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去逛过铺子,不知道这个时候的口脂颜色多不多,裴英选的这个就是红色,林春桃拧开盖子用手指抹了点,在指尖温了一瞬,这才往嘴唇上抹去,她有些坏心思,特意往嘴唇边沿隐隐地擦了一些去。
裴英点着了火折子,抹好之后林春桃深吸一口气才转过来给裴英看。
昏暗的火折子下,俩人四目相对,裴英像是被什么刺激了似的,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了一个让他受不了的画面,他一动不动的吹灭了火折子丢在一旁,喉结微动一把就将人扯了过来。
林春桃整个后脑勺都在他的手掌中,被扯过去又躺下去动作太快了,她心跳都漏了半拍。
半晌之后,林春桃狠狠地捶了一下他才将人推开,她的衣裳都已经滑到腋下去了。
这人伏在她的肩头,喘着粗气。
“怎么办?我有些忍不住了……”
他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祈求,林春桃心砰砰直跳,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思绪,也没理会他。
裴英深吸一口气,拉过她的手覆了上去。
林春桃的掌心滚烫,她挣扎着要缩回来,裴英低声喃喃道:“我没骗你。”
林春桃的手掌还很烫,身边这人人高马大的,想着到搬新家时她都可能要提前做一下心理建设,这诡计多端的男人,休想现在就让她心软,早几年他不也是这么过来的?
林春桃不依他,他在旁边软磨硬,“娘子可真狠心。”
“休想忽悠我,我要睡觉了。”
裴英低笑一声,在她耳边低声道:“明明是你故意叫我难受一回,还变成了我的错。”
林春桃抿了抿唇,她咬死不认,不接他的话。
这人搂着她,没过多久一同进入了梦乡。
次日林春桃她们看摊子,裴英借着帮忙送肉的由头出去了一趟,送完肉顺便去了布庄,棉被和被套这些布庄都一起做。
红色棉布被套还好,一床被套用不了一匹布,但他还是直接买了一匹,剩下的布到时候也可以拿回去做个其他小东西。
棉花六十三文一斤,林春桃要做的被子大,他要了八斤六的棉花做被子,又要了三斤六做一对枕头,铺子里的匠人弹做好还需要多给一百五十文,加上布的钱,总的是一千六百一十九文,除了师傅钱,其他钱都得先付掉,师傅钱可以等到来拿被子时候再给。
裴英付了一千四百六十九文,布庄给写了字据,来取时再给剩下的。
他收好了字据离开后,布庄的张晴晴和裁缝师傅说道:“周师傅您给他好好做呀,就上次我跟你说的,穿了一套很别致衣裳来的,就是他媳妇,听说那是他亲手做的,手艺也很好!”
那裁缝闻言挑了挑眉,淡淡道:“这不是那肉铺的杀猪匠吗?会做衣裳?”
张晴晴笑道:“会做的,不过肯定比不过周师傅您!”
那周裁缝得意一笑,看向张晴晴:“你这个小丫头,咱们布庄里的哪一个我没好好做?哪一个客人不满意的?”
张晴晴笑道:“是是,我主要是看到这个人了跟您提一嘴,您可是咱们布庄的顶梁柱!”
说着话,张晴晴她们把布给拿到裁缝屋子里去,又去和弹棉花的师傅们交代好尺寸和取货期。
那弹棉花的师傅听到这棉被的尺寸都惊住了。
“怎做这么大的?”
张晴晴笑道:“许是家中人多,这宽大点大家也不至于抢被子了。”
话这么说,那师傅还是觉得这被子大。但也只是感叹一声,人家客人要做成多大的,他们照做就是。
裴英回来时小摊子上人已经多了,特别是半大孩子和小孩尤其多,都是拿着三五文钱来买鸡蛋的。
大多数都是买两个,有些小孩子还约了玩伴一起买。
林春桃就看着俩小孩一人拿着三文钱,但俩人在那儿商量:“我给你两文你买俩,我们一人一个,明天你给我两文,我买俩然后给你一个怎么样?”
听到这话的小孩眼睛一亮,乖乖的接过两文钱,凑够五个铜板买了俩鸡蛋,喜滋滋的走了。
旁边的人一瞧也都纷纷心思活络了起来,那些拿着三文钱的小孩子都开始凑了五文买俩。
林春杏瞧着排队的人都开始这么做有些不高兴,林春桃轻轻的拍了她一下。
她回过神来才将脸上的情绪敛了去。
来吃粉的人也会顺带加俩卤蛋,她们昨日做了两百四十个蛋,卖得很快,卖到最后鸡蛋没了,粉还有。
人少后林春桃就和林春杏说道:“鸡蛋这个东西一个只能赚一点点,卖出去的多才能赚得多,五文两个那些小孩攒两天又可以里买一个了,这不挺好的吗?别不高兴。”
林春杏点了点头,她只是看排队的人都学那俩小孩,好像一下子就少了好几文钱,一时间没转过弯来。
“我晓得的。”
林春桃和她说道:“做买卖切忌对客人黑脸,记住和气生财。”
林春杏应着,林春桃瞧着她还是补充道:“当然也分情况,太过分的咱们也不能被欺负。”
林春杏闻言脸上露出了笑容,她定定地看着林春桃,眼底有细碎如星光的崇拜。
粉还要卖一会儿,林春杏看着,林春桃背着背篓出去买菜。
她经常去买和一些菜农都已经很熟了。
先前没有定数量,如今这两日没送鸡蛋了,粉卖得稍微少了些,但也比做活动之前还是多一些,要卖近四十斤的粉。每日粉的数量差不多能定下来,每日要多少菜也有了个数,林春桃和那卖番茄的婶子聊日后能不能固定给她送。
那妇人道:“送是没问题,但地里没多少了?我家地里最多能卖个二十天。”
林春桃冷嘶一声,询问道:“村子里其他家的呢?是否还有?”
妇人微微蹙眉,似是不太高兴。
林春桃忙说道:“我这里日日都要,要是村子里有,那婶子你家里的卖完了,你可以去买人家的来,然后卖给我呀,你从中间转个差价嘛。”
妇人看着林春桃的眼神都瞬间就变了。
“那我到时候给你收了看看。”
林春桃笑道:“韭菜和番茄一起哈,要是第二天不够的话你提前跟我说一声。”
妇人应下后,林春桃背着番茄和韭菜走了。
她先前忙糊涂了,现在好像没人种大棚菜,好多蔬菜会过季节,也就是益州气温好,各个季节都有番茄韭菜这些。
这些菜虽说卖得不多,但每日都得要,少不了的。
集市上很多菜农也是自己种了一些来卖,没办法行程很靠谱的供应链。
她翻出控制面板看了看种子区,还可以兑换番茄的秧苗,等她回村子里问问,现在村子里的人刚挖了土豆,地还是闲着的,要是她们愿意种,那她出秧苗,到时候番茄结果后她收走。
这样如果能一直续着,那她也省心一些。
她回到摊子时候林春杏已经在收摊了。帮着一起洗洗涮涮,收完摊这才背着东西归家去。
她们才到半路,就看到了前面有一辆走得慢悠悠的骡车,骡车上坐着俩大人俩小孩,有些远看不真切面容,但那赶骡车的人背影有些像桂枝婶。
林春桃指了一下骡车询问林春杏:“你瞧那是不是桂枝婶?”
林春杏定睛看了看,“她后面那个好像是水莲姐哎。”
“那就是桂枝婶?咱们走快些。”
话落,林春桃她们加快了步伐,那骡车的速度也是慢悠悠地,没多大功夫林春桃她们就走近了,瞧见真是桂枝婶后,林春桃扬声喊道:“婶娘!”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桂枝婶忙拉住骡子的绳子,手忙脚乱的抹了一把脸,这才扭头看了过来,看见是林春桃她们后又强撑着笑回道:“春桃,是你们啊。”
“婶娘你这是去接水莲姐了?”
话落后,她们走近了。
这才发现桂枝婶还有林水莲还有那俩小孩,母女祖孙四人都是眼圈红红的,那林水莲看着脖子和脸还有没遮盖到的小腿上,都有淤青。
把林春桃给惊到了!
她看着林水莲喊了一声:“水莲姐。”
林水莲不会说话,只是闷闷地应了她一声,林春桃看着桂枝婶问道:“婶娘,这怎么回事呀?”
桂枝婶满肚子的气,但想到女儿被人打成这样,又是心疼,刚开口话还没出来眼泪就掉下来了。
“那个畜生玩意,你水莲姐怀着孩子,就因为送饭晚了,他就给她打了一顿。你看看她身上那些伤,要不是我去看她我都不知道。”
被桂枝婶这么说,林春桃这才注意到林水莲那微微凸起的肚子。
她的眸光微暗,给桂枝婶递了块帕子过去。
“婶娘,要带水莲姐去医馆里看一看吧?”
桂枝婶道:“要去的,我想着先把这俩孩子送回家里去。”
林春桃看着林水莲的样子,心生愤怒,这要是换做她管这事儿,一定要给那烂人点教训,但这事儿要怎么处理还得看桂枝婶,她也只能是搭把手帮个忙。
再看看那俩小孩,大的那个瞧着四五岁,小的那个估摸着三岁?都瘦瘦小小的,林春桃也不确定到底几岁。
这么小的孩子和这满是伤痕的母亲,林春桃感觉很心酸。
而且林水莲那个唇色,有些灰灰的还发紫,林春桃看得发毛,她马上和桂枝婶说道:“婶娘,我感觉你得先把水莲姐送去医馆。”
桂枝婶忙回头去看了看背着她做的林水莲,一低头就看到了她的□□都已经湿了,惊得桂枝婶脸色大变。
林春桃道:“让孩子跟春杏回去,我跟你去县城。”
桂枝婶手忙脚乱的跳下骡车,把俩小孩给抱了下来,和孩子交代了一番,又对春杏和裴英道谢。
林春杏都懵了,她看着林水莲那样子也有些心慌。
“姐,我带着他们回去,让姐夫跟你们一起去吧。”
林春桃看了看裴英应下了,又从林春杏那儿拿了一些钱,这才急匆匆的赶着骡车反回县城。
她们到医馆时林水莲已经是奄奄一息,她软软地靠在桂枝婶的背上,桂枝婶一边赶骡车,一边落泪,下骡车时眼睛红得可怕。
那何大夫坐在门口晒太阳,瞧清楚是林春桃她们正想打招呼就听见林春桃喊道:“何大夫,她怀孕好像破水了,怎么办?能抱进去吗?”
那何大夫眉头紧锁,沉声道:“快抱进来!”
林春桃和桂枝婶都得上手抬,一个人是抱不动林水莲的,裴英没有丝毫犹豫,抱起了林水莲就进了医馆。
还是里面的那个小床上,大夫迅速给她把了脉,一张脸神色变幻莫测,最后整个眉头都皱到了一起,他扬声喊道:“小安,把我的针拿来!老婆子,切一片参片来!快些!”
第76章 第76章-二合一因祸得福
话落屋内和屋外一同传来了老太太和那药童的声音,转瞬间那药童就拿着针包进来了,这何大夫接过针包迅速就给人中上扎了一针,等着老太太拿了参片过来时,何大夫直接说道:“让她含着。”
那老婆子轻轻的捏开林水莲的嘴巴,将那参片塞了进去。
“含着别咽。”
林水莲虚弱的点头。
何大夫看着老太太道:“再煮一罐水备着。”
老太太应下后匆匆走了,那何大夫继续施针,林春桃和桂枝婶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只等着那大夫施完针。
但桂枝婶还没来得及问,那何大夫就说道:“你们这孩子什么人?”
桂枝婶忙回道:“我是她娘,这孩子成亲了,我今日去她夫家才知晓遭了这么大的罪,大夫,她怎么样?”
那何大夫沉沉一叹,瞧着桂枝婶也觉得无奈。
“她肚子里的孩子早没气了,但我瞧着那肚子至少四五个月了,得吃药看能不能下来,不然就得找产婆想法子。”
桂枝婶身子一晃,差点跌坐在地上,林春桃忙拉住她。
“大夫,那大人现在如何?”
“吊着一口气,你们要赶紧决定如何办?”
桂枝婶只感觉天旋地转喘不上气来,她紧紧的抓着林春桃的胳膊,林春桃瞧着她这样只得询问何大夫:“如何能让她少受点罪保住命?”
听林春桃这话,何大夫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想说这种情况保下命就不错了,还想少受罪……
但林春桃年纪也不大,旁边的妇人也六神无主,他道:“先吃药,两刻钟没动静让产婆帮忙,受罪免不了,我尽力保住她的命。”
林春桃不敢拿这样的主意,她看向桂枝婶说道:“婶娘,你拿个主意。”
桂枝婶看着躺在那儿的林水莲,胡乱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泪,“麻烦郎中了,就按您说的办!还请您指个路我去请产婆。”
何大夫道:“不用你亲自去,我差人去请。”
话落,何大夫唤了另一个半大孩子跑去请产婆,他则忙去配药,又拿了几枚药丸出来,配的干草药他给了老太太拿去熬,那药丸他拿给桂枝婶看了。
这药丸是他专门配了熬制的,用于给妇人下胎,他和桂枝婶说完之后,桂枝婶看着他的眼神都变了,他又看了看林春桃,瞧见林春桃面色如常。
他继续看着桂枝婶说道:“三颗药丸吃下去,两刻钟会有效,那胎儿早没活了,这药只是能帮她将胎儿弄下来,药我给你,你自己去喂。”
桂枝婶颤颤巍巍的接过药丸,那漆黑的药丸像是一双无形的手,紧紧的掐着她的喉咙,让她呼吸不得。
“我女儿以后还能再怀孩子吗?”
何大夫摇了摇头,或许也有机会,但他并不能保证。
桂枝婶心痛到濒死,但什么也没有女儿活着重要。
那药童请产婆很快就跑回来了,产婆来了迅速的烧了热水,温酒烫了工具,桂枝婶给林水莲喂了药,没过多久她就痛得直叫!
等了两炷香,林水莲痛得翻滚,挂了帘子,那产婆给她看了情况后和桂枝婶说道:“我得帮她抓一下。”
桂枝婶麻木的点了点头,林春桃还站在旁边,那产婆看了她一眼说道:“小丫头你去外面等着。”
桂枝婶也猛然回神,将林春桃给推了出去。
“桃丫头你去外面等。”
这种血腥的场面,林春桃也怕,桂枝婶将她推出来后,她也就和裴英一起坐到外面去了。
裴英看着她忧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林春桃长舒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没事。”
裴英听着林水莲的惨叫声,他第一次这么直观的感受到妇人生产的痛,好像对林春桃的那句话更为理解了一些。
估摸着又过了三刻钟,林春桃才听到那产婆说道:“应该干净了。”
随即见一盆盆血水端到了后院。
医馆的老太太端来了漆黑的一碗汤药,让桂枝婶给林水莲喂了下去,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产婆的钱要用红封包,何大夫家有就给了一个,包了六十六文,桂枝婶手里没带着钱,是林春桃给垫的。
那大夫又开了几副调养身子的药,总的收了四百八十六文。
林春桃看看何大夫问道:“那我们现在可以带她回去吗?”
何大夫道:“让她睡会儿吧,再等半个时辰,没事你们就带着她回去了。”
林春桃她们都是没吃饭的,桂枝婶她们也是,林春桃和裴英帮了她大忙了,这会儿她过来询问林春桃她们要吃什么。
林春桃道:“婶娘你吃什么,我去买,你陪着水莲姐。”
桂枝婶想说她去,但回头看了看躺着的林水莲便听了林春桃的安排,饭什么的不好买,林春桃去买了几个羊肉饼来,一人吃了一个。
又给了老太太点钱,熬了点粟米粥,给林水莲喂了下去。
林春桃她们在外面等,那何大夫也在旁边坐着,他看了看林春桃和裴英,最后将眼神落在了林春桃的身上。
先前是买她的菌子,后是她发烧被裴英背来,再就是今日了。
前两次都还好,这一次他对林春桃刮目相看,她一个没有生过孩子的女娃,冷静还调理清晰,特别是他拿出那药丸,很多人都说他做这东西丧尽天良,但他只觉得这东西用的方便,而且有效。
他作为大夫只要把人命救回来就无愧于心。
但他每次拿出这药丸时,要使用时,每个人都会露出一模一样的眼神,仿佛是他杀了那腹中胎儿。
“林姑娘,想不想学医。”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林春桃瞪大了眼睛,她惊讶地看着这小老头,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我?学医?”
何大夫眉头微挑,“怎么?你不行?”
林春桃扯了扯唇角,不管是现代医学还是中医,她都觉得难登的高山。
“我确实不行。”
她回答得干脆,何大夫叹了口气露出失望的神色,林春桃道:“望闻问切我一样都不行。”
何大夫摇摇头:“你只是不乐意罢。”
“我随口一说,你不学便罢。”他说完都不等林春桃回答,就道:“过来我给你把个脉。”
这林春桃没拒绝,他迅速过去坐下,小老头给她把了脉,又给她重新开了个药方。
“再喝一阵子,已经好多了。”
林春桃点头道谢,“那我就把药也一起抓回去吧。”
小老头给她抓了药,叮嘱道:“之前剩下的喝完再喝这个。”
林春桃应下后数了钱过去。
桂枝婶给林水莲喂了一碗粥后,何大夫又给把了个脉,没大事儿了这才让她们走了。
她们出城门时,申时已过半。
幸好桂枝婶和林水莲婆婆打架后把被子给抱出来了,这会儿恰好给林水莲盖着回去。
桂枝婶牵着骡子,林春桃和裴英走在后面。
“春桃,那个钱一会儿到家了婶娘拿来给你。”桂枝婶边走边回头说道。
林春桃看着骡车上的林水莲,虚得脸色泛白,这事儿只是渡过去了,后面还有很多事等着呢。
“婶娘,那个不着急。”
如今拉着骡车带着女儿回家了,桂枝婶心底还是一阵后怕。
若不是半路遇见林春桃,喊着她直接把女儿带着去县城,等她把孩子带回家再返回县城,能不能救不回来都不晓得。
她心里对林春桃万分感激。
这一路上,她急得手忙脚乱慌了神,但林春桃冷静沉,她的脑海里想起了林家那场祸事里,官差上门抓人,那天下着大雨,林春桃也是这么冷静地抓着她那三个妹妹。
那个时候只觉得姐妹几个可怜,到此刻她才反应过来,身后这个比自家女儿还小的姑娘,早就是个大人了,甚至比一个大人还能担事儿。
再想想自家苦命的女儿,她的心中生出了无限的悔恨,孩子不会说话,她和孩子爹就只想着给她找个好人家,从没想到能把她留在跟前看着,那可是他们精挑细选的人家啊,还是把孩子糟蹋成了这样。
若是早些年想明白,想透彻,也不至于让孩子受了那么多苦。
林春桃和裴英帮忙把林水莲送到了桂枝婶家。
村子里的这些妇人是知道桂枝婶去看林水莲的,如今见她回来而且情绪不对,都好奇地看向后面的骡车,但看着她的脸色实在不对劲,那些好奇八卦的话也没问出口。
桂枝婶直接把骡车拉进家里,瞧见躺在骡车上的孙女,老太太惊呼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
林山也从院墙处冲了过来,指着女儿对着桂枝婶慌乱的比划着,桂枝婶看着他眼睛瞬间就溢满了泪水,她咬牙切齿地说:“你女儿被那畜生给欺负了!”
那林山叔气得原地转圈,最后抓到一把镰刀拿在手里就要往外冲,却被裴英一把拉住,他低声道:“叔,姐她身体要紧,等他好些再说。”
林水莲已经带回家了,有爹娘在,总不好再叫裴英给她抱进屋内去。
桂枝婶喊了林山叔把人抱了进去安顿好,桂枝婶又和林山说了事情的经过,出来时候夫妻俩的眼睛都红红的,老太太站在院子里无望地瞧着林春桃,还没等她问出声,林春桃就说道:“六奶奶,不用担心,水莲姐没事了。”
人送到家,林春桃她们也准备回家了。
桂枝婶忙让她等一下,回屋去取了钱出来,她拿了六百文,林春桃本说这不着急,过些日子给她都成。
桂枝婶说手里方便的,要她拿回去。林春桃也就没再客气了,她数了一下发现桂枝婶连那买饼的都给算进去了,林春桃把那些钱全都拿了出来,只拿了药钱和产婆的红封钱。
桂枝婶不收硬要塞给她:“你这孩子,你和小裴帮我大忙了,哪里还要你们出钱买饼吃,你拿着。”
林春桃没拿就跑了,桂枝婶无奈喊道:“你这丫头跑啥,我还要跟你去把那俩孩子带回来。”
“婶娘你忙着,那俩孩子我们一会儿给你送过来。”
桂枝婶摇了摇头,她去时那畜生正打女儿,俩孩子被吓得瑟缩在角落里,半路又把人给了林春杏带回来,桂枝婶想着孩子担心受怕,还是早些带过来。
她们到家时候,林朵儿正带着那俩孩子在院子里玩,已经认识人了。
瞧见桂枝婶来,有些惧怕的站起来往后面擦了擦手,才怯怯地喊:“外婆。”
桂枝婶看着孩子这样心疼极了,走过去拉上孩子,和林春杏道谢,林春杏忙说道:“婶娘别客气,我们下午玩得挺好的。”
桂枝婶看了看俩孩子,这才和林春桃说道:“春桃,晚上你带妹妹们来家里吃饭。”
林春桃道:“婶娘你别忙活,先照顾水莲姐,等她好了咱们再吃。”
主要是想谢谢林春桃她们帮忙,不然桂枝婶今日也没什么力气搞吃的,林春桃这么说后,她也就应下了。
离得这么近,吃顿饭什么时候都可以,也不急于一时。*
送走了桂枝婶,林春杏这才问林春桃:“水莲姐怎么样?”
“肚子里的孩子没了。”林春桃说。
林春杏瞪大了眼睛:“为啥?”
旁边的林春荷与林朵儿也好奇地看着她,裴英进屋换衣裳去了,换了衣裳出来就端着盆去河边洗了。
看着裴英出门,林春桃才和她们三说道:“不知道为啥,到医馆大夫就抢救人,给她施针又给含了参片,大夫说肚子里的孩子早没了。”
孕期本身以外就很多意外,就算在现代医学面前,有些人前一天还胎动,第二天就没有了胎心,毫无征兆也无能为力,更何况在这个时代,林水莲被打成那样应该也不是第一次被打,是被那畜生伤到了还是胚胎本身的原因根本说不清。
面对妹妹们茫然的样子,林春桃还是很郑重地说道:“你们还小,本想着等你们成亲再跟你们说的,但今天遇到了这样的事儿我就说一声,孕育宝宝是一件很伟大的事情,但同时也伴随着危险。像今日的水莲姐,肚子里的宝宝还没发育好就没了,自然也不能留在肚子里,得弄出来,大夫开了药又请了产婆才弄好,和生产一样遭罪,还差点就没命了。”
“等以后你们长大了,成亲了,没想好就别怀孕生孩子。”
林朵儿还小不知事,只知道姐姐说不可以那就不能做,直点头。
林春杏应该是明白了一些的,脸颊红红的有些不自在,就剩下林春荷是个莽的,她看着林春桃问道:“姐姐,是成亲后肚子里就长娃娃吗?那是不是不成亲就不会长?”
林春桃怔住了,这个时候她才体会到了性教育这个东西好像说起来很容易但做起来难。
林春荷和林春杏她应该能说清楚,但林朵儿,她是说还是不说?
正发愁呢,外面传来了一道呼喊声。
“朵儿!朵儿你在家吗?”
林朵儿听到喊声和林春桃道:“姐,是孟玥喊我。”
林春桃道:“你去吧。”
话落林朵儿应了一声后跑了出去,林春桃便听到了孟玥和林朵儿说道:“我要去扯野紫果你去不去?”
林朵儿当然会想去,她一天活泼好动,听这话就跑到门口和林春桃说:“姐姐我和孟玥去摘紫果去。”
“嗯。”林春桃应了一声随后叮嘱道:“不要跑太远了,天黑前得回来。”
“好!”
林朵儿跑远了,面前就剩下林春杏和林春荷,她也就没什么顾忌了,将男女的生理结构还有娃是如何来的都一一给说了。
林春杏脸颊越发的红,林春荷则是满脸的目瞪口呆,充满了惊奇。
林春桃说:“现在很多的人不注意避孕,所以总是生完一个又怀一个。”
“那不那啥是不是就不会怀了。”林春荷问。
林春桃点了点头,“原则上是这样,但夫妻之间有亲密生活是很正常的事情,也不可能说避免怀孕就不那啥,有羊肠,可以给男人带着也能避孕。”
林春荷咦了一声,林春桃笑道:“我就是跟你们科普一下,让你们明白这个事儿,你俩都还很小,心里知道就好了。”
姐妹俩点了点头,林春桃刚跟她们说的,她们从没听说过,原来竟是这么回事。
可是她们不知道,姐姐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姐,你跟我们说的这些是娘跟你说的吗?”林春杏问道。
林春桃神色一滞,她看向面前的姐妹俩,以后她们还会一直生活很久,只要她们一起生活,她们慢慢的就会发现自己与她们,还有周边的人的不同。
她记得有几次林春杏也是这样的眼神,她心中应该是有疑惑的,只是一次也没有问出来。
既然她今日问了,林春桃也索性想了个理由。
“不是。”
林春杏听到林春桃的回答也是神色一僵,只听林春桃继续说道:“跳湖的那次,濒死时我到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在那里知道的。”
“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儿,我解释不了,也不想告诉外人,你们是我最亲的妹妹,如果那天捞得再慢一点点,我可能就去到地府了,回不来了。”
她的话落,俩妹妹的眼神暗淡,仿佛回到了那一天。
想到那天的种种,她们再也问不出其他是,只是点了点头。
林春桃说:“这事儿不许跟别人说,朵儿也不能说。”
“好。”姐妹俩异口同声的回道。
话音后落,小院安静了下来,姐妹俩的情绪都有些低沉,林春桃微笑着道:“别不高兴了,现在不是好好的么?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什么因祸得福?”
裴英回来了,他这一问林春桃笑道:“我在和妹妹们讲水莲姐的事呢,不知道桂枝婶她们要作何打算。”
以裴英对这种事的了解,估摸着过几日林水莲的夫家人上门讲和道歉,然后又把人带了回去。特别是家中有兄弟的,他们都会觉得外嫁的妹妹就不该长久留在娘家。
可桂枝婶家里没有儿子,端看她们怎么想了。
“这事儿得看桂枝婶她们想怎么样了。”
林春桃道:“桂枝婶她们跟前也没有孩子,要我说,还不如把水莲姐留在家里。”
桂枝婶家在村子中,周边都是人家,一有点风吹草动大家就都知道了。
她们瞧着桂枝婶还带着俩小孩回来,都纷纷说道:“这是水莲家俩娃吧?都长这么大了。”
桂枝婶撑着半分力气应了一声便带着孩子回家去了。
此时的桂枝婶家里,老太太进屋去看了看林水莲,瞧着她那憔悴虚弱的模样,老太太情绪不好,去跑去抓了一只老母鸡过来,递给林山。
“去杀了。”
林山接过那只老母鸡,拎着进屋去拿刀,老太太给他弄了半碗水接鸡血,端走鸡血后,她就去拿了锅,又拿了两个鸡蛋出来。烧了一点水,将俩鸡蛋打了进去,煮了俩荷包蛋,等煮熟舀到碗中,她才又挖了两勺蜂蜜进去搅拌搅拌,随后端去给林水莲。
林水莲比划了几下,老太太道:“奶奶喂你,你喝点水也行。”
桂枝婶带着孩子回来时,丈夫在烫鸡毛,老太太在床前喂林水莲吃糖水蛋。
看到俩孩子,老太太端着碗和桂枝婶说道:“我只煮了俩,你再去给孩子煮俩。”
“外婆,我们不吃。”
田虎话落,旁边的招儿也说道:“外婆,中午那个小姨炒了分我们吃了。”
桂枝婶问道:“春杏炒鸡蛋分你们吃了吗?”
俩小孩点了点头,“她还炒了肉。夹了很多给我和哥哥吃。”
老太太和林山听着孩子的话面色一怔,桂枝婶和俩孩子说道:“今日带你们回来的那个是春杏二姨,跟着外婆送娘去县城的那个是大姨,都是顶好的人。”
俩孩子闻言点了头,桂枝婶问道:“饿吗?饿的话外婆去煮,不饿咱们就等一会儿吃饭。”
“外婆,我们不饿。”
桂枝婶说:“那你们在院子里玩。”
孩子应下后,她就进屋去看林水莲了,碗里还剩下一些糖水和半个鸡蛋,桂枝婶道:“娘,我来吧。”
老太太也没争,把碗和小竹勺都递给了桂枝婶,她则站在旁边看着。
桂枝婶继续喂了两口之后,林水莲就摇头了。
她哄着说道:“那你再喝两口糖水。”
林水莲真就喝两口糖水就不喝了,她比划着有些困,桂枝婶问道:“肚子痛吗?”
“痛得厉害你要跟娘说。”
林水莲摇了摇头,还是比划要睡觉,桂枝婶给她捏了捏被角,没再打扰她,端着碗出了屋子。
老太太跟在桂枝婶后面,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孩子发生什么事儿了呢。
第77章 第77章-二合一要和离(捉虫)……
桂枝婶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老太太气得发抖。林山蹲在灶门口拔鸡毛,听到桂枝婶的话气愤得哇哇喊,桂枝婶道:“我晓得啦,我会想法子的,肯定不让莲儿不回去遭这个罪。”
林山指了指村正家的方向,又指了指桂枝婶。
桂枝婶点了点头,“好,你干活吧,我去找大伯他们问一问。”
村子里一点点事情很快就传遍,陈冬娘她们正想问呢,桂枝婶就来了。她今日哭了几场,眼睛还很红,面色也不好看。
桂枝婶这个人平日笑呵呵的,早几年儿子没带回来她都没气成这样。
孙氏和陈冬娘她们一看就晓得事情严重,把小孩子赶出去玩了,招呼着桂枝婶进了屋子。
人刚坐下,孙氏就关切地问道:“怎么回事呀,我听着村子人说你拉着水莲回来了,她是哪里不舒服?”
桂枝婶闻言便是眼眶一酸,她和孙氏说道:“我那可怜的儿,被杨家那畜生给打了,我去时正好逮到,和那老不死的还打了一架。”
“水莲伤得重吗?”
桂枝婶道:“那天收的一家,我水莲怀着孩子,孩子都被打掉了,要不是因为半路遇到了春桃,我莲儿都可能回不来了!”
孙氏和陈冬娘听得一惊,愤愤道:“这都什么人家啊!欺负我们林家没人了!”
孙氏说:“这样的苦水咱们不咽,定要去那田家讨个说法。”
孙氏或许是客气,但桂枝婶也听得心里熨帖,她道:“咱们回去打一顿水莲也脱离不了苦海,大伯娘,你有见识,你帮我看看我们这要如何是好?”
孙氏刚才那话也不全是客气话,嫁出去的女儿被欺负,最快的办法就是带着族中兄弟去打一顿,但这样的事儿没办法根除,有些人家一年去打好几次,都是你去打了,走了,人家又打回来,再去,再被打,周而复始。
明显的桂枝婶不是想要用这个出气的法子,孙氏想到她跟前也没有孩子,直接问道:“桂枝,你别嫌我说话直,你和大山这个年纪了,跟前也没个孩子,是有什么打算吗?”
桂枝婶看着老太太道:“以前没什么打算,就这样过一天算一天,我们就想攒一点钱就这么过。”
孙氏闻言都怔住了,她还以为她们是准备以后收个儿子在跟前养的。
没想到她们没这个打算。
孙氏想着林水莲的处境,这孩子不会说话,如今这个样子,要是被休了回家来,再嫁也难了,一时间她竟是不知道给桂枝婶拿出什么主意才算好。
陈冬娘亦觉得这事儿难,她抿了抿唇想到了林春桃,也是有些奇怪,这种事情她竟会想听听林春桃怎么说?
她看了看孙氏又看了看桂枝婶,试探着建议道:“娘,嫂子,这事儿要不要问问春桃?”
问春桃吗?桂枝婶是有这个打算的,但她先来找一下老人,说是拿主意,但也是提前通个气。
她是没想到陈冬娘也会这么说,看了看孙氏,孙氏也没意见,便喊了林家晖去把林春桃喊来。
“春桃姐,奶奶喊你去家里玩。”
林春桃开始还以为只是去玩,她无事便跟着去了,到门口时林家晖反而不进去了,林春桃微微挑眉,林家晖道:“婶娘来家里聊事情,我们去外面玩。”
林春桃这才明白了过来。她进了院子,林村正还有林家二伯都在院子里坐着,孙氏和几个儿媳妇在屋内,林春桃和林村正他们打了个声招呼,孙氏在屋内招呼着她进去。
陈冬娘去端来了南瓜子给林春桃吃,她抓了一点点在旁边坐下。
闲聊了两句才进入正题,林春桃看着桂枝婶,直言道:“这个要看婶娘想不想把水莲姐留在家里,即便她以后不再嫁人,你也养她一辈子。”
她这话让在场的妇人都陷入了沉默。
大家的心里都有萦绕着说不上来的复杂情绪,包括桂枝婶,半晌后她问林春桃:“那将来我和你林山叔走了,她怎么办呢?”
林春桃道:“水莲姐不是还有俩孩子吗?”
她话落,在场的人还是眉头紧蹙,林春桃试探着问道:“假设和离,这俩孩子不要吗?”
陈冬娘道:“这岂不是便宜那畜生一家,白给人家养孩子。”
桂枝婶也喜欢那俩孩子,可陈冬娘说的也是事实,真到了和离那一步,那孩子肯定是给田家去养的。
林春桃看着她们,突然想到了一些事儿,好像很多女生离婚的时候,家里人也会让她们不要孩子,不带着拖油瓶的话后面再嫁。
那个时代都如此,何况是现在。
她看着她们直言道:“孩子教育好了也会懂事,那也是水莲姐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叫她一声娘,不全是别人家的孩子,依照我自己的想法,靠谁都没有自己靠得住,在儿女和一个陌生男子之间选,谁更可靠?这我说不准。”
林春桃也不敢把话说太过,毕竟是时代环境里的大观念。
沉默了片刻林春桃说道:“其实这事儿还得看看水莲姐,但这之前婶娘也得拿好主意,你得给她做靠山,让她有退路,她即便是被人赶出来了,她的爹娘也能给她一个家,住多久都没人赶的家,她受了气才不会自己一个人忍。”
桂枝婶感觉心底被狠狠地刺了一下,她点了点头,“我和你林山叔就她一个女儿,她回家我们肯定不会赶她走的。”
“若是婶娘要把水莲姐接回来,那就得和离,这事儿私下去谈了看,谈得妥那直接去官府按印,谈不妥的话就得上官府。”
“我觉得上官府要尽快,要趁着水莲姐还没恢复,让官老爷们看看那畜生一家的嘴脸。”
那钱氏状告田氏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说实话大家对于上官府还是有些畏惧的。
孙氏说道:“桂枝,那你们拿个主意,咱们可以先去找里正一起去那畜生家谈,谈好了写下文书,送去县城盖个印就行。”
桂枝婶应下了,陈冬娘顺势就提起了林春杏她们姊妹几个的亲事。
林春桃也毫不隐瞒的说了自己的想法。
“伯娘,如果有人跟你们打听春杏的婚事,你们就直接帮我拒绝一下,春杏十九岁之前不谈亲事,定亲也不定的,等十九岁以后她要是有合心意的人那再说,她没有那我也随她。”
陈冬娘笑道:“你这样不得把她年纪留大了,别人要笑话了。”
“不瞒伯娘,我们爹娘都不在了,我就得管着她们,如果将来她们成亲的话,我希望是她们都招婿进来,我不想她们嫁出去。”
“但这还早,也没定死,到时候全看她们三的想法。”
“至于别人笑话,亲近的人不会笑我们,没关系的人她笑不笑也影响不了我们,我过我的日子,她笑她的,互不相干,我也不会在意。”
她说得风轻云淡,陈冬娘想到王氏的打听,在心底笑了笑,依着林春桃的想法,她也没戏。
桂枝婶有被林春桃的话给震撼到,她没有儿子在跟前,被人笑话,十来年了才想明白,而林春桃今年还不到二十岁,她就想清楚了。
她回家后就去和丈夫商量了,林山一直在骂那家人,但也同意了桂枝婶的说说法,让女儿和那个畜生和离。
“那孩子呢?万一对方不给怎么办?”林山打着手语问。
桂枝婶回道:“那就想法子。”
“什么法子?”林山又问,桂枝婶也答不上来,只道:“在想。”
说完后她就去忙了,林水莲一觉睡醒太阳已经落山了,她感觉身上稍微轻松了一点,便从床上来,准备出去。
刚有动静桂枝婶就听到了,她冲进去看见林水莲下来,忙问道:“可是要去茅厕?我给你拿桶进来,别出去吹风。”
林水莲摇摇头,桂枝婶道:“没事你就躺着,别下来走。”
说着,林水莲被拦回去继续躺着,桂枝婶问道:“可有哪里不舒服?俩孩子在外面,刚才还说想来看你,我让他们别吵你睡觉,就没让进来。”
林水莲打着手语,让俩孩子进来,桂枝婶把孩子喊了进去。
俩孩子安安静静的跟着桂枝婶进去,看着床榻上的林水莲,俩孩子的情绪突然涌了上来,“娘!”
孩子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睁睁的看着亲娘被拉到了医馆里去,他们心里一直害怕着,如今看到亲娘完完整整的在自己面前,这才安心了一些。
“娘,你还痛吗?”招儿站在床前担忧地问道。
林水莲摇摇头,又朝他们招了招手,兄妹俩靠得更近了一些,林水莲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打了个手语,“娘没事,不用担心。”
话落后林水莲又冲着田虎打了个手语,让他招呼好妹妹。
田虎点了点头:“娘,你好好养身体,我会带好妹妹的。”
林水莲瞧着两个孩子的眼神很温柔,桂枝婶在旁边看着觉得心酸,缓缓地垂下了眼帘,脑海中想着林春桃刚才说过的话,那也不全是别人家的孩子,那是她女儿怀胎十月生下来的。
她痛也好,难过也好,她都会惦记着这俩孩子。
俩孩子林水莲呆了一会儿后神色都松缓了。等孩子出去后,桂枝婶才和女儿说起日后的打算,询问她的意见。
她想着林春桃的话,先说了自己的想法,林水莲听得两眼泪汪汪的,片刻后泪水就从眼角滚落了下来。
她打着手势询问桂枝婶:“万一以后哥哥回来怎么办?”
桂枝婶想到那个变成人家的儿子,苦涩的扯了扯嘴角。
“且不说他不会回来,他即便回来我也不会留下他,你放心。如果以后你留在家里,那以后即便要再成亲那也招赘吧,就不出去了。”桂枝婶话落,林水莲这才放心的告诉桂枝婶,她不想回去了,丈夫经常打她。”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打你的?”
林水莲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去年。”
桂枝婶眉头紧蹙,过年时林水莲和那田响才带着孩子一起回来过,那时候她还觉得小夫妻关系不错。
“去年他就开始打你,过年回来你怎么不跟娘说?我和你爹虽没有大本事,但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被人欺负。”
林水莲沉默着,爹娘跟前没有儿子,她又是个哑巴没本事,不给爹娘添糟心的事情就已经是她最大的孝敬了。
就连这次,若不是被撞破她也不会说的。
桂枝婶想着林水莲和那畜生先前还是要好的,瞧见田熏打林水莲,她脑子嗡嗡响,在这亲眼看到之前,她根本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尽管有些没道理,但她还是问道:“你知道他为什么总是打你吗?”
林水莲陷入了沉默,田响原先对她还是好的,变得不好是因为生下女儿后,月子里他就想来,但那会儿她一直流血肚子不舒服便没同意,流血又流了俩月,后来田响就烦了,跟着村子里的人去了城里,去了好些天后才回来。
从那次去县城回来后,他就很嫌弃她了,熟悉的人没有了往日的温和,只留下一些折磨人的手段,她厌烦那事儿,但田响却乐此不疲,他自己不太行了还总是怪她。
也是这些事情之后,他变得爱喝酒又暴躁,开始只是喝了酒后打她,后来只要是不顺他的意思,他就直接动手。
这种事儿,即便是面对着亲娘,她也难以启齿。
看着林水莲不说话,桂枝婶又道:“是不是他跟别的女人有了首尾?”
林水莲摇了摇头,这不是有没有,是她也不知道。
“他喝酒、心情不好了就打我,没有原因。”林水莲比划着,看着自己亲娘,她顿了顿又比划道:“他也打孩子。”他也骂孩子是不会叫的鹌鹑。
桂枝婶沉沉地叹了口气,说道:“你好好养身体,剩下的事情娘和你爹想法子。”
*
林春桃从村正家回来时,林春杏她们已经做好饭了。
姐妹几个吃完饭,又要开始忙着准备明日的肉和菜,裴英道:“这几日咱们抽个空去请工匠师傅吧。”
林春桃没什么意见,她道:“那明日回来咱们再去宅基地那儿看一下,我感觉之前画的位置有点小,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宽敞一些。”
林春桃准备圈一个院子,也不知道柴行昱那边进行到什么地步了,要是能做成酱的生意,她也还得留出两间宽敞的屋子来。
她们是这么计划的,但第二天村正有事情忙去了,也没来得及去弄基地,又隔了两日,八月二十的午后,她们忙活完从县城回来时。
桂枝婶请了林村正他们,准备去田家谈林水莲的事情,村子里的很多人都跟着去,有些人是专门请的,有些是跟着看热闹的。
瞧见林春桃她们回来,桂枝婶喊她一同去。
她们回家迅速吃了个饭跟着一同去了。
林村正他们还去请了里正,一群人浩浩荡荡到田家时,田家人正其乐融融的坐在院子里嗑瓜子,而且还有一个陌生女子,正和那田响挤坐在一处。
今日林水莲没来,桂枝婶满脸愤恨地看着那田家人。
田响忽地瞧见桂枝婶还有些心虚,急忙站了起来,想要离那女人远一些,却被旁边的老娘一把按住,扯着胳膊压了下去,“坐着,虚什么?”
那田响被老娘这一说,直接坐了下去。
桂枝婶还没说话,那老太太就讥笑道:“哎哟,徐桂枝,带来这么多人,是要把我这把老骨头吃了啊!”
桂枝婶气得紧咬着后牙槽。
孙氏在旁说道:“田响他娘,我们林家没有吃人的人,倒是我们林家的姑娘被你们家田响打得丢了半条命,来讨个说法罢了!”
“这位娘子脸生得很,是你儿子的新人?”
那赵氏闻言脸微颤,面对林家人她理直气壮,可因为林家的人来得太快了,林水莲被徐桂枝带走了的事情她还没说,这会儿田家旁人也晓得发生了什么,都围在外面看着。
桂枝婶扬声道:“好啊,我说呢,怎么就有那么狠心的人家,媳妇怀着孩子都往死里打,原来是另有人了,要不是我昨日来,你们这是要打死我女儿给人腾位置吗?”
村子的人闻言开始窃窃私语。
“哎哟,我说那林水莲怎么不见人。”
“这是又打了啊。”
“怀着孩子呢,老太太也不管一管。”
赵氏听着那些话骂道:“徐氏,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谁打了?你喊林水莲出来说!谁打她了?”
桂枝婶气得发抖,她指着赵氏骂道:“你个贱妇,要不是你家穷到倒墙,日日跟我保证会好好对我女儿,我会跟你结娃娃亲?我贴补了多少给你们,一家子的畜生白眼狼,现在就这么欺负她!”
赵氏的脸色煞红,她扯着嗓子骂道:“一个死哑巴,要不是我好心,你送都送不出去!能嫁到我家你就烧高香吧!”
“天天咿咿啊啊,看着都晦气!”
桂枝婶听着这话冲过去一把扯着赵氏的头发,田家的人还有林长宗陈冬娘她们都冲了上去,从拉架变成了混战,直接就在那小院子里打开了。
那陌生女子不知不觉的退到了院子的一角,撕头发这种事情林春桃不擅长,她也帮不上忙。
两家人撕扯扭打在一处,都面红耳赤的指着对方从祖坟十八代开始咒骂。
那赵氏扯着嗓子骂着要休了林水莲,让桂枝婶接回家烂家里!
桂枝婶指着赵氏喊着要去告官,把田响这个天杀的送进大狱。
里正愁着烟斗,好生悠闲地在旁边看着两家人打,等和他那一烟斗的烟抽完了,这才沉声喊道:“打够了没?”
围观打架的人才纷纷上前去把两家人拉开。
里正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冷哼了一声,开始各打五十大板。
“怎么,你们两家真要打进衙门去?”
两家人都不说话,田家人拿了个椅子出来给里正坐下,她又喊大家都坐着,有椅子的坐,没有的就站在旁边。
里正坐下后,他先看着赵氏问道:“田家的,你们家啥意思?儿媳妇不要了?”
“这样的儿媳妇,这样的亲家!我们家可要不起!”
里正微微蹙眉,似乎也不意外,他看向是桂枝婶这边,“你们呢?怎么说?”
桂枝婶道:“这样的亲家女婿我也要不起,我们家水莲要和田响和离!俩孩子我们家带走!以后和他们田家不相干!”
赵氏并不喜欢那俩孩子,但她觉得那就是他们田家的东西,怎么可能给林家带走?
“你做梦!姓徐的,我们家今日就写休书,带着你的哑巴女儿滚!”
“休书?你敢写休书,我就送你儿子蹲大牢。”
赵氏呸了一声,嗤笑道:“你以为大牢是你家开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桂枝婶哽了一下,林春桃站在后面说道:“大牢不是谁家的开的,但我听说衙门的仵作能够根据乌青淤青推测出什么时候打的人,用的什么工具打,打了几下!只要告到衙门,谁打的人,这大牢他蹲定了!”
“对了,林水莲怀着孩子,被打得奄奄一息,我跟着去的县城医馆,到时候医馆的大夫还可以给作证,你们家确定要赌一把去衙门公断吗?”
田响和赵氏都第一次见林春桃,一个瘦巴巴的年轻姑娘,说的话还挺唬人的,至少赵氏是被唬住了,恼怒地看着林春桃骂道:“你谁啊,大人的事情轮得到你说话吗?”
林春桃道:“大婶,我是谁不重要,我只是提醒你们,衙门的官差不是吃素的。”
那赵氏吞了吞口水,还要发作就被里正拦住了。
“你说要把儿媳妇休了,什么缘由?”
赵氏回不上来,里正看向那站着角落里的女子,沉声问田响:“这人是谁?是不是你相好的?”
里正不是什么大官,可在正事上村民们还是对他有一丝畏惧的,田响面对质问也不敢撒谎,承认了那是他相好的。
里正道:“有了相好的,就要把明媒正娶的媳妇打死吗?”
田响一听慌了,忙解释道:“里正,我没有要打死她,就是吵了两句而已。”
桂枝婶闻言气急,想到她来时林水莲躺在地上被打,她气得浑身发抖。
“里正,我那日来时候水莲被他关在屋内拳打脚踢,赵氏就在门口嗑瓜子,我要是来晚一点,我那可怜的女儿就没了,他现在说什么吵两句?吵两句,让我女儿没了半条命!”
“里正,她到今天都还下不了床啊……”
桂枝婶一边说一边哭,田家那些族人冷嘶一声,其实田响打林水莲他们一直知道,不过林水莲又是个哑巴,她每次比划什么大家也不懂,便也就无人问津了。
第78章 第78章-二合一那俩小哑巴给她……
看着桂枝婶这模样,里正回头问田响:“是吵两句还是打人了?”
田响还没说话,赵氏就道:“郑大伯,这谁家夫妻没有个磕磕绊绊,吵了几句动了手不也很正常?”
“只打了这一次吗?”里正问。
赵氏也不说话了。
里正沉声道:“你们这样是不是也太欺负人了?把人打个半死还想把人休了?”
“这儿媳妇你要是不想要了,今日我给你们两家作证,写了和离书拿去盖个印就完事儿。”
赵氏深吸一口气,恶狠狠地瞪了桂枝婶一眼。
“和离书可以签,孩子我们家不给!”
桂枝婶正想说话,林春桃就抢先开口说道:“大婶,你的新儿媳妇还在旁边呢,你不问问她的意见愿不愿意当后娘?人家以后生自己的儿子养不好吗?”
林春桃突然提到那个女人,所有人都看了过去,那女人脸顿时就红了,田响好像也回过神来了,他说过的,会把那哑巴和哑巴娃都弄走,只是这事儿他还没有跟赵氏说。
赵氏不是只有一个孙子孙女,林水莲生的那俩娃和她娘一样,话少,经常比划比划,看着就像是家里有三个哑巴,她最近一直很厌烦。
林家要是能带走更好,但林家主动要,她却又不乐意了。
只是想拿捏一下徐桂枝,人的情绪上头,根本想不到其他的人和事儿,这未来的儿媳妇,人长得珠圆玉润的,皮肤也白,眼睛也好看,最最重要的说话好听,家里是县城的还有一家铺子,比那哑巴家有钱!
林春桃这么一说,赵氏也看了过去。
所有人都看着等那女人开口,众人瞩目下,她却看向林春桃。
“你这个小姑娘说话也太没道理了,我还未成亲,这是你们两家的事情,与我何干?何必问我?”
林春桃笑道:“是我冒昧了,那得*问你未来的夫婿,他是不是要你进来当后娘?也是,你们肯定通过气,谁决定都一样。”
随着林春桃的话,赵氏看向了田响。
田响深吸一口气,记起相好的跟他说的,“给人家养儿子我可是不乐意的啊,我要跟你生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
“娘,那俩小哑巴给她们!以后和我们家互不相干!”
田响发话了,赵氏瞪了林春桃一眼,但还是同意了。
顺利得让林春桃都觉得意外,可偏偏又成了。
里正亲笔写的和离书,两份,田响按了手印,把林水莲的户籍贴拿了出来,林水莲不在,桂枝婶她们还得拿回去给她按一个手印,再送去县城盖官印。
因为对方答应了不要俩娃,桂枝婶也就没再纠缠医药费了,拿了和离书就走。
她们一行人离开后,赵氏还在骂,出那边村子的时候林春桃还听到人讨论,没想到这村子里第一个和离的竟是那个哑巴,可是哑巴带俩娃,离了夫家回娘家又能有什么安生日子?
桂枝婶心道,以后她的女儿在她的跟前,每一天过的都会是好日子。
回到村子里,桂枝婶和村里的这些族人道了谢,说着过些日子林水莲好了请大家吃饭。
村里人就这点事儿,也不用吃那饭,再说其实大家心里还是觉得桂枝婶她们可怜,林山是哑巴,林水莲也是,如今林水莲回来了,还带着俩孩子,以后的日子啊还有得熬呢。
那和离书还得麻烦里正拿去盖印,桂枝婶拿回去给林水莲按了手印,急着送去给里正,这事儿早一日确定便早一日安心。
里正不比林村正她们,堂大伯,是亲戚。
今日帮了忙,再去人家得带些东西,她家中现在也没什么拿得出手送人的,忽然想到林春桃做的那个酱,她想着去找林春桃买点,拿了个罐子就去了。
林春桃听说要拿去送里正,便给桂枝婶舀了。桂枝婶给她钱,她也没收,这罐子不大,要不了多少钱。
她不收桂枝婶也不依,直接就把串好的铜钱丢进林春杏怀里了。
“春杏,收好。”
林春杏拿着那铜钱追了出去,但桂枝婶已经走远了,林春桃看着她说道:“那就收起来吧。”
拿着酱回了家,桂枝婶又去舀了一斗白面,捉了一只鸡绑着丢背篓里一起背着,这才前往里正家里。
此时的里正家里,很多爱凑热闹的人都在院子里聊这事儿。
说的多是想不明桂枝婶她们为何要和离,这一个哑巴姑娘带俩娃,以后怎么可能还嫁得出去哦?
里正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其实他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他甚至还觉得田响那人太没用,哑巴媳妇要和离,他连俩娃都给送出去了。
这没用的儿子要是他的,腿都给他打断,媳妇孩子都留不住,也是没用到顶了。
但他是里正,得公正些才能服众。
田家留住了孩子还是林家带走了孩子对他来说都没关系,今日这事儿林家和田家的人只知道骂人吵架扯头发。
倒是林春桃,又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原来没觉得林春桃聪明,他都还没看出来,林春桃就看出来田响被那陌生女子拿捏了,直接就把话挑破。倒逼田响偏向那女人,舍了俩孩子。
真是没用的东西啊!
里正家院子里的人还没散,桂枝婶就到了。
看着她背篓里的东西,里正媳妇满脸的笑容,里正也客气了几分。
桂枝婶道:“郑伯,真是麻烦您了。”
里正接过那按了手印的和离书,和桂枝婶说道:“今日赶不上了,明天中午你来取和离书。”
桂枝婶又是一通道谢。
她也没多留,把东西留下后背着背篓就走了。
里正媳妇看了看那白细面和那只鸡,都收了起来,再看那罐子里的酱,先是微微蹙眉,但端起来凑近就闻到了一股绵长的香味。
“哎哟,这酱闻着挺香的,煮一锅土豆吃一吃。”
说着话就放下了酱罐,去洗土豆煮。
等着土豆快煮熟,大家都起身要走,里正媳妇忙拦住:“吃一个土豆再走,我煮了一大锅,你们跑啥呢。刚才这徐娘子带了一罐酱来,可以尝尝。”
人是她留下的。
等着土豆煮熟,大家开吃,蘸了这酱吃了第一口就上头,惊呼道:“哎哟,这酱是在柴家酱园买的吗?怎么这么香?”
里正媳妇蹙眉看了看罐子,那罐子不是柴家的。
柴家的酱她买过,没这么好吃。
“难不成是柴家出新酱了?”里正吃了一口后这么说,旁人附和道:“有可能。”
姜家的酱不便宜,这一罐子看着有好几斤呢,加上那鸡和面,至少也是两百文打底了。
村里人吃了俩土豆也就不吃了,但眼神还落在那装酱的碗里,天爷啊,这酱可真好吃,伴着这酱至少能吃十几二十个土豆吧?
临走时他们还在想,改日一定要去县城买点。
等着她们走走了,里正媳妇才说:“明天咱们早些去县城,我也去逛逛,有些日子没去县城了,都不知道出了这么好吃的酱。”
里正点了点头,那徐桂枝给送这么些东西来,他也早些给她把这章给盖回来。
次日天微微亮,林春桃从山里出来,背着一背篓的紫皮青头菌,手里还有一竹篮松毛菌。
快要入秋了,早上山里起了露,她的草鞋和裤脚都被卤水打湿了,好在地面是干的,不影响走路。
她出了山口,穿过田间的小道,那小道两侧不少种了玉米,玉米杆叶不经意刷过脸颊,还有些轻微的刺痛。
穿过小道上了大路,她路边的青草上借着露水清洗了一下手上的泥屑,拾掇了一番背着背篓起身,刚站起身就看到了里正老两口从不远处走来。
俩人也看到了她,林春桃索性没先走,站在原地等着俩人走近。
“二爷爷二奶奶,你们赶集去吗?”
她今日很客气,里正在郑家排行二,亲点的小辈都是像她这么喊老人的。
葛氏昨晚还听丈夫说起过林春桃,没想到一大早就见到了。
“是你呀。”葛氏说着打量了一下林春桃,草鞋上浸了露水已经湿透了,“你这是刚从山里出来?”
林春桃点了点头,“我去山里捡点菌子。”
里正瞧着她的背篓和竹篮,捡到的还挺多。
“你是捡去集市上卖?”
“是,我们没什么其他的进项,就想着能赚一点是一点。”林春桃说着,葛氏想起她五月了还来租牛去种玉米,笑问道:“你种的那些玉米长得怎么样了?”
林春桃道:“苗长得还行,但不知道能不能结苞,玉米要是不结苞,那也就白种了。”
葛氏安慰道:“苗长得好那结苞肯定没问题,开花了吗?”
“开了。”
“那就不用太担心了,或大或小肯定会有玉米苞。”
林春桃应着,三人边走边聊。
葛氏也很健谈,一路上和林春桃有说不完的话,从家里的鸡鸭猪讲到地里的菜,再讲到做酸菜咸菜,再讲到地里的辣椒红了,过些天剁点酱。
林春桃虽然年纪小,但这什么他都能接上话,俩人一直聊到县城,府衙还没开,葛氏要去集市上逛逛,里正说去吃个早饭。
林春桃笑道:“二爷爷吃粉吗?我在集市上支了一个小粉摊。”
葛氏闻言惊讶地看着她,林春桃的解释还是和捡菌子卖一样,葛氏说道:“你这丫头还挺会钻营,生意如何?”
“还可以。”
这路上遇到了还聊了一路,人家说去吃早饭,你不说,一会儿逛集市遇到了就尴尬了。
葛氏很好奇她们的小摊子便跟着来了,小摊子旁边放了两张桌子,桌上坐着四五个人,正在大快朵颐,刚煮下来的粉还冒着热气,飘到空气中,香得让人咂舌。
林春杏认识里正,心想着怎么会和林春桃一起来?但她也没表现出疑惑的模样,只是笑意盈盈的看着,林春桃和她说道:“这是里正,我们叫二爷爷,这是二奶奶。”
林春杏微微颔首,轻声唤道:“二爷爷二奶奶。”
葛氏道:“这是你妹妹?”
林春桃介绍道:“这是我二妹。”
林春桃去放背篓,林春杏就客气道:“二爷爷,你们还没吃早饭吧,你们坐会儿,我给你们煮两碗。”
说话间,她已经舀汤倒进小陶锅里,又放入番茄、掀开簸箕上的纱布抓了粉一同放进去,动作一气呵成。
葛氏问:“你们这摊子摆多久啦?”
林春杏回道:“二奶奶,我们才摆了个把月。”
陶锅里的汤已经煮开了,飘着浓郁的肉香味,里正看了看她们挂在竹架上的价位表,十文钱一碗酱肉汤粉,三文钱一个卤鸡蛋,五文钱两个,就他们在的这会儿功夫,来了好几个小孩,都是五文钱买走了两个卤香鸡蛋。
村子里鸡蛋一文钱一个,她们如何做的?拿到集市上就变成了三文钱一个,城里人有钱不在意这一文两文么?
那也不见得,她们也来卖过鸡蛋,鸡蛋个头小点这些城里人都想要你便宜点给他呢?怎么可能不在意和一文两文。
林春桃把菌子背进屋内放着,洗了个手又冲了脚,这才来摊子前。
粉已经要煮好了,林春杏放了韭菜进去,等着韭菜熟了,就倒入了碗中。
林春桃一碗里舀了一个卤香鸡蛋放进去,招呼着老两口去坐着吃。
老两口没客气,越闻这个味道越感觉有些熟悉。
葛氏和里正说道:“这汤粉里,好像放了昨日那个酱。”
里正微微颔首,夹起一筷子的粉吹了吹,估摸着不烫了喂入嘴中,这味道怎么说呢,比县城一些酒楼里的大厨做的好吃多了。
她们家每年都靠租牛入账不少,手里的钱家里的粮都算富余。
每次来县城,若是时间早,她们都是去羊肉粉的铺子里吃两碗。
葛氏觉得林春桃她们这汤粉味道还要丰富一些,里面有一些小肉粒,拌着粉一起没腥味不说,还有些香。
还有那卤香鸡蛋,葛氏吃完之后总算是知道为何能卖三文钱一个了,真香啊。
葛氏感叹道:“我还不知道这丫头竟然有这样的手艺,了不得哦。”
里正端起碗喝了口汤,点头附和。
葛氏说:“下次家中要是办喜事儿,请她去做饭吧。”
老两口吃完粉,葛氏过来给林春桃钱,林春桃当然是没收,俩人推搡了半天葛氏就收回去了,她笑道:“下次你来家里吃饭。”
林春桃笑着应下。
葛氏这才问起粉中的酱料:“你这酱是在柴家酱园买的吗?不便宜吧?”
“不是二奶奶,这酱料是我自己做的。”
“啊?”葛氏惊呼一声,“我以为这酱是你在柴家酱园买的,也太好吃了,昨日你那个婶娘来我家带了点来,大家尝了都说很好吃,还说要来县城买,感情不用来了,找你买就成了。”
林春桃笑道:“再过一个月就能卖了,到时候可能柴家酱园也能买到,现在做的太少了,没得多余的卖。”
这会儿连里正都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天越来越亮了,太阳也冒出了半个头,肉摊子上是贺兰和春子,葛氏去割了两斤肉拎上,和林春桃打两个招呼就走了。
老两口走远了葛氏都还在感叹那酱竟然是出自这么个小姑娘的手。
里正没说话,这整个县城就一家卖酱的,林春桃这酱方子大概是保不住了,他叹了口气,瞧着东边的太阳升起来了。
“衙门应该开门了,我先去给她把印盖好。”
葛氏应了一声,俩人朝衙门去了。
去衙门盖了印,又把户籍贴弄好,葛氏还是去柴氏的酱铺里逛了逛,确实没有家中的那种酱,逛了酱园出来又去布庄割了点布,又买了点糖和点心带着才回去。
第79章 第79章若是人家不卖呢?
桂枝婶今日早早的去了里正家等,看着里正回来,急急忙忙地就迎了过去。
里正把那和离书还有户籍贴一同给了她。
桂枝婶拿着这两样东西千恩万谢,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回到村子里时候恰好遇到村里的妇人,瞧着桂枝婶的脸色好了些,这才询问起林水莲的事情。
“嫂子,这日后你们什么打算,再给水莲找一个?”
桂枝婶闻言也没不高兴,她摇了摇头,“不找了,我养她,以后就留在家里了。”
那人神色一顿,“她还年轻呢,你又不能陪她一辈子。”
桂枝婶说:“等我走了,俩孩子也长大了,能陪她了。”
那说话的妇人还想说点什么,但想想这样也挺好,遭了这么大的罪,当娘的肯定心疼坏了。
桂枝婶想把女儿留在跟前看着,也是正常的。
等着桂枝婶走后,俩妇人才道:“这真是,一家子的可怜人。”
可不是么?本来有个儿子的,儿子还成了人家的。
桂枝婶知道村子里肯定会有很多人讨论她们家,但她也无所谓了,和离书拿到,俩孩子也在家里,户籍贴也弄好了,林水莲的气色也比那日好多了,往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只是林春桃帮了她这么大的忙,日后要怎么谢她都还不晓得。
桂枝婶这边一切尘埃落定,柴行昱那边也有了进展。
他一直在等柴姣的回信,本想着再收不到信他就要去第二封时,柴姣回来了。
“二姐!你怎么来了?”
“怎么?你不欢迎我啊?”
柴行昱笑了笑,狰狞的面容配上这笑不觉得好看还有几分可怖,可他还是笑了,眼底也泛着浓烈的情绪,柴姣心里高兴。
“没有,我只是觉得路途遥远,二姐肯定舟车劳顿了。”
柴行昱出事时候,柴家两姐妹都一同回来过,只是没呆多久就走了。这还没多长时日呢,他没想到柴姣会来。
“二姐肯定是为了我回来的吧?”
柴姣笑笑,确实是一半的原因,另一半,丈夫跟着新上任的知府来了这里,她也就一起来了。
不过她刚下马车,她也没和柴行昱说丈夫他们要来这里。
郭吉香瞧见二女儿回来高兴得不行,挽着女儿的胳膊往家里走,吩咐身边的嬷嬷去厨房。
“和厨娘说一声,二小姐回来了,晚上做二小姐爱吃的菜。”
柴松传也高兴,进屋后就问起了女婿。
“怎么回来了,孟元没有一起来?”
屋内没什么外人了,柴姣这才说道:“来了,不过是公干,他和上司一同来的,估摸着没什么空来家里。”
柴姣有自己的安排,柴松传也没多说什么,旁边的郭吉香问道:“那你这趟回来可以住多久?多呆些日子,这趟要是回去,年前估摸是没空回来了吧?”
柴姣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因为柴姣的到来,整个柴家都热闹了几分,就连柴行昱,也不再一个人躲在自己小院里了,一直陪柴姣聊天,只是一会儿出去一趟,一趟又一趟。
郭吉香感觉有些奇怪的,这些日子柴行昱经常跑出去溜达,也不知道忙些什么,他好像又有好几日没去找林春桃她们了。
这一下午,柴姣都和郭吉香呆在一处,柴行昱心中着急,几次都想把柴姣喊走,但终究也没开口,借口去茅厕又离开了一趟。
柴行昱走后,柴姣道:“我瞧着弟弟比那会儿有精气神多了,怎么开导通的?”
郭吉香闻言笑道:“这事儿说来就奇了,他把自己关在小院里,大概是想饿死自己,我们愣是给他掰开嘴灌了好久的吃食,我都以为以后恐怕日复一日都这样了。”
柴姣微微挑眉,静待着郭吉香往下说。
“咱们这边的集市上多了一个小粉摊,有用酱入汤,味道很好,很多人吃了都以为那酱是咱们家出去的,纷纷来咱们铺子里问,你三叔知道后就买了三碗粉送了过来,管家说给你弟弟送一碗去,我当时还觉得送了也白送。”
柴姣接过话头,“结果弟弟吃了。”
郭吉香笑着嗯了一声,柴姣也没由来的笑了一声,“就只是这样?”
“对,就这样,第二天你弟弟天不亮就带着三宝去人家摊子上吃粉了。”
柴姣:“……这可真是弟弟会做出来的事儿。”
郭吉香叹了口气。
“不止呢,他不满我和你爹,还认了那汤粉的林娘子做姐姐,三天两头跑人家去蹭饭,据三宝说,那林娘子不止做汤粉好吃,做饭也是一绝。”
“认姐姐?柴姣微微皱眉,眼底露出了一丝不悦,“这林娘子是什么人?”
郭吉香说:“就一个乡下的农女,没爹没娘,带着四个妹妹讨生活,卖汤粉,经常也捡一些菌子来卖。”
郭吉香话落后,柴姣眼底的不悦渐渐地变浓了。
可她唇角的弧度没动,面上的表情没动。
郭吉香没注意看都察觉不到柴姣眼底的不喜。
“听娘这话,这林娘子挺有本事的。”
柴姣的语气很平和,郭吉香道:“是有一点本事,虽然是小买卖,但脑子很灵活,做的酱味道也不错。”
柴姣听着郭吉香这话微微蹙眉,端着茶盏喝了一口茶,半晌才幽幽抬头看向郭吉香。
“怎么感觉娘还挺喜欢这个林娘子的。”
郭吉香瞧出女儿玩味的神色,心口一顿,随即轻笑着垂下眼帘,端过旁边的茶盏握在手中。
“和喜欢无关,陈述事实罢了。”
柴姣眉头缓缓舒展开来,“弟弟很喜欢她吗?”
郭吉香点了点头,却又品出柴姣话中的意思,忙摆了摆手:“这林娘子成亲了,我瞧着和她丈夫感情也挺好的。”
“那便好。”柴姣似是松了口气,郭吉香看着女儿的神色,她原本想和柴姣说想给柴行昱去林家说媒的,现在也堵在了嗓子眼。
柴松传坐在旁边,询问起了女婿最近可还顺利?
柴姣道:“还不错,新知府比较器重他,这次就只带了他一同出来。”
柴松传闻言也笑眯眯地道:“那可能不久就会有好消息咯。”
柴姣没接这话,只问道:“那林娘子的酱,爹娘不准备买配方吗?”
郭吉香道:“准备买,但还没提。”
柴姣眼底露出一丝疑惑,这个行事速度,不太像郭吉香和柴松传会做出来的事。
郭吉香对上她的眼神,补充道:“忘了跟你说了,有一事儿太巧,在集市口救了你弟弟的人,是那林娘子的丈夫,我们请她们吃了一顿饭,我还准备了谢礼,但人家愣是没收。”
柴姣道:“娘给的不够吗?”
“装在匣子里,未曾打开,人家推回来了。”
柴娇说:“不收钱,那便是想要我们柴家的人情,也挺会算账的。”
郭吉香是想要酱配方,但她和林春桃还有裴英接触了一阵后发现,她们不收也是真心不收,不像是惦记着她们家的人情,倒是林春桃不想卖配方,她是感觉到了的。
但难得柴行昱答应了这事儿,她们也就不急了,总归以后是要继承酱园的,先让他自己去试试手。
“林家酱料的事情,我和你爹交给了你弟弟,准备让他去练练手。”
柴姣记得柴行昱信中的话,但并未交代细节,只说她们的分歧和他的想法,他想要丰富酱园里面的酱料种类,客人进铺子里来可选的多,这个想法她支持。
不过现在她才恍然反应过来,柴行昱这是为了保林家的配方而想的这个法子,柴姣心底升起了一丝被哄骗的恼怒。
但这事儿她也没和郭吉香说。
“练练手也好,总好过以前那般四处玩。”
柴姣话落,柴松传道:“只能如此了,虽然交给了他,但感觉悬,姣儿有什么想法?”
听着父亲的问话,柴姣笑笑,“我还是希望能买到配方,给咱们家添一个新酱。”
柴松传道:“为父也是这么打算的。”
“但那林娘子以酱入汤粉,她那汤粉铺子生意不错,将来说不定可以开很多铺子,不见得会卖酱料方子。”
“她摆摊,一天赚一贯钱都已经很了不得了吧,生意有赚有赔,也不可能天天都能赚那么多,多给点银两,给个二百两也够她们过得不错了。”
柴行昱去如厕回来,恰好就听见柴姣这句充满了高高在上施舍的话,眉头微微蹙起。
二百两,对于一个农家女来说是很多了,可人家的酱也独一无二,就因为是一个农家女做出来的,就可以无视人家的手艺?就可以买人家的东西当施舍吗?
柴行昱的心底的愤怒喷涌而出,还因为这话出自柴姣之口,若是出自柴松传和郭吉香之口,他也就认了。
这话出自他二姐的口。
他原本还想和柴姣说一下细节,商量一下如何与林春桃她们合作,现在这么一听,好像已经没有说的必要了。
他没再进去,直接回了自己的小院。
柴姣她们坐着聊了半天,柴行昱还没回来,她微微挑眉:“阿昱出去半天了,怎么还没回来?”
“不用管他,他最近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听郭吉香这么说,柴娇也就不说什么了,没坐多久,柴家其他几房的人听说柴姣回来,就都纷纷来了,毕竟是官夫人了,这些叔叔婶婶们几乎每句话都带着恭维,堂弟堂妹们也客气又嘴甜。
晚上是一大家子一起吃的饭,人很多。
大房的主管酱园,酱料配方,二房的主要跑外面,将酱料运往各地,三房的管着铺子卖酱,柴老三事事亲力亲为,经常蹲在铺子里,让铺子里原有的掌柜都变成了跑堂的。
饭吃到一半,他和柴松传说道:“大哥,我听酱园的师傅说做不出那汤粉娘子的酱来,每日都有不少客人上门来问,咱们怎么弄?找那汤粉娘子买配方?”
柴老三说得突然,柴松传和郭吉香看了一眼正在吃饭的柴行昱,柴行昱感受到爹娘的目光,他抬头环视了一圈桌上的人,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柴姣的身上,只是看了一瞬,便缓缓移开了。
“若是买配方,三叔觉得这个酱方子开多少价?”
柴老三没想到开口接话的是柴行昱,他看了一下柴松传和郭吉香,二人并未阻止,柴老三直接说道:“就她们这个方子,给个一二百两已经很多了。”
“若是人家不卖呢?”
柴行昱一声反问,桌上的所有人都安静了。
过了许久,柴老三便说道:“不卖无非是觉得她们还能拿这个赚钱,当我们是她们唯一的选择时,一百两她也会卖。”
柴行昱闻言轻笑了一声,笑声中带着讥讽。
柴老三的脸色微变,他看着柴松传面色平静,心中不确定柴行昱这话是不是代表了柴松传。
他直言道:“阿昱还是太年轻了,咱们是做买卖,为的是赚钱,不是撒钱。”
柴行昱闻言却笑着看向柴松传,他的脸受伤之后,很少在大家的面前出现,这还是第一次在全家人面前路面,原来一个贪玩的混小子,现在被那伤疤覆盖,笑起来竟有了三分骇人。
“我是年轻,所以我觉得做买卖讲究你情我愿。”他话落后,柴老三轻笑了一声,满脸的不屑,“那依照阿昱的想法,这方子咱们要给多少钱?”
柴行昱敛了嘴角的笑意,沉声道:“依我说,我们在这里出多少都没用,总要问一声卖东西的,她卖不卖这个东西?卖多少价。”
柴老三的笑意更甚了,柴行昱看着那笑容淡淡问道:“三叔,难道你出去买东西都不问价,随便丢几个铜板给人家就拿着东西走吗?”
柴老三还没说话,柴行昱又道:“难怪大家都在说我们柴家,明明可以直接抢的,还要给一文钱当遮羞布。”
这话说得太直白,和直接伸手把巴掌拍在柴老三脸上没什么区别。
他眼神慢慢地冷了下来,看着柴松传问道:“大哥什么意思?”
柴松传就这一个儿子,他要是培养柴行昱接手酱园的,此时不管他是什么想法,他都得支持,不然日后柴行昱再想坐在这个桌上说话,就会被这些叔叔用此事拿捏。
“汤粉酱这事儿我交给阿昱了。”
柴松传回了话之后看向柴行昱,“阿昱,你三叔的有句话很对,咱们是做买卖,为的是赚钱,不是撒钱,这你要搞清楚。”
对于柴松传的前一句话,柴行昱有些意外,但后一句紧接着出来,柴行昱反问道:“做买卖赚钱可以,那我就想问一下,这天下的银子我们柴家能赚完吗?”
桌面上鸦雀无声,柴行昱继续道:“既然赚不完,何不给人家一条活路,大家一起赚。”
柴行昱的话落下,没有一个人应声。
柴姣看着几个叔叔婶婶,那都是要和她们家争权夺利的人,即便她是认同三叔的想法,不认同柴行昱的,此时也要开口为弟弟说话。
“阿昱说的不错,咱们一家赚不走所有钱,今年中原迁移到益州的人很多,他们来自四面八方,口味多杂,咱们家的铺子里就需要铺满多种酱料,多种口味,像以前一样随便二百两买个方子,咱们买不到那么多的方子不说,咱们酱园也需要扩张,很难一下子供应出多种酱料。”
柴娇是外嫁女,可柴家的这些人却没有一个人敢说她不能在这里说话,也不敢不重视她的话,柴老三沉默了片刻道:“姣儿说得有道理,我们确实疏忽了,没想到今年有不少外地人来,将来他们也是会我们的客人。”
柴姣道:“三叔顾着铺子忙,再说那些中原人还没安顿下来,等过阵子安顿下来了,就会来铺子里逛了。”
柴老三附和了一句,回头看向柴行昱:“那阿昱有什么想法?”
第80章 第80章商谈
看着面前的众人,柴行昱并没有直接说,他道:“明日午时后,我在酒楼定个雅间,到时候大家来酒楼,我们和林娘子面对面谈。”
柴行昱话落,柴松传都微微蹙了蹙眉头,但终究没说什么,今晚之所以聚在一起吃饭,是因为柴姣回来了,也不是因为酱园的事情,既然柴行昱说明日,那便等到明日。
晚饭后,大家伙移步到前厅里喝茶闲聊,柴行昱没再陪同,他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明早他还得早些去和林春桃单独聊一聊。
原本觉得柴姣可能会支持他,现在看悬了,合作模式需要林春桃和他一起去说服其他人。
等着柴家其他几房的人走后,柴姣没再等到柴行昱过来,便自己找了过去。
“你怎么回事呀,一个人呆在院院子里。”
柴行昱道:“话不投机,不如一个人歇息会儿。”说着他招呼着柴姣往屋内坐,又回头让三宝去泡了茶过来。
姐弟俩坐下后,柴姣才说道:“我听娘说,你认了那林娘子做姐姐?”
柴行昱感受到了柴姣的不喜,直言道:“娘没跟你说吗?她想给我说媒,林娘子的二妹。”
柴姣瞪大了眼睛,想都没想就反驳道:“怎么可能?”
柴行昱眉宇轻拧,他道:“二姐没和她们相处过,除了在乡下,家里穷,人家也没什么不好的,是我配不上人家。”
柴姣:“……你这说的什么话?”
柴行昱道:“你是我二姐,当然觉得我们这样的家世,还有你这样的姐姐,要娶什么样的女孩没有。”
“可过日子的人是我,我还怕洞房花烛夜把新娘子吓死了。”
“不过他们想给我娶妻也是因为我对酱园没兴趣,觉得娶个厉害的媳妇,将来再生个孩子,直接把酱园交到她们的手上;何必如此呢,我接手就是了。”
毕竟是亲弟弟,柴姣听了他这些话之后陷入了沉默,他听出柴行昱的字里行间的颓败,他不再是原来那个没心没肺的少年了。
“现在是这样,以后呢?你一辈子不成亲了?”柴姣问。
柴行昱道:“谁知道呢?万一我自己福报够,上天怜悯,我会遇到一个不怕我这副模样还深爱我的人呢?”
柴姣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臂膀,柔声道:“你不要这么气馁嘛,这伤疤以后会淡,我回去后也给你留意膏药,会好的。”
柴行昱笑笑,他不抱这样的希望。
见他不接话,柴姣主动说起了信中的事儿。
“你不是说有想法,想要我跟你和爹娘一起*说来着,你说与我听听。”
柴行昱想到柴姣白日里的话,他心底很是失望,但也是这时他才反应过来,家中这些年借了姐夫的势,二姐与爹娘若不是一个观念,那家里也借不了这个势,是他太天真了。
但这事儿即便是失败他也要试一试,既然柴姣问起,总是要说的,他还是忍了一瞬,先问起了柴姣:“二姐刚才在桌上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柴姣闻言微微勾唇,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那不是弟弟你的想法吗?”
柴行昱身子一顿,随即问道:“那二姐如何想?”
柴姣说:“我肯定是支持你的想法。”
柴行昱说:“那我的想法便是让别人家的酱进入我们的铺子,我们与供酱的商户达成协议,具体的还得再商谈。”
柴姣垂着眼睑,若有所思,半晌后问道:“别人做酱,我们去进货?这样我们太被动了,而且酱料从咱们铺子卖出去就是咱们柴家的酱,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是咱们家承担责任。”
柴行昱道:“不,各家的酱有各家的标记,我们家只负责筛选卖。”
柴姣闻言皱起了眉头,“这不就是我们家帮人家卖东西?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柴行昱深吸一口气说道:“也不全是我们帮人家卖东西吧,我们的酱园的酱继续做,继续卖,不过是多了一些其他酱,他们做出来送过来,卖了多少钱咱们分,我们能赚,他们也能赚。”
柴姣细细地看了看柴行昱,以她对柴行昱的了解,她觉得这法子不是他想的,那会是谁想的?答案显而易见。
“这是我们帮她们赚,我们凭什么要帮她们?”柴娇反问,她的语气夹杂着不悦,缓了一瞬又才补充道:“你这个理由说服不了我,必然也说不服不了家里人。”
柴行昱看着柴姣解释道:“二姐你提前站在了别人的立场,觉得别人若是离开了我们柴家铺子,就卖不出酱,事实真如此吗?”
“我们家能只手遮天几辈人?”
“现在的情况是我们需要人家的酱,是有很多人因为想买人家的酱而进了我们家的铺子,没买到人家就走了。”
柴姣眉头紧蹙,“所以,你就被人忽悠了用咱们的铺子给人家卖酱?”
柴行昱突然鲠住,定定的看着柴姣,沉默了半晌才问:“所以二姐希望如何?”
“从咱们铺子里出去的必须是咱们家的酱,为确保酱料干净安全,我们家需要安排人去现场盯着。”
柴行昱听了这话忽然有些想笑,但他忍住了,他询问柴姣:“钱呢?二姐觉得如何给?”
“这不是供酱吗?定个价不就好了。”
柴行昱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行吧,明日和林娘子碰面时,你说了林娘子听听,看她同不同意。”柴行昱这么说,柴姣面色有些不喜,她很清晰的感觉到了柴行昱对她的排斥,明明她刚到家时他都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姓林的女人给他灌的迷魂汤就那么彻底?她倒是要看看,自家不松口,她那酱能怎么卖去?
次日系统没有播报捡菌子,林春桃直接和林春杏一同来了集市,她到时柴行昱和三宝就已经在摊子处等着了。
“你俩怎么这么早?”林春桃远远的喊着问了一声,柴行昱道:“想着现在不算忙,和姐姐商量一下合作的事情。”
林春桃抬头看了看天,还黑着呢,他这么早就来,应该是家里不同意吧。
林春桃笑道:“好啊。”
“你等我先把东西搬出来一下,我们坐着说。”林春桃说着和林春杏一起去搬桌椅锅具,三宝也跟着一起帮忙,等东西搬出来摆上,林春杏去粉铺子拿粉,林春桃和柴行昱在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下。
柴行昱还把他的想法,以及两方如何分钱的思路都写了出来,其实和寄售差不多,不过这小子还在里面添加了一条预付款,林春桃看到那条预付款的时候还抬眸看了他一眼,蜂窝煤里面出现一个白棉花球的事情也是确信无疑了。
见林春桃看他,柴行昱突然感觉有些紧张。直至林春桃垂下眼眸继续往下看,他又松了口气。
看完后林春桃没说这法子行不行,只是问他:“家中人可看过?他们同意吗?”
柴行昱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
“姐,我一会儿去酒楼定个雅间,午后我家里人也来,大家一起商量了看,我需要和你先确认一下我们自己的想法。”
林春桃拿着那几张纸,直接问道:“你们家里人偏向于什么样的合作方式?”
柴行昱道:“买配方。”
“价钱呢?”
“二百两。”柴行昱说完,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适感,好在林春桃面色平静。
“方子我不卖。”林春桃说,“除了这个他们还有其他想法吗?”
柴行昱并未和柴松传和郭吉香讨论过这个法子,只和柴姣说过,但柴姣说的那个办法他说不出口,只得摇了摇头。
林春桃弯了弯唇角,看着面前这薄薄的几张纸,柴行昱也算是很想做成这件事了,但目前好像有些难,林春桃琢磨了片刻问道:“你们家人应该不接受带着其他名字的酱进入你们的铺子吧?”
柴行昱怔了一瞬,林春桃继续说:“这我也理解,但同样的,我也不可能让我的东西无名无姓的进入铺子,这也是我的底线。”
柴行昱点了点头,询问林春桃眼下这个法子里,有没有什么需要改动的。
林春桃道:“若是先送酱去卖,卖完咱们结账,那需要约定一下售价和分的比例,以及结账周期,大体上没什么问题。”
说完林春桃沉默了一瞬,随后说道:“但我觉得这个人法子里面很多条你们家人都可能接受不了,所以我更偏向于,我做出酱来,定了价格,你们家来拿酱,我只收一次钱,东西拿走你们家是要卖多少,你们家自己定。”
林春桃说的这个法子方便,但对于柴家来说,太不可控了,他们不会做这样的买卖的。
他深吸一口气,已经没什么信心去说服家里人了。
林春桃瞧着他这样笑了笑:“事在人为,那我们中午再去和他们聊,你别有太大的心理负担,聊成什么样都不影响。”
柴行昱内心是有挫败感的,他原来信誓旦旦,觉得柴姣帮他,那就百分百能成,谁知道柴姣并不支持他的想法,他一个人独木难支了,又拖了这么些日子,想着就觉得自己没用。
看着他眼神越发暗淡,林春桃微微挑眉,“怎么了?”她说着顿了顿,笑道:“其实我还有个办法,你要不要听?”
柴行昱眼眸一亮,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法子?”
林春桃道:“你有多少自己的钱?”
“啊?”柴行昱愣了一瞬,有点懵,他自己的钱,以前祖父给他的钱,爹娘给的等等,应该都算是他自己的钱吧,再算上玉器金器这些,几千两应该是有的。
他少估算了一点,和林春桃说道:“一千两应该是有的。”
林春桃看着他说道:“你要确定能拿出来用的哦。”
柴行昱点了点头,林春桃笑道:“你的想法不被长辈们所接受,那以后一直到你彻底掌权之前,你做事说话可能都会被掣肘。”林春桃说着顿了顿,询问道:“你考不考虑自己出来做?”
柴行昱瞪大了眼睛,心底像是有海浪翻涌,这些年他只是不喜欢长辈们的行事,只觉得自己无力改变,却从未想过他自己也可以出来单独做。
林春桃嘴角的笑意还在,她眼神温柔又坚定,像是天上忽然落下来的指路明灯。
林春桃说:“自己做会辛苦一些,找铺子,找人,你若是有信心管好铺子,那你就想好铺子的名字,去衙门登记把牙贴领了,铺子弄好后我们签契约,我这边负责供,你负责从铺子里售卖。”
柴行昱看着林春桃,缓缓地就笑了。
是了,如果他能单独出来做,那还是可以用柴家的名号,爹娘总不至于与他作对给他使绊子,几位叔叔那边自有爹娘去应对,而自己也不用再去用力说服他们,同是一家人,各做各的事,这样做的话将来必定会再激发矛盾,只是那个时候,他应该也能够与家里那些叔叔抗衡了。
柴行昱看着林春桃,他觉得很意外。
“若是姐姐提供酱料,那我今日就可以去办。”
林春桃道:“不急,现在办我也还没做酱,酱做出来还需要一些日子呢,白日里可以先去谈,谈不拢的话我们再用第二个法子。”
柴行昱点了点头,他看着林春桃问道:“春桃姐,你是不是还有第三个法子?”
林春桃笑了笑,也没有瞒他,“有的,不过第三个法子和你们家就没什么关系了。”
她说得真诚,柴行昱也理解,他想着柴姣的话,每一个字都是对林春桃这个农女的不屑和看不上,他自嘲地想,看人还是不要带着偏见比较好。
“若是第二个法子,我们的铺子叫什么名字好?”柴行昱问林春桃,他说我们,林春桃笑了笑,“你们家老铺子叫柴氏酱园,新铺子你不做酱,只卖酱,以后肯定也会收入其他好吃的酱料进来卖。”林春桃说完沉思了片刻才幽幽道:“就叫柴氏酱料综合市集,你觉得怎么样?”
柴行昱觉得很妙,但是这里面和林春桃她们好像没有关系。
“那姐姐你的酱料如果上了,会叫什么名字?顾客怎么知晓这是哪一家的酱呢?”
林春桃说:“这个酱缸上可以做图案,标价时也可以把酱料名字做上,我们也会做一些小罐的做范例。”
“包括以后收其他人的酱料进铺子里来也一样。”
柴行昱点了点头,“我记下了。”
等着林春杏把粉拿来,一人煮了一碗吃了,俩人也聊得差不多,吃完粉后柴行昱才带着三宝回去,回去时还带了三碗。
等人走远了,林春桃才发现竹架子上挂着一串铜钱,不知道是不是三宝趁她们不注意时放的。
天渐渐亮了,裴英他们也忙活完,一起出来吃早饭,今日几人想吃面,面是赵广媳妇做的,说想吃林春桃她们的这个汤料煮的面,林春桃拿了面过来,给他们几个煮了一盆。
他们吃完面开始干活,那送菜的妇人来了,林春桃称了菜给了钱将人送走,又从肉摊上称了骨头和肉,给了贺兰钱。
集市上的人开始多了,大家都各自忙碌了起来。
还没到午时,三宝就来喊林春桃了,瞧着人不多了,林春桃便让她继续看摊子,她独自去了酒楼。
说实话,柴家不太可能同意她的条件,不过是走个流程。
她跟着三宝到了酒楼,柴行昱在门口,引着她入内,桌上坐着柴松传和郭吉香,还有柴老三夫妇,以及柴姣。
郭吉香瞧着就林春桃一个人,还有些意外。
“林娘子,这边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