要学呢？就学个入门，不深入钻研。”
给她集个邮呀，说不定就能开出个《佛法图鉴》什么的，那不就又能多开一门学科了吗？
什么僵尸学、鬼修学，都太危险太偏门了，来个佛学的话，那真是所有人都能研究，百无禁忌，有益无害。
净尘为难：“施主若坚持，也不是不可，但这对你自身会有妨害，也未必学得成。”
姜启点头，懂，明白。
佛光克她。
能学就行，学不学得成再说。
接着她又问了对方一些问题。
比如，鬼怪域多久来一批新生。
净尘：“有时几个月来一批，有时一个月来好几批，偶尔也会几年才来一批。不过一般人数只有几千人。施主可知为何这次这么多人？”
明光寺急着想和姜启合作，也是担心这一来几万人会成为惯例。
姜启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却问：“你所说的那位圣人，还在吗？”
净尘微愣，眼里闪过一丝挣扎，到底还是如实相告：“当年镇压鬼怪之后，参与者大多当场丧命，只有个别道行高深的人多撑了几日。
“圣人倒是撑了一两个月，监督着兴建了明光寺，又将幸存百姓召集起来，开创了大兴国，后便与世长辞。只是下葬之时，众人却发现她棺椁中空空如也。
“因此，百姓坚信她是得道成仙了，或是又返回那邪祟的发源地了。”
姜启有些吃惊，这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啊？
她猜测，这位宫妃出身的圣人应该也是夺取了某个玩家的身份，在副本结束后被带到了列车上，用三十年时间闯出了一番名堂和一身本事，然后返回家乡救世。
想也知道，她一定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就此牺牲也不是很意外。
但尸体不见了这就很奇怪了。
如果她没死，为什么要这么故布疑阵？
如果她死了，那难道尸体是被人偷走了？
总不会是被求生游戏收走了吧？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对方并没有把求生游戏的事情透露出来，不然净尘也不会只知道‘邪祟的发源地’了。
那么自己也不好透露太多吧。
而通过净尘这番话，姜启也基本可以确定，他没有说谎，不然就该说圣人功成身退，又出去闯荡了，只是一时回不来而已。
这样也能给他们背后扯个大靠山，叫姜启不敢动歪心思。
这种事上都不说谎，那之前那些话，八成都是真的。
姜启终于放心了许多，她在心里斟酌了一番：“这次人多应该是意外，我们这数万人也是被坑了，常理来说，我们应该先去一些难度较低的地方历练求生一番，而不是这么早就来这里落得个全军覆没。”
净尘若有所悟，片刻后叹息一声，合十闭眼：“阿弥陀佛，众生皆苦。”
姜启默然，除了那天生凶恶的，谁没有点自己的苦？
就算是这里的鬼怪，谁又知道它们是不是也曾天真善良过。
但难道要因此去同情它们，理解它们吗？
在这个游戏里，不是你杀了我，就是我杀了你。
每个人都是为了各自想要守护的事物和自己的目标，拼尽全力而已。
……
姜启开始和净尘谈合作的事情。
明光寺这边的要求是：1、姜启在鬼怪域里的时间，尽可能多吸收一些邪秽之气，阴气也好、怨气也好、鬼气也好，最好能由明光寺指定地点，然后她去吸，吸完之后明光寺当场将那地方送回现世去。
这么做，一方面减少鬼怪们的资源，另一方面，缩减鬼怪域的地域范围，压榨鬼怪的生存空间。
2、姜启尽可能地削弱头部鬼怪的实力，甚至将之灭杀，如她已经做的杀死飞僵一号、拔鬼王的树。
3、姜启尽可能地捣毁鬼怪的老巢，这她也做了不少，比如把飞僵一号的老巢和手下全部弄死了，把鬼宗、钱庄这两个具有非凡意义的据点捣毁了。
但尽量不要对某一种鬼怪赶尽杀绝，要保留鬼怪多样性。
最后第4点，参加鬼怪宴，协助明光寺在鬼怪宴上做一些事情。
这四个要求其实并不会为姜启增添多少麻烦，甚至与她正在做的事、将要做的事是重合的。
反而有了明光寺的帮忙，她会做得更容易。
姜启心中这么想着，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
然后她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1、她希望明光寺帮忙将她的人的灵魂找回来，已经被分去各个鬼怪窝的、不知如今境况如何的灵魂们，将他们解救出来。
2、凡是她的人，魂体受伤的，姜启希望明光寺帮忙蕴养，并在他们离开副本前，尽可能养好。
3、这些灵魂中，有适合修习那佛法的，希望明光寺能不吝赐教。
4、让鬼王解除对小周他们七个鬼修的控制。
5、她想要魂体蕴养法门和佛修秘籍（以防她拿不到相关图鉴），和一些佛门法器，对，就是可以释放佛光的那种。
6、希望明光寺能尽可能把鬼怪宴的开启时间往后拖延。
姜启提的要求看似多，但对明光寺来说，也并不为难，净尘也很痛快地答应了。
不过他随后说：“希望这合作关系能保密。”
姜启理解，二十几天后，她拍拍屁股潇洒走人了，但明光寺还要留在这里和剩余的鬼怪周旋呢，这种“勾结外敌”的事情当然要保密。
他们谈完，乱葬岗里的找碎片行动也差不多结束了。
姜启先进去看了看。
乱葬岗上空，无数灵魂碎片依然在飞舞，而下方，39具灵魂被勉强拼凑起来。
姜启惊讶：“这么多？”
董盛风道：“另外27人不知道怎么落到这里的，但确实是我们的人，他们也伤得最重。”
是了，小周说过，其他去向的灵魂，若是伤了残了被弃了，可能会被卖到钱庄。
她看向那39人，不仅裂痕明显，五官、指头都有点被磨平了，有一些的手脚还找不回来了。
姜启：“我知道了，大家辛苦了，你们先走远点。”
等大家都远离乱葬岗，姜启才请净尘进来。
净尘看着此番场景，念了句佛号。
姜启：“大师，能救吗？”
《鬼修图鉴》和《钱币铸造》两本书中，都有提到养魂，姜启也是可以试着养养的，但明光寺如果有更好的办法，那是最好。
净尘蹲下来检查这些灵魂：“可。”
姜启：“二十天内，能养好吗？”
净尘顿了顿：“可恢复行走，恢复神智，若他们自己能修行，恢复会更快。”
姜启就放心了，让她自己来的话，也没有这样的把握。
姜启：“那他们就拜托明光寺了。”
净尘：“我的两位师弟，也麻烦施主了。”
净尘伸手一拽，把捆成粽子的两个僧人拽了进来。
刚抓了一圈邪灵怨灵的两个僧人：“……”
姜启：“……”倒也不必演得这么真吧。
她和净尘商量好，对外就宣称，姜启抓了明光寺两个僧人来要挟明光寺，明光寺无法，只能挨个上门向鬼怪讨要姜启的人的魂魄。
接下来，净尘帮着姜启，把器物中的灵魂和纸人纸器中的灵魂都释放出来，将其中的自己人找出来。
共有34人。
也都是神志模糊混沌的。
至于剩下的普通玩家灵魂，姜启挥挥手，让他们都散去了。
至于他们是会被亡灵吃了，还是消散于即将出现的日光中，就与她无关了。
净尘叹息一声。
姜启：“大师是觉得我不管他们心狠吗？我的心很小，只能保护自己人。”
净尘：“贫僧只是感叹，这么多魂魄，又能给鬼怪域带来许多力量，可他们还未沾染污浊，或许尚有机缘和生路，倒是不好超度的。”
姜启：“……”
大师您可真是务实。
……
一共73个灵魂，被净尘带走了，姜启让几个鸟妖一起跟去照料，并时时给她传信。
妖倒是不特别怕净尘，至少比僵尸和鬼修强。
之后要是遇到更适合进寺庙的人，再把他们替换出来。
而净尘除了留下两个师弟，还留下来了那串佛珠和金钵作为定金。
姜启看着手里的佛珠和金钵，就这么拿了一会儿，手上就开始冒烟发黑了。
她这飞僵的手都碰不得这两样东西，可见不是凡品。
姜启很满意这定金，赶紧腾出来一个背包格子，把这两样东西放进去。
大约都属于佛门法器，二者可以放在一个格子里。
姜启将剩下的人集合起来，说：“救人的事，就交给明光寺了，明天就是鬼怪宴，我们也该前往百怪城了。”
大家没有异议。
姜启又说：“鬼怪宴在明天傍晚才开启，如果明光寺能拖延时间，那就更迟，所以我们还是边修炼边前进。先把乱葬岗的鬼气吸完，再找几个阴邪之气浓的地方给咱僵尸补充点能量。”
又问庄钰：“你们妖需要什么，妖气吗？那是不是要找妖气浓郁的地方？”
董盛风：……就知道会这样。
她对修炼和强大实力是真的很有执念。
跟着这样的领导，完全不愁吃不饱和变不强，因为人家就差追在你屁股后面喂饭了，忙里抽闲也要给你塞一口的那种。
庄钰懵了下：“啊，对，但妖气浓郁的地方，都在妖类的掌控下。”
姜启就转头问两个还像模像样被绑着的僧人：“你们知道哪里妖气浓郁吗？其中又有哪些地方，防守比较空虚？”
两个僧人：……突然变成导航和百度。
年长僧人：“……鬼怪们应该大多前往百怪城了，防守应该都较空虚。”
年轻僧人两眼发亮，激动地凑过来道：“我知道去百怪城的一路上，哪些地方最近！阴气、鬼气、妖气重的地方我都知道，你们去吸收，我们在后面收复土地！”
姜启微笑：“正合我意，不过说话归说话，请保持安全距离。”
你们两个尸鬼克星。
……
姜启他们天没亮就出发了，很快就到了新地方开始争分夺秒地修炼。
两个僧人和另外几个得讯赶来的僧人，就在后面处理他们净化后的土地，将之一一送回现世去。
正往明光寺赶的净尘在路上就听到姜启这么敬业，心中感怀，决定要帮她好好蕴养这些灵魂。
他翻过了明光寺后门，跟主持等人将谈判过程仔细说了一遍。
主持沉吟：“从桑施主提的要求来看，她是诚心合作的，既然如此，我等也当将她托付的事妥善办好，将名单拿来，我亲自上门要人。”
明光寺虽然从不主动挑事，一直在这鬼怪域安安分分地过自己的日子（表面上），但这么多年的地位也不是虚的，上门要几个新魂，还是有这个面子的。
一人道：“鬼王还堵在寺门口。”
主持：“他必是恨毒了桑施主等人，此时放他离开定要从中作梗，你们拿出与他正式谈判的派头，再拖他一拖，且拖延鬼怪宴的关键，也在他身上。”
众僧立刻分工合作起来。
此时，那位鬼王已经快气疯了。
该死的明光寺，扣下他的树不给！
自己已经跟他们在这里耗了一天一夜，连鬼宗被毁都没有回去看一眼。
一群秃驴，真是给他们脸了！
鬼王悬浮在明光寺上空，浑身冒黑气，眼睛已经通红一片，就在他耐心彻底告罄前，寺庙里终于有人出来了。
“鬼王阁下，请下来一叙如何？”
……
副本第9天，也是鬼怪宴开启的日子。
姜启是这天清晨来到百怪城的，但并没有在城外看到段明他们。
她感应了一下他们的位置，发现他们在城里，而且似乎在跑来跑去？
是在找什么人？还是在躲什么人？
她想了一下，给队伍里的大家分派了一下工作，一部分人进城，一部分人跟着董盛风留在外面，随时等待接应。
两个僧人则融入进两颗佛珠里，让姜启随身带着，因为百怪城不允许僧人进入，所以他们只能用这种方法进去。
进城后，姜启发现城里什么风格的建筑都有，路上来来去去的鬼怪，也是五花八门的。
天上飞的，地上爬的，屋顶上窜的，人形态的，兽形态的，植物形态的……真是相当热闹。
不同于其他地方白天也阴沉沉，百怪城里的光线挺亮堂的，宛如寻常人间，却完全不会让鬼怪觉得不适。
姜启朝天空看了看，有些好奇这光是怎么发出来的。
突然，天上“飘来”一个巨大的诡异身影。
红色的脑袋像热气球，黑色的身体布满奇异的纹路，木头般的十根手指上提着无数根银色的线，每一条线下面都牵着一个傀儡。
足足能有百多个傀儡，有的是人形，有的是鬼怪的形态，每一个都比较袖珍，只有一米不到的高度。
鬼怪们骚动起来：“是傀儡师！快跑远点，别被抓去做了傀儡！”
姜启抬头看着天上这个造型很抽象、体型很庞大的傀儡师，它就这么提着一串傀儡踩着房顶乱窜，踩塌一大片房屋，一边怒吼道：“是谁？是谁偷了我的傀儡！”
那形态各异的傀儡们也张开嘴僵硬而大声地喊道：“谁偷了我的傀儡！谁偷了我的傀儡！”
这声音听得人头疼，就跟精神污染似的。
姜启扫了一眼，那银色的控制线中，确实有好几条末端没有傀儡。
她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然后看到了熟悉的东西。
好几个黑色人俑，摆开了一个大地摊，正在卖彩色人俑。
“卖人俑了！卖人俑了！新鲜又漂亮的人俑，十鬼怪币一只。可以装很多魂魄碎片，可以钻到里面睡觉，容量超大，遮风挡雨，十鬼怪币贱价卖了！”
姜启：“……”
她驻足看了会，继续往前走，一抬眼，看到了几具白森森的骷髅在奔跑，一边跑一边找什么人的样子。
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有点好奇这光溜溜的骨头为什么不会散架。
其中一个骷髅突然转头过来，眼眶里跳跃这两团红色的灵魂之火，恶声恶气道：“看什么看！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偷走了我们的巫妖！”
姜启举起手：“没有没有，我刚进城的。”
这只骷髅巫妖上下扫了姜启一眼，哼了一声：“死僵尸！滚远点！”
姜启低头看了看自己，她现在就是正常人形的样子，居然能一眼看出自己是僵尸。
不愧是巫妖，拥有极高智慧和强大魔法力量的不死生物。
这几只巫妖风一样挂过去了。
鬼怪们窃窃私语：“巫妖族也失窃了？”
“好像是丢了好几只新巫妖。”
“真是奇怪，这两天百怪城怎么老是丢东西，哪个小偷这么猛，居然偷到了傀儡师和巫妖的头上。”
“不止呢，蛇妖族被蜥蜴精抢了好几只蛇蛋和小蛇，花妖族被偷走了好几桶花肥，蜘蛛精族丢了几个孵化巢……”
姜启一边听着这些对话，一边继续往前走。
过了一会儿，一只乌鸦从前方飞过来，落到了姜启的肩上，张口吐出庄钰的声音：“根据你给的方位，找到段明他们了，他们确实是在躲人，在躲巫妖族。”
姜启：“所以，偷巫妖的是他们？”
“嗯。哦，他们还买了好些人俑，都是体内还有灵魂的，就是现在不知道怎么把灵魂放出来。”
姜启点头：“我马上过去。”
但接着一个鬼修同志也窜回来，兴奋道：“头儿，你让我去找小周他们，你猜怎么着？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偷了好几只傀儡，都是咱自己人！”
并没有神不知鬼不觉。
又一会儿，一只鸟妖飞回来：“嘿嘿嘿，我发现崔队长了，他和几个同志成了蜥蜴精，干掉了蜥蜴精老大，然后他们故意挑衅蛇妖，抢走了蛇蛋和几条小蛇妖，那蛋和小蛇妖都是咱们的人变的。现在就是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孵蛋。”
啊，蜥蜴精嘛？那跟崔和真是专业对口了。
再过了一会儿，又一只鬼修回来：“我看到一个战友了，他现在是一个树妖，在树妖里地位还不低，他怂恿树妖偷走了花妖的花肥，因为那花肥都是咱们的人变成的！不过树妖们现在也想把那些花肥吃了，快拦不住了，他急需支援！”
姜启揉了揉额头，她在外面搞事，大家在这里也没闲着啊。
真是，干得好！
第38章 地下鬼怪宴 送人出城，宴前小宴
百怪城, 某处幽暗树林中。
崔和快步走着，怀里抱着3条小蛇和4个蛇蛋，一脸凝重。
其中一条小蛇嘶嘶两声, 用尾巴在他手臂上写着：我感觉，蛋里的气息越来越弱了。
这条小蛇正是崔和的队员小方, 进了百怪城之后认出他，立刻摇尾巴对他打暗号。
崔和这才挑战了蛇妖，不仅把小方给要了过来, 还一并抢来了那些小蛇和蛇蛋。
因为小方说，那小蛇和蛇蛋都是他们的同志变的。
可惜，蛇蛋根本不能动, 那两条小蛇也是懵懵懂懂，还未恢复神智, 小方倒是清醒了，但也不能说话，只能用尾巴写字。
现在，小方又传达了这么一个糟糕的消息。
崔和拧起了眉头, 跟同伴们说了这个坏消息。
崔和身边, 一个蜥蜴精一边爬一边发愁：“那怎么办啊？因为离开了蛇妖吗？总不能给他们又送回去。”
这蜥蜴精自然也是自己人，只有头是人形态, 身体全是蜥蜴的形态, 不得不在地上爬。
“是不是应该孵蛋？”又一个女蜥蜴精问。
这个也很奇葩，下半身变成了两条腿，上半身还是蜥蜴, 所以她虽然能用两条腿走路，但上身往前弓着，伸着个硕大的蜥蜴脑袋, 两只前爪蜷曲着，偷感很重。
“蛇蛋需要孵吗？它们不是冷血动物吗？不如试着把蛋砸碎？”一个在树上跳来跳去的蜥蜴精提议。
这个半边是人形，半边是蜥蜴，所以走路姿势特别奇怪，他选择在树上跳跃，跳着走就没有那么奇怪了。
最后还有一个倒勉强保持了人形，但双手双脚还是蜥蜴的爪子，背部也是一排蜥蜴的刺。
她说：“还是和组长会合后再说吧，她或许有办法。”
突然崔和停下脚步，警惕地看着前方。
其他人也停了下来。
前方，一棵大树的树枝上倒挂着三只蝙蝠。
“他们好像发现我们了。”
“啊，这些爬行动物居然有这么敏锐的感官吗？”
“嘻嘻，王让我们出来打探在城中兴风作浪的人是谁，把他们抓回去就能交差了。”
三只蝙蝠从树上飞了下来，变成了三个穿着斗篷，眼睛猩红，皮肤苍白，露出两颗尖牙的家伙。
崔和：“吸血鬼！”
“啊，真是不礼貌！请叫我们高贵的血族大人！”一只吸血鬼话还没说完，嗖一下窜到了崔和一行人跟前，速度快到惊人。
崔和反应也不慢，立刻化身一只巨蜥，一尾巴扫了过去。
这只吸血鬼被扫飞出去，肚子被打烂了一块。
他低头看了看，吸血鬼的强悍愈合能力，让那伤口迅速愈合起来，但他眼神已经阴沉下来，充满杀意：“好久没有人能伤我了，我改变主意了，我要把你们全部杀死！”
他刚要再冲上来，突然，噗的一下，一个吸血鬼的翅膀尖刺穿了他的心脏。
他猛地一僵，不敢置信地回头，只见他的两个同伴中，有一个已经被削掉了脑袋，倒在地上，死得不能再死。而另一个，正用锋利的翅膀尖刺穿他的心脏。
“为、为什……”
翅膀尖一转，他心脏彻底破裂，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杀人的那个吸血鬼抖了抖翅膀上的血，收起了翅膀和尖牙，高兴地看着面前崔和他们。
见他们一副随时要扑上来的样子，忙举起双手：“嘿！嘿！别动手，自己人！老崔，是你吗？”
崔和一顿，上下打量对方，虽然模样完全不认识，但这语气……
这时对方又吐出了一个暗号，崔和面色一松，重新恢复成人形，也回以对方一个暗号。
“老崔！”
“老牛！”
两人重重握手，这个老牛捶了崔和一下：“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我听说有几只蜥蜴精在搞事，就在想是不是你，还真的是！”
在春城，崔和融合了巨蜥血脉，而这个老牛则融合了吸血鬼的牙齿。
结果到这鬼怪窝，一个真成了蜥蜴精，一个真成了吸血鬼。
老牛看看其他四个蜥蜴精同志，嘴角一抽：“你们这一个个的形象……”
四人：……行了，这就不用评价了。
老牛又低头看崔和怀里用布兜着的小蛇和蛇蛋：“这也是咱自己兄弟吧？啊，还怪可爱！”
他逗了逗最精神的小方，被小方戳了一尾巴。
老牛正色道：“这一两天，城里这个那个的小偷强盗特别多，估摸着不少都是咱们的同志。我已经联系上了其中两拨同志，他们现在的地方还算安全，你们要是没处可去……”
崔和道：“我们已经联系上组长了。”
老牛眼睛一亮：“组长来了！在哪？”
这时一只游隼飞进树林，远远地徘徊了一圈，盯着老牛打量。
崔和朝她招手：“小徐，自己人，没事。”
游隼飞过来，落地成了一个女孩子，虽然是面具捏出来的脸，但通过那双英气的眼睛和熟悉的气息，也能认出这是自家孩子。
她又看了老牛一眼，对崔和敬了个礼：“组长让你们立刻假扮成僵尸，去东城的僵尸旅馆，那里会有人安排你们出城。”
崔和：“可鬼怪宴结束前，不是许进不许出？”
要不是出不去，他们也不需要这么东躲西藏。
小徐只说：“不是完全不给出，总之组长会有办法。”
老牛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小徐目光犀利地盯着他：“请问你代号是什么，现在是什么身份，什么处境，身边还有多少同志，是否为什么鬼怪所控制？是否有需要送出城的人？”
老牛被这么问，一点也不恼，神色一整，如同汇报工作一样严肃地一一回答。
小徐都记下了，面色缓和了些：“确定没人能掌握你的位置的话，你可以去僵尸旅馆。我先把信息送回去，请您也尽快将需要送出城的人送到旅馆，那边会统一安排的。”
说着，重新变成游隼，拍拍翅膀嗖一下飞走了，速度极快。
老牛和崔和对视一眼，老牛说：“玩家面具只能伪装脸，你们五个也就你能扮成僵尸，不如等等我，我去通知那两拨同志，然后我们一起走。”
“好。”
与此同时，其他人收到消息，也纷纷扮成僵尸的样子，往僵尸旅馆赶去。
……
百怪城，东城。
僵尸旅馆。
顾名思义，这旅馆本就是为僵尸准备的，整个旅馆都在地底下，房屋就是墓穴的模样，床就是棺材。
整体风格非常阴间，但同时，隐私性也非常好。
姜启以飞僵一号的身份，用鬼怪宴请柬作保，用大量鬼怪币开路，将整个旅馆都包了下来。
足以容纳上千只僵尸的旅馆，就成了专属于她的地盘，就连在旅馆里干活的鬼怪都暂时打发了。
至于原本已经住在旅馆里的其他僵尸……
砰！
一只绿毛飞僵被重重踹出旅馆，接着是好些僵尸被陆续丢出来，惊得周围看热闹的鬼怪连连后退。
大门口，姜启从里面大步走出来，一身绿毛，青灰的肤色，凶猛的獠牙，赫然是那飞僵一号的模样。
她看着地上的手下败将，嚣张又不屑：“没用的东西，同样是飞僵，你简直丢我们僵尸的脸！”
飞僵三号恨恨地从地上爬起来，色厉内荏地抛下一句：“你等着！”
姜启冷哼一声：“我当然等着，就怕你不敢来。”
又对飞僵三号的手下们说：“你们要是想明白了，就弃了这个废物来投奔我，只要有天赋，我能让你们个个都成为飞僵。
“哦，顺便给飞僵二号那边也传个口信，只要是僵尸，就能来我手底下效力，总比跟着两个废物有前途。”
那些手下僵尸目光闪烁，神情动摇。
飞僵三号气得不行，不敢再让姜启蛊惑手下，赶紧带着手下走了。
姜启看了看周围的鬼怪，在其中看到了几只巫妖，她收回目光，转身进去。
接着两只高大的僵尸从里面出来，一左一右站在门口，宛如门神一般。
周围看热闹的鬼怪顿时议论起来：“这飞僵一号好大的威风。”
“上次鬼怪宴我见过他，那时还没有这样的气势。”
“同样是飞僵，他居然能把飞僵三号压着打。”
“看来僵尸王要诞生了，三支僵尸要合并成一族了。”
“那僵尸的势力不得很大？其他鬼怪能眼睁睁看着？”
这时又一个僵尸从旅馆里面出来，在鬼怪群中找了找，对着一只高大的黑色人俑招招手：“你，过来。”
黑色人俑扭动不是很灵活的脖子，左看看右看看：“我？”
“对，就是你。”
黑色人俑有点不情愿地走过去，它就是来看个热闹，没有惹到这些僵尸吧？
这个僵尸，也就是段明说道：“你卖人俑是吧，之前我们跟你们买了几只人俑，大人很喜欢，你再去带一批人俑来，这旅馆到处灰扑扑的，需要不少人俑来装饰……算了，我跟你去一趟，免得你们送来的大人不喜欢。”
黑色人俑一愣，那被撑得有点扁平的脸上露出明显的喜色，这可是桩大生意啊！
它颠颠地带路：“请跟我来。”
段明点点头，离开前又对守门的两个僵尸像模像样地吩咐道：“闲杂人等一个都不能放进去，但要是僵尸来投靠，就直接放行。”
两个自己人僵尸也演得很真：“是！”
……
旅馆里面，姜启一路往下走着。
旅馆的门面在地面上，但旅馆的内部却在地面以下，她穿过一个个房间，来到了一个隐蔽而开阔的地方。
这里除了僵尸，便是有12个彩色人俑，7个骷髅巫妖，都是被段明他们买回来、偷回来的。
彩色人俑都是内部有灵魂的，但都已经被折磨得意识混沌，还是买回来后多番试探验证，才确认其中3个是普通玩家，9个是自己人。
骷髅巫妖的意识还算清明，全部是自己人。
见姜启进来，大家纷纷起身。
姜启摆摆手：“怎么样，旅馆内部确认没有遗漏了？”
一只僵尸回答，“所有角落都检查过了，所有鬼怪都已经离开，现在这旅馆里只有我们自己人。”
姜启看他，这个僵尸是普通玩家。
她温和道：“做得好，百怪城鬼怪众多，我们能做的，也就是尽我们所能，把一些玩家救出来。
“在这个副本里，玩家的力量太弱小了，我们必须团结所有力量。况且，如果有幸能活到下个副本，我们更需要自己的团队。现在，无疑是组建一个团队的好机会。”
她说得义正言辞，为救人的举动打上一层冠冕堂皇的理由。
既然因为人手不足而让这29个普通玩家参与进来了，自然要糊弄住他们。
她接着又说：“你们要是有想要救的人，都可以带到这里来，晚点都安排他们出城。随着大量鬼怪聚集在城里，城外反而安全得多。”
玩家僵尸们互相看看，想救的人吗？好像没有。
亲人、朋友、信任的人，不是已经死了，就是从来没有过。
相反，这种前后忙活费尽心思救其他玩家的行为，对他们来说才是真正的陌生。
之前，尚合带着他们又是买有灵魂的人俑，又是去帮助那7只巫妖逃出来，搞得他们不得不东躲西藏。
他们心里其实是很抗拒的，觉得这没有意义又很找死。
要不是受桑多控制，怕就这么跑了没好果子吃，他们早就不干了。
但现在这个桑多大佬来了，不仅很赞同段明的行为，甚至还大刀阔斧地进行了更大更周全的计划，现在又说了这么一番激励人心的话。
他们就突然有一种，“啊，自己真的加入了一个很靠谱的集体、现在正在做的事情神圣又伟大、他们一群人是在共谋大业”的感觉。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还挺让人热血沸腾的。
姜启见他们一张张僵尸脸上露出的激动神色，就明白已经糊弄住他们了。
她道：“要找人的话，就出去找人吧，不然就在旅馆里四下巡逻，别被什么鬼怪钻了空子。”
玩家僵尸们都被姜启打发走了，她来到7只巫妖这边，低声说：“旅馆外面有巫妖，不知道是纯粹看热闹，还是感应到你们的气息，追踪到这里的。”
一只巫妖忙说：“那我们这就离开，不能连累大家！”
巫妖没有声带，那骷髅头的嘴巴没有怎么动，声音就自动发出来了，这其实是一种发音的魔法。
姜启摇头：“巫妖很擅长魔法，也很擅长追踪魔法的气息，但正是因为这样，你们才必须出城，留在城里，你们迟早会被抓住。
“从现在开始，你们别说话，别动用任何魔法，沟通的话，就写字好了。
“至于离开的话，就别说了，你们可得好好活着，现在只有你们七人是走魔法这个路子的，以后咱国家能不能开展亡灵魔法学，就看你们了。”
姜启又来到人俑面前，手抚在人俑上，能感受到其中微弱的灵魂波动。
她低声对身边也伪装成僵尸的庄钰说：“记一下，出去后，请那些僧人帮忙，把他们的灵魂释放出来，送去明光寺修养吧，这人俑不做也罢。”
就算要保持多样性，咱也不缺这一个。
庄钰应下，提醒：“距离下午四点的小宴，只有六个多小时了，目前还没有任何宴会延迟的消息。”
鬼怪宴在城中的日落之后启动，但在那之前会有小宴，所有收到请柬的人都要出席。
姜启点点头：“我知道了，要再抓紧点时间。”
这时，有脚步声匆匆靠近，她们转头看去，四个僵尸抬着两口棺材，吭哧吭哧地进来了：“大人，我们愿意追随你！”
姜启一眼看出他们其中两个是真的自己人僵尸，另外两个是假扮的。
她点头道：“来，跟我来！”
她随手选了一个房间，进来之后，房间中央就是一口超大的棺材，这还是豪华单人间。
门一关上，其中两个僵尸变成了两个头上长着叶子的人。
果然是树妖！
他们很激动，一边打开了他们抬进来的棺材：“组长，你快看看，这要怎么办！”
盖子一开，里面竟然是一块块血肉、肠子，血腥味和腐臭味扑面而来，但仔细看的话，这些血块还在蠕动。
他们还活着！
一个树妖眼睛发红：“这里有六人，那些花妖把他们活着切割成一块一块，又用某种法子不让他们死去，再把他们埋在地底，就是为了把他们作为肥料吸收掉。我们想办法把他们抢了过来，但不知道该怎么救他们。”
姜启忍住不适，弯腰细看棺材里的东西，眉头紧皱，她能听到凄厉的惨嚎声，确实依稀有六个不同的声音。
“不好，再拖延下去他们要变成怨灵了！”
她直起身对四人道：“你们先出去。”
“可是……”
“没事，出去吧。”
等四人出去后，姜启拿出两颗佛珠，将里面的两位僧人释放出来。
两人出来后，看到了棺材里的腐肉，脸色就是一变，悲悯地念了声佛号。
姜启很直接地说：“我知道二位有别的事情要做，本不该在这时候请二位出来，但情况紧急，还请两位大师将他们的魂魄抽离出来。”
她又从背包里取出净尘的那串佛珠和金钵：“这两件法器给你们护持。”
……
片刻后，姜启从房间里走出，对焦急地等在外面的两个树妖说了情况，两人齐齐松了口气，如门神一样继续守在门口。
没过多久，又有僵尸来投靠，进来伪装一卸，带来的伤员是那蜘蛛精的孵化巢。
只见好生生的人被当成了孵化蜘蛛卵的温床，那皮肉之下，是一个又一个虫卵，一时半会都挑不完，简直触目惊心。
姜启索性直接把人给变成僵尸了。
一口下去，僵尸毒素释放，人就渐渐乌青了，皮肉干瘪之后，那些蜘蛛卵自然失活硬化。
之后，便可以直接走僵尸的路子，反倒是简单了。
再之后，一波又一波僵尸前来。
有的是真来投靠的僵尸，那就只能安排它们干别的事情。
凡是自己人假扮的僵尸，就少有状况良好的。
各种各样的伤势。
实在救不了的，就请两位僧人抽魂。
勉强能保留身体的，姜启就去咬一口，把人变成僵尸。
伤势轻的，就用普通办法救治。
旅馆里人越来越多，大家也越来越忙，偶尔有全乎的小队进入旅馆，也是立刻加入急救之中。
小周他们几个鬼修也带着偷来的傀儡来了，因为他们觉察到，鬼王对他们的控制解除了，不然也不敢跑来这里。
姜启的心情一直很不好，看到越多的惨烈伤员，就越不好，一股郁气和戾气在身体里鼓荡。
直到崔和他们过来，也抬着几口假装送礼的棺材，然后棺材里爬出四个造型奇葩的蜥蜴精，她差点没给自己的口水呛到。
“啊，你们这……”
四个超级有特色的蜥蜴精同志有点尴尬：“那个，组长好。”
“啊，你们好。”
姜启看一眼，又看一眼，尤其多看了几眼那个偷感很重的蜥蜴精，憋住笑意，心情不由得轻快了几分。
她安慰道：“没事，半人半妖形态是因为妖气不足，出城去吸收吸收妖气就好了。盛风在城外，她知道哪里妖气充足。”
她又摸了摸那只叫小方的小蛇，看了看半死不活的蛇蛋：“都送出去吧，他们也都是妖气不足导致的难以继续发育。”
接着她看向那位老牛，很感兴趣地说：“吸血鬼啊？”
老牛道：“是。”
“那你会给人初拥吧？”
“呃，这个是可以的。”
“那太好了，一会儿我就要去赴宴了，你就留在这里，要是有很难救治的情况，你就咬他们一口，把人变成和你一样的吸血鬼。”
段明他们其实也可以把人咬成僵尸，但一不小心容易把人咬死，而吸血鬼的初拥，属于一种正常合理的程序，风险会小一点。
老牛：啊，这……好像也是个救人的办法。
“保证完成任务！”
崔和问：“大家要怎么出城呢？”
姜启就带他们去看段明买回来的几百具彩色人俑。
“我们研究过了，灵魂状态的都可以进去，一人一只俑，外表绝对看不出什么问题来。至于实体的人，就只能把人俑掏空，然后强塞进去了。”
崔和：“出城的时候不会被拦住吗？”
姜启：“所以，我让段明去贿赂了城门的守卫鬼怪。”
崔和：……
老牛：……
啊？这也行？
在这里还能搞贿赂这一套？
姜启笑道：“一般情况下当然不行，但谁叫我们钱多呢？”
捣毁钱庄那会儿，她把整个钱庄的鬼怪币都搜刮出来了，乱葬岗上毁坏的只是近日的半成品，但搜刮到的从前的成品钱币可也不少。
加上当时杀了几千个玩家僵尸，每个人身上多少有点鬼怪币，收拢起来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再加上姜启他们自己在列车上兑换来的鬼怪币。
所以，姜启是真的很富有的。
不过，又是包旅馆，又是买人俑，又是贿赂，这会儿已经不剩多少了。
姜启说着又正经起来：“其实归根结底，是因为百怪城的几个城门，不是一个势力的，他们彼此之间有竞争。
“我选的这个东城门，是石狮子精看守的，平时鬼怪流量少，收入就比较低。而石狮子精隶属于石妖族，石妖手段总体没有其他鬼怪多，来钱的渠道较少，就比较需要钱。”
这些都是明光寺的僧人告诉她的，他们告诉了她很多东西。
她看了眼时间，估算了一下：“小宴邀约快来了，我一会儿得走了，大家来开个会，最后再捋一捋计划。”
……
副本时间，大约三点，一只白色纸鸟飞到了僵尸旅馆门口：“飞僵一号先生，你的来信！飞僵一号先生，你的来信！”
它一边念叨着，一边就要往里飞，但被门口的僵尸拦住了。
“啊，不要拦住我！不要拦住我！”纸鸟叫了起来，身体变大，开始变得有攻击性，就要硬闯。
这时姜启出来，抓住了纸鸟。
纸鸟碰到收信人，不甘愿地变成了一张邀请函，淡青色的一张卡片，相比起之前的请柬，没有那么严肃。
“飞僵一号先生，鬼怪宴即将开启，请你前往百怪台参加开胃小宴吧——青水小妖。”
又是这个青水小妖。
姜启道：“走吧。”
一百多僵尸跟着她离开了僵尸旅馆。
这其中有那29个普通玩家僵尸，剩下的就都是刚刚来投靠的真僵尸了。
她把这些家伙都带走，把旅馆留给自己人，好让他们放开手脚。
她在旅馆附近一扫，看到了两只巫妖，飞过去将它们抓了出来，厉声道：“又是你们，蹲在这里多久了，监视我？我倒要找你们领头的问问，我僵尸怎么得罪你们巫妖了！”
说着，揪着两只巫妖，气冲冲前进。
……
姜启往那百怪台而去的时候，旅馆里，人们正往人俑身体里塞灵魂和人。
姜启快抵达百怪台时，人俑队伍从旅馆中出发。
姜启到了百怪台，看到众多受邀请而来的鬼怪头领时，人俑队伍已经抵达东城门。
大部分鬼怪都去百怪台那边看热闹了，东城门非常冷清。
守门的石狮子精们早已被打点过，意思意思看两眼就放行了。
僵尸买点人俑回去点缀它们的巢穴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最多就是嘀咕一下，僵尸的爱好真是奇奇怪怪的。
十几个僵尸，带着三百多具人俑，就这么平静顺利地出了城。
城外，董盛风带着人已经等了大半天，终于看到这么一支人俑队伍，再看到带队的是段明，就知道这是姜启安排的。
她立刻迎了过去，段明道：“走远点再细说。”
第39章 地下鬼怪宴 以后你就是我们僵尸族的王……
百怪台位于百怪城中央, 原本是一座几百米高的山峰。
后来，这座山峰的峰顶被削平，建了三座高楼, 以高楼为三个支点，又建了一个非常广阔的大平台, 被称为百怪台。
所以，远远看去，就是一座细长的山峰上, 架着一个有三只脚的巨大飞碟。
造型还挺奇特的。
姜启在山峰脚下，抬头看那平台，看了许久, 感觉那平台材质不像是石头。
这里的鬼怪有什么建筑专家吗，这到底是怎么建起来的？
“飞僵一号先生, 请上台。”一个守在这里的，模样惟妙惟肖的纸人对着姜启道，嘴角弯起一个有点夸张的弧度。
这百怪台上上下下的“服务人员”，全都是这种纸人。
据说百怪城中有四种鬼怪话语权最重, 石妖、纸妖、鬼修、植物妖族。
其中石妖和植物妖族是品种多、数量大。
鬼修是可以凌驾于所有魂灵类鬼怪之上, 地位独特。
只有纸妖是最神秘的，平时不轻易出现在人前。
姜启想到之前碰到过的那个纸人, 对方那手段确实相当诡异, 不知道在纸人中属于什么水平。
眼前这个纸人衣冠楚楚，文质彬彬，很明显地能看出是纸人的身体, 但又因为过于像人，有种强烈的瘆人感。
嵌在眼眶里的那双小黑眼珠散发着一种奇诡森寒的光芒，无论从哪个角度看, 都像在偷偷地窥视你，配合着那死亡微笑……
比起瘆人，好像更贱兮兮的。
姜启就很想给它一拳。
纸人虽然微微弯腰，做着请的手势，但面前并没有可以往上走的台阶。
这是要人直接飞上去啊。
在姜启望着山峰的时候，边上又来了一波人，它们的人形态都特别好看，身上开满了花，真?花枝招展。
姜启目光一凝，这就是花妖吧。
那美貌的外形，艳丽的花朵，不知是吃了多少花肥养出来的。
察觉到她的目光，这些花妖也看了过来，用手捂鼻子：“啊，僵尸啊，一股子干尸的味。”
“我不喜欢干尸，如果是腐尸倒可以接受。”
“一般的腐尸太臭了，还是有灵魂的腐尸好，特别香甜……说得我又馋了。”
这些花妖说笑着，出示请柬之后，就伸出了藤蔓和根茎，扒住峰壁飞快爬了上去。
花妖刚上去，又来了一群人，苍白的皮肤，猩红的眼睛，露出在嘴边的尖牙……
吸血鬼！
它们出示了请柬后，就变成一只只蝙蝠，朝高台飞去。
随后，又来了一批石妖，看着应该是石妖中的石雕怪分支，每一个都有着模模糊糊的人形。
它们更厉害，直接把自己的身体往山峰上一贴，就跟融入了山峰一样，蛄蛹两下就往上窜去。
真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一般。
跟姜启来的玩家僵尸们有点着急：“大人，我们要怎么上去？”
他们不会飞啊，爬这座陡峭的山峰的话，好像也够呛。
这时，又来了一群人，恰好是一群僵尸。
为首是两只绿毛飞僵，正说着话呢，抬头看到姜启，其中一只绿毛脚步顿了下，露出一种又牙疼又愤怒又害怕的表情。
正是被姜启从旅馆中扔出来的飞僵三号。
也真为难那张僵硬的大毛脸，还能表达出这么丰富的情绪。
而它身边的那个，就是飞僵二号了。
这副本里有三个僵尸分支，它们的领头分别是飞僵一号二号三号。
三只飞僵之间其实并没有明显的强弱之分，谁也不服谁，不过那是以前。
飞僵二号也朝姜启看过来，看它的身形，是一只女僵。它隐晦地审视了姜启一番：“一号，好久不见啊。”
姜启没有吭声，目光只在二号三号的队伍里打转，有几只僵尸在她眼中显出了玩家模样。
飞僵二号也看向姜启身后的僵尸群，不屑道：“听说你在僵尸旅馆很狂，怎么来参宴居然只带上这些叛徒，难道是你自己的僵尸拿不出手吗？哦，忘了告诉你，这些叛徒在我和三号手下什么都算不上，没想到在你这里倒是被当成了宝。”
它说着又对那些“叛徒僵尸”说：“刚认了新主子，你们可要好好表现。”
它说了半天，姜启也没有给个回应，它也觉得无趣，出示过请柬后朝百怪台上飞去。
三号不敢单独面对姜启，也赶紧跟着飞去。
而它们手底下的僵尸们，纷纷走到山峰地下，扒住石壁往上跳。
只是路过姜启面前时，其中那几只玩家僵尸深看了姜启一眼。
姜启心里跟明镜一样，很好，确实是自己人。
他们肯定不认识自己现在的模样，但只要听说了她在僵尸旅馆闹出的动静，猜也能猜得出她的身份。
说起来，能找到僵尸旅馆那去的，都是没有被控制住的人，但还有很多同志，被鬼怪所控制着，不得自由，无法独自行动。
这些人接下来的处境会更危险。
姜启回头问僵尸们：“你们想上去吗？”
无论是玩家僵尸还是普通僵尸，都露出了期待之色。
姜启：“那就跟紧了。”
说着，她御风而起。
而这一阵大风，将身后那上百只僵尸都给托了起来，如一大蓬尾巴一般，紧紧缀在姜启身后，跟着她朝百怪台飞去。
那个纸人的小眼睛都睁大了一些。
远处赶来的其他鬼怪脸上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那那那、那个是僵尸？它们都是飞僵吗？”
“是一只飞僵带着一群僵尸在飞！”
“靠！还能这样！”
“听说飞僵一号突然变得很厉害，原来是真的，看来僵尸真的可能要合并成一支了！”
……
百怪台上，飞僵二号和三号飞了上来，相视得意。
二号还劝慰三号：“一号就是装得厉害，它手底下要是有能用的僵尸，还会把那些叛徒带出来丢人？等着吧，那些叛徒一个都爬不上来，到时候它就一个尸，我们联手，先把它给干了……”
话刚落地，一个人影从下面窜了上来，稳稳落地。
它们看去，是一号上来了。
二号刚要说什么，后面唰唰唰唰，一大片僵尸也上来了，落在姜启身后，一个个兴奋不已。
“我们上来了！”
“我们是飞上来的！这就是飞翔的感觉！”
“太棒了！”
二号：“……”
三号：“……”
它们张大了嘴巴。
它们闭紧了嘴巴。
它们默默地缩到一边去了。
能带着这么多僵尸一起飞，这法术得强到什么地步？
反正它们做不到。
三号见二号眼神游移，一脸恍惚，低声问：“一会儿我们还联手干掉一号吗？”
二号干巴巴地说：“啊，你说我们联手被一号干掉吗？”
三号：“……”
二号义正言辞：“花妖能有花王，鬼修能有鬼王，巫妖能有巫妖王，我们僵尸一族凭什么不能出一位僵尸王？显得我们多不如人家似的。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去请一号登基？”
三号：“……”
姐，你这变得也太快了吧！不再挣扎一下吗？
……
姜启没有理会咬耳朵的两只，朝平台上已经到的其他鬼怪看去。
蛇妖、傀儡、巫妖、藤妖、邪灵、鬼修、吸血鬼、狼族、各种虫怪、蘑菇怪，还有造型特别奇葩的扫把精之类的小品类精怪……
有的外形很像正常人类，有的身上有很明显的种族特色，有的是单枪匹马来的，有的身边簇拥着一堆手下。
它们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聊天，都看着平台这边，等着其他鬼怪到来，顺便评头论足一番。
花妖上来的时候，它们说：“美则美矣，没什么本事，吃了也没多大好处。”
吸血鬼上来的时候，它们只笑着打招呼。谁不知道吸血鬼大多实力强悍，它们可不想招惹他们。
石雕怪上来的时候，它们也是客客气气：石妖妖多势众，手段虽然少，但很难杀灭，大家同样不想惹麻烦。
等僵尸上来的时候，它们的目光中就带上了一丝垂涎。
僵尸不算太强，也不算太弱，是很不错的猎物。
往年鬼怪宴上，僵尸也通常扮演着食物的角色。
但随着姜启到来，随着姜启身后一百多僵尸到来，它们一个个都收起了轻慢，神色各异，颇为忌惮。
“这就是飞僵一号？”
“看着确实有点不一样了。”
“那这次这僵尸恐怕也是不好啃的硬骨头了。”
“可惜啊……”
被姜启带上来的僵尸们正兴奋，但被这些目光一看，莫名觉得危险，往姜启身后躲了躲。
姜启随口道：“没事，宴会还没开始呢，它们现在还动不了你们。”
玩家僵尸们：“……”
一个玩家哆哆嗦嗦地问：“难、难道宴会开始后，它们就能……”
姜启一脸“这你们都不知道吗”的语气：“你们难道不知道鬼怪宴是什么吗？”
“是什么？”
“宴会，当然就是吃吃喝喝啊，弱小的被吃掉，强大的去吃别人。鬼怪宴期间，吃掉其他鬼怪，对方的力量一定程度能直接转化成你自己的。”
她微笑道：“不过你们也别太担心，现在这是开胃宴，每个鬼怪只能挑一个对象挑战。打个比方，如果我被人挑战，然后又败了，我就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自己成为对方的食物，一个是被对方吃掉一半，另一半，就由我的手下顶上。”
“顶、顶上？”
“就是你们代替我被吃啊。”
原来的飞僵一号，就是通过这个法子，苟过了一届又一届鬼怪宴。
它为什么要搞出那么多厉害的手下，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关键时候做储备粮替死鬼的。
姜启一脸自信：“放心吧，我会尽量不被打败的。”
顿了下，又补充：“不过等鬼怪宴正式开始，你们就不能一直躲在我身后了，要去找鬼怪吃，也要提防被别的鬼怪吃，反正到时候全城都是一个大乱斗。”
玩家僵尸们如遭雷击，你自信，我们不自信啊！
这个宴会居然是这样的！
早知道他们就不来了！
姜启看他们一个个都被吓住了，笑了笑，这些事情，她自然也是从僧人那里知道的。
鬼怪宴的本质，就是大鱼吃小鱼，资源重新整合。
并不是每次来玩家就会开一次鬼怪宴，而是整个副本的鬼怪力量足够充沛了，才办一场鬼怪宴，最好塑造出几个超强鬼怪来。
所以，她为什么不带自己人来？
一方面，确实是他们没有那个功夫，另一方面，就是这里太危险了，他们没必要来。
就算吃了其他鬼怪能增强力量又如何？
出城修炼同样可以提高实力。
她甚至让大部分人都出城去，僵尸旅馆里只留下一部分实力较强的人，继续等待其他找过去的同志，再继续把人送出城。
他们在这个副本里的任务，和自己是不一样的，他们只需要尽可能收集更多的知识和血脉。
收集到了，就可以远离是非之地了。
姜启一边说，一边在那些鬼怪手下堆里仔细看了看，嗯，又发现了一些玩家，不知道里面有多少是自己人。
她转身到处走走，又来到百怪台的边缘，向远处看，向下看。
她掀起袖子，露出腕上伪装成两颗骨头的佛珠，转动角度，对着栏杆，对着脚下平台的材质，对着这里的所有细节。
佛珠里，两个僧人肃然观察着眼前的场景，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百怪城阻止僧人进入，百怪台对于僧人来说更是个禁地，这是他们第一次有机会现场勘查，他们希望能从这里找出压制鬼怪的关键。
……
随着一批批鬼怪到来，偌大的平台上都显得拥挤了起来。
时间来到了四点，但宴会并没有开始。
鬼怪们有些骚动。
一个纸人出来道：“请大家别急，还有客人没有到，开胃小宴会将延迟开席，请大家先入席等待吧。”
说着，一个个纸人过来安排大家做到自己的座位上。
大家议论纷纷：“谁还没来？没来就不来了呗，有什么好等的！”
“好像是鬼宗那一支鬼修还没来。”
“鬼王没来的话，那确实要等一等。”
“哈哈，那鬼王也就是名头好听，听说鬼宗都被砸了，算哪门子鬼王？”
姜启分到了一个宽阔的座位，一百多只僵尸就站在她身后。
她的左手边是飞僵二号、三号，右手边是吸血鬼。
大抵是因为僵尸和吸血鬼有些特质比较像，所以被安排在一起。
她往右看，和那吸血鬼的王点头致意，往左看，飞僵二号腆着张脸凑过来：“一号老哥~”
姜启：“……”
姜启：“这声老哥当不起。”
“当得起的当得起的！”飞僵二号很是能屈能伸，“咱们僵尸是一家，一会儿要是有谁不长眼挑战老哥，咱们肯定不能干看着。”
姜启：“哦，你要替我迎战？”
二号：“……哈哈哈，老哥说笑了，我哪比得上你厉害啊，我给你鼓劲加油。”
姜启：“呵呵。”
天色一点点地暗下来了，百怪城的夜晚如期而至，百怪台周围一圈突然亮起一盏又一盏灯。
那灯笼就是一个个人的形状，头发、手脚俱全，脸朝着场内，眼睛大瞪，表情惊恐，火焰从他们的头部开始烧，要多惊悚有多惊悚。
姜启起先还以为这只是尸体，但定睛一看，一个个列车座次号从这些“灯笼”的头部冒出，全是一等车的！
姜启：“……”
下一刻，这些灯笼发出凄厉的哀嚎。
姜启的手默默捏成拳头。
身后的29个玩家僵尸脸色难看至极，强力克制着才没有失态。
场中不少鬼怪陶醉地吸起来：“啊，好香啊，这人的魂魄烧起来，就是香！这算是开胃小点心吗？我喜欢！”
有鬼怪喜欢，自然也有鬼怪不喜欢。
吸血鬼这边不满地开口：“都等多久了？难道那个鬼王不来，这宴会就不开了吗？不开我们就走了！”
巫妖那边也冷冷道：“什么开胃宴，我们只觉得吵闹，虽然我们巫妖有着漫长的生命，但也不是陪你们在这里浪费的理由。”
一只蘑菇精懒洋洋地摆动着身体：“蘑菇不喜欢火，不喜欢噪音，蘑菇想睡觉，再这么吵，蘑菇就走了。”
一只黑漆漆的厉鬼冷笑：“我喜欢直接生吞灵魂，烧着闻味，主办方已经这么穷了吗？”
姜启见这么多鬼怪开口，她往后一靠，也淡淡出声：“主办方是对僵尸的食谱有什么误解吗？我们是喜欢怨气，但不是这种又臭又糙的怨气。”
飞僵二号连忙附和：“是啊是啊，好臭好臭，我一号大哥说得对！”
“……”姜启默默看她一眼，换来一个狗腿的笑。
接着几个石妖分支也出声，毕竟它们不吃灵魂，不吃怨气，这人灯点着，除了吵，它们得不到任何好处。
在场的纸人顿了顿，接着，那人形灯笼一个个熄灭，被一一抬走，接着变成了一个一个纸做的圆形灯笼，自然散发出皎洁的光芒。
姜启心中微微一松。
虽然一等车的玩家，肯定全是普通玩家，没有自己人。
而且她对这批前世造成了春城惨剧的玩家恶感很重，甚至觉得他们都死有余辜。
但作为人类，眼睁睁看到另一种人形生物被这么活活虐杀，还是会很不适。
平台中央突然亮了起来，一个漂亮的纸人出现在那里，笑盈盈地对着满场微微鞠躬：“大家好，欢迎各位鬼怪前来参加鬼怪宴前的启动仪式，也就是这场开胃小宴，我是主办方代表，青水。”
这就是青水小妖？
姜启仔细观察这个纸人，从外表看，它几乎和活人没有太多差别。
一身水青色的衣裙，身躯纤柔玲珑，皮肤莹润生辉，也不似其他纸人一样，眼睛小小一点，而是有着一双水汪汪亮盈盈的大眼睛。
要不是有某些细节能看出，这是一个纸人，她都要以为，这是一个大活人了。
“因为一些原因，鬼怪宴可能需要推迟，不过为了不耽误大家的时间，我们这开胃小宴还是如期进行。”
“现在，请大家先抽签吧。”
青水小妖说完挥挥手，一群纸鸟从她衣袖中飞出，绕着满场飞旋。
鬼怪领袖们纷纷从鸟群中抓住一只。
姜启也照做。
她抓住了一只纸鸟，这纸鸟入手立刻变成了一个号码牌，31号。
算是靠前的。
等所有鬼怪都拿到了自己的号码，青水小妖道：“拿到号码的每个鬼怪，都必须，也只能选择一个对象进行挑战，挑战赢了，你可以吃了对方，挑战输了，你被对方所吃，被选中者无法拒绝挑战。
“现在，请1号选挑战对手。”
1号站了起来，是一只火怪，火焰成精，这在鬼怪域属于小品类精怪中的小品类了。
此时这只红彤彤的，全身释放着高热量的火怪看了一圈，指向花妖：“我选花妖。”
它很清楚自己是小品类怪，身后没有势力，本身能力也不十分强，打不过在场的大多数鬼怪，随意选了个比较保险的。
花朵多娇弱啊，最怕火了，战斗力又不行。
花妖们顿时变色。
但花妖没法拒绝。
花王可怜兮兮地求助场中的植物类妖族，希望谁能帮忙。
然而被它看到的妖都纷纷回避目光。
花王只能出面迎战。
片刻之后，不出意料的，花王被重重打倒在地，花瓣枝叶掉了一地，那一身红艳的花朵被烧得焦黑。
“啊，我的花！我的花！”它哭嚎着，然后哭唧唧地选择自己被吃一半，剩下一半由其他花妖抵上。
火怪很满意地把花王一口吞了下去，吐出来半枝残缺的花枝，然后张着血盆大口，把其他连连求饶的花妖都给吞了。
火怪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地回到座位上。
而花王恢复成人形，拖着残缺的身体，狼狈爬到座位上，抽泣不已。
姜启盯着花王看了一会儿。
刚才，这个花王确实失去了一半的能量，其他花妖也确实全部死了，但火怪吃到嘴里的能量，恐怕不足其中的十分之一。
剩下的能量……
她目光看向脚下，都被这个平台吸收了。
原来这宴会，不仅是资源重新分配，还是中饱私囊，暗度陈仓啊。
所以，这宴会上，无论谁吃了谁，幕后的最大赢家都是纸妖。
这也太黑了吧？
就没鬼怪反抗吗？还是大家都被蒙在鼓里？
她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圈，想看看这些鬼怪有没有发现端倪。
哦，该死的僵尸视力，离得远的实在看不清表情。
离得近的，好多都是非人类外形，也看不出什么。
不过目光落到边上吸血鬼的脸上时，她一顿，这只血族的王嘴角分明有一丝讽刺，却不知是在讽刺什么。
她思索着，2号已经起身。
2号是巫妖。
这只巫妖王伸出白森森的骷髅手指，指向了飞僵二号：“我选择它！”
飞僵二号顿时“花容失色”，这可是巫妖王，它怎么可能打得过巫妖王！
巫妖的魔法那么厉害，它要是直接把自己打死了怎么办？
它求助地看向姜启。
姜启也皱起眉，飞僵二号被打败了不要紧，但飞僵二号的队伍里有自己人，决不能被巫妖吃掉。
巫妖王又说：“听说僵尸抓了我的巫妖，有什么恩怨，我们在这里解决吧。”
姜启：“……”
抓了巫妖？
是指那2个在旅馆门口盯梢的巫妖，还是之前那7个巫妖同志？
飞僵二号连忙说：“不是我抓的巫妖，我没有抓过巫妖！”
它忽然灵机一动：“我放弃僵尸领袖的身份，我自愿合并入飞僵一号的队伍，奉飞僵一号为主！”
说着朝姜启匍匐下来：“大王！以后你就是我们僵尸族的王！大王，你说话啊！”
姜启：“……”
第40章 地下鬼怪宴 把大boss炸出来了？和……
说话！说你个头啊！
姜启都气笑了。
这个副本的僵尸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僵尸都没有脑子的吗？
之前飞僵一号那波僵尸已经给她小小的震撼了, 现在这个二号更厉害，堪称奸猾。
看看这滑跪的速度，看看这没脸没皮的样儿。
人才啊！
但不得不说, 这家伙确实给自己出了一个大难题。
如果自己不答应它，它肯定会败给巫妖王, 但它绝对不会选择自己死，而是会献上它的僵尸团队，那它队伍里的自家同志就保不住。
可如果自己答应它, 做了这个劳什子僵尸王，巫妖王的挑战就会落到自己头上。
她看着那个巫妖王。
都是骷髅模样，这个王就生得比其他骷髅要高大, 眼眶中的那两团灵魂之火也更为浓烈。
简直在每一根骨头上都写着“强大”两个字。
姜启再是自信，再是“僵尸圣体”, 但她成为僵尸满打满算也不过几天。
她默默垂眸，召唤出《僵尸图鉴》，书本就这么呈现在她面前，被她意识控制着刷刷翻页, 翻到法术那个部分, 她快速寻找有没有能够克制巫妖的办法。
而在其他鬼怪看来，她就是坐在那里, 垂下眼睛, 没有答应飞僵二号，也没有拒绝，似乎在思考什么。
飞僵二号抬头看她, 因为周围光线并不那么明亮，它看不清姜启的表情，当然僵尸本来也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
它有点焦急。
到底答应不答应啊？
要是不答应……它一咬牙, 大不了它跟巫妖过几招就认输，然后被对方吃掉一半，回去棺材里躺个几年，又是一只好僵尸！
在场所有鬼怪也都看着姜启，想看这飞僵一号会怎么做。
如果它答应下来，那就会在众鬼怪见证下，诞生一个僵尸王，然后这个刚诞生的僵尸王当场被巫妖王打回原形。
而如果它拒绝了飞僵二号，那说明这个一号也没有多么厉害，一会儿自己可以考虑挑战它。
总之，无论是什么结果，它们只管看戏就是。
巫妖王等得有点不耐烦。
“你们，到底谁来迎战？”
姜启终于从《僵尸图鉴》中抬起头，看了看巫妖王，然后看向那个纸人青水，问道：“所以，我接受飞僵二号的认主，这是符合宴会规则的？”
青水保持着那近乎完美的微笑：“是的。收到宴会邀请的，都是某一类、某分支鬼怪的代表或领袖，这是鬼怪宴对各位的认可。如果认其他鬼怪为主，等于自动放弃受邀人的身份，其受到的挑战，也只能由这位新主人来代替了。
“不过，很少有鬼怪会这么做。”
毕竟，接受挑战失败，一般就是失去半条命，可如果当场认其他鬼怪为主，丢脸不说，之后更是没有了自由。
青水说着看了一眼飞僵二号，它也有点诧异于这只飞僵的选择。
飞僵二号嘴角抽了一下，突然也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有点冲动了。
要是这个一号输给巫妖王，那自己说不定就会被它送出去给巫妖王吃。
到那时才是真正要命呢！
可是话都已经说出去了……
它万分纠结。
姜启却继续问青水：“鬼怪宴的认可？其实我一直很好奇，鬼怪宴的背后到底是谁？这规矩又是谁定的？纸妖一族吗？”
她问其他鬼怪：“这么多鬼怪，这么多强者，大家就这么年复一年乖乖地听纸妖的话吗？”
其他鬼怪也愣了下，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
是啊，它们为什么都这么听纸妖的话？
让来参加鬼怪宴就来了，让遵守宴会的规矩，它们就遵守了。
虽然，很多鬼怪都是冲着变强而自愿来的，但它们脑子里好像就从来没有反抗的念头。
不少鬼怪都露出了思考的表情。
青水表情微微一僵，收起了笑容，淡淡道：“很多年前鬼怪宴就存在了，参加鬼怪宴是每个鬼怪刻在骨子里的规训，这也是为了让我们鬼怪不安于现状，更加努力，更加强大，好早日突破鬼怪域，回到人间。”
听到“回到人间”这四个字，鬼怪有些骚动。
从鬼怪域诞生之初就存在的鬼怪目光热切起来，它们被困在这里太久太久了，久到都快忘了人间是什么样子。
它们想要出去，想要重现当日的风光，想要在人类的世界肆虐、疯狂、颠覆、破坏！
一些新鬼怪也充满向往，它们不知道人间到底是什么，但它们想要去更广阔的地方，想要得到更多的肉身、灵魂、资源和自由。
见鬼怪们被青水一句话就转移了注意力，姜启没有失望，继续问：“所以，把十之八九的能量都吸入到百怪台中，也是为了回到人间这个目标吗？”
青水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起来。
其他鬼怪也从自己的憧憬中回过神，一脸疑惑。
姜启淡淡道：“刚才那些花妖的能量，被火怪吃下去的，最多只有十分之一，绝大部分都被我们脚下这个百怪台自动吸收进去了。这也是宴会规则吗？
“一场开胃小宴下来，大约有一半鬼怪会被吃掉，这些鬼怪的大部分能量都被这个平台吸收。而作为赢家的鬼怪，拿出命去拼搏，最后吃到嘴里的，就是一个零头。这也是大家认可的吗？”
她说着，目光一一看过在场鬼怪，见他们有脸的脸色变换，没脸的身上气息波动，显然都不平静。
“什么？大部分能量被平台吸收掉了！”一个鬼怪不可思议地喊道。
“所以赢家只能得到一个零头？”另一个鬼怪也惊讶地发问。
“我知道鬼怪宴上，吃鬼怪只能得到对方的一小部分力量，但我以为这是正常的耗损……”
“打来打去，累死累活，得到的只是小利，有的鬼怪坐着不用动，就能得到最大的好处。”
“这平台居然能吸收能量？办了那么多次鬼怪宴，那它吸走的能量得有多少啊！”
鬼怪们都炸开了，从前从没想过，从不知道的事情，一下子曝光在面前，它们都觉得自己吃了天大的亏。
青水见大家要闹起来，冷冷看着姜启：“飞僵一号先生说的这些，我也不清楚，我只是一个主持宴会的……”
姜启：“你刚才还说，你是主办方代表，怎么现在就变成了主持宴会的打工人了？”
这里没有打工人的说法，但同感翻译功能自动把这个词的意思传达给鬼怪们，所有鬼怪都能毫无障碍地理解姜启话里的讽刺。
“而且，这打工人，不仅负责写请柬，还能再请柬上拥有个人落款，还能主持每一届的宴会，大家见过权力这么大的打工人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主办方本人呢。”
鬼怪们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青水。
青水完美无缺的脸越发僵硬了，甚至露出了几丝纸张的褶皱。
它盯着姜启的目光越发阴冷，只说：“我本就是为鬼怪宴而诞生，办好鬼怪宴是我的职责，我的使命。所以我既是主办方代表，也是主持宴会的一个工具人。
“至于说什么百怪台能吸收鬼怪的能量，我不知道，大家也从不知道，请问飞僵一号先生是怎么知道的，你好像知道得特别多，也似乎和从前的你不太一样呢。”
它有理有据，咄咄相逼，鬼怪们怀疑的目光又落到了姜启身上。
姜启丝毫不慌，反而笑了笑：“啊，原来是这样啊，原来青水小妖是为了鬼怪宴而生的，是我误会你了。”
她轻飘飘一句误会，倒是让青水愣了下，仿佛一脚踢到了棉花上。
姜启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或许很多事情都是无法解释的，比如我们生来就注定要一次次不断为这鬼怪宴奉献，来这里受伤，献上手下，回去养伤，养好了再来送，不断反复。
“而青水小妖你，一句为鬼怪宴而生，就能高高在上地主持这宴会。不需要拼命，不需要受伤，只需要笑盈盈地说几句场面话，然后淡定地看我们打死打活就行了。
她越发感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啊，你是主持的一方，我们是献祭的一方，各司其职，挺好的。就是不知道，这一轮又一轮的鬼怪宴办下来，最后那个能冲破束缚，回到人间的，到底是谁呢？”
慢悠悠的，轻飘飘的，阴阳怪气的话语，却像重锤一下又一下地砸在鬼怪们的心头。
是啊，凭什么这个纸妖能稳坐高台，它们就必须拼上自己的命？
不断地受伤、付出、再受伤、再付出，值得吗？
就算最后能回到人间，真有它们的份吗？
说不定在哪一次的鬼怪宴上，它们就被吃掉了。
见鬼的各司其职，它们怕不是在替他人做嫁衣吧？
就像飞僵一号说的，它们是献祭的一方，献祭能有什么好下场？
很多鬼怪突然醒悟了过来。
它们是想回到人间，它们也天然并不很珍惜自己的命。它们骨子里暴戾、狠辣、残忍、没有感情，但这不代表，它们真的什么都不在乎。
被吸血、被占便宜、被当做蠢货一般地践踏，这是它们忍不了的。
见鬼怪们都用不善的目光看过来，青水知道要不好了。
它本想用一句“为鬼怪宴而生”，为自己的身份和立场背上一层无可指摘的光环，好堵住所有怀疑。
但没想到，恰恰是这一句，被那该死的僵尸抓住了漏洞。
现在想反口都来不及了。
姜启见它哑口，撇了下嘴。
对，就你生来高贵，其他鬼怪生来就低贱是吧？
可鬼怪是最不接受出身论的，在这里，只有强弱之分，没有贵贱之别。
实力不够，鬼王也得被嘲笑。
突然有鬼怪蹭地站了起来：“这什么破宴会，老子不参加了！什么回到人间，老子也不稀罕！”
说着就要走。
其他鬼怪也纷纷起身。
“走走走！没意思。”
“打死打活吃几个鬼怪，能变强多少？还不如找个好地方安心修炼更实在。”
“无聊，还不如回去睡觉。”
“摘果子时没有我，谈奉献时处处都忘不了我，啧啧啧。”
眼看这众多鬼怪要走，青水的纸人眼睛一眯，平台一圈突然爆出一串串白色的纸钱，就跟烟花炸开一样，将那些要离开的鬼怪弹了回来，摔作一团。
“什么东西！”
姜启皱眉看着这些纸钱，它们飞起来后并没有落地，而是飘飘荡荡地停滞在空中，形成了一圈屏障，包围住了整个平台。
果然，那些鬼怪爬起来后，还想冲出去，却都被弹了回来。
这下那些还挺淡定的鬼怪也坐不住了。
青水不再维持那完美的微笑，冷冰冰地说：“宴会没有结束，谁都不能离开！”
它的眼睛突然之间失去了那美目盼兮的光泽和神韵，变成了一对真正的纸人眼睛，甚至整个人都变成了明显的纸人模样。
它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无数纸人，它们把所有鬼怪团团围住，用一双双小眼睛死死盯着大家。
整个百怪台都安静了下来。
哪怕是最狂妄和最没头脑的鬼怪都感受到了这些纸人的威胁。
有鬼怪悄悄问石妖、鬼修和植物妖：“你们不是和纸妖一起管理百怪城吗？你们就没察觉到它们藏得这么深？”
被问到的鬼怪很崩溃：“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和这些纸妖一比，它们简直跟傻子一样。
一个石柱怪的领头突然暴怒道：“你们这些该死的纸人！”
它朝纸人冲了过去，撞碎了一个纸人，那个纸人在被撞开的瞬间，爆成了一堆新的纸钱，糊在了那个石妖身上。
眨眼之间，庞大的石柱被糊得一片雪白。
然后下一刻，它也爆开了，也爆成了一堆新的纸钱。
纸钱再次凝聚成之前那个纸人，而原地已经没有了那个石柱怪，只有一片飘飞的石砺粉末。
寂静！
全场寂静！
所有鬼怪呆滞地看着这一幕。
那石柱怪虽然不算多么厉害，但它身体很坚硬的，又抗魔又抗法，还抗物理攻击，那么庞大的一个块头，一时半会很难杀得死。
结果，就这么死在了纸人手上！
死在了一个平平无奇的纸人手上！
而在场，还有那么多、那么多、那么多的纸人！
纸妖竟然强大到这个地步！
姜启目光慢慢扫过那些纸人，最后落在青水身上。
她的手腕上，两个佛珠微微颤动，显然里面的两个僧人也震惊不已。
青水弯起鲜红的嘴唇，直直盯着姜启：“2号选择了它的挑战对象，现在，请被挑战的鬼怪应战！”
所有鬼怪的目光再次落在姜启身上。
……
姜启沉默。
她之所以扯这么多，倒不是指望几句话就破坏这个宴会，主要是为了拖延时间。
她刚才一直在抓紧时间看《僵尸图鉴》，看完《僵尸图鉴》看《鬼修图鉴》，试图在上面找到战胜巫妖的办法。
但现在这情形，好像不是战胜巫妖就能解决的。
坏消息：她好像把大boss炸出来了。
好消息：她和明光寺探索百怪城秘密的任务大体完成了。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把消息送出去，以及，怎么破局。
在场这么多鬼怪，要是一起反抗，未必不能杀出一条路，但它们可能这么团结吗？
姜启叹气。
见她迟迟不动，青水冷道：“2号巫妖王，你在等什么？”
巫妖王也沉默。
它不是傻子，也知道这种情况下，再打来打去，除了削弱自己的力量，没有任何好处。
早知道，就选个弱一点的鬼怪挑战了。
它的两个骷髅眼看向飞僵二号：“那就——”
比起飞僵一号，这个显然更好对付。
飞僵二号蹭地躲到姜启身后：“大王！救命啊！”
这个宴会已经变成它看不懂的样子了，它玩不起了，求保护！求救命！
姜启差点被它拽得一个趔趄。
她转头看二号：“你是认真的？”
飞僵二号恨不得把头给点断：“认真认真！飞僵二号愿意认您为主，奉您为王！”
一号能知道这么多秘密，还敢和那个青水硬刚，很厉害的样子，赌了！
飞僵三号也赶紧凑过来，脸上再不见丝毫不甘心：“我也认您为主，奉您为王！”
“好！”姜启站起来，一手一个抓住它们的肩膀，锋利的指甲刺进了它们的肩膀，僵尸毒素释放。
两只飞僵的身体僵了下，很快，它们看姜启的目光变得温顺了很多。
姜启能够感受到，它们彻底地认自己为主了，自己能控制它们了。
冥冥中，她的体内好像多了一股力量。
这一刻，她成了这个鬼怪域承认的僵尸王。
姜启：“……”成为王这么随意的吗？
她低头看自己的身体。
她身上的绿毛已经褪得比较稀疏了，现在这一身毛，是列车长面具做出来的假象，可她现在感觉，身上仅剩的那些绿毛正在逐渐褪去。
她索性解除了面具做出来的绿毛假象。
于是，在众鬼怪眼中，她身上的绿毛一点点褪去，露出灰白色的皮肤。
两只飞僵看着这一幕，齐齐跪下：“大王！”
它们身后的僵尸们也都跪下：“大王！”
众鬼怪：……靠，真的出了一个僵尸王！
姜启：“……”被这么多僵尸跪，这画面也不好看啊！
不过，这一刻，姜启发现，自己能够控制所有僵尸了，无论是自己原本的僵尸手下，还是两个飞僵的手下，无论是在现场的，还是没有在这里的。
哦，成了王之后掌控力这么强的吗？
那这个“王”的头衔还是有点用处的。
她朝僵尸队伍里看了看，和那几个自己人目光对上，很好，终于把这几个给捞回来了。
她转过身，看着巫妖王：“我这个僵尸王，对上你这位巫妖王，也算不辱没你的身份吧。”
巫妖王那张骷髅脸上，都好似露出了难看的表情。
鬼怪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虽然现在情况不乐观，但唯恐天下不乱的本性，还是让它们想高呼“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
青水那张纸人脸上更是露出满意的微笑，这两个无论是哪一方败了，都能为它提供丰厚的能量。
发现了鬼怪宴的秘密又如何，这些鬼怪还不是得乖乖照着它的安排来？
……
姜启走出位置，来到空地上，巫妖王也来到了空地上。
一僵尸一巫妖相对而立，互相审视。
姜启对这个副本里的巫妖也有基础的了解。
巫妖是很强大的一种不死生物，它们通常掌握很多魔法，如亡灵魔法、元素魔法、精神魔法、防护魔法、幻象魔法，以及诅咒、仪式等魔法。
但它们的弱点很少。
一是命匣，巫妖将灵魂存放在命匣中，只要命匣存在，它们就能不朽。
很显然，这么重要的东西，就算带在身上，她也是很难得手的。
二是神圣魔法或者光系魔法，这两样姜启恰好都不会。
那佛珠和金钵，两个僧人倒是还给她了，肯定能克制巫妖，但她要是把那两样东西拿出来，她和明光寺的结盟就暴露了。
想来想去，她只能侧重攻击对方躯体了。
说来比较庆幸的一点是，骷髅巫妖只是巫妖中一个分类，巫妖还可以有完整的肉身，或者以幽灵、机械、能量等形态存在。
姜启认为，骷髅巫妖是较好对付的。
首先要把这些没有肌肉牵连的骨头连在一起，本身就需要魔法加持，所以骷髅其实是一个效率很低的形态。
其次，据那些僧人说，这些骷髅巫妖是很想转化形态的，只是一直都做不到，鬼怪域的能量强度不足以支持它们往更强的层次发展。
所以，针对骷髅，姜启的应对策略，就是暴力攻击它的骷髅架子。
回忆了一下两本图鉴中的强攻手段，再确认荧池中能量充足，她心里也有了底。
巫妖王也在思考策略，巫妖会的魔法很多，但僵尸作为另一种黑暗生物，天然对巫妖的很多魔法免疫。
所以，巫妖王决定：暴力攻击。
僵尸的眼睛和巫妖眼眶里的灵魂之火对上，仿佛都看穿了对方的想法。
然后，同时对对方发动了攻击。
巫妖王快速念咒，连发魔法——
三重疾风术：速度提升，风刃进攻，旋风护体！
三重烈火术：火焰喷射，火球爆裂，火刺突击！
最后嘴巴一张：腐蚀术！腐蚀敌人身体，造成持续伤害。
姜启也发动法术——
风遁：利用风之力快速移动，甚至于达到隐身的程度。
怨斩：黑色的怨气如冲击波一般覆盖过去，全方面对敌人的身躯造成冲击之时，怨气猛然凝聚成一把大刀，朝着敌人薄弱处斩去。
腐化之息：裹挟着尸毒的气息喷涂在敌人身躯上，久久不散，无孔不入，腐化其躯体。
众人只见两个鬼怪猛地撞击在一起，然后风啊、火啊、黑浓的怨气啊，跟爆炸一样接二连三地爆出来，强烈的冲击波将周围的鬼怪都给打飞了。
众鬼怪：！！！
一上来就这个程度！
真拼命啊？！
下一刻，僵尸和巫妖分开，死死盯着对方。
身上都沾染上了对方的腐蚀气息。
姜启看着自己滋滋腐蚀的手掌：好强的腐蚀力量！
巫妖王看着自己迅速发黑的肩膀骨骼：该死，这僵尸的尸毒这么厉害！
两人目光一对，再次朝对方攻了过去。
每一次碰撞，都是好几个连招朝对方丢过去。
巫妖王：“恐惧之箭！”黑暗能量凝成箭矢，刺向敌人头部，让敌人陷入恐惧。
姜启：“阴阳混沌术！”阴气作用于精神力，使敌人感到恐惧、混乱，失去斗志。
巫妖王：“虚弱诅咒！”诅咒魔法，给敌人套上虚弱debuff，削弱敌人的力量。
姜启：“五行封魔术！”利用阴气封印住敌人，限制其行动（原版是利用五行之力，但姜启还不会掌握五行之力）。
两人简直就跟比存货似的，一个个魔法/法术不要钱地丢出来。
最有意思的是，因为僵尸和巫妖同为不死生物，一些特性上挺像的，所以它们使出来的招数虽然不同宗也不同源，但效果却有些相似之处。
一个个鬼怪嘴巴一点点张大，看着它们从这里打到那里，又从那里打到这里，所过之处，鬼怪纷纷避让。
弱小一点的鬼怪都看傻了，感觉它们自己上的话，一个回合就能死翘翘。
而比较强大的鬼怪则一瞬不瞬地盯着看，想想如果自己取代其中一人的话……感觉压力山大。
该说不愧是巫妖王和僵尸王吗？这绝对是鬼怪域顶峰的实力。
青水越看越满意，打吧，打吧，打得越激烈越好。
但下一刻，它笑不出来了。
因为那两个打到了纸人这里。
哗一下，一个法术撕裂了好几个纸人，又刷一下，一个魔法打坏了好几个纸人。
青水：怀疑它们是故意的，但没有证据。
“你们去中间打！”她吼道。
两只听都不听，打得这么激烈，哪里能控制得了这些小细节。
于是，哗哗哗，刷刷刷！更多纸人遭到了池鱼之殃。
青水气得跳脚：“给我去中间打！”
刷——
巫妖王：“烈焰风暴！”烈焰喷溅到纸人上，一大片纸人燃烧起来。
哗——
姜启：“风啸千里！”狂风怒号，风助火势，烧起来的纸人更多，烧得也更欢快了。
青水快被气疯了。
“住手！住手！啊啊啊！住手！”
打得难舍难分的两只这才终于停下来，都已经是灰头土脸，破破烂烂。
一个身上全是巫妖的腐蚀痕迹，一个骨头上沾满了僵尸的尸毒。
姜启一脸意犹未尽地看着青水：“啊？停下吗？我们还没有分出胜负啊！”
巫妖冷冷地站着，一句话都不说。
青水咬牙切齿地看着它们：“你们是故意的！”
姜启：“风太大，你在说什么？啊，打平了吗，还可以有平手这个结果吗？”
青水气笑了。
这是威胁她，不判平手，它们就要继续打下去，继续毁坏纸人。
偏偏，比斗中造成的误伤，纸人是无法反击的。
被它们发现漏洞了！
它们是故意的！它们在故意试探纸人的能力。
青水又怒又惊，这两个都太难缠了，再让它们打下去，它们恐怕会发现更多漏洞。
而且，它们联手破坏力太大了，多少纸人都经不起这么烧的。
可恶！
青水的声音仿佛从牙缝里逼出来：“是的，你们平手，不分输赢。”
姜启：“那，平手的话，我们还需要吃对方吗？要不，各自咬对方一口意思意思？”
意思你个头！
青水倒是想说咬吧，最好咬死对方，又担心真这么说了它们要继续打。
青水气得纸人脸都膨胀了一圈：“不！用！”
姜启这才满意了：“这样啊，那行吧。”
她对巫妖王说：“承让承让！啊不，应该是，同喜同喜。”
巫妖王默默看她一眼，还是什么都没说，往巫妖的席位走去。
姜启也不恼，巫妖说话需要用魔法的嘛，它魔力消耗了那么多，这会儿省着点用，她理解。
事实上，她作为僵尸的力量也快见底了。
青水再不喊停，巫妖王就得出绝招了，而她恐怕得动用鬼修的能力了。
幸好幸好，还是青水更沉不住气。
她也往自己的位置走去，身体有些摇晃，即便没有痛感，她也不由得嘶了一声。
身体好像要散架了，骨头恐怕都裂了一些。
可恶的巫妖，力气居然这么大！
毁坏纸人是真，但互殴也是真，她和巫妖王不仅用术法互攻，还掺杂了肉搏。
一个用硬邦邦的身体撞，一个用硬邦邦的骨头砸，两个都是不死之躯，简直是在拼谁的身体更硬。
最讨厌的是，那巫妖还会用巨力术加持力量，简直作弊。
不过，巫妖王也没占到便宜，它那一身骨头肯定也出现了不少裂纹。
飞僵二号简直满眼冒星星地看着姜启：“大王！你好威武大王！”
见她摇晃，赶紧就要上前搀扶。
结果一个僵尸比它更快，嗖地一下出去，扶住了姜启。
“组、大王，你没事吧？”
姜启看了这僵尸同志一眼：“没事。”
其实演的成分更多一点啦！
“扶我坐下。”
这僵尸同志就扶着她去她的位置上坐下，然后就呆在她边上不肯挪地方了。
更可气的是，另外几个僵尸也围了过来，把姜启身边占得水泄不通，一副“贴身护卫、闲鬼勿近”的样子。
飞僵二号瞪大眼眶，不敢置信地瞪着这些不久前还是自己和三号手下的家伙们。
好像还都是最近新炼成的僵尸！
该死的尸崽子！居然敢跟它争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