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风雨欲来
◎无情道和相思病◎
昭侯府的厅堂里,石青璇刚给李寻欢治疗了肺病。
她叮嘱道:“我再用真气给你的肺脏蕴养几次就能痊愈,在此期间,你干脆留宿府上陪柔儿和林小姐,厨房有特供的病人餐,大家都在戒酒,正好带动你……”
李寻欢逐渐红润的脸上显出几分为难:“我自然愿意陪诗音与温姑娘,吃什么食物无所谓,但没有酒,我跟即将病死的人也没区别……”
石青璇皱着眉看他:“你可以跟追命捕头、胡铁花结拜为酒鬼三兄弟了,他们有好身体用来烂醉,你是要拿我给你续上的命去喝酒?”
她总算明白一些名医为什么脾气差,碰到这种实力强的、不配合的患者,她还能骂,甚至能打,可是武功低微如梅二先生之流只能生闷气,久而久之,不变得暴躁才怪。
不等李寻欢回答,温柔抢先道:“何不用味道近似酒的浆液代替?”
作为以一己之歌声推动府里众人戒酒的健康大使,陆小凤好奇询问:“你会制作这种浆液?”
温柔得意地哼了一声:“毒术的最高境界不是无色无味,而是有色有味,所闻到的酒香、饭香……都可能是毒,要达到这境界,第一步就要学仿制酒饭,你们别忘了,我也是老字号温家的人,我当然学过。”
所以你要制作的到底是假酒还是毒酒?
石青璇惊得浑忘了先前的怒气:“虽然对李探花而言,酒相当于毒药,但也不用直接拿真毒药代替酒给他喝吧?”
李寻欢的护卫铁传甲则对他劝道:“少爷,戒酒好过饮毒酒……”
李寻欢无奈地应了,并以回客栈收拾行装为由告辞。
石青璇怀疑道:“你是不是想趁机在外面买酒喝?”
林诗音和温柔立即瞪向李寻欢:“一路上你就没停过,每次进食肆用餐,你都要买一碗酒,现在也不肯忍一忍吗?”
听了她们的念叨,陆小凤下意识道:“还真有点像女儿在管教老父亲……”
李寻欢接连咳嗽了好几下,他现在已不再犯咳疾,他会咳嗽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尴尬。
石青璇义正严辞地呵斥:“小凤啊,你太不礼貌了!”
陆小凤:“……”
你才是得出‘林诗音和李寻欢差辈了’结论的罪魁祸首,我只是被你洗脑了好吗!
李寻欢咳嗽完,终于解释道:“这几日京城游人倍增,客栈房间供不应求,我是想着我既不需要,不如赶紧回去退房让给别人。”
原来不是贪杯,是一片好心。
轮到石青璇尴尬了,她装作若无其事,亲自将李寻欢和铁传甲送出府。
与此同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快步跨入门内,差点与她撞了个满怀。
石青璇抬眸一看,神色间带上几分惊讶,或许还有些欣喜:“小石头,你怎么来了?”
王小石没料到刚进门就碰上了她,回应得很慌乱:“我来、我有没有打扰你,听说你最近忙着给很多人治病……”
石青璇摆了摆手:“我已经忙完了,倒是你,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正要决战,你才该是大忙人吧?”
王小石为什么在这种关键时刻登门,难道苏梦枕有事请托她们?或者是牵扯到迷天盟与关七父女?
王小石的答案出乎所有意料:“决战已经结束了……”
坊间流言还传得满天飞,京城两大帮派的斗争竟然已分出了胜负,端看他这副轻松、不急不躁的姿态,便知哪方是赢家。
石青璇、苏蓉蓉和温柔抱在一起欢呼:“金风细雨楼胜了!”
陆小凤见她们这副模样,忍不住问道:“你们是不是反应过度了?况且温姑娘与苏楼主师出同门,青璇和三位楼主关系都好,但苏大师傅你跟人无亲无故的,干嘛那么激动?”
苏蓉蓉的嘴角压都压不住:“因为我们投了一笔钱赌六分半堂输。”
发横财了,她能不高兴吗?
陆小凤现在比苏蓉蓉更激动:“你们太过分了,竟然去下注,竟然去下注不叫上我……还有,青璇你不是说你不参与赌局吗?”
石青璇耸耸肩:“我只参与了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这一局,所谓输人不输阵,我就是想帮他们撑个场子,不为赢钱。”
两人正说着,温柔已经开始催促王小石转述决战的详情。
“阿飞发现莫北神不对劲,顺着他这条线追查,查到了雷损假死、狄飞惊假投诚的计划,我们抢占先机,控制了敌方总坛,迫使雷损正面迎敌……”
王小石很认真地讲着:“交战过程中,雷损的亲信雷媚给了他致命一剑,她坦白自己本是六分半堂创始人的女儿,因恨雷损杀她父夺她权,投靠我们成为楼里的郭东神……”
几个听众感到很震撼。
石青璇分析道:“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在迷天盟收买卧底,给彼此安插卧底,二十一个字的有桥集团又不知道往里布置了多少卧底……看似是四方势力的斗争,实际是四方卧底的对决啊。”
陆小凤感慨:“那我算不上冤大头,我遭到的背叛比苏楼主和雷老总少多了……”
温柔后怕地拍了拍心口:“京城人果然心眼子多,我还是回洛阳吧……”
她们没忘了问后续如何,金风细雨楼取胜,自然成了当之无愧的京城第一大帮,可是他们吞得下整个六分半堂的人手、产业和人脉吗?
王小石耐心道:“雷损没有继承人,他的养女被当众揭穿身世,他麾下的雷门子弟无一个服众,最有才干的狄飞惊不是雷家人,霹雳堂不会支持他上位,我们虽不能彻底吞并六分半堂,但他们也暂时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石青璇有些疑惑:“越是这种时候,杂事就越多,你不用指挥人去处理吗?”
王小石结结巴巴地撒谎:“我、我不擅长处理内务的,而且……而且有杨总管在,也不怎么需要我。”
他不擅长的是苏梦枕那种强势统率的本事,管账目、分配人手一类的内务反而好上手,但后半句是真话,有杨无邪顶着,他何妨偷闲来一趟昭侯府。
陆小凤心领神会,马上帮忙清场:“我先回去洗个脸,苏大师傅、温姑娘和林小姐,你们也休息一下吧……”
她们各回各房,府门后只剩石青璇和王小石站着。
王小石主动开口:“我有点事想跟你说,能不能换个地方……”
石青璇点点头,她也不想说着说着王怜花就从哪个犄角旮旯突然冒出来,于是她领人进了自己的院子。
王小石又是烧水又是沏茶,殷勤得活像他才是院子的主人,忙碌半天才朝她说了句:“好久不见了……”
非常客套的开场白,用在前几天刚见过的朋友之间非常不确切。
石青璇以为他又犯了紧张胡说的毛病,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直白道:“只是三天时间而已。”
可王小石并未像以往那般露出窘态:“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其实我们已有九个秋天没见面了。”
石青璇为他夸张的说法愣了一下,旋即轻笑:“那岂不是算久别重逢?”
王小石同样愣了,不止一下,他愣了很久。
他瞧着面前女子似山秀丽的笑靥,想到眺望邙山那次,她如水潋滟的风情,又让他记起游览西湖那时。
石青璇不自然地别开脸,切入正题:“你不是有事对我讲,什么事?”
王小石这才回过神来:“我也是找你治病的。”
石青璇诧异道:“治病,你生病了?”
她看王小石外表无痛无伤,担心他是在打斗中受了内伤,忙不迭凑近一步贴着他检查。
但她把过脉、碰过额头,除了将他闹得脸红之外,没发现任何病症。
石青璇纤手下移,不轻不重地捶了捶他的肩膀:“好你个小石头,竟然消遣我,拿这种事开玩笑……”
王小石没有跟她嘻哈打闹,也没有慌张道歉,他只是郑重地取下负于后背的挽留剑。
石青璇笑容一僵。
他平常脾气好到给她一种无缘无故扇他耳光都不会计较的感觉,现在她就捶了一下他肩膀,用不着对她拔剑相向吧?他是不是中了什么精神攻击?
王小石完全不清楚石青璇心中闪过的千百思绪,他并非要拔剑,他抽出的是剑柄,也就是那把弯如蛾眉的小弯刀:“我确实病了,我得了跟它一样的病。”
挽留剑只是他的兵器,更多人熟知他使得是销魂剑,他的刀,便是相思刀。
这回是石青璇说话不利落了:“你、你得了……相思病?”
至于他为谁患上相思病,她还没迟钝到那地步,她不过是借着那层窗户纸装傻。
王小石原不打算这么快捅破窗户纸,他一直遵循着感情方面师父楚留香的教导,不冒进不唐突……他为何改变主意呢?
或许因为大哥苏梦枕告诉他,说话做事直接些,成功得快,失败了也有充足时间继续努力,或许因为三弟阿飞劝他求爱和捕猎一样,机不可失,又或许因为他见到神针婆婆,念及自家师父那段失败的恋情,决心勇敢一回。
他正要进一步明言,石青璇却低下头,盯着相思刀的刀锋,浅叹道:“我很害怕。”
王小石连忙收刀入鞘,这个第二次告白得很顺很别致的青年终于开始语无伦次:“你别怕,我不是为了逼迫你,你就当我说话是在放那什么气……我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更不敢强扭你……不,都是我不好,你骂我、打我吧——”
石青璇嗔他一眼:“傻石头,我怎会怕你,我怕的是我自己。”
自己有什么好怕的?除非她明白自己动摇了。
发现相思不是单相思的王小石心头一阵激动:“青璇……”
石青璇很快出言打断,仿佛不敢再听他多讲一个字:“我立志不入情关的,从没想过改变,你、你明白吗?”
王小石似被迎面泼了盆凉水,他瞬间清醒,勉强笑道:“我明白。”
两人这副僵持局面让偷听已久的王怜花都忍不住皱眉。
徒弟自己拆了情缘,没有他发挥的余地啊。
石青璇和王小石一个低头看地,一个仰头看天,甚至在有余心感知四周、察觉了王怜花的存在后考虑要不要叫他现身,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丁香姨的嗓音从院子外传入:“昭侯,属下方便禀告一事吗?”
太方便了,石青璇就等人来打破僵局:“丁统领进来吧。”
丁香姨推门进来,她丝毫没有探究石青璇私事的意图,只恭敬道:“一位司徒姑娘自称是您的故交,想要入府见您。”
难道又是什么患者,这一天也太累了……
石青璇试图推脱到明日,但在此之前,她突然记起自己认识的人里好像确实有一个姓司徒的姑娘。
不久后,身披纱衣、腰系银丝带的神水弟子跟着丁香姨踏入内院。
石青璇瞥了眼对方的娟秀面容:“小静,你怎么到京城来了?”
来人正是司徒静,她不知是听惯了祝婉婉的称呼,还是受宫南燕影响,也亲切的管人家叫‘小静’。
司徒静比她更不见外,直接把桌上她和王小石光顾着说话没来得及喝的两杯茶一饮而尽,随后才回答:“你们没听说吗?慈航静斋的师妃暄已抵达京城,‘阴后’祝玉妍也现身沧州边境,两派传人要在京城对决的消息传遍各地……”
石青璇真没听说,她戏谑道:“三场赌局有两场都在京城进行,假如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也把决斗地点从紫金山改成紫禁城就齐人了。”
司徒静惊叹:“你猜的好准啊。”
还真的改地点了?她在诅咒她爹、二十一个字这些仇家的时候能不能这么准?
石青璇恍然道:“难怪京城游人倍增,客栈供不应求,原来全是来凑这出热闹的……”
司徒静鼓起脸颊:“我不是来凑热闹的,我一直记着祝婉婉空手套白狼毁约之仇,只苦于找不到她的踪迹,但这回对决,她和师妃暄作为对决的当事人肯定会露面,我就能伺机报复。”
王小石插了一句话,他问了在神水宫期间没机会出口的问题:“司徒姑娘,你究竟和祝姑娘做了什么交易?你该不会将天一神水交给她吧?”
这也是石青璇好奇的问题,两人一同看向司徒静。
司徒静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瓶子:“这东西很宝贵,但要是祝婉婉换走的是它反倒好解决……”
听上去她们交易的筹码好像比天一神水更重要,因此她也不肯再说下去了。
石青璇没有强求,只是嘱咐道:“小静,你把神水收好,莫要轻易拿出来示人了。”
这种一滴相当于三百桶水重量、连大宗师都能毒死而且还无色无味的毒药,万一在京城被偷被盗,她会不敢吃饭喝水的。
司徒静眼巴巴地望着她:“你人真好,那个,外面客栈的房间已经有钱都订不到了,我能不能在你这里借宿几天,我会付钱的……”
石青璇当然一口答应:“随便住,我这里有的是房间。”
话音刚落,丁香姨又来通传:“昭侯,慈航静斋的师妃暄小姐在府外请见……”
说曹操曹操就到,她今日的客人真是多。
石青璇头疼捂额,不过在师妃暄进门后,她又摆起礼貌的微笑:“师小姐,和氏璧不是菜,我总不能吐出来交还……”
师妃暄嘴角不易察觉的抽了一下,这种类似挑衅的话语,但凡换个人来说她都得拔剑,只是经过上次的接触,她明白对方平时就是这样说话的。
她温声解释道:“青璇小姐别误会,事情翻篇就翻篇了,我并非为和氏璧而登门拜访。”
石青璇松了口气,这才有闲心客套几句。
师妃暄却在此时猝不及防地发问:“我是来问一件事——令尊也在京城,你是否知晓?”
石青璇紧急表情管理,她继续微笑:“师小姐何出此言,江湖皆知,我常年独居山林,与他并无联系。”
师妃暄如实交代:“情报是平南王府那边传出的,他们宣称你和邪王父女合谋,一人蒙蔽皇上,一人趁势祸乱江山,清除正道门派,壮大魔门……”
平南王的诬陷吗?想来不是因为顾惜朝被抓毁掉了他在西北的布局,就是看不惯皇帝得到了一个财神奶。
石青璇了然,不管有没有白愁飞牵扯出长空帮血案和天下第七,她都注定跟那个存谋逆之心的糟老头子结仇。
她怀疑平南王不止传了谣言给慈航静斋,他很可能还鼓动了阴癸派,两派传人之争,静斋斋主梵清惠没出山,阴后祝玉妍也没必要亲临,她赴京大概是冲着找机会弄死她爹来的。
石青璇片刻间想了很多事,面上却只哼了一声:“我怎么蒙蔽皇上,拿钱砸晕他?师小姐不会相信那个糟老头的话吧?”
师妃暄点头又摇头:“我不排除邪王有此意,但我相信你不屑去做那些谋算,更没忽略平南王的狼子野心,所以我不会当他借刀杀人的刀,我来此仅为问邪王下落,你知道的对吗?”
石青璇暗赞面前人的敏锐,可她依旧没正面回答:“你应该去问糟老头。”
平南王肯定不会说,他要么根本不知道石之轩的另一个身份和下落,只是拿石之轩当幌子招人对付她,要么他不敢泄露石之轩的行踪,否则除非元十三限每时每刻贴身保护,他难逃一死。
她倒想说,但皇帝和诸葛神侯不欲打草惊蛇,她也不想当泄密的那个人。
师妃暄并不逼迫纠缠,反叮嘱道:“你是昭侯,既有难言之隐,想必不因私心,而是公事,那我不好过问了,只请你近日多加留心,我赴京途中打探到平南王麾下的元十三限及其七个弟子比我脚程还快一些……”
石青璇谢过她的提醒,拦住关注点‘从一而终’、想问祝婉婉还来不来京城对决的司徒静,刚想亲自送客。
师妃暄却先开口问道:“我能不能留在府中?”
石青璇以为她不死心,打算在此探查石之轩的踪迹,于是诚恳道:“我真的和我爹没有联系,你蹲不到他的。”
师妃暄顿了顿,好似有些难以启齿:“这个我相信,但京城每间客栈都已满客,我无别处落脚……”
凑热闹的把正主挤得没地方住了?
石青璇愕然过后,很快便如先前般豪气道:“你随便住,这里有的是房……”
丁香姨硬着头皮打断她:“昭侯,你的朋友、患者、患者家属还有护卫占满了全府,只剩你的院子还有空房。”
石青璇没想到这么大个府邸竟然真的会住满人,她惊讶了一阵子,突发奇想:“我是不是应该把一些闲杂人等清出去,譬如一些听墙角的……”
数根树枝像箭矢一样飞向她,她旋身躲闪,有几枝差点没躲过去。
石青璇调皮一下,见好就收:“玩笑玩笑,你们两位就住我院子里好了,跟我当个邻居。”
她安顿好师妃暄和司徒静,一转身,发现王小石还站在原地。
石青璇想如方才如往常般说点玩笑话调节气氛,可她又迟疑一边拒绝一边继续嬉闹,是否像在给予无谓希望钓着他。
还是王小石主动道:“阴癸派、元师叔一脉还有方小侯爷的有桥集团全都有可能对你不利,你这段时间注意安全,我也会在金风细雨楼时刻探听他们的行踪……”
他说完话,又主动告辞。
石青璇盯着那道已经眼熟的背影,不知该为他不变的关心动容,还是该担忧他提到那一连串名字。
虽然她的朋友多到可以住满一个大府邸,但不巧的是,她的仇家也多到一个大府邸都挤不下。
【作者有话说】
青璇:旧的仇家刚被废/死/蹲大牢,新的仇家就出现了,还一来来一堆……
小石头:我还用钓吗?我都愿者上钩无数次了。
王怜花:专业听墙角,在哪里说话都防不住。
陆小凤:我知道江湖少不了尔虞我诈,但你们京城帮派也太夸张了吧?
苏蓉蓉:美滋滋发横财。
温柔:京城套路深,我要回洛阳。
第52章 大难临头
◎拿着恨的号码牌◎
“你和王兄闹矛盾了吗?自从那天你们单独谈话之后他就不再登门……”
石青璇日常检查各个患者的情况,来到花满楼房间时,陆小凤看似随口实则好奇已久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距金风细雨楼赢下决战成为京城第一大帮过去了小半个月。
石青璇寸步不离昭侯府,因为她担心以她的运气,出门转个弯就能遇上方应看和他的狗腿子八大刀王、元十三限及其徒弟等等仇家,在此期间,王小石一次也没来府里寻她。
她故作从容道:“小石头脾气多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能跟他闹什么矛盾,他只是忙于金风细雨楼的事务无暇他顾吧……”
冷血却驳回了她的说法:“他昨晚还在神侯府陪世叔下了一晚上的棋。”
冷血是和想找借宿府中的戚少商讨论些事的师兄铁手结伴而来,他们此刻都感觉到不对劲。
王小石有空陪诸葛神侯下棋,当然不会没空见石青璇,按他那些傻子都能看出的情意,他也不会不想见她,所以两人之间必定产生了什么隔阂。
冷血心想多半是他们自在门的诅咒发力了。
铁手却不知道‘一入自在门,永世孤枕眠’的谶言,他热忱地试图当和事佬:“不如我将小石找来,有什么误会,你们当面说开了……”
他不清楚就因为话说得太开了,才造成这种境地。
石青璇心下纠结,一方面她没想躲着王小石,王小石反而躲着她,这让她有些不悦,另一方面她又理解他,他或许是受了打击,或许是以为她不想见他。
没等她纠结出答案,一少年冲了进来,慌忙喊道:“二爷、四爷,那元十三限领着六个徒弟打上了神侯府,公子让我速速请你们回援……”
这少年正是无情身边四剑僮之一的铜剑,因此铁手和冷血对他的话毫无质疑,当即脸色大变。
石青璇也吃了一惊:“元十三限先攻神侯府?”
说罢,她自己先想通了,元十三限虽投效平南王,但他本意就是跟忠君的诸葛神侯唱反调,所以他回京后第一时间袭击头号仇敌诸葛神侯,而非为平南王解决她,倒不算出奇。
铁手语气凝重:“元师叔掌握着一门名叫六合青龙乾坤大阵的阵法,*是祖师爷为防世叔误入歧途无人可制而创,专克制世叔的武功,我们必须赶回去截断他的徒弟布阵……”
石青璇自然体谅他的忧虑,并且还问道:“你们四打六,需不需要帮忙?”
冷血摇头:“双方对决不是以人数取胜,我们有信心收拾六合青龙。”
石青璇点头:“那就好,回去后劝告神侯,元十三限有杀心又有杀手锏,他不要像李寻欢一样,等着别人收拾烂摊子,他也不想像李寻欢一样被编排脑残论、断袖论和灵异论吧?”
冷血被呛得咳嗽了几声,原本焦躁的心情都诡异得平静下来。
铁手还在那儿疑惑请教:“脑残论、断袖论和灵异论是什么?”
石青璇认真道:“顾名思义,脑残论就是……”
眼看两人真要讨论这三种江湖谣言的精准概括版本,不敢幻视诸葛神侯与之联系在一起的冷血赶紧打岔:“师兄,别问了,我们该走了。”
名捕师兄弟走后,陆小凤等人也没有继续打探石青璇和王小石私事的机会。
因为丁香姨进门禀告道:“昭侯,宫中来使到访,属下未见其携带圣旨或赏赐,或许他们是来宣读皇上口谕的……”
石青璇没有耽搁,快步前往厅堂接待那几名面涂白粉的太监。
丁香姨的眼力和判断丝毫不错,为首的太监果然郑重道:“陛下急召昭侯入宫觐见,车马皆已备好,请您即刻动身。”
石青璇熟练地给对方递去荷包:“公公可否透露陛下召见我的目的,让我有个准备……”
那太监居然不收:“昭侯勿怪,陛下未曾明言,咱家不晓得也不敢窥测陛下圣意。”
皇帝又想干什么?还挺神秘,不是说不许任何人忤逆她吗?
石青璇腹诽归腹诽,但也不好公然抗旨。
这回没有冷血在侧,陆小凤他们无官职在身不得入宫,她只能从曲无容手中接过青龙剑,独自一人迈出府门。
宣旨太监在扶她上马车期间,瞥着她腰间的剑提醒道:“除非天子特许,一应兵器皆不可带入勤政殿……”
石青璇态度随意:“反正入殿之前也要搜身,到时再将它寄存就是,陛下和宫人总不至于昧下我的剑……”
话讲到一半,她想起这把青龙剑可谓是神兵利器,如若流通到市面上,就算卖不出万金,也能赚个千金。
那么皇帝做不做得出昧下宝剑拿去卖钱的事……石青璇夺剑也没问过戚少商的意见,毕竟他那时是她的阶下囚嘛,现在她是皇帝的臣子,皇帝又是个财迷,结果真不好说。
不过她最终还是佩着剑钻进了车厢,从一刻钟后发生的事来看,这个决定值得庆幸。
因穿行闹市的缘故,马车行驶缓慢,石青璇不曾撩开车帘往外张望,在这种拥挤地带,她稳坐密闭车厢,若有敌人,至少摸不清她的准确方位,反之她被人射一箭打一枪都未必能抓住凶徒。
然而当噪音越来越小至完全消失,她却不禁要发出剑气掀起帘布。
车窗外空无一人,京城怎会有这种萧条的地方,她几乎要以为自己被运到了冷宫。
石青璇刚想出去抓人逼问情况,与她随行的有五个太监,两人驾车,另三名骑马开路,但在行动之前,她陡然发现他们的气息也消失了。
那些太监不可能隐匿气息瞒过她,世上已经没人能够逃过她的感官。
譬如此刻,她感应到了一股威压,和水母阴姬、王怜花、宁道奇、玉罗刹、关七相仿,属于大宗师的威压。
石青璇没有从门或窗冲出去,一旦她那样做,敌人就可以趁隙直取她要害。
她静静地维持着坐姿,内心却不静,不间断猜测着敌人的身份。
方应看和他手下未至大宗师境界,他义父方巨侠没这么快抵达京城,元十三限袭击神侯府去了,玉罗刹应该不会闲到跑京城闹事,宁道奇有风度不搞截杀……
石青璇的思考止于一股强劲内力隔空打向她所在的车厢,她先出手对方有机可趁,反之亦然,对方攻击车厢的间隙,就是她脱身的时候。
她疾速跃起,顺利避过车厢爆碎的余波,没等松一口气,她竟在半空中被拦了下来,望着那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容,她惊声道:“裴大人?”
大意了,把仇家名单上下猜遍,没猜到是她爹第一个来找茬。
戴着层人.皮面具的石之轩回视她,口吻中似有感慨:“我从未想过,你居然会当朝廷的侯爵……”
石青璇故作疑惑:“是啊,你我初次见面,我已经受封昭侯,如今是第三回,事不过三,你居然还是不向我行礼,这像话吗?”
石之轩:“……”
你像话吗?装不认识然后仗势欺爹是吧?
石之轩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出招袭向石青璇,她用幻魔身法闪避,他也用幻魔身法追击,避无可避之下,她只好硬接了他一掌。
刚热与阴柔的劲力交接着侵入她经脉,她运转不死□□法,轻易将其消解。
石之轩见状大笑着赞叹:“早听说青璇战胜各路高手的事迹,今日再亲眼目睹你实力,我顿生想将虚彦和希白两徒弟逐出师门的念头。”
他已使出绝招,石青璇没法继续装不熟,神情立时转冷:“有什么可比较的,你并未将不死印法传授于他们。”
石之轩微微叹了口气:“我不将它传给虚彦和希白,并非因它是有害的功法,我将它托付于秀心,也不是想害死她……但天下人皆谓我用心险恶,甚至你都不例外,那么你为何还要练这门功法?”
其实石青璇没有误解过他留下不死印卷的用意,她娘是自愿听从师门慈航静斋的要求研读印卷,以致减寿早夭,那时他已离家出走数年,她娘由病重到死,他全程不在不管,这才是她的心结。
因此她不回答,反问道:“你不要谈往事,突出你老人家的特质,只说现在,你既然做着朝廷的裴大人,怎敢收买内侍假传圣旨?”
石青璇扫视她所处的空旷街道,最后落在不远处的五具尸体上。
这种大范围清场无法随时布置,也无法每天布置,所以掌握她的行踪是关键。
一种可能是对方在御前有内应,知道皇帝要召见她,特意在路上设伏,但她更相信另一种可能,皇帝不曾召见她,这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所以太监们没有圣旨,只有一张嘴任意说的口谕。
这时,石之轩挑眉否认道:“我杀他们是为了灭口,灭口目的却是不泄露我的双重身份,而非什么假传圣旨。”
石青璇不解他看重裴大人这个身份的原因,她一边暗自嘲笑他早就暴露而不自知,一边追问:“不是你指使的他们?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石之轩耐心解释:“自从你回京,除却上早朝之外的时间,我都守在你的昭侯府附近,你一出府,我就远远尾随于后……”
听起来好像确实不是他设的局,他也没必要在得逞之后死不承认。
她正要重新列出仇家名单,推测幕后黑手的身份,石之轩却又开口道:“青璇可知你与秀心母女是我一生唯二的破绽,秀心去后,只剩下你,这么多年我不见你,不是舍弃,而是不敢面对……”
石青璇附和:“挺好的,我也不想见你。”
石之轩没有被打断,他自顾自地继续道:“上乘武功最重心境,我心生破绽,不死印法也就出现破绽,以至于我在决斗中输给宁道奇,时至今日,我终下决心要毁去这个隐患……”
石青璇瞪大了眼睛。
她以为石之轩表诉那一大段她难以忍受的衷情是为扮慈父,谁知他只不过在给杀女证道做前情提要。
石青璇气得咬牙切齿:“你什么意思,爱我就杀了我,是亲爹就来砍我?”
石之轩笑容不变,她此刻才注意到他的目光是冷酷的,与笑意格格不入,显然是被残忍无情的人格主导着:“青璇,杀了你,我可以突破武道,可以消灭那个因你而多情仁慈的人格,我不得不这么做。”
石青璇这会儿反倒抑制住了怒火,她的脸色比对方的目光更冷:“哦,那你排队吧,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你算老几?”
她说的是事实,也是为自己涨气势。
正如石之轩方才所说,上乘武功最重心境,她想到自己曾一路战胜霍休、上官金虹、石观音等仇敌,接过水母阴姬和关七这两位大宗师的招,多少能增添点信心。
感应到另一名高手正在逼近则完全是预料之外的事。
石青璇与石之轩父女俩面面相觑,石之轩惊讶道:“原来真的是要排队……”
如狂风怒号的风啸声响彻在街道上,逐渐变为雷鸣,直钻入人的耳膜,激起一阵针扎般的痛感。
石青璇上次又忘记向王小石索回青玉箫,她只得将右手按在腰间的青龙剑上,举左手凑到唇边,双唇一张一合,奏出清越的箫音。
无论耳内声音如何凌厉尖锐,箫音灵动如故,逐渐盖过那惑人心神的魔声。
石青璇缓缓放下手,平静道:“祝后为何声至人不至?”
她曾在神水宫领教过祝婉婉的天魔音,那时她什么都不做,也可凭借强大意志力保持清醒,这回却要以音制音才能免受影响,除阴癸派掌门人之外,她想不出还有谁能施展如此魔功。
一女子从街边房舍的屋顶跃下,她衣饰比石青璇更素淡,层层面纱遮掩着整张脸,打眼望去,只能瞧见她婀娜修长的身姿。
所谓美人在骨不在皮,这不露面却显出无尽风情的女子大抵就是其中典范。
在石青璇暗含警惕的注视中,祝玉妍轻笑出声:“久闻碧秀心箫艺无双,可惜无缘一听,贤侄女尽得她真传,倒弥补了我的遗憾。”
石青璇余光一瞥,发现石之轩已不见踪影……他的旧情人来了,他闪得比她还快,这叫什么事?
她只能表现出淡定自若的模样:“我与令徒有缘交过一次手,算是和平解决,同祝后则是首次会面,自然谈不上恩怨过节,祝后此番前来,是想找我父亲的麻烦吧?”
祝玉妍隔着重纱打量她,戏谑地道:“你为何不觉得我是因你母亲而迁怒你,很多人都这么想。”
石青璇摇了摇头:“祝后说笑了,你和我父亲确有一段情缘,最终反目成仇,那是四十年前的事,而我父母相识不久便相恋,很快又生下我,我今年才芳龄二十呢。”
祝玉妍、碧秀心和石之轩之间的事绝不像自在门上一代或是温小白的情史那般复杂震撼,双方的时间线不仅不重合,还相隔了十来年。
石青璇想了想,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静斋和阴癸派每代传人都要较量,祝后你的对手是梵斋主,你们的徒弟也互为宿敌,那么我娘的对手是谁?”
祝玉妍似乎叹息了一声:“在婠婠之前,我还有一个大徒弟,她本该同碧秀心对决,可是……”
隐匿暗处的石之轩留意到了阴后的难言之隐,石青璇却无暇顾及,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你的徒弟和我娘是一代人,也就是说我娘跟你是两代人……”
祝玉妍暗道小丫头该不会要讽刺她年纪大,她可听说过对方猛戳石观音年龄痛点而将其气死的传闻。
直至石青璇总结道:“……你又与我父亲是一代人,那我父母岂不是差辈了,老牛吃嫩草啊!”
老牛石之轩脸色一黑,而祝玉妍反应过来后,不顾形象发出了极其响亮的笑声。
祝玉妍笑归笑,切入正题时毫不含糊:“贤侄女,你是直性子,我也不拐弯抹角,有人告诉我,石之轩就在京城,你若坦白交代他的下落,我可以放你一马,否则我只好抓着你这个人质引他出来……”
她威胁人的时候声音也是温柔的,却不会消减话语的压迫感。
石青璇神色一凛,她状似不经意地往石之轩藏身的地方看了眼,脑海中飞速权衡利弊。
她很乐意出卖不做人的亲爹,也考虑过联合祝玉妍对付他。
但是一来祝玉妍未必相信她,像她这样‘父慈女孝’的情况实在少见,对方还以为能用她威胁石之轩,二来她同样不敢相信祝玉妍,对方敌视石之轩的根本原因不是感情而是利益,为了利益结成的同盟随时可能翻脸。
石青璇对阴癸派和慈航静斋都没有好感,可静斋传人如她娘与师妃暄至少是正直善良的,魔门中人搞背刺却是专业的。
还有她知道石之轩躲起来不是不敢见祝玉妍,而是不想暴露他的双重身份,她如果把他喊出来,他一怒之下全力攻击她,她身边又有个可能给她两肋插一刀的盟友……这波是必死局。
所以最好的办法反而是不让石之轩卷进来,她自己先尝试打发走祝玉妍。
石青璇心念一转,终于接话道:“江湖上谁人不知我与邪王父女不睦,你想对付他,我也想帮着你,只是他的情报我知道得不比你多……”
祝玉妍明摆着不相信:“你都说了,你们毕竟是父女,我只不过一个外人,你会帮我对付你父亲,而不是掩护他?”
石青璇右手没离开过剑柄,一边做好迎战准备,一边最后劝说道:“祝后,这里是天子脚下,我大小也算个权贵,你真要冒得罪朝廷的风险袭击我?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真要放弃我们联合的机会?”
她宣称不知石之轩下落的确是谎言,但想找人一起干掉他那句比真金还真,不过不是现在。
而祝玉妍显然没有耐心等下去:“多亏你树敌众多,一朝遇刺,也不容易找出真凶,好了,听闻你已习得你父亲的绝技不死印法,就让我在对付他之前练练手吧。”
如果说不死印法的实质是借力,那么天魔大法就是引力。
石青璇被牵引着身不由主地送到祝玉妍身前,她瞧着对方宽袍下双手的玄奥动作,竟像是在克制她吸纳攻击的劲力。
她施展不了不死印,好在她本来也没想用不死印。
淡青色的剑刃出鞘,直冲祝玉妍脑袋砍去,祝玉妍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她手缩回袖中,左右两片宽袖接连抽在剑身上,竟是以柔克刚,阻缓了攻势片刻,这片刻足够她闪身避开。
石青璇一击不中,立即收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为防她追击而左飘右移、反复横跳的祝玉妍:“……”
怎么回事啊贤侄女,看戏呢?
祝玉妍双手挥舞,化出万千袖影,要将石青璇整个人笼罩住。
石青璇不闪不避,她刺出一剑,只有一剑,剑气与剑意却似乎充斥全场,连暗中观战的石之轩都不由为之心神激荡。
祝玉妍这回是无处可躲,她疾速转动袍袖接下此招,身体直接倒退了三步:“青璇怎不肯使出不死印,一直用慈航静斋的剑术,我都已经在梵斋主那里应付腻了……”
她嘴上是这么说,掩藏在重纱之下的脸色却满是忌惮。
俗话说,最了解你不一定是朋友,也可能是你的敌人,天底下最熟悉慈航剑典的除静斋本门之外,即是她们的老对头阴癸派。
祝玉妍试探出石青璇已达到剑心通明境界,更胜静斋斋主梵清惠和其母碧秀心,她对此行的目的少了几分把握,同时庆幸对方不是正统传人,她的徒弟婠婠不需应付如此强敌。
石青璇也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淡定,她知道天魔大法共分十八重,祝玉妍因为她爹而技止第十七重天,但这不意味着阴后的魔功可以被小觑。
剑光袖影再度交叠,这本是一方求和,另一方以为可单方面压制的战斗竟像要逐渐演变为生死之争。
祝玉妍终认清自己想赢只有一种方式,即是施展她那同归于尽的杀手锏‘玉石俱焚’。
就在此时,石青璇朗声喝问:“我听说过祝后有绝招名为玉石俱焚,一旦使出,怕是我也难逃死局,可你甘心将之用在我身上吗?”
说到底她是诱饵,石之轩才是大鱼,哪有把刀浪费给诱饵的道理?
祝玉妍果然抽身而退,与石青璇拉开不短的距离:“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贤侄女令我这前辈生出回宗闭关潜修的想法。”
石青璇没有放下手中剑,不仅因为不信任对方,还因对方的撤退不是结局,她要随时准备开展下一场战斗:“快走不送。”
祝玉妍幽幽道:“我走了,你也别放松,你的麻烦还在后头呢。”
赢不了就赢不了,有必要咒她吗?
最麻烦的是,确实有个更可怕的敌人即将从暗处走出来,石青璇回眸一望,左边巷子里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他正是……方应看?
如果只是方应看一人,倒算不上可怕,但他身后还有一名面如蟹壳的老太监,紧跟着一个很丑的男人和一个很美的女人,全是高手。
石青璇愕然,原来祝玉妍那句话不是诅咒是提醒啊?
因为明显不怀好意的方应看等四人先行现身,慢一步的石之轩只能退回藏身的角落。
这一刻,石青璇和石之轩父女难得默契的、震惊的在心底吼出同一句话——
不是吧,真有那么多人排队来杀她?
【作者有话说】
青璇:还有高手?
石之轩:还有人插队?
第53章 斗智斗勇
◎碟中碟中谍◎
方应看依旧衣着随便,只是明显认真打理了面容发髻,要突出他月眉星目的脸。
说实话,在老太监和丑男人的衬托下,他怎么也不会不好看。
石青璇觉得方应看真够心机的,他的手下,八大刀王、迷天五圣六圣还有面前的老太监和丑男人,没一个五官端正的,他成天被这些人围在中间,谁能不说他是个美男子?
心机男笑着开口:“上次一别,方某无时不刻地思念昭侯,今日总算得以再见……”
石青璇心道你是思念我的拳头吧。
她和方应看一共就三面之缘,每一回她都想打他,上次打了,现在也想打,只是碍于他身边几名高手,她不得不忍耐着接话:“所以这地方是你安排的了。”
方应看转头望向不远处一座府邸:“如果当初昭侯愿意与方某友好结交,到我家中做客,你就会知道神通侯府在这条街上,我们也不会闹到这种境地。”
石青璇自动忽略废话,但她也没抓重点,而是感慨道:“原来最先占位的人是你……”
石之轩和祝玉妍才是插队的,石之轩尾随她,出场最早,所以后一步赶到的祝玉妍和方应看等人都错过了他的踪迹,他们也不像她一样能感应到刻意隐匿气息的大宗师。
方应看不明其意:“什么占位?”
石青璇当然没耐心给他解释,她只反问道:“京城无人不知我们有仇,我在你家门口死了或者失踪,你肯定是第一嫌疑人,故意谋杀当朝侯爵无异于挑衅朝廷权威,你爹是方巨侠也不管用……你为什么要在这里设伏呢?”
方应看眉毛一扬,口吻平淡话语却非常狂妄:“首先,朝廷没有证据,不能立刻审判我,其次,等他们找到证据或决定直接治罪于我,主管朝廷的人已经换了。”
主管朝廷的自然是皇帝,换皇帝……谋权篡位?
石青璇心惊之下,视线不经意间转向丑男人,她此刻才发现对方的特征不止是长相丑,他还特别高,目光特别阴森,肩上的包袱特别老破旧。
她不禁想起了温柔和林诗音的描述,她们曾经对她描述过觊觎她们的死色鬼天下第七的外形:“此人就是那个文……文什么来着?文是岸?”
冷血提过一嘴天下第七的事迹,石青璇没多用心去记,只记得天下第七是个贪官之子兼平南王的走狗。
他爹因贪污落马,可能产生过悔意,希望儿子替自己回头是岸,也可能与平南王勾结的文家是岭南一带人氏,她听宋甜儿说起‘岸’这个字在岭南读起来有疯癫的意义,他爹看透了他的癫公本质而起了这么个名。
总之,他应该是叫文是岸,也就应该叫文是岸。
本名文雪岸的天下第七:“……”
方应看并不知道他身边这个男人的真实姓名背景,但对方周身暴涨的杀意令他误以为石青璇说对了,当即打圆场道:“多亏昭侯在三合楼带走迷天五圣六圣的同时还抓了白愁飞,我才会结识文先生,进而搭上平南王的线。”
石青璇恍然大悟:“难怪元十三限攻打神侯府只带了六个徒弟,敢情是剩了一个来对付我。”
不得了,她这次的仇家竟然懂得联合在一起对付她。
方应看语气缱绻,像是在对情人说话:“你不知道我有多么重视你,元老袭击诸葛神侯不过是我伏击你的引子,一来牵制神侯无暇顾及京城中的其余异动,二来你每回进宫那位冷捕头都会作陪,调走他也就使你少了个帮手……”
石青璇明白他详细的解释是一种炫耀,她却不生气,并且诚恳评价道:“一石二鸟,你确实用心。”
方应看笑得更灿烂了:“不止,为了使你彻底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我还用假消息调走了金风细雨楼的大批人手,你的好朋友苏、王、飞三位楼主恐怕正在应付八大刀王呢。”
石青璇之前与他对话主要是想拖延时间,此刻才真正生出些好奇心,苏梦枕、王小石和阿飞没一个是好糊弄的,什么假消息能骗过他们?
她知道方应看会坦白告诉她答案,所以她毫不犹豫发问:“这又是如何办到的?”
方应看将目光投给了近旁的美丽女人:“对了,我忘了向你介绍,她就是前任六分半堂三堂主、金风细雨楼的郭东神雷媚……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了吧?”
石青璇懂了,也震惊了:“雷媚,那个背叛了雷损投靠苏楼主的人,现在又背叛苏楼主投靠了你?”
先为金风细雨楼在六分半堂卧底,接着为有桥集团在金风细雨楼卧底……这背叛履历丰富得都快赶上吕布了。
石青璇认真打量站在天下第七身边,被衬托得格外纤瘦的女人。
雷媚的美丽像她的立场一样,很复杂很矛盾,她长相神清骨秀恍若出世修行的小道士,气质却比方应看更英飒。
她笑起来则如她的名字般妩媚:“昭侯在心里暗骂我是三姓家奴吗?”
石青璇竟很难对雷媚产生恶感,更别提骂她:“我只不过有点惊讶,二十一个字敢信任你,他真的信任你吗?昔日吕布为曹操所擒,提出投降效忠,曹操因其反复无常拒绝并杀之,你觉得轮到你们二人又如何?”
方应看一把将雷媚搂过来,揽着她肩膀,含笑回道:“阿蚊还没当上六分半堂三堂主和金风细雨楼的郭东神之前,就已经是我的小夫人,你想在我们之间使离间计,可是用错了地方。”
石青璇像看到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本能地皱眉抿唇。
方应看将之理解为失望:“你就别指望事情能有什么转机了,神侯府和金风细雨楼被牵制住,至于皇宫那边……”
石青璇接过他的话头,望着白发红脸的老太监道:“皇宫那边自是你身旁有桥集团的招牌米有桥米公公打点好,不让事情传到陛下耳边,对吗?”
米公公跟在方应看身后出来时,她就看出了他的身份,也想通了为什么假传圣旨的那几个人是真内侍。
米公公不笑便显得外貌威严,他利用这点,摆着无表情的脸施压:“地上的五人是我精心挑选培养的手下,听说你不好杀人,我才派他们来,没想到你第一时间就除掉了他们。”
石青璇不慌也不怕,她心想有种在知道石之轩才是凶手后找他算帐——这一脸精明相的老公公怕是一个字都不敢说的。
这时,方应看下了最后通牒:“如今仅剩你昭侯府里的人可以救你,但她们初来乍到,情报不灵通,你我就算把整条街打烂,她们都无法知道,你再拖延时间也没用……”
石青璇眼中闪过一丝暗芒:“你既然胜券在握,何必管我拖不拖延时间,还是说你其实没什么信心,所以急着要杀我以绝后患?”
方应看不介意她话语中的小刺,他摇了摇头,诚恳道:“我何时说过要杀你?米公公误会你了,你一看就不喜杀人,那五名内侍应是阴后下的手,你也误会我了,我跟你一样不喜杀人。”
这心机男真的很会演戏,说得他自己都信了吧?
石青璇一针见血地拆台:“你留活口是因为有价值,譬如你想获取我所习的慈航剑典和不死印法,你不杀人是因为有狗腿子替你杀,譬如你指使八大刀王袭击我府上的护卫,别把自己说成一朵纯洁白莲花行吗?”
见她软硬不吃,方应看卸下温和耐心的假面,也不再扮得意率真的小侯爷。
他直勾勾地盯着石青璇的俏脸,意味深长道:“你不肯交代武学心法也没关系,我总能得到别的东西,尤其在你这样的女子身上……”
天下第七似乎不料这个金尊玉贵的小侯爷和他是一路货色,森冷的表情有一瞬发愣,但很快变为赞同,米公公显然早知道方应看本性,没什么特别表现,雷媚则在观察另一人的反应。
石青璇当然愤怒,她本来就想打方应看,此刻这种想法格外强烈。
可她没有实施,她意识到对方是故意激怒她的,还是那个道理,武道最重心境,她被愤怒支配着出手,一开始就会落入下风。
不过她也不想忍不能忍,否则即便敌人先发招,她压抑着情绪,同样无法进入状态,于是她开了口,朝着米公公:“听闻公公本是先帝的近侍,数十年侍奉先帝而极得宠信,何以弃你看着长大的陛下而转投平南王?”
米公公哼了一声:“若非先帝的‘青眼’,我不会变成阉人,何况陛下防着我,平南王却许以重权厚利,他们又都是先帝的亲眷,我投效谁没区别,你挑拨我属实是无用功……”
石青璇感觉到对方说的是实话,但她提问根本不是想听他的答案,她自顾自道:“在御前当差的哪个不是人精,你肯定不会为了利益冒死谋逆,你一定是为了感情,二十一个字用感情迷惑了你!”
方应看的笑容终于僵住了。
他和米公公同时呵斥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们只是盟友,没你想得那种龌龊关系!”
石青璇脸上绽开笑容,一旦他们开始自证,就注定解释不清了,因为她还能提出更多质问,他们证明不过来的,只会越来越显得做贼心虚。
她做作地虚掩嘴巴,口吻浮夸:“真是默契,没想到你们居然有龌龊关系,不然你们怎么这样猜测呢?”
方应看不复先前的淡定,他眉宇间尽是躁色,几乎急切地反驳道:“是你故意暗示的,你……”
石青璇一副‘我都懂’的模样:“我说的感情是父子情、师生情,你们却不打自招……早就听过一些太监喜欢美少年,强迫的我是不赞同,但你们各取所需,卖沟子又有什么丢脸呢?”
方应看第一次遇上这种‘用低俗打败低俗’的情况,他气得脸红脖子粗。
石青璇趁势又来了一句:“怎么还害羞了,你是风月老手,不应该有羞涩情绪……难道你和米公公是真爱?”
天下第七和雷媚已经控制不住的在身边二人间来回扫视。
方应看忍无可忍,他拔出了腰间的剑,剑身红得好似还未伤人就已沾满鲜血,那就是血河神剑。
‘血河红袖,不应挽留’,石青璇终有机会领教四大奇兵——王小石绝不会将挽留剑指向她,苏梦枕的红袖刀向来不砍朋友,雷损的不应魔刀则随着他死去而蒙尘。
她也刺出青龙剑,一青一红的剑锋在空中交错,又快又凌厉,即便是米公公、天下第七与雷媚这等高手都有些看不清。
他们只能看到缠斗中的两人分开时,石青璇平稳落地,方应看却喘息急促,显出几分狼狈。
这是因为他想激怒敌人不成反被敌人激怒,他一出手就落入下风。
米公公也是一样,他恼于石青璇胡扯的谣言,手中黑糊糊的长棍横指向她,棍长一丈有余,很快就挥到她秀挺的鼻尖前。
石青璇身体后倾,仿佛要运起幻魔身法避开。
米公公因此中途变招,他朝天舞了几个棍花,仿佛飞龙要盘旋上天,封锁所有退路,困死猎物。
殊不知石青璇并未打算退,她的剑正面劈向老太监,迫使对方紧急收棍格挡,即便如此,她还是削掉了对方头顶的大片白发:“你也太宠二十一个字了,这么匆忙上来给他报仇,冲着你的心意,就算你秃顶他也会不离不弃吧……”
方应看和米公公身体愤怒至身体发抖发颤,不知是为出师不利,还是为他们俩的绯闻。
她的笑容越来越明丽,但在场已经无人敢生出亵渎之心,他们对她只剩下忌惮。
石青璇其实也并不很轻松,她赢了方应看和米公公一回,这场危机却没有结束,还有两人尚未出手。
想到这里,她看到天下第七有了动作,他解下挂在肩膀的包袱。
她听李寻欢说过,天下第七用的是势剑,神针婆婆差点死于此招,幸好他及时发出飞刀击伤了天下第七的右手,但他没有杀死对方,不是不能,而是不敢,他知道对方死前一定会拼命再发出势剑带走温柔、林诗音或神针婆婆其中一人。
势剑如此有威力,石青璇当然不想让其使出来。
可是天下第七已经将包袱握在手里,那个又黄又破旧的包袱,发霉的黄斑陡然间变为黄光,像是太阳*,像是有千个太阳在他手里。
她阻拦不及,只好更快发招。
天下第七的剑是剑势,石青璇则挥着真实的剑,但她的剑来去无声无痕,竟比势剑更加难以捉摸。
这是慈航剑典的四要诀静、守、虚、无,她以此重创了石观音,击退了祝玉妍,也并不例外的击中天下第七握包袱的手。
与此同时,她感觉到背后袭来的剑气。
这条街上除了米公公以外,其余四人都可以说是剑客。
但方应看手握血河剑,石青璇抓着青龙剑,天下第七也用包袱来承载势剑,只有一个人无剑,无剑的神剑手雷媚。
雷媚的一道剑气恍若凝聚着千尺飞流、百道雷电,并不好应付过势剑。
石青璇现在回身去挡已是来不及,不过她没有慌乱,她再次以攻为守,以一种可从身体任何部位发出的剑气打散了袭向她的剑气。
雷媚的姿态很灵巧,她本是要靠近攻击目标,但一见没有胜算,立即脚尖一点,跃回方应看和米公公身边:“先天破体无形剑气果然是高招,关圣主我是不敢求战了,能在昭侯手下领教过也算无憾。”
石青璇后有他们三人,前有天下第七,本该专心警惕备战,她却分出了一点心神去思考。
首先,这四人没有一起上来围攻她绝不是因为讲武德,他们只不过想轮流消耗她,同时试她的招数,以此制定各自在围攻中的策略——方应看虽说要抓她活口,但万一她宁死不屈,他们哪个来跟她同归于尽?他们当然都不愿意。
石青璇确实被消耗了,却也了解了他们的招式,她敢说如果是一对一,他们无人能赢她,即使是武功最高的米公公,他毕竟不是大宗师,大概与祝玉妍一个级别,而祝玉妍奈何不了她。
偏偏他们有四个人。
所以,其次是她怎么从这四人手中活命并离开。
天下第七再度用出势剑,千个太阳晃花人眼,方应看全身皮肤通红,他已与血河人剑合一,雷媚伸手发出她的无剑之剑,米公公旋动长棍,他们终于要开始围攻了。
石青璇倏地举剑到唇边,贝齿咬着剑柄扫开长棍,同时她身上散出剑气直攻方应看,阻截了他的剑,紧接着她空出的双手得以施展不死印,让天下第七和雷媚互相领教对方的杀招。
围攻的第一击,她成功化解。
但不容她喘息片刻,他们又发出了第二击,这回她吸走方应看的剑劲和米公公的棍力,还到他们彼此身上,随后剑气直打天下第七受伤的右手,口中剑逼退雷媚。
雷媚飞撤后,石青璇差点有机会从她那个方位逃离,但米公公催动内力快速消去剑劲,很快填上了她的空缺。
天下第七见状嗤笑道:“你这女人能不能别那么胆小怕死……”
他说的是雷媚,雷媚耸了耸肩:“那得怪你的势剑太不留情,我现在还运不起力,何况你这么胆大不怕死,不如替我们三个人,独自跟昭侯决一生死?”
方应看笑着,却强硬地打断两人的争执:“大敌当前,别内讧。”
到了此时,他们已经摸透石青璇的攻击路数。
他们对视一眼,雷媚先行出招,天下第七紧随其后,不死印正转移着二人的攻击,血河剑的血光却已笼罩而至,朝天一棍也全力打来。
方应看和米公公冒着受伤的风险,也要击倒石青璇。
现在这个勇武的女子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拼命反扑其中一人,然后死在另一人手下,二是分心抵挡前后的攻势,然后被击倒。
米公公心想,这回她应该是真的想退了,却无路给她退,不过她总不会愿意死的,那么她回击的力度他和小侯爷能够应付。
他完全没料到,石青璇居然将青龙剑和剑气一同朝他掷出,他的棍挡住了剑,却无暇顾及剑气,只能被生生捅穿了肩膀……她为什么这样做?她真的宁死不屈吗?
方应看也想问这个问题。
他血红的剑锋刺中石青璇心口,纵然她疾速后撤,没像米公公一样被剑贯穿,但她还是倒下了。
方应看难以置信道:“她死了?”
天下第七没什么感觉,他没那么执着于石青璇的武学心法,更想灭口她以压下长空帮血案的罪行:“你的剑刺中了她的要害,你见过被捅了心脏还不死的人吗?”
他不曾说的是,除非这个人学过忍辱神功。
雷媚靠近方应看,作势要挨在他身上:“反正你恼恨她,她死了,你应该高兴些。”
方应看可不高兴:“她还有很多利用价值,我看我也要亏死了。”
他凑到石青璇倒在地上毫无生息的躯体前,盯着她染血的上衣看了眼,探出手去碰她脖颈的脉,却又不老实地摸上了她白皙的脸颊。
下一刻,方应看伸出去的那只手和他的手腕分开了。
其余三人大惊,他们看石青璇的双手,她的手仍平放在身体两侧,他们看青龙剑,那把剑正卡在米公公的棍尖上,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应看低头盯着粘在自己断手和创面的一缕缕乌发,这是石青璇的头发。
她竟把剑气凝聚于发丝间,将头发当作剑,趁着他抚上她脸颊,直接砍断了他的手。
石青璇猛地睁开明亮的双眼,在跳起身的瞬间握住掉在旁边的血河剑:“二十一个字,我都让你安安分分回家找爹哭了,你不肯,我只好让你永远不能再见你爹了。”
她感觉她有点嫉妒方应看,凭什么他义父能纵容他持爹行凶,她爹却要对她行凶?所以她还想再砍他一只手。
可惜天下第七已经反应过来,及时掩护方应看退回他们身边:“你为什么没有死?难道你也练过忍辱神功?”
石青璇摇了摇头:“忍辱神功是什么,我只不过会天移地转大移穴法。”
她将易容术、缩骨功这些技艺教给花白凤她们的同时,花白凤也慷慨传授她们她在魔教宝典《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中学的这门移穴武功。
在围攻开始前,石青璇就准备好改换穴位,将要害移走,刺中她心口那一剑不过让她痛一下、流点血,对她的性命造不成任何影响。
方应看浑然忘了刚才遗憾她死去的话语,咬牙切齿道:“贱人,你以为假死暗算我一遭就可以脱身吗?我要把你千刀万剐,看你还能不能复活……”
石青璇镇定自若:“你不知道我刚才是故意给你‘杀’的吗?”
方应看依旧恶狠狠瞪着她:“现在知道也不晚,你大可以再用一次这招,我会让你假戏真做……”
他的话语止于背后突袭而来的剑风,那是和石青璇所使慈航剑典一般无二的气息,可她明明站在他们身前。
来人挥舞出密集的剑网,直至击中天下第七的手臂,她的动作才放缓,掩在剑后的清艳脸庞现出,正是师妃暄。
石青璇这才解释道:“我之所以敢出险招,是因为感觉到我的帮手来了。”
方应看将怀疑的目光投向米公公,米公公捂着肩伤质问:“不可能,这条街是我亲自布控的,不可能传出动静……”
石青璇又露出那种微妙的笑容:“放心,你们之中没有内鬼,不要伤了感情,至于师小姐为什么会赶来……你们以为我和祝后过招时一直用慈航剑术,真是为了挤兑她?”
修炼慈航剑典的人,一旦超过‘心有灵犀’境界,就可以感应到同门的剑气,故而她坚持以慈航剑术对敌,就是为了引师妃暄援助。
不过她现在也有点疑惑:“师小姐,怎么就你一个人,关伯父呢?我师父呢?”
要是关七和王怜花赶来,别说这四个,石之轩也得立刻开溜。
师妃暄面色讪然,似有些不好意思:“你知道的,白天我都是陪温姑娘、林小姐和小静逛街,感应到你在与人对战时,我并不在府中……不过我已经让她们回去找人了。”
石青璇想起来了,她只能失望道:“好吧,我们先对付这四个。”
方应看赶紧用左手捡了青龙剑:“你以为从一打四变成一打二,你们就能突围吗?”
什么突围,石青璇现在可不想突围,她要把他们全都打残,尤其方应看,若不是他,她根本不会离府,也就不会遇上石之轩。
师妃暄缠住了天下第七和雷媚,她既和温柔她们亲近,当然也知道天下第七右手受伤,所以专攻他的右手,而雷媚似乎真的很重视小命,依旧以退为主。
石青璇这边,青红双剑再次交击,它们的主人却是调换了过来。
方应看不惯用青龙剑,也不惯左手使剑,因此他不明白对面的女人为什么挥动血河时那么熟练:“你我把剑换回来如何?”
石青璇一口拒绝:“想得美,落在我手里的神兵利器就没有能拿回去的。”
她能不熟练嘛,青龙剑一开始也不是她的,现在她用得比戚少商还顺手。
右肩受伤的米公公也换了左手舞棍,他惊讶的是石青璇明明中了一剑,为什么像个没事人一样:“你这么拼命打,不怕伤口崩裂失血过多吗?”
他就不敢再像先前那般用尽全力。
石青璇练的换日大法是以战养战的疗伤心法,她现在打得越猛,伤势恢复得就越快,因此她逮着较弱、受伤较重的方应看连刺数剑,至于米公公,她只时不时挡一下他的棍,并无意理他。
在已经被削掉耳朵、即将被砍去半边脸的情况下,方应看终于怕了:“公公,你别再留手了,只要击退她,什么灵丹妙药我都给你送上……”
米公公一咬牙:“好吧,你我合力攻她双手,不能让她施展不死印……”
石青璇听后并无异色,还调笑道:“我成你们的情趣了吗?那得给我赔点精神损失费,不如就拿二十一个字的另一只手来赔。”
她也冒着受伤的风险,不管米公公的棍,直接用方应看的血河剑砍下了他的左手,又夺回了青龙剑。
但奇怪的是,她背后没有遭到攻击。
石青璇转身一看,顿时和在场其余人一样露出震惊表情——一把细小白透、好似冰凝成的短剑当胸穿过米公公的胸膛,雷媚一击得手,当即像先前一样跃起,这次却落在了她身边。
她的第一念头是,雷媚竟然是有剑的。
然后才是,他们四个人之中竟然真的有内鬼。
失去双手的方应看丧失了所有风度,用尽气力低吼道:“你为什么背叛我?她又什么时候收买了你?”
雷媚从怀中拿出一块玉玦:“我说过的,我是个天生的反骨女子,想利用我,就要做好跟我只是各取所需、随时被我背叛的准备,而不是将我当作你的人。”
石青璇认出了那块玉玦,她恍然大悟:“平乱玦,原来你是陛下安插在有桥集团的卧底,同时兼任六分半堂三堂主,又被有桥集□□去金风细雨楼做郭东神?”
这什么千面卧底啊!
石青璇一边想着你能不能离我稍微远一点,一边又忍不住佩服雷媚。
做双面卧底被两方鄙视,做三面卧底被骂三姓家奴,但是做千面卧底……那她就是卧底界的传奇,是可以写书立传的程度。
【作者有话说】
青璇:我肯定是全场mvp→好吧,雷媚才是。
雷媚:请叫我最专业二五仔。
方应看:我想找爹,爹救我~
文雪岸:你们才岸(癫)呢!
第54章 父慈女孝
◎第一次家庭大战◎
雷媚一朝反水,米公公身死,石青璇已经把方应看打残了,师妃暄没有后顾之忧。
三个女剑手虎视眈眈地盯着天下第七。
天下第七:“……”
完了,这下是冲他来的,局面从四打一变成了三打一,那个‘一’也从石青璇变成了他。
石青璇被四个高手围着打都打不死,虽然雷媚可能放水了,但如果她全力以赴岂不是更可怕,还有个剑法高超的师妃暄。
天下第七自负,却不乏自知之明,他心知若正面与她们打斗,他大概会像米公公一样身殒于此,所以他必须得逃,光凭势剑拖不住她们,他就使出另一样杀手锏。
石青璇感觉到有东西在向她和雷媚袭来,她的眼睛还没看见,感官已推测出那是十九支针。
雷媚惊呼出声:“九天十地十九神针!昔年权力帮打造的绝门暗器,有人说它有惊天地泣鬼神之威,也有人说它的制作尚未完善——权力帮造出这种暗器不久后就覆灭,谁也没见识过它的效果……”
现在就见识到了。
雷媚有空这么细致的介绍,因为起码四分之三的神针都朝着石青璇射去,她运起幻魔身法闪避,却发现这些针能锁定她的气机,悄然突袭后背。
她不慌,也不挥剑格挡,而是模拟出祝玉妍的天魔场,旋动衣袖,牵引着十几支针主动卷入袖中,然后望向对面,天下第七向师妃暄攻出一招势剑,刚要趁机开溜。
石青璇看了看右手的血河剑,四大奇兵,不能丢,又看了看左手的青龙剑,神兵利器,不能丢,只剩下米公公尸体旁的长棍,一瞧就不值钱,她捡起长棍瞄准目标全力一掷。
天下第七发出尖利的惨叫,雷媚瞧着他逃跑速度不变、但姿势越来越怪异的身影,不禁问道:“你打中他哪里了?”
石青璇从无花和雄娘子口中听到过相似的惨叫声,她经验丰富地判断:“应该是米公公失去的那个部位。”
雷媚目瞪口呆,不过她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恢复了从容:“那他是活该,刚才说我胆小怕死,真遇上死劫,他不也跑得比谁都快……”
的确,相较于逃跑速度比出剑速度更快的天下第七,接连背叛雷损、苏梦枕、方应看并且一剑暗杀米公公的雷媚可谓是胆大包天了。
石青璇垂下手中的青红双剑,状似随口道:“他逃得了这次,逃不过下次,就像二十一个字……话说你刚才是故意藏拙,不配合他们围杀我吗?为何不早点与我里应外合?”
雷媚点头又摇头:“我确实未尽全力,但是即便我真的要杀你,也不会正面猛攻,对我来说,杀人不是同归于尽,等待一击必杀的时机才是最上策。”
石青璇挑了挑眉,更直白地追问:“所以你明明有很多机会给二十一个字来一剑,却不曾行动,是觉得时机未到?还是不愿意担负杀死方巨侠夫妇义子的责任,把这事让给了我?”
她越想越觉得是后者,不过她也不后悔砍了方应看,听说他以前的名字叫方应砍,天生就是让人砍的。
雷媚当然否认,她满脸真挚地握住石青璇的手:“你是我的恩人,我怎么会坑害你。”
石青璇差点以为对方手里藏了什么暗器,要给她背刺一下,她好悬才忍住倒退几步的冲动:“我们以前有交集吗?”
雷媚提醒道:“若非你揭穿关纯小姐的身世之谜,雷损死前必会指定他的‘女儿’继承六分半堂,再有狄大堂主相助,就没我什么事了,但现在不同,群龙无首,时机正好。”
石青璇明白了,不仅明白雷媚的话,还想通了皇帝的意图。
他对无法无天的雷损不满已久,但不愿让金风细雨楼一家独大,又不愿给有桥集团渔翁得利,于是他收买了一个能够牵动三方势力的棋子。
雷媚如皇帝所愿除掉雷损,不真正投靠苏梦枕,也毁了米公公和方应看,所以她得到报酬,即使六分半堂抵触杀害前任总堂主的人,她也会凭皇帝的支持上位,反过来说,正因她要依仗外力,皇帝才支持她。
石青璇凝视着眼前这个反骨女人,至于棋子会不会甘心只做棋子,谁都说不准:“恭喜,雷总堂主。”
雷媚嫣然一笑:“承你吉言,盼你勿要太偏心金风细雨楼,在心中给我留几分位置,好了,此间事已了,我们一起带着方小侯爷回宫交差……”
石青璇也很想笑一笑,可她实在笑不出来:“此间事未了,我走不掉。”
如果没什么人再插队,就该轮到石之轩了。
师妃暄来得较晚,雷媚却是目睹了石青璇在对付她们四人前跟阴后祝玉妍打过一架,因此她诧异道:“还没完?”
她以为她这种反复横跳的卧底是最招仇恨的,没想到这方面都有竞争对手。
石青璇别过半边脸,望向不远处的神通侯府,府邸围墙的边沿上有人正静静站立俯视着她们。
那人身形高挺,两鬓微白,仔细观察才能发现他修长弯曲的眉毛、紧抿着的薄唇与她非常肖似,他正是卸去了易.容面具的石之轩。
师妃暄第一时间认出他,举剑遥指:“邪王果然在京城,不过他将行踪隐瞒了那么久,为何此时要现身?”
石青璇叹息一声:“他是来杀我的。”
一般来说,这么耸人听闻的事情总该先求证再相信,但师妃暄和雷媚直接信了石之轩做得出来:“虎毒尚且不食子,他竟打算杀害亲女……”
这就是口碑。
石之轩冷漠地打断她们:“我要杀的只有青璇,旁人不多管闲事,我就不管旁人。”
师妃暄无动于衷,她赴京本来便为对付这魔道头子。
雷媚却瞬间撒开了石青璇的手,旋即反手抓住方应看的衣领拎着他,仿佛他没有任何重量:“家务事外人确实不好介入,我们先走了……”
她像一只衔着猎物的云雀,转身跳上屋脊,在空旷的街道中消失不见。
师妃暄此刻的表情与一刻前看见雷媚捅了米公公时如出一辙的震惊:“她刚才还说你是她恩人……”
石青璇反而不怎么失望,甚至松了一口气:“雷媚本来就善变,她离开也好,至少说明她没有被我爹收买。”
师妃暄看到她冲自己眨了眨眼,心领神会,故作无事般接话:“你说得对,不能同心协力是无法联手对敌的……”
话音未落,两人猝然掠起,同时出剑刺向石之轩。
石之轩似乎早有预料,他并未躲闪,而是双手结印吸纳她们的剑劲并返给她们。
但石青璇也预判了他这招,她右手剑的力道很轻,师妃暄轻易就能化解,再度与她的左手剑合击他。
石之轩目露讶色,高声道:“好,不过想以此打败我还不足够。”
他终于从屋檐挪脚,却是不退反进,他足尖点在石青璇的剑锋上,削弱大半锋芒,又借力旋转起来,真气外放,直接弹开师妃暄的剑和她整个人。
石青璇明白己方胜算不大,好在她没执着于立刻反杀石之轩。
报仇嘛,十年不晚,等她回府就把她爹那些老仇人全部找来,包括宁道奇,让他也体验一下她今天的感受。
石青璇刚下决心要撤退:“妃暄,我们掩护彼此……”
变故陡生,一条丝带无声无息地抽出,袭向全神贯注防备着石之轩的师妃暄,她虽然及时挥剑格挡,但身体依旧被震飞到几丈外。
石青璇想去支援,又迫于身旁的压力无法妄动,只能咬牙切齿道:“祝婉婉,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现在来跟她决战?”
婠婠并没停下攻击,她一边控制丝带旋出带网笼罩住师妃暄,一边竟有闲情笑道:“上次忘记告诉你,人家不姓祝,就叫婠婠,至于决战,自然要挑最有利于自己的时机。”
石青璇尝试劝说:“我旁边也是你们阴癸派的大敌,你让我们先打他,或者跟我们一起打他,岂不是更符合你的利益?”
她并非真的要拉拢婠婠围殴她爹,不是不想围殴她爹,而是不信任婠婠。
米公公已经以身作则给出了血泪的教训。
她只是意图用这两个提议为饵拖住婠婠,帮助师妃暄脱身,否则仅凭她一人很难突破石之轩的杀招逃离险境。
然而素衣赤足的阴癸传人笑着拒绝她抛出的两个诱饵,创造了第三个选择:“我何不等你们两败俱伤再给他补刀?璇妹,你放心,如果你死了,我和师傅定会为你报仇的。”
她应该感动吗?
石青璇又气又佩服,佩服婠婠将魔门损人利己的作风发挥到了极致。
气的则是对方敢直接把坏心思说出口,分明是看准她与石之轩一个无暇报复,另一个不想多发展敌人。
石青璇只能干瞪眼,盯着面前激烈的战局,越看越发现不对劲:“这是……天水神功?”
慈航静斋和阴癸派打了几百年,谁还不了解谁,师妃暄一开始是没有准备才遭婠婠压制,几招过后,她熟练地拆解天魔功,眼看她即将突围,婠婠突然变招,收回丝带而拍出双掌。
掌力如潮水初起,逐渐涨势,以至可掀翻大船,正是水母阴姬的绝招‘澎湃如潮’。
石青璇斗过水母阴姬,笃定这是神水宫的武学,也接触过阴癸派的天魔大法,确信其中没有掌功。
婠婠故作茫然:“璇妹你在说什么,人家只不过自创了一套招数……”
她说谎确实不会眨眼,也确实有够敷衍。
石青璇终于明白婠婠潜伏进神水宫的目的,也终于猜到她和司徒静的交易内容,那确实是比天一神水更重要的东西——她学走了天水神功。
她显然是打算利用师妃暄不熟悉神水宫武学的缺陷,出其不意发动猛攻,要将这个宿敌击倒于掌下。
意外的是,师妃暄居然挥剑破去了‘澎湃如潮’:“难怪小静每晚都要跟我过招,我还以为她是个武痴,不成想她是料到你会用天水神功对付我,所以提前给我喂招……”
石青璇这才放下心来,她差点忘了司徒静和师妃暄是跟她住一个院子的邻居。
随即她忍不住腹诽:“小静都把天水神功泄漏给多少人了,跟她比起来,我还是不够败家……”
就在这时,拳风忽而袭来。
石青璇一面闪避,一面匆匆观察身边的情势,只见诡计失败的婠婠满脸懊恼,攻势却分毫不减,师妃暄解决了天水神功的威胁,但应付天魔功仍是无法分心。
她的家务事,终究还是得她自己扛。
不过婠婠的诡计倒是给了她灵感,石之轩了解慈航剑术,不死印法更不必说,那是他自创的绝招,她用这两门武学对付他根本没有优势,所以她需要变招。
石青璇举起了血河,这把剑很丑,剑身崎岖、剑尖歪斜甚至剑锋都不锐利,但它散发着红光,像鲜血一样的红光,在她眼中美得足以盖过它的丑。
她的双颊也漫起红霞,不显羞涩,反似诡异,她挥动血河所出的每一招皆是邪诡无比,让号称邪王的石之轩耗费不少心神才破去。
她不执着,她又变招,青龙剑朝天,剑势凶猛得仿佛镇住整条街的花草树木、一切有生命的东西,但剑砍下时却是空的,使人丧失求生欲的空。
石之轩险些被蒙蔽了神志,不过他最终也拆解了这招。
石青璇又出掌,和婠婠一样澎湃如潮的掌法,旋即指尖凭空发出剑气,既有雷媚的无剑之剑,也有关七的先天破体无形剑气,最后竟捡起方应看的断臂承载剑势攻去。
石之轩:“……”
搁这儿上演模仿秀呢?
他时而躲开,时而正面接招,在此间隙忍不住开口:“青璇偷学这么多人的绝技,倒像我和玉妍的徒弟,是魔门做派。”
石青璇蛾眉一竖:“你假扮和尚混进净念禅院练人家的功夫,那是偷学,我跟二十一个字他们打架摸透了他们的武学,那是赔偿,他们不打我,我能学到他们的功夫吗?我和你是一回事吗?”
石之轩被她理直气壮的口吻说得愣了愣,回过神后感慨道:“你口才是青出于蓝,武功却差些火候,你难道觉得这些什么赔偿真能威胁到我吗?”
石青璇能在一场战斗、几次过招、短时间内学会对手的绝技,因为她有出色的天赋。
石之轩也有这种天赋,他起先陷入被动,但随着招式用的次数增加,他越来越快琢磨出破绽,终于在击破她的势剑后还了三掌。
石青璇避过了第一掌,硬捱第二掌,到第三掌时直接口鼻淌血。
她面色苍白,抬手用衣袖擦拭鼻尖下的鲜血,正擦到唇角时,衣袖翻转,十几支神针疾射而出。
石之轩没注意到她藏了暗器,没想到她那么沉得住气,那么把握时机,他正凑近她准备乘胜追击,所以他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迟了,细小透明的针尽数扎进皮肤、没入体内。
石青璇现在可以下结论,九天十地十九神针确有惊天地泣鬼神之威。
它竟然让石之轩这种大宗师境界的高手都脸容发青、七窍流血,又或者说,如果不是石之轩,换成其余人恐怕已经毙命。
与此同时,缠斗许久的婠婠和师妃暄各退了几步,她们同样力竭,她们要打下去只有两败俱伤,不得不各退几步。
她们戒备着对方,又若无其事般察看另一方的战况,不远处,石青璇以剑撑地,唇边溢着血滴,石之轩刚迫出体内的十几支针,七窍的血还未止住。
婠婠不禁困惑道:“这两人真的是亲父女吗?”
师妃暄不明所以,只认真回应:“青璇和邪王从长相上还是能看出相似之处的……”
婠婠也认真地道明自己的感想:“和这父女俩相比,我们就像小姐妹在打闹。”
她们虽然打得激烈,但受的伤多是内伤,且主要是耗尽了气力,看上去不过有些鬓发散乱,石青璇和石之轩却直接将彼此揍出一身血。
这下谁能分得清哪边是一家人哪边是生死宿敌?
石青璇气息不稳,声音反而清冽如昔:“你放不放我走?还是宁愿和我同归于尽?”
石之轩望着她,像在望一具尸体,漠然道:“你能伤我至此,足以同宁道奇、四大圣僧并列为我的大敌,可惜他们杀不了我,你也杀不了,我却能杀你。”
石青璇嗤笑一声:“你敢赌我不能吗?你重视裴大人这个身份是想借此在朝堂生事,祸乱江山吧?你们魔门最喜欢混乱,乱才有机会崛起,你想杀我根本不止因为心生破绽,还因我帮助了皇帝是不是?”
石之轩默然不语,却等同于默认了她的猜测。
石青璇由此继续逼问:“你在意你的武学,你想振兴魔门,你有这么多放不下的事,真的敢与我搏命吗?”
石之轩面容紧绷,他整个人也像一根绷紧的弦线,他总算露出了破绽。
但不等她松一口气,他突然大笑几声,同时向她发招:“青璇你问我的问题,其实也是你自己的问题,你根本不想死,否则不必与我周旋那么久,你有拖着我下地府的决心吗?”
恐吓失败还被反恐吓的石青璇疾速后撤。
她举剑意图往自己身上砍一下,以血气激起摇摇欲坠的斗志,在她动作之前,一只手按住了她的剑柄,连带着裹住了她的手。
感官许是因受伤而削弱了,她这才意识到身后有人,她立即反手将另一把剑往后砍去。
来人也接住了另一把剑,并且出声道:“是我。”
石青璇听出了这道嗓音,也认出了身后的气息,她惊喜地转身看着王小石:“小石头,你怎么来了?二十一个字不是把你和苏楼主他们引走了吗?”
王小石下意识伸手为她抹去唇角的血迹:“八大刀王不难对付,收拾了他们之后,郭东神、就是雷媚的手下送来张字条,告知你的下落和你正在被方应看他们伏击的事情,我顾不上别的,直接赶过来了……”
他头发乱、衣服乱、脸上也不乏血迹和灰尘,可是他最乱的地方是肉眼不可见的,乱在心里。
石青璇还是第一次见王小石这么糟乱的模样,他平时是个很清爽很白净的青年,就连两人初出江湖最穷的那段时间,他也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
她没有退后,反而感动得想要抱一下他。
不巧的是,石之轩没耐心给两人叙旧,他的掌击转瞬间打到身后。
石青璇只好全力往前躲避,她一前扑,本来就和她靠得够近的王小石给她带着摔到了地上,幸好他手中的石子准确无误打中了追击者,阻碍了对方的脚步。
两人倒在地上,一女一男、面对面倒在地上。
就像市井话本中的俗套情节那样,石青璇和王小石瞪大着眼睛,撞上了彼此的嘴唇。
画面很唯美,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因为扑倒的力度过大,不止嘴唇,两人的额头、鼻梁乃至整张脸都撞上了。
石青璇痛得眼泪都冒出来,鼻尖下又开始冒血,她赶快抬起头,用衣袖拭血,石之轩见状猛退几步,不知是被上回偷袭留下了阴影,还是被女儿惊天一吻的血泪后果镇住了。
王小石忍着疼痛扶人站起身,然后快速询问情况:“你不是在和方应看他们对战吗?这个人是谁?”
石青璇也忍着疼痛回答:“他是我爹,前因后果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总之你立刻举起我去踹他,往他心口踹!”
王小石:?
第一次见家长,心上人让我把她当成武器,用来踹死她爹……什么时候有这种习俗了?
【作者有话说】
青璇、石渣爹:我们是相害相杀一家人。
小石头:前有乱葬岗之恋,后有断鼻梁之吻,我的感情路也太坎坷了吧?
没有出场的血儿:这绝对是自在门的诅咒所致。
雷媚:不后悔能屈能伸撤退,但有点遗憾错过好戏。
师妃暄、婠婠:今天发生的一切都震撼我们一整年。
第55章 癫疯之战
◎秀恩爱天打雷劈◎
石青璇把自己当作一柄蓄势待发的剑,王小石正处于疑惑中,石之轩谨慎地站在原地,师妃暄和婠婠完全呆住了。
在场五个人谁都没有动作。
石青璇等王小石配合她发起*攻击等得气快泄了,不由抬头看他,见他眉头紧锁,她以为是疼痛所致,遂伸手从他额角摸到鼻梁:“给你治好了,快点扛起我去打我爹……”
王小石脸上一红,不过羞涩之余还是没忘记道出他的困惑:“我能不能问一下你为什么要打你爹,不用说得很清楚,大概说说就行。”
石青璇总结道:“大概就是他要杀女证道,我要大义灭亲。”
说复杂吧,这事一句话能解释清楚,说简单吧,这家庭关系不是一般的复杂。
王小石大吃一惊,他记起为她拭去的唇边血滴,又垂眸看她染血的上衣:“你身上的伤都是你爹打出来的?”
石青璇点点头。
石之轩冰冷的眼神微起波澜,他忍不住问道:“我并未携带武器,一直以来都是赤手空拳与你过招,如何在你心口留下穿刺伤?”
石青璇露出个没好气的表情:“我的外伤是二十一个字所刺不假,但若没有你碍事,我和祝后打斗途中就能遛走,哪至于给二十一个字围攻我的机会,所以归根结底都是你的错。”
石之轩:“……”
前前后后一共三拨来找茬的,为什么就他要扛下所有罪名?
石青璇不等了,她顾不上尚未平息的伤势,挥动血河与青龙剑就要攻向石之轩,反正身后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和她爹同归于尽。
王小石却没有紧跟着出手,而是拦下了她。
石青璇转身轻嗔道:“小石头,你不想掺和我的家事没关系,但你要是拦着我,我真的会生气……”
王小石非常急切,他一急就开始语无伦次:“我不是不想掺和,我是不想你掺和……你爹很厉害,又毫不留情,我怕你带伤上阵更危险……这虽然是你的家事,我也斗胆替你去解决……”
石青璇听惯了他这么说话,故而理解得很快:“你不用顾虑我,我有换日大法,伤势已经在逐步恢复,我还能打,我们一起上好过你跟他单打独斗。”
你还能打?
师妃暄和婠婠先震惊了,就她们所知的,石青璇与阴后祝玉妍狠狠干了一架,力破方应看等人的围攻,恶斗石之轩,她浑身都快成个血人了,还想着继续打……这是什么江湖界的劳模啊。
与她们不同,王小石担忧的不仅是石青璇的身体,还有她的情绪。
他认真地劝说道:“你和你爹现在都想置对方于死地,可是人心易变,如果你亲手杀他,将来又后悔,这难免成为你的心魔,倒不如让我来,你若后悔,只管怨我就好。”
在王小石原本的预想中,正牌老丈人应该不会比王怜花更难相处,谁知道石之轩这么一衬托,王怜花都能评上三好师父了,起码对方只是经常隔岸观火,而非添一把火或者烧死徒弟。
不对,石之轩还不是他老丈人,或许也没有机会是了。
他不希望青璇怨他,但更不希望她自责,他不想断绝和青璇的恋爱可能,但保护她比拥有她更重要。
石青璇微一错愕,接着脱口而出:“小石头,你真好……”
或许是在鬼门关边缘走过一遭,她远离情爱的执念淡了很多,又或许是她发现她父母的悲剧并非因为爱情从美满到离散,而是因为她爹从正常人变成了癫公。
她为什么要受困于一个癫公造成的阴影,错过一个这么好的小石头?
石青璇想通了,王小石却想岔了,他印象里‘你真好’、‘你真是个好人’完全是委婉拒绝情意的说辞。
他勉强扯出笑容,笑得很苦,涩声道:“也好,若我打不过你爹,有个什么万一,你就不用太伤心……”
石青璇意识到王小石误会了,心中暗恼他不是石头是木头,同时也动容,他以为她拒绝了他,还是愿意为她拼命。
有误会自然要解释,可现在解释又费时间又显得她和对方一样傻。
不如……石青璇踮起脚,凑近面前俊秀的青年,在他唇上轻轻一贴,恍若蜻蜓点水:“呆子,别再说不吉利的话,还有刚才那个灾难的撞脸不算数……”
王小石首先瞪大了眼睛,他眼中还倒映着她的两片薄唇,老实说,这初吻太短暂,他来不及生出任何感想,只记得她的唇很柔软,就像他的心一样。
然后他苦恼,因为他知道恋,知道爱,但不知道怎么恋爱,如果他回吻青璇,是否有点轻佻?如果他再告白,是否有点不合时宜?如果什么都不做,是否有点不尊重她?
婠婠、师妃暄同他一样茫然。
怎么突然相爱了,就因为一方愿意打死另一方的爹吗?正常来说都是杀父仇人,这里是杀父恩人,不,杀父情人?
甜蜜的时刻,反而是最容易制造血腥的时刻,低着头看似沉浸在羞涩中的石青璇翻转手腕,悄无声息发出了无剑之剑。
石之轩果然防不胜防,血肉刺穿的声音和闷哼声从他所站的位置传来。
石青璇笑着抬眸,望见对方泪流满面的脸时笑意微微一顿,她既幸灾乐祸又疑惑:“这么痛吗?”
不料石之轩根本没关注他新添的伤口,他竟然看着她和王小石欣慰道:“太感人了,我太为你们两个感动了……”
石青璇被噎得不轻:“你有病吧?”
说完才想起来,石之轩确实脑子有病。
她对着自己患有精神分裂症的亲爹,惊疑不定地质问道:“现在主导你的又换成了多情人格?”
石之轩点了点头:“我不知道方才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就是冷酷的那个人格在安隆帮助下找到一种压制我的办法,使我不得醒来,直至他被你的暗器创伤,又见到你们互诉情意,勾起对秀心的回忆,终于给我可趁之机……”
石青璇感到很荒谬,她不怎么相信,但忍不住腹诽道:“你早说你要看人谈情说爱,我就拉着妃暄在你面前告一百次白……”
王小石委屈地看着她。
婠婠竟也委屈地看着她,语气浮夸:“原是我不配,是我输给妃暄了。”
她像个被辜负的伤心女子,一边假惺惺揉眼睛,一边掉头轻盈跃起,踩着屋顶消失得无影无踪。
石青璇心想不就是因为她爹转了性子,怕她们四人统一立场而逃跑,婠婠整得戏还挺多:“希望不会传出我们父女俩都跟阴癸派传人有爱恨情仇的绯闻……”
王小石适时拉回正题:“我还要打你爹吗?”
石青璇一刻也没有犹豫,果断道:“当然,谁知道他是不是装的,宁可错打不可放过……”
王小石并未反对,不过他的理由不一样,他觉得既然受伤是石之轩变回多情人格的契机,那把石之轩打成重伤岂不是有可能治好对方,为了岳父的精神健康,他要全力出手。
刀光如流星般在空中闪现,他一刀飞砍那打扮得像中年儒士的男人。
石之轩想避开,却发现各条退路都已被抱着剑的石青璇堵死。
他只能双手变化出不死印借走刀劲,同时诚恳道:“你我何必刀剑相向,你是青璇的恋人,我不愿伤你以致伤她的心……”
王小石很熟悉不死印法,他突然拔剑,趁对方来不及第二次结印刺中其中一只手,他也很诚恳地回答:“前辈,我是为了你好。”
右手被捅个正着鲜血淋漓的石之轩:?
石青璇唇角笑意扩大,在她感受到熟悉的大宗师威压时更连眉眼都弯起来。
一袭白衣的关七飞掠而至,她刚要向他开口,他后背冲下来的女子却抢了先:“真能练武的话,我要先练轻功,让别人背着赶路实在太难受了……”
关纯俯身干呕,几乎要把她美丽的秋水眸翻上天。
石青璇扶住她给她拍背缓解,关七则高兴地望着石之轩:“石兄,你也来了,你看我们的女儿多般配!”
石之轩看了看王小石,又看了看关纯,表情越发迷惑:“我都不知道关老弟你和小白生有孩子,这孩子长得真肖母,可惜她和青璇都是女儿身,婚约只得作罢……”
关七郑重地摇了摇头:“不可惜,她们还是能做一家人的……”
石之轩不知道关七曾希冀两家人一起隐居,他以为对方的意思是按头两家女儿成亲,一时间脸色特别精彩。
另一边,石青璇不想放任他们哥俩好的和平相处,于是她张口胡扯道:“伯父,我爹病了,我们好不容易才把他打一顿,让他病情好转,你要是念旧情,就再狠狠打他一顿……”
王小石听到这个熟悉的理由,立即喜滋滋地瞥向她,他认为这是两人心有灵犀的体现。
关七似懂非懂:“打石兄就能治好他,真的吗?”
石青璇没有半分心虚,她信誓旦旦道:“真的,他是我爹,我还能害他吗?”
我能害死他。
关七无法洞悉她的心声,他信了,他照做了,隔空发出攻势。
他先用的不是他的绝技先天破体无形剑气,而是各种他领教过的招数,其中也包括不死印法。
石之轩总觉得这种做法很熟悉,仿佛他已经应付过这样的模仿秀:“关老弟,你是不是怨我多年来没去探望你,我也是不得已,你为小白的失踪发狂,我又何尝不为秀心的死魔怔……”
关七脸上显出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动容,他抬手出掌,剑气就附在掌中:“我明白的,我一定会帮你治好你的魔怔!”
被打得更狠的石之轩:?
怎么回事,一个个都打着为了他好的名号把他往死里揍?
关七和石之轩,这两人都是武学大宗师,他们二十多年前就干过一架,没分出胜负,因为关七强悍如战神,而有不死印的石之轩不会输,所以只能是平局。
二十多年后,他们都走火入魔,精神状态堪忧。
但关七在昭侯府中休养,功力身体无损,石之轩却先后为石青璇和王小石所创伤,兼之他还处于多情犹疑的性格,他的不死印远不如全盛时期那么可怕,很快就招架不住破体无形剑气。
无形而无匹的罡气砍在石之轩身上,他原本是一心撤退,不过随着血痕越来越多,他的眼神开始改变,又恢复冷漠无情,同时以奇异高速的身法向关七进击。
双方都动了真格,肃杀之气笼罩全场,石青璇上前一步给关纯做了遮挡。
石之轩挥起刚猛的拳风,袭至关七面门时忽而化成阴柔劲力,用这种诡异极端的招式迫得关七踉跄跌退。
然而在他一如既往要借力打力时,那打出的力却又回向他自己,因为先天破体无形剑气竟能反弹攻势。
战局中心的两人你借我的力、我借你的力,反弹来反弹去,弄得彼此均是一身血。
战局之外,王小石感慨:“真是一场巅峰之战啊。”
石青璇也感慨:“嗯,确实是癫疯之战。”
石之轩癫归癫,却并非没有理智,他意识到这样下去只会两败俱伤,反给观战几人补刀的机会,所以他快速变招,以手为剑,使出了飘逸虚幻的剑法。
关七是疯了,但他天生就是战斗狂,在战斗时他自然而然懂得最佳应对方式,他也变招,以右手为刀、左掌做剑,剑芒惊艳而惆怅,刀气多情而缠绵。
王小石目瞪,而且口呆:“你爹用的是你的慈航剑术。”
石青璇自己便是模仿能手,不意外那两人能学到别人的招数,不过她仍有些惊憾:“关伯父用的是你的隔空相思刀和凌空销魂剑,连气势都很肖似。”
王小石浑不介意:“真奇妙,看着就像我们两个在打架,虽然我们是不会刀剑相向的……”
慈航剑术和相思刀销魂剑哪个更厉害?
这问题是个未知数,但换成使慈航剑术的石之轩和用相思刀销魂剑的关七哪个更厉害,答案却是肯定的。
因为关键不在两门武学本身,而在石之轩的状态,他的新伤旧伤已然压制不住,幻魔身法都慢了下来,连中关七一刀一剑,心头血也直吐了出来。
他却没有片刻疗伤的时间,他又用回了他的看家本领,全力催动不死印向对手一击。
关七也将手刀掌剑化为剑气,剑气被不死印打散,他看似终于落了下风,手都被压着抬不起来。
但他的剑气是不需要从手中发出的,甚至不需要载体,凌厉凛冽的剑气环绕整条街,在致命的威胁下,他反而突破了先天的桎梏,使出了破体无形剑气,再继续打,又达到无形剑气。
天地间,仿佛无处不是剑,剑无所不在。
石青璇、王小石和师妃暄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场战斗,对于习武者而言,两大宗师每一招都有莫大的启发。
但在石之轩一边顶着七窍流血的痛腾身而起,一边朝她们拍出一掌时,她们还是立刻回过神来作出反应。
这一掌不算凶猛,石青璇完全接得住,但石之轩走投无路下的拼命反扑必定凶猛,所以她没有接招并拦截他,而是旋身避开。
望着那落荒而逃的背影远去,她不失望于留不住人,反而很激动,因为她看得出对方受了重创,一年半载都休想恢复。
石青璇一激动就扑在王小石身上,双手缠着他脖子,用最温柔的声线说着最暴力的话:“下次他再敢冒头,我一拳就能打死他……”
王小石还不适应这种可以让他心跳快到升天的亲密,却下意识拥紧了怀里人:“好,你开心就好。”
既然石之轩的倒霉能让青璇开心,那他就多倒霉几次吧。
突然间,一声雷鸣响起,电光在空中交闪,似乎随时要降下。
石青璇的脸离开王小石的肩膀抬起来,惊疑地盯住天上闪电:“什么情况?”
师妃暄略一迟疑:“秀恩爱天打雷劈?”
石青璇、王小石:“……”
雷电终于劈向她们所在的长街,只不过很精准地刺到关七面前,他大吼一声,竟朝天还了一剑,以凡人之躯与天为敌。
关纯看见自己的父亲正在迎击雷电,她很镇定,不知是因父女俩没有养育之恩相伴之情,还是因她本来就胆大:“他的武功太高,高到天道也无法容忍,要用雷劈死他吗?”
石青璇点头又摇头:“如果说大宗师是天人合一境界,那么关伯父已经越过天人之限,这个世界容不下他,杀不死他,只能把他送到另一方世界,也就是俗称的……破碎虚空。”
师妃暄也感应到这种趋势,她仍有些不可置信:“方才那场战斗,竟让他突破到了这种地步吗?”
江湖上大多数人将破碎虚空当成一种传说,她和石青璇却明白它是存在的。
慈航静斋的开山祖师地尼就是例子,不过地尼之后再无后继者,据说魔门的上一任邪帝向雨田也做到了,但毕竟是据说。
在她们说话之际,天色恢复晴朗,仿佛从未出现过雷电和乌云,关七的眼神也恢复冷静,仿佛从没疯癫过。
石青璇心下一慌,她刚刚仗着关七神智不清,忽悠他的说法要多离谱有多离谱,现在她怕她也被痛殴一顿,连忙辩解道:“伯父,你是没有治好我爹,但你治好了你自己,我不算是骗了你……”
她的殴打疗法不算完全胡说八道,这不是有点效果嘛。
关七一步步向石青璇走来,她不肯让王小石帮她挡,故作从容地站在原地,直到关七轻笑一声:“你确实没骗我,你是秀心和石兄的女儿,你是诚心帮我治病,这就够了。”
石青璇松了口气:“应该的,你不是说我们是一家人嘛。”
关七越过她看了关纯肖似其母的面容片刻,叹息道:“我曾希望我们一起去隐居,可惜我不再有时间了,天意不容,我只能到另一片天地去寻容身之地。”
所以真是要破碎虚空吗?
关七的表情忽而凝重:“青璇,我替你打跑了石兄,这不算天大的人情,但换你一个承诺,足不足够?”
石青璇料想他不会提过分要求,但也没贸然答应,而是谨慎追问:“是关于温姨吗?她尚未赶到京城,你若想我拖延你破碎虚空的时间或者把温姨偷渡到另一个世界与你重聚,我恐怕做不到。”
关七顿了顿,否认道:“我和小白或许天注定要错过,这段感情害了太多人,尤其是昭弟和纯儿,昭弟生还的可能渺茫,我希望你帮忙找到她尸体下葬,纯儿指望不上她母亲的,你能否尽量照应她?”
石青璇想了想,这都是小事,因此她一口答应了。
关七如释重负般将关纯招到面前:“纯儿,以后你和青璇要彼此扶持,她有关注不到的地方,你得理解,你有做得不对的事情,请她谅解……”
王小石、师妃暄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怎么像婚前父母叮嘱的事项。
更让两人确定心中所想的是,关七把关纯的手交到石青璇手中,笑容欣慰得就像石之轩看到石青璇和王小石并肩站立时那样。
他退后几步,电芒在他立身处爆发开,天地刹白,其余四人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眼睛一闭一睁间,一代江湖传奇的身影连同气息消散无踪,关七未死,但世上再无关七。
纵然没有目睹,也算是见证了破碎虚空的奇景,四人都震撼得说不出话。
石青璇握紧关纯的手,她感觉到王小石在幽幽地盯着她,但她不能放开关纯,否则她担心关七的幽魂会盯着她。
于是她想出了一个两全之策,她伸出另一只手牵住了王小石。
陆小凤、花满楼等人赶来后,第一时间注意到石青璇和王小石交握的手,他们感觉有点惊奇:“你俩瞒着我们进展飞速啊……”
话音未落,他们又看到了石青璇和关纯交握的手,他们感觉有点怪。
再看石青璇左手牵着王小石、右手牵着关纯的画面……非常怪,这是什么走向?
温柔、林诗音、苏蓉蓉等姐妹团稍迟一步,她们见石青璇虽然衣衫染血,但脸色红润,安心的同时也瞟到了她没有空档、很忙的两只手。
花白凤率先开口,自以为看破了事情真相:“一夫一妻吗?不愧是青璇,颇有我们西域彪悍开放的做派……”
楚留香顺着她的思路惊讶道:“这、这不好吧,王兄会心碎的……”
曲无容明丽的脸庞没有表情,语气没有起伏,她就这么用最淡定的气势接了句最震撼的话:“她只是犯了全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误……”
温柔、李红袖猛烈鼓掌以示支持,陆小凤他们无言反驳。
石青璇抽了抽嘴角,她忍不住解释道:“无容,谢谢你帮我说话,要是说之前没有定论我犯了什么全天下女人都犯的错误就更好了,我拉着纯儿,只是因为她爹走之前把她托付给我,嘱咐我们彼此扶持……”
陆小凤的表情越来越不对劲:“都彼此扶持了,而且还是临终遗托,不就是意味着你要照顾她一辈子……”
石青璇看关纯,关纯无辜地回望她,看王小石,他郁闷地低着头,这下真是解释不清了,她干脆用上万能的转移话题大法:“你们怎么现在才来,人家关伯父都跟我爹干过一架了……”
花满楼遂将他们在路上不巧撞到攻打神侯府失败、正逃窜的元十三限及其徒弟,为了保护沿路百姓而与他们僵持许久的经过道出。
石青璇轻哼一声:“元十三限,平南王,差点忘了这两个家伙……对了,我师父呢?”
说王怜花王怜花就到,他衣衫凌乱不似平日齐整,面上倒挂着笑容:“好徒弟,方才碰见你爹,帮你给了他一拳……”
石青璇情不自禁和他一样笑了一下,随即疑惑道:“你怎么没跟陆小凤他们一起来,反倒碰上了我爹?”
王怜花对于徒弟痛打亲爹的事情表现得极其兴奋,他甚至于无视了石青璇和王小石牵着的手,而没有冲上来拉开两人。
他随口解释了一句:“我找地方寄信去了,跟你前后脚出门的,刚刚察觉打斗的动静才赶过来……”
俗话说,幸福是对比出来的,见了石之轩一面,石青璇才发觉王怜花起码还做个人。
她难得不拌嘴、不给对方使绊子,一边往街口走,一边好似师徒情深般接话道:“何必那么麻烦到外面寄信,我马上让人养在府里养一群鸽子,师父你想寄多少信想什么时候寄都行……”
石青璇和王怜花并肩走在最前面,说是并肩也不对,毕竟中间隔了个关纯。
她竟然还没有放开王小石与关纯的手。
陆小凤他们默默地跟在后面,心中还是那个疑问——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说】
青璇:我们父仇者联盟的口号是坑爹、坑爹、还是坑爹!
王怜花:上述也是促进师徒关系的关键。
小石头:也是促进感情的关键。
石之轩:???
关纯:我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师妃暄:值回票价了。
陆小凤、花满楼、楚留香:老人、地铁、手机.jpg
白凤:好开放啊!
无容:她只不过犯了全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
温柔、红袖、蓉蓉、甜儿、小静:附议!
第56章 新的业务
◎说卧底我是卧底◎
回到昭侯府,石青璇总算松开了王小石和关纯的手,并且将公平的原则贯彻到底,她同时撒的手。
然后她一句话不说,直奔自己的房间,倒在床上一秒入睡——经历了几回车轮战,她能打归能打,累还是累的,属实没什么精神再给大家解释今天发生的事。
石青璇睡了两天两夜,中途醒过一次,困怠着吩咐丁香姨将府上内务交给关纯管理,翻一翻身,又进入了梦乡。
第三天她起的很早,曲无容、花白凤、温柔、林诗音、司徒静和苏蓉蓉三姐妹竟然也很早就来找她,几人一边吃东西一边聊天,聊天内容绕不开她和王小石的事。
石青璇没什么羞涩,只是轻哼一声:“你们不关心我的状况,就关心我的感情状况?”
温柔讪讪地笑:“这不是看璇姐你气血充沛得好像还能再打十个方应看嘛……”
石青璇摸了摸心口,那里的伤已经完全愈合,几乎未留下什么痕迹:“二十一个字阴谋诡计使得好,但也人外有人输给雷媚,实力在刺杀我的三拨人里更排不上号,打他就顺手的功夫……”
就在她们贬低方应看正起劲时,丁香姨敲门告知神侯府和金风细雨楼来人了。
石青璇带着曲无容她们前往厅堂,堂中的十几把椅子已经坐满了,无情、冷血师兄弟朝她点点头,苏梦枕和阿飞正对王小石说着话,陆小凤他们还有她的各个患者分坐在两边。
她一进来就有种开大会的即视感。
尤其无情的口吻确实很正经:“前天你们走后,我和四师弟奉旨搜查神通侯府,在府里找到了很多罪证,包括行贿、欺男霸女、买凶杀人、勾结各地商贾搞产业垄断……”
石青璇对此一点都不意外,不过她有其它疑惑:“二十一个字那种人精竟然会留下罪证?”
冷血耸耸肩:“世上没有不留痕迹的恶行,方应看也没有想过他的府邸会被外人翻个底朝天,在精明之外,他太自负了。”
方应看自负于身份、演技和手下,他料不到石青璇无惧得罪他的义父,皇帝早就盯上有桥集团,而神通侯府养着的一大群高手只能陪他当个狱友。
石青璇歪了歪头,琢磨道:“前天那条街是清场的,你们不说我不说,方巨侠应该不会知道是我砍了他义子一双手和一只耳朵吧?”
她是无惧,不是无所谓,听说方巨侠方歌吟人脉广、实力强,得罪他相当于得罪江湖大半名门正派,她希望自己的仇家名单不要刚去掉几个名字,转头又添上一堆名字。
冷血粉碎了她的希望:“天下第七已经把你打残方应看的事宣扬得满京城皆知。”
石青璇神色一僵:“差点忘了文是岸这个漏网之鱼,你们有没有通缉捉拿他和他师父,不能纵容这群法外狂徒,他们会更狂的……”
无情和冷血没回应,他们在思考文是岸是哪位,天下第七不是叫文雪岸吗?
石青璇误以为他们的沉默是难为情,而且自觉明白他们难为情的原因:“我再说一遍,神侯也不想被编排脑残论、断袖论和灵异论吧……”
三种行为分析论的源头李寻欢猛烈咳嗽,惹得戚少商、息红泪和沈边儿怀疑他旧疾复发,连忙给他旁边的雷卷换了位置。
冷血担心无情像铁手一样追问详情,他赶紧打断道:“不关世叔的事,是皇上吩咐在一网打尽元师叔及其靠山平南王之前,不能为小鱼惊走了大鱼。”
石青璇皱眉:“对了,平南王,肯定是他指使文是岸散播前天发生的事,他惯于借刀杀人,上次引来了静斋和阴癸派的人,这回又打算挑动方巨侠报复我……”
苏梦枕拍了拍王小石紧绷的肩膀,既安抚他,又对她宽慰道:“等到神侯府公审方应看,方巨侠便没理报复,他能当一个巨侠的名号,应该不是胡搅蛮缠的人,如果他是,我们也不会袖手旁观。”
石青璇一想,有道理,况且大不了丢出真正与方歌吟、桑小娥夫妇结仇的白愁飞转移火力。
她把方应看的事撇到脑后,问起另一件她更关心的事:“我爹呢?咱们的皇上又对他有什么安排?”
无情摇了摇头:“事实上,裴府已经人去楼空,看来令尊是决定放弃裴大人这个身份。”
石青璇有所预料,毕竟石之轩一开始觉得她会死,无顾虑地在她面前展示裴大人的面目,结果她没死,他可不就得忍痛舍弃那层身份:“算他跑得快。”
不然你还打算追去你爹府上继续打他吗?
众人惊愕,王怜花赞许,而目睹过石家父女俩打得彼此一身血的王小石和师妃暄习以为常。
这时,冷血交代道:“过两天是皇上的生辰,宫中要举办宴席……”
石青璇脑海中浮现出一道道御膳:“知道了,我会按时赴宴的。”
冷血顿了顿,把未说完的话接上:“不,皇上听说你被刺受伤,特意嘱咐你在家中好好养病,不必入宫。”
不是,她没事啊。
无情阻止了石青璇拉人打架以证明她身体非常健康的意图,他解释道:“方应看把名声经营得很好,在公布他的罪行前,你可能被他的亲朋好友、支持者找麻烦,皇上想你在府里避避风头……”
石青璇觉得这个理由很荒谬,是进宫路上有人敢向她扔鸡蛋还是方巨侠敢闯皇宫揍她,明显都不成立:“皇帝就是不想让我吃席,他就是省钱省疯了……”
无情和冷血无言以对,因为诸葛神侯也接到了同样交代他留府养伤的慰问。
在一片尴尬的氛围中,关纯款款步入厅堂,凑到石青璇耳边低声道:“我发现府上有几个护卫已经给各种势力收买了……”
石青璇示意她不用遮掩,这里都是自己人:“你才上手内务两天时间就揪出了卧底?那些势力收买我的护卫干什么?”
关纯语气悠然:“他们行事不够隐蔽,也不够嘴硬,我一审就全部招了,至于目的,无非是监视你的动向、找机会在你的饮食动手脚或者诱捕你的朋友做人质……”
据她所说,幕后主使有有桥集团、六分半堂、补天阁、阴癸派、蝙蝠岛……甚至还有金风细雨楼。
石青璇一愣又一愣,她开始沉思,搞卧底是不是新的江湖风尚?她要不要培养几个卧底派到别的势力?
苏梦枕也愣了一下,随即果断否认:“我没有在昭侯府安插过探子。”
石青璇不怀疑他的信誉:“那就是他们故意栽赃……”
王小石突然像李寻欢那样咳了几声,他嘴唇张张合合,终于把话说了出来:“其实是我给过一个护卫银钱,前段时间我不好意思登门,就通过他打听你的消息,真的只是打听,不是监视,他可能误会了……”
难怪人家觉得自己是被金风细雨楼收买的。
石青璇也不怀疑王小石做得出这种傻事:“下次别再乱花钱了,直接向我本人打听就行。”
王小石下意识点头,反应过来后面颊一热,他刚要接话,但被关纯抢了先:“你想怎么处置那几个护卫?”
石青璇随口道:“府里的护卫本来都是黑虎堂属下,既然有人死性不改,不在乎我给他们的正经差事,那就去蹲大牢……纯儿,麻烦你带两位捕头领走他们的新犯人。”
关纯微笑称是,无情和冷血也配合得准备跟在她身后离开。
见状,花满楼不由好奇:“我记得青璇你任命的大总管是李姑娘,怎么反而关小姐在忙府里的事务?”
石青璇解释道:“红袖虽为大总管,但更擅于收集整理情报,而纯儿曾接受过继承人的培训,管理能力比较出色,我就让她全权负责昭侯府的内务,说来这是屈才……”
楚留香表情凝重,他用蚁语传音的方式单独对王小石说:“人家都把持住后院了,再这样下去哪还有你的位置……”
与此同时,石青璇想起承诺关七的另一件事,她拜托苏梦枕用金风细雨楼的情报渠道帮忙搜寻关七妹妹关昭弟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苏梦枕一口应下,然后从座位起身:“我们也告辞了,一有消息我就差人通知你。”
跟着站起来的阿飞发现旁边人一动不动:“二哥,你不回楼里吗?”
王小石羞涩地笑了笑,他笑得羞涩,却大胆直白道:“楼里有危急事我会回去守着,但如今正是万事太平,我想多陪青璇几天,她好不容易才答应我……”
楚留香欣慰地点点头。
冷血直接顿住了往外走的脚*步,他撤回来,目光在石青璇和王小石之间巡视:“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石青璇很坦然:“就是我答应跟他谈情说爱的意思。”
冷血瞪大眼睛,他难以置信地念叨道:“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无情难得见自家师弟失态,他直接从轮椅上起来,缓缓走近。
众人的注意力立即转移到他身上,石青璇惊讶地打量他:“大捕头,你的腿疾好了?”
无情的剑眉微微弯起,星眸噙着笑意,令他周身的寒气融化不少:“我已经练成长生诀,用长生真气治愈了经脉,现在还用轮椅,一是行走不够自如,二是想降低敌人的防备……”
石青璇在为他高兴的同时记起了一件事:“长生诀除了疗伤之外好像还能养气美颜,岂不是等我们成了老太老头,大捕头你还是这副模样?”
一百年后大家再齐聚一堂,在十几个白发苍苍、没有头发或者斑秃的脑袋里,居然有个满头青丝的,真是怎么想怎么违和。
没错,是一百年,武功高的人都能延缓衰老,王怜花、石之轩和关七看上去就起码比他们真实年纪年轻二三十岁,所以距在座各位外表变成老太老头要百年左右。
不过从无情瞬间无表情的脸来看,他应该不想要石观音梦寐以求的驻颜。
无情转头去盯冷血,对方还维持着目瞪口呆的模样:“你很少这么激动,就因为人家两个谈恋爱?”
石青璇故作恍然大悟:“血儿,你虽死不承认,但其实还是在暗恋我吧。”
冷血总算平复了情绪,他先白了她一眼,接着反问道:“首先,暗恋你我是狗,其次,王小石是不是叛出了我们自在门?他怎么就不用孤枕眠了?”
自在门的诅咒呢?在这个要么死情缘、要么拆情缘、要么没情缘的师门里竟然有个家伙终成眷属?
王小石脾气好,唯一的逆鳞是石青璇,但冷血对他恋情的质疑让他生不起气,他只无奈道:“不要封建迷信。”
石青璇则若有所思:“你说你们祖师爷韦青青青断言‘一入自在门,永世孤枕眠’?可他老人家情缘挺美满的,这个诅咒应该是针对天衣居士、神侯和元十三限那辈,传徒弟不传徒孙……”
无情看了看冷血,又看了看王小石:“你们俩把祖师爷、师伯师叔和世叔的私事研究得挺透彻,透露给挺多人啊。”
冷血辩解称没有分享给外人,王小石附和说全都分享给自己人了。
石青璇等自己人表示,跟关纯父母的过往比起来,自在门的私事都是小事,没什么隐瞒的必要。
关纯还贴心复述了一遍,然后无情就变得和刚才的冷血一模一样了。
在他们师兄弟回过神来离场时,石青璇朝着他们的背影喊道:“血儿,在皇帝的生辰宴上多吃点,连我那份吃了……”
冷血第一次走得比追命还快。
*
次日,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
石青璇多搬了几张椅子来,以免又出现没位置的情况,她挨着王小石坐在主座:“就算皇帝改变主意重新邀请我去吃席,也不用这么大阵仗……”
冷血摇摇头:“不是,而且我也不参加宫宴了。”
石青璇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那让大捕头把我和你那份菜吃了……”
你关心的只有吃席吗?蹭饭之心就永远不死不灭是吧?
在冷血无语之际,无情直接切入正题,不给她跑偏的机会:“青璇,你听说过幽灵山庄吗?”
石青璇毫不犹豫道:“没有,我消息不太灵通,除了江湖上最出名的几个门派,其余势力我大多没听过。”
无情的唇角紧抿着,显出几分严肃:“但这个组织你不知道是正常的,因为它很神秘,我也仅是隐约知道它的存在,不久前才了解到更多内情……”
昨夜凌晨,武当派掌门石雁低调拜访神侯府,带来了幽灵山庄的线索。
这个组织专门收容各种有钱、有能耐最重要是有生命危险的人,协助他们制造死亡的假象,又给他们提供与世隔绝的栖身地,一群在外界眼中已死的幽灵就这样聚在一起。
直到一个叫顾飞云的人拼命逃出幽灵山庄,在咽气之前遇到武当派的道士,对其说出山庄的秘密和庄主老刀把子最近要谋划一桩大事,这些话传到石雁耳边,他忙不迭赶来京城报了案。
石青璇了然,冷血应该是要接手这个案子,来跟她们告别的:“血儿,到了那个鬼地方切记小心为上,保重。”
冷血再度摇头:“我们虽知道幽灵山庄的大致方位,但无人引路,还是很难找准它的所在,而大规模搜索只会打草惊蛇,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派人潜入,这个人不能是捕快,这个人要麻烦缠身、有很多生命危险……”
所有人一齐看向石青璇,她也指了指自己:“你说的这个人不会就是我吧?”
冷血点了点头。
在发怒之前,石青璇先忍不住发问:“这种事不是应该交给专业人士吗?专业人士不就在给皇帝效力吗?”
论卧底,谁能比得过雷媚啊。
无情回答:“正因雷姑娘做过太多次背主之事,她不容易获得进入山庄的资格,更难以得到老刀把子的信任,况且她没有迫切的生命危险。”
石青璇更加不解:“我也没有迫切的生命危险。”
无情迟疑片刻才道:“……你有的,如果不公布方应看的罪证,你当街殴打他就会定义为无故袭击朝廷命官,大内高手、神侯府都理所应当追缉你。”
意思就是不帮忙澄清了,还要反手泼几盆脏水?
石青璇深吸一口气:“荒唐……”
冷血紧跟着就说了更荒唐的话:“事先声明,这些主意都是皇上想的,他觉得官府的追捕还不够迫切,于是让你带着关纯逃亡,然后王小石假装因爱生恨调动金风细雨楼的人手追杀你们……”
王小石呛了一下:“我、我追杀青璇和关小姐?”
所以苏梦枕和阿飞是来充当打抱不平的爹家人角色吗?
冷血补充道:“关纯是雷媚杀父仇人的养女,雷媚是关纯的杀父仇人,你带着关纯逃亡,六分半堂也有理由截击你们……”
石青璇抬手拭去额间的汗珠,在下雪的大冬天,她冒汗了:“方巨侠、神侯府、大内高手、六分半堂、金风细雨楼……我要一个人与全世界为敌吗?”
冷血安慰了一句:“不是一个人,虽然捕快不能陪同,名门侠客也不能,但楚留香和戚少商一盗一匪,正好可以陪你一起被通缉……”
楚留香、戚少商:“……”
他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通缉犯了?
无情面向戚少商:“人尽皆知,小雷门的雷老总和毁诺城的息大娘是你的死敌,但你遭人劫走时,他们却是第一个来劫囚的,可见死敌之说是谣言。”
戚少商:“没错,不瞒大捕头,这谣言就是我为了蒙蔽真正的敌人而制造的……”
无情:“那么你被朝廷通缉、小雷门和毁诺城落井下石追杀你,这出戏当然能够蒙蔽幽灵山庄了。”
石青璇不觉得雷卷三人会同意这个计划,她旁边的王小石就不情愿跟她上演因爱生恨的烂俗桥段。
然而雷卷竟笑了一下,语气中夹杂着些许兴味:“追杀戚少商?”
沈边儿最懂他的意思:“我马上去联络小雷门的弟兄,通知他们当前的要务是追杀戚少商……”
息红泪眼睛一亮,她根本没有抵触,笑意盈盈道:“我这就去召集毁诺城的人手……”
戚少商:“……”
你们为什么很兴奋的样子?确定是演戏,不是假戏真做吧?
楚留香开始小心翼翼地试探苏蓉蓉、李红袖和宋甜儿会不会这样对他,石青璇则问道:“直接让他们俩潜入幽灵山庄不就好了,干嘛要我上阵?”
冷血耐心接话:“一来人越多越好,彼此有个照应,二来如今你的名头最响,老刀把子绝对不会错过你,你办事我们也最放心……”
无情也终于开出了价码:“皇上允诺,只要你辛苦这一趟,就正式通缉石之轩,并且在发现他的行踪后派世叔去对付他……”
石青璇将到了嘴边的拒绝咽回去。
她头一回发现自己不是不会上钩,只是之前没遇到过有吸引力的诱饵:“我不用神侯对付我爹,以他现在的伤势,我自己就能打他,不过我想到了两个要求,如果皇帝能满足,我就答应去幽灵山庄当卧底。”
无情谨慎道:“你说,我会转述给皇上。”
石青璇唇角轻扬,脸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显出几分狡黠:“首先,我要一支地方军听我调动,给我爹统领的花间派和补天阁找点麻烦,打碎他振兴魔门的梦想……”
这要求说难也不难,单看皇帝有多想要老刀把子的财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