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闻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这里好像是现实世界。”
岑今闻言,打开光脑的系统面板,果然,道具那一栏都变成了不可使用的灰色——只有在副本中才可以使用那些特殊道具,在现实世界中是无法使用的。
姜月月金瞳一闪,倏地皱起眉毛。
“那位神明就在这里。”她的视野中,弥漫着淡淡的、代表恶意的黑色。
“没错……”幽幽的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雾气与流光聚散,竟然渐渐凝结出一具女性的躯体。
祂的面容苍白,近似透明,好像一尊白瓷制成的雕塑。乌黑的长发如瀑倾泻,在地面起伏流淌。
极致的白与极致的黑交织,既是圣洁,又是诡异。
祂长睫闪动,面带微笑地开口:“我就在这里。”
第103章 降临(一)逆行的反叛者。
岑今定定与祂对视。
祂不再是一道飘忽的虚影,而是已经凝结出了实体,浑身光华流转,散发出一种慑人的威压。
“你果然没让我失望。”祂说。
“最后的丰厚大奖……是属于你的。”
“你准备好了吗?”祂缓缓抬起手,一步一步走来,“……岑今?”
祂念出她的名字,语调轻柔得仿佛一声叹息。但在岑今听来,却如同黄钟嗡鸣,在瞬间攫住了她的灵魂。
她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冲动,想要在祂抬起的手掌下沉沦,成为祂的五指牵引下,那只不用思考、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
小队几人大概也是如此,神情恍惚地注视着神明越走越近的身影,眼神渐渐失焦。
除了谈闻。
或许是因为他是特殊的第一个祭品,又或许是他曾经一次又一次为了找回记忆、摆脱神明禁制的痛苦挣扎起了效果,总之,让他在此刻仍然能勉强保持清醒。
谈闻死死盯着岑今的双眼,眼中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还有浓重的化不开的担忧。他没有出声,只是极轻、极慢地对她摇头。
不可以,不可以低头。想想你的目标,想想我们的计划。
岑今视线与他撞上,猛地一咬舌尖,强逼自己清醒。
她重新看向神明,不答反问:“我们已经离开副本了,对吗?”
祂的脚步停了下来,悬在半空的手也缓缓落下。
“对。”
既然容器仍有疑惑,那么就由祂来为她解答。已经到了最后关头,祂并不介意与自己的容器多交流几句。祂向来是这样一位,不吝啬为人类指点迷津的神明。
想到这里,祂脸上的笑意更柔和了。
“被我们取走光脑的那些异能者呢?他们现在在哪里?”
“别担心,”祂的宽慰十分温柔,“他们只是更早一步,进入了美梦。”
果然,和她猜想的一样,虽然不能说是好消息,但在现在这样的局面下,起码不是个坏消息。
岑今点了点头,面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
趁着二人对峙,谈闻在一旁点开了光脑。“南湾市不明原因昏迷大规模扩散”的消息,在各个网站都已经登顶首页。医疗系统陷入瘫痪、城市交通一团乱麻、政府热线无人接听……
南岸伊甸园,沃尔夫家族的豪宅中,西装革履,梳着考究油头、面容威严的中年男人,正背手立在落地窗前,凝视着远处英菲尼迪基地所在的方向。
夜色深黑,他看不清近处庄园的喷泉,也看不清远处高楼林立的城市。
但他能看到更遥远的存在,看到祂的到来。
“家主?”一旁的管家察觉到异样,试探着唤了一声。
中年男人不紧不慢地转身,脸上浮现出恍然的微笑。
“十五年,还是十六年?”他喃喃自语,走向已经布置妥当的卧室,“属于我的美梦终于要降临了。”
他躺上奢华、柔软的大床,双手交叠在胸前,姿态庄重得像是即将举行某种神圣仪式。
管家在外轻轻合上房门,黑暗中,沃尔夫家族家主的嘴角微微扬起。
他听到了祂的渺远呼唤,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温柔,像母亲的摇篮曲,又像情人的呢喃。
“财富、权力、永恒的生命……你梦寐以求的,都将和美梦一起到来。”
他的意识渐渐下沉,好像被柔软的云层包裹,所有的野心与欲望在柔软中无限放大,又沉入深渊。
他十数年的布局即将圆满,他将自愿走向那位神明许诺的“美梦”。
在距离基地十几公里开外的南湾医院,阿莱躺在病床上,一贯像小花猫一样脏兮兮的脸被擦得白白净净。
她的呼吸很平稳,心跳、血压、脑电波……所有的监测指标都显示正常,甚至比普通人还要健康强壮,可她就是醒不过来。
病房门口,绿头发的少年正靠在墙边,摆弄着手中的电子烟。他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困倦的双眼,刚想抬头看一眼病房里的情况,手指却忽然一僵。
电子烟“嗒”地一声掉在地上。
下一秒,他整个人毫无征兆地向前栽倒,和电子烟一起倒在医院故作温馨的原木地板上,不省人事。
路过的护士没有慌张,甚至是见怪不怪地走过来检查他的情况——心跳、呼吸、血压,一切正常。
病人在倒下,家属在倒下,医生和护士也在倒下。
医院里回荡着仪器运转的滴答声,平稳、规律,不起波澜;仪器屏幕上,绿色的波形依旧跳动,仿佛一切如常。
不知情的人们纷纷被拖入美梦,而南湾市却越来越接近一场噩梦。
谈闻收起光脑,攥紧了苍白的五指。
“这里是现实世界,”岑今依然在继续,“你已经来到了这个时空,那还需要我帮助你降临吗?”
神明微笑不语,倾泻一地的长发无风自动,向着岑今的方向包裹过去。
乌黑的发丝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用无杂质的黑色将岑今的视野填满。她在原地没有动,任由发丝缠上她的脸颊。
神明的发丝是冰凉、潮湿的,但与她想象的不一样,铺天盖地的长发逶迤而上,像制作木乃伊那样缠住她的身体,不仅没有让她感到窒息,甚至带来的触感都是轻柔飘忽、时有时无的。
她忽然反应过来,包围着她的长发中,只有一半是真实的,另一半仍然是触不到实体的虚影。
“明白了吗?”祂俯身靠近,轻声问道。声音明明在耳畔作响,却又像是从极远的地方飘来。
祂的降临还没有完成。
一半实体,一半虚影,祂仍被某种界限或是规则困住,无法真正踏入这个时空。
岑今垂眼,敛去了眼中抑制不住流露的一丝兴奋——只要祂还需要她,她的计划就有可能成功。
“我需要你。”祂笑意盈盈地道出这四个字,手掌轻抚过岑今的头顶,深邃的黑
瞳盯久了,让人有种卷入漩涡的眩晕。
神明从不羞于启齿对容器的需要。毕竟,容器只不过是一件工具,而能成为被神明使用的工具,应该是工具的荣幸。
长发像一道屏障,将两人困在一方隔绝的天地。祂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岑今身上,屏障之外的林思妍、姜月月和路阳三人,眼中茫然退潮,渐渐恢复了清明。
林思妍背在身后的右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手术刀。
谈闻掌心的金色六面骰,早早就定格在了刻着数字六的那一面。
“这样做真的没问题吗……”路阳的眼尾耷拉下来,他看了一眼林思妍手中比菜刀还要巨大的手术刀,罕见地没有热血上头。
姜月月眉头紧皱,她看到的神明,瓷白通透的皮肤上,浮动着越来越浓郁的,像是浓黑的墨水晕开一般的光晕。
初见的时候,岑今还需要她的保护;但现在,换成岑今来保护他们了。
“我们也想不到更好的计划了。”她喉头紧绷着,嗓音嘶哑。
谈闻轻声安抚几人:“相信她吧。她能做到哪一步,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林思妍双眼通红,一言不发。她纤细的手指扣住刀柄,止不住地颤抖。
忐忑、恐惧、激动、紧张……无数种情绪交织,四个人都忘了眨眼,一瞬不瞬地凝视眼前乌黑长发卷成的屏障,安静又急躁地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乌黑长发的屏障内,岑今迎着神明的动作仰起脸,对祂笑了笑。
“我准备好了。”她终于回答了祂最初的那个问题——你准备好了吗,岑今?
神明满意地向她垂首,张开双臂,以一个拥抱的姿态,自上而下地投身而来。
炫目的华光在瞬间炸开,铺天盖地,岑今的瞳孔不断缩小,眼中却像是要映出整片盛大缤纷的宇宙。
神明的身躯与她相融,在接触的刹那,无数星芒从祂的七窍喷涌而出,在空气中划过道道流淌的轨迹,又尽数注入岑今的眉心。
她的意识力被调动起来,毫无章法地翻腾,像一锅跳动的热油,争先恐后地迎接神明海纳百川的浩瀚神力。
那感觉像岩浆在她身体内奔流,又像洪水携着泥沙灌入她的口鼻。
岑今双目瞪得几乎欲裂,牙关紧咬,硬是撑住一声不吭。
“岑今、岑今……”神明的声音好像环绕着她,又好像在她的胸腔中震动,带来一阵又一阵过电般的酥麻。
“让我们一起为这一处时空,降下甘霖吧……”
“让痛苦的人们不再痛苦,让所有的欲望都得到满足……”
流光掀起一浪又一浪,岑今抵抗着闭眼的本能,生理性的泪水不断从眼角滚落。在神明化作的星芒中,她似乎看到无数的过去、无数的时空、无数的平行宇宙在她身边飞逝。
她看到了在微笑中阖眼的清姗,看到翩然起舞的智械,看到人头攒动的外卖大厅,看到张开机械双翼逆光降落的十六夜,看到倾覆颠倒的南湾医院,看到聚光灯亮起的舞台,看到走向黎明朝阳的江梦……
那些,都是神明曾投去一瞥的时空吗?
嘎吱,嘎吱——
是她的骨骼在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她的骨头很疼,皮肤绽开一道又一道细小的血痕。
渗出的血滴脱离皮肤,飘散在空中,在两股力量的交融激荡中飞舞碰撞。
她好痛苦,她快要承受不住了。
但她知道,她体内灌注积累的能量,正越来越接近她必须追求的,能够牵引时空的力量。
她作为容器使命结束的最后一秒,也是她作为逆行的反叛者新生的第一秒。
第104章 降临(二)我们未来再见。……
“岑今……”属于神明的空灵嗓音自她体内响起,温柔地宣判——
“再见。”
半空中飞扬的乌黑长发渐渐散开,露出里面那个苍白而单薄的人影。
她的面容似乎变了,原本眼角、唇峰的锐利线条变得柔和,眉心多出了一颗纯白的小痣,眼神的焦点像是落在无尽遥远的远方。
路阳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她还是他们的队长吗?她还是岑今吗?
她的计划……就这样失败了吗?
萦绕她周身的雾气一点一点散去,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密密麻麻的细小裂纹被莹白色的流光修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新生的光滑肌肤。
谈闻将六面骰藏在手心,无意识地向前迈了两步,脚下有些踉跄。
一片无声的死寂中,岑今忽地抬起了右手。
“思妍!”
在意识溃散的边缘,她挣脱开脑海中神明要将她掐灭的大手,高声大喊。声音嘶哑,但却是独一无二的、属于她自己的声音。
林思妍狠狠一闭眼,泪水如断了线的珠串一般从她颊边坠落。
她紧紧握住的手术刀脱手飞出,谈闻手中,金色的六面骰应声划过一道弧线,在半空中与手术刀相撞。
神明现身之前,岑今一连回溯了三次,成功让谈闻的骰子摇出了最大的六倍增幅。然而,这六倍的增幅不是用在她身上,而是用在林思妍身上。
她要林思妍杀了她。这是岑今的第一个要求。
六面骰在刀刃上碎开,金光大盛,一时间盖过了前方莹白的流光。
手术刀的速度又快了几倍,像一道银色的闪电,在瞬间,无比精准地贯穿了岑今的心脏。
“噗嗤——”
刀尖从她的后背透出,就连神明也没来得及反应。
岑今的身体猛地一颤,不由自主地弓腰蜷缩起来,嘴角却挣扎着露出了一丝笑意。
神明在她的体内怒吼,又或者是作为神明的那个她在怒吼,彻底失去了先前的高高在上、游刃有余,几乎是歇斯底里的。
岑今能感受到,体内有一股巨力蛮横地撕扯着心脏,要将那道被割开的口子粘回一处。
伤口的血肉在生长,岑今感受得到,林思妍同样感受得到。
她无力地蹲坐在地,一手紧紧地捂住脸,喉间不时溢出几个破碎又模糊的音节。
但她的另一只手仍然稳得可怕,像是丝毫不受情绪影响的精密仪器。
手术刀没有停下,一次又一次地出入,一次又一次地重新割开迅速粘合的血管、神经与肌肉。
姜月月在她身后,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搭上了她的肩膀。
谈闻的喉头仿佛被一根长针穿过,每一下呼吸、每一次喘气,都无比地艰难。
但他死死地睁着双眼,强迫自己去看那处不断涌出殷红色鲜血的伤口,似乎要将这一幕永远地烙印在脑海深处。
他必须记住眼前的这一幕。这是岑今的第二个要求。
岑今的脸色因失血而变得更加惨白,皮肤底下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她的生命正随着逐渐放缓的心跳一起,从胸口的破洞中流逝。
身体内,神明正喋喋不休地对她说一些威胁的话语,什么“你以为这样做就能杀了我吗”“你的死亡将会毫无意义”“那些已经陷入美梦的凡人不可能再醒来”之类的,她渐渐懒得去听,也不太听得清了。
她的视野开始发黑,谈闻通红的双眼,林思妍止不住的泪水,姜月月僵硬的肢体,路阳痛苦别开的脸庞,都变形、消散了。
但她依旧用着最后一丝意志力,稳住抬起右手。
岑今微笑着闭上眼,就在指尖即将垂落的那一刹那,她身前的空间骤然扭曲。一个一人高的黑色隧洞瞬间转开,迸发出神秘又恐怖的,足以撕裂时空的巨力。
这是浩瀚神力与【时空法则】融合到极致的绽放,就连附近的尘埃也被它牵引,在空中排列出螺旋形的轨迹。
它能够让神明降临这个时空,也能够让岑今离开这个时空。
林思妍几乎虚脱,但还是站了起来,和姜月月、路阳一起,绷紧身体,等待瞬息之间就可能发生的巨变。
岑今的双膝咚的一声砸向地面,在她
的面色彻底灰败的那一刻,谈闻万分艰难地收回了他必须完成的最后一眼,然后像扑火的飞蛾,往隧洞无尽的深黑中纵身一跃。
他将在时空隧洞中,回到一切开始的起点。这是岑今的第三个要求。
他的身影消失在空中,岑今的胸口停止了起伏。但深黑的时空隧洞仍然张开巨口,没有要合拢的迹象。
璀璨的星芒从她眉心的白痣中溢出,先是一颗、两颗,而后是一股干涩的细流——神明正从她体内艰难地剥离。
在她的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刻,林思妍倏地收回手术刀,三步并作两步地扑了过去,颤抖的手扔出一卷粗黑的、泛着金光的缝合线。
六倍增幅加强后的缝合线。
她要缝合她的心脏,让她的心脏重新跳动。这是岑今的第四个要求。
捉迷藏副本结束之后,岑今一脸风轻云淡地对她说:“我的小命就握在你手里了哦,思妍。”
听完,她愣在了原地。
这还是她第一次,连一句俏皮话都说不出来。
林思妍强迫自己不断地深呼吸,指挥缝合线从岑今胸口的豁口处钻进去,进入那颗僵死的心脏。
六倍增幅的手术刀可以从神明手下夺走一条生命,那六倍增幅的缝合线可以做“后悔药”吗?可以再将那条生命重新带回来吗?
她心跳如擂鼓,缝合线时曲时直的变换几乎要留下残影。被强行缝合的断口之间,似乎有新的血肉在生长。
快一点,再快一点。
要赶在神明的力量彻底从她身上剥离之前缝合心脏,一切或许还能迎来转机。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缝合线穿梭的细微声响在此刻无限放大。
林思妍的动作停了下来,天际恰好泛起一线微光。
最后一点星芒从岑今眉间钻了出去,神明似乎也受了重创,凝不成完整的人形,化作支离破碎的流光向四方逸散。
缝合已经完成了,破碎的心脏完好如初,但岑今还是没有醒来。
林思妍垂着头,跪坐在地上,双手悬在半空,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僵硬。路阳死死盯着岑今灰白的嘴唇,眨眼,揉眼,又眨眼。
姜月月走过来,小心翼翼地将手掌贴上岑今的颈侧。有那么一瞬间,她惊喜地感受到了手下的震动,但很快她便反应过来,那不是岑今颈动脉的搏动,而是她的手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时间仿佛被拉长成永恒,安静无声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然而,就在不知道谁的泪珠砸上她脸颊的那一刻,岑今右手食指动了动。
路阳重重地揉了揉眼睛。
她手指的勾动很轻微,但真的在动。
“岑今!”两道女声交叠,林思妍带着明显的哭腔,姜月月还有点不敢相信。
一旁时空隧洞流转的速度忽然加快了,神秘的深黑色光芒像是有生命、有意识一般,一呼一吸地闪烁。
岑今的眼皮轻颤。
她觉得自己只是沉沉地睡了一觉,随着心脏中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她于是悠悠醒转。
眼皮有点重,还有点粘,她费力地睁开。
青金色的熹微晨光撞进她眼里,岑今愣了愣,沙哑地开口问道:“怎么天都亮了?”
“是呀,天都亮了!”林思妍没有分出半个眼神去看天色,她又哭又笑,目光尽数落在岑今身上。
“岑今,岑今老师!”路阳一张脸憋得通红,眼泪和鼻涕糊在一块儿,说话断断续续,还呼呼作响,“你没事真是,太、太好了!”
“咳,那还是多亏了林医生妙手回春。”岑今咳了两声,清清嗓子,抬手抹去林思妍的眼泪,继续道,“不对,岂止是妙手回春,简直是医学奇迹!”
她笑得一脸没事人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是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
岑今支着腿想要站起来,姜月月连忙一手托着她的脖子,一手托着她的腰,借力帮她起身。
站了一半,她痛苦地皱起了鼻子,说:“林医生,要不再帮我缝缝膝盖吧,我的膝盖好像碎掉了。”
跪了这么久,死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活过来了,膝盖钻心的疼。
林思妍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之前全身心都铺在她那颗破碎的心脏上,竟然忘了给她换个舒服的姿势。
缝合线上的金光已经散去了,粗黑的线条从岑今的膝盖钻进去,灵活穿梭。她额头上的冷汗还没来得及掉下来,缝合线就三下五除二地搞定了一切。
“谢、谢谢思妍。”她吸着凉气,半瘸着往身前的时空隧洞迈了一步,紧接着道“好了,我该走了。”
她醒来之后,面上不显,心中其实一直在暗暗着急。
谈闻不在这里,说明他已经进入了隧洞,她必须尽快赶过去,然后找到他。
时空隧洞是她的【时空法则】经过神明力量加持后的产物,具体如何运作、其中有没有危险、能否达到她期望的效果,这些她都不清楚。
到目前为止,她的计划算是成功了一半——阻止了神明的降临,她也顺利活了下来。
但正如神明先前在她脑海中念叨的,“那些已经陷入美梦的凡人不可能再醒来”,这不是她想要的结局。
她想要阿莱醒过来。
她想要所有人都能回到这个并不美好,但真实的、鲜活的、一切都还有可能的世界。
岑今一脚迈入隧洞,回过头向三人挥手,留下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们未来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