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情债(2 / 2)

商言的动作猛然一滞。

应拭雪的小鹿眼注视着那近在咫尺的深邃凤眼,那里翻涌着他太多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有暴怒,有焦躁,还有一种深沉的……痛苦?

“你救我。”

应拭雪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锤子敲在商言紧绷的心弦上:

“石板要塌的时候,你冲过来了,车撞过来的时候,也是你抱住了我。刚才那个针也是你抓住了他。”

他顿了顿,那双总是懵懵懂懂的小鹿眼里,此刻却闪烁着某种洞悉语切的光芒:

“商言,你明明知道你很危险,你自己也说了,那为什么还要一次次地冲过来救我?让我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应拭雪的反问如同一把淬毒了的匕首,刺中了商言竭力隐藏的内心。

他捏着应拭雪下巴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松了一下,又瞬间更紧地攥住,仿佛想用这种粗暴地举动来掩饰内心地动摇。

为什么?

因为应拭雪上辈子强塞给了自己一条命!

这份沉甸甸的,带着血腥味的爱,像枷锁一样牢牢地锁着这一世的他,让他不得不一次次把这个懵懂无知的笨蛋,从鬼门关拉回来!

他并不爱他,这不过只是他欠应拭雪的情债而已!

可这些话,如同滚烫的岩浆堵在他的喉咙口,灼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要怎么告诉应拭雪,自己是重生的,前世他不过把应拭雪当作炮/友,对应拭雪的真心嗤之以鼻,对他付出生命救自己的行为,视作蠢事?他现在的保护纵容,不过是迟来的良心发现而已?

他商言,商氏帝国的掌舵者,习惯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习惯了掌控一切,习惯了被人畏惧。

他自私,冷酷,利益至上,从不做亏本买卖,更不屑于解释。

可唯独面对应拭雪这双清澈见底,带着纯粹疑问的眼睛,他生平第一次尝到了哑口无言的滋味,尝到了被逼到墙角却无法反击的狼狈。

他的沉默在应拭雪眼中,却成了另一种解读。

应拭雪看着商言紧绷的下颌线,看着他眼中翻涌的剧烈风暴,看着他紧抿的薄唇。

下颌上的疼痛似乎都感觉不到了,另一种奇怪的,带着甜丝丝的暖流悄悄涌上心头。

他忽然觉得,商演的凶狠和暴戾,一点也不可怕,反而说明了他真的是在乎自己的。

他试探性地,小心翼翼地,伸出没有被钳制地那只手,轻轻碰了碰商演捏着他下巴的手腕。

指尖微凉,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抚。

商言身体一僵,却没有立刻推开。

应拭雪的小鹿眼慢慢弯了起来,像两弯新月,里面荡漾着水光,也有着一种近乎笃定的目光。

他的声音软软的,带着羞涩,又带着前所未有的勇气,轻声说:

“商言,你是不是也爱上我了?”

应拭雪也微微歪着头,像是在确认一个理所应当的事实:

“所以才会,爱在心头口难开?”

轰——!

商言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真是太荒谬了!太可笑!不知死活!

商言简直要被应拭雪这离奇的脑回路气疯了!他猛地甩开握着他手腕的手,力道大的让应拭雪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后背眼看着就要重重地撞在冰冷的门板上。

手腕却被商言抓住,一把拉了回来,应拭雪双手撑着商言的胸前,怔愣着看着商言,心跳因为对方的动作而漏了一拍。

“滚出去!”

商言的声音冷的宛如带着冰碴子,有一种彻底被冒犯候的暴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

他指着门口,凤眼的眼神锐利地可以杀人:

“再敢胡说八道,就再也别来找我了。”

商言狠厉的模样足以吓退任何人。

可应拭雪只是揉了揉被捏红的下巴,又趁着商言不备,吃豆腐地捏了捏手下精瘦的胸肌。

那双小鹿眼里飞弹没有害怕,反而因为商言这过激的反应,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发现”。

他甚至还对着盛怒中的商言,露出一个有点傻气,又带着点小小得意的笑容,小声嘟囔了一句:

“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

在商言那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杀人目光中,应拭雪像只偷到油的小老鼠,飞快地拉开门,溜了出去。

关门之前,还探回了半个脑袋,毛茸茸的头发在头上弯成一个小卷,轻笑着补充了一句:

“商言,下次我会更小心的!别为我担心的睡不着觉哦!”

说完,门“咔哒”一声关上了。

刚刚还吵闹的办公室,随着应拭雪的离开,变成了死寂一片。

商言站在原地,高大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格外孤寂。

他缓缓抬手,看着自己刚刚捏过应拭雪下巴的手指,上面好像还残留这那温热的触感,以及那笨蛋最后那个该死的,笃定的笑容。

“爱上你?”

商言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嘲弄,却不知道是在嘲笑应拭雪的天真,还是在嘲笑自己此刻混乱的心绪。

窗外,昏暗的天色,如同他此刻晦涩难明的心境。

应拭雪固执的靠近,以一种近乎荒诞的方式,步步紧逼,试图撬开他的心防。

原本商言不想这一世再和对方有任何纠缠,可现在好像又背上了情债……

他烦躁地扯开一丝不苟的领带,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烈酒,仰头灌下。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无法驱散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悸动。

欠一条命……或许,真的不只是欠一条命那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