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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模拟舱的蛋壳完全闭合前,岑今照例深呼吸闭上眼,但这一次,以往惯例的“副本预告片”并没有出现。

她的眼前一片漆黑。

“女士们先生们!接下来要登场的,是本场拍卖的最后一件拍品——”

岑今睁开眼,发现身边一片金碧辉煌,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不绝于耳。

而她正站在走廊中央,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单手举着银制托盘,托盘上是三瓶一看就价格不菲的红酒。

一个在影视作品中常见的,典型的高端场所侍应生形象。

“全球仅存两枚的绝版情感屏蔽芯片,‘水仙’!”

声音是从楼下传来的。

岑今不动声色地向下张望,水晶吊灯折射的斑驳光影落在一楼大厅中,宾客们带着面具的脸上。

大厅最前方,一个通体雪白的男性仿生人站在拍卖台上,姿态优雅。他抬手,将宾客们的视线引导到他身侧的展品存放箱上。

箱体四周深黑色的防弹玻璃罩缓缓升起,一枚大拇指指甲盖大小的芯片悬浮在力场中,反射出银白色的光芒。

楼下,人群中窸窣的交谈声像涟漪般扩散开来。

但岑今所在的二楼是包厢雅间,香槟色的帷幔落下,将彼此隔绝。她听不见包厢内的声响,只能看到帘布偶尔的晃动。

仿生人主持人收回手,玻璃罩随着他的动作缓缓下降,然后“咔哒”一声严丝合缝地闭合。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隔绝在外。

他微微一笑,高声宣布:“现在,竞拍开始!24号物品,也是最后一件拍品,‘水仙’,起拍价一百万新币——”

岑今眼前光幕一闪:

【副本开启:理性人拍卖会】

「欢迎来到由桜华堂商会举办的拍卖晚宴现场!绝版芯片“水仙”再度现世,这次将会花落谁家?注意看——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之间,是欲望与罪恶在发芽。」

新副本的介绍语还是熟悉的中二风味。

她迅速浏览完毕,顺手打开了直播界面,对着镜头无声地打了个招呼。

直播刚开始不久,弹幕还是一片祥和,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信息。

“一百零一万!”

“一百零二万,一百零二万!”

“一百一十万!”

楼下大厅中,叫价声此起彼伏,号牌像打地鼠一样从不同的角落升起。然而,二楼的五间包厢就像是约好了一样,静悄悄的毫无动静。

“嘿!你傻站在这干嘛?”一个和岑今同样打扮的男性侍者迎面朝她走来,压低了声音,好心提醒她,“小心被主管抓到扣你工资!”

岑今立即切换到角色状态,一边迈腿,一边还恋恋不舍地看向楼下:“最后一件拍品了诶!我就是想看看竞争会有多激烈。”

“激不激烈的,都和咱们这种月薪三千的小喽啰没关系,好好干活才是正经事。”男人苦口婆心地劝道。

岑今嘟囔着是是是、你说得对,走到了第一间包厢门口。

虽然不知道托盘上的这三瓶酒要送给谁,但借着送酒的机会,正好可以打探打探包厢内部的情况。

如果送错了,就说自己是代班的不熟悉业务,然后脱身。主线任务都还没有开启,副本应该不至于一上来就要置她于死地。

岑今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计划,摇动了帷幕中央悬挂着的铃铛。

大约五秒钟之后,帷幕自动向两边拉开,幕后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您好——”岑今话刚出口,抬头却对上了一双熟悉的漂亮眼睛。

包厢最内侧的落地窗前,棕褐色短发的男人转过头来,一身考究的衬衫西裤勾勒出窄腰长腿的养眼身材。

岑今上下扫了几个来回,挑了挑眉毛——那人正是谈闻。

“您好,请问是您点了酒吗?”去拉门的侍者还在她身后,包厢里除了谈闻,没有人能看到她的表情。岑今于是放肆地勾起了嘴角,笑得有几分促狭。

谈闻看了一眼她手中的托盘,又看了一眼她的打扮,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她的想法。

他摇摇头,温和一笑:“是不是走错了?我没有点酒。”

岑今装模作样地抬起手腕查看光脑,接着恍然大悟地连连道歉:“真抱歉,是我看错订单了!打扰到您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她后退两步,退出大门前,和谈闻交换了一个眼神。

谈闻:演技不错。

岑今:你也不赖。

她离开第一间包厢,帷幔在身后重新合上。

包厢里有沙发、长桌,还有多机位转播一楼盛况的光幕投影。最内侧的落地窗视野开阔,从上往下俯瞰,可以把一楼的情形尽收眼底。

看来这一轮,她和谈闻的角色身份并不相同,她是这场拍卖晚宴的侍应生,谈闻则是有资格入座二楼包厢的晚宴贵客。

互补的视角,说不定会对探索剧情、完成任务更有帮助。

岑今想着,摇动了第二间包厢门口的铃铛。

帷幔拉开,一声朦胧的“请进”从门后的房间里传来。她单手推开大门,向内看去。

一个金色短发的女人靠在沙发

上,她穿着一件黑色背心,龙纹花臂肌肉线条分明,两条长腿大马金刀地岔开,气质凶悍又干练。

岑今似乎都能闻到她身上的硝烟味道。

没等她走近,女人就主动开了口:“终于送到了,拿来吧。”

岑今微微低着头,把托盘送到了女人面前。她的视线往下走,看到女人的腰间别着一把左轮手枪。

这个女人看起来像是某个帮派的老大,她在心里迅速下了判断。

岑今随便端起一瓶酒递了过去。

“不是这瓶。”女人皱了皱眉头,但也没有为难她,只是自己从托盘上取走了一瓶贴着金标、瓶身矮胖的红酒。

在沙发旁等候多时的侍应生迎了上来,用开瓶器拔出木塞,将暗红色的液体倒入准备好的高脚杯中。

女人接过酒杯,掀着眼皮看向前方的转播光幕,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岑今安安静静地退出房间,托盘上还剩两瓶红酒。

她拐了个弯,继续向前,摇动了第三间包厢门口的铃铛。

等待了一分钟,帷幔没开,大门紧闭,一点动静都没有。

岑今再一次摇动了铃铛。

大概又是一分钟之后,就在她犹豫要不要直接去下一间的时候,门口的帷幔打开了。

一个领口大敞,脸色红润的小白脸推开了大门,他疑惑的眼神在落到岑今的托盘上之后,转变为了惊喜。

“姐姐,是你点的酒吗?”他转过头,含情脉脉地看向慵懒地半倚在沙发上的女人。

“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姐姐。”女人红唇微启,一头金色波浪卷垂在胸前,“直接叫我的名字,茱莉亚。”

她的身旁还围着另外两个男人,一个英气逼人的黑皮壮汉,一个带金丝边眼镜的禁欲系青年。黑皮在身后给她捏肩,禁欲系蹲在膝前给她剥葡萄。

岑今小范围地扫视了一圈——怪不得等了那么久才有人开门,这第三间包厢里的一个个都挺忙的。

小白脸的脸又蹭蹭红了几分,他小声地开口:“茱莉亚。”

“嗯,真乖。”茱莉亚冲他勾勾手指,笑容美得让岑今都有点晃神,“是我点的,明尼1971,替我拿来吧。”

小白脸是懂酒的,他都不用看标签,就直接拿走了托盘上最重最大的那瓶。

茱莉亚礼貌微笑,对岑今点点头,意思是她可以退下了。

岑今离开前,最后瞥了一眼转播光幕,楼下的报价已经喊到了三百八十万新币。

她端着仅剩的一瓶红酒,摇响了第四间包厢门口的铃铛。

如果这一间包厢的客人拿走了红酒,那她就没有正当理由进入最后一间,也就是第五间包厢了。

帷幔拉开,很快有人从里面打开了房门。

出来的是一个戴着单片眼镜,看起来十分斯文的中年男人,岑今的目光越过他肩头,不露痕迹地往里打量。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这个男人就是这一间包厢的主人。

岑今试探着开口:“先生,这是您点的酒。”

他脸上虽然笑了笑,但声音却像机器人一样平静无波:“谢谢你。”

说完,他取走了托盘上的最后一瓶红酒。

岑今有些失望,抓紧机会在男人关门之前看向转播光幕。

“五百万一次——”

“五百万两次——”

楼下的竞拍已经进入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就在这时,沉寂已久的二楼忽然响起了一阵风铃般清脆悦耳的铃声,打断了楼下仿生人主持即将落下的拍卖锤。

中年男人回过头,和岑今一起看向转播光幕。

光幕上,镜头聚焦到一号包厢的落地窗。从外向里拍,看不见包厢里的人影,只能看到落地窗外层亮起灯光,显现出一个价格——

1000万。

大厅众人纷纷仰起头,屏住呼吸,无数道视线汇聚在那个发着光的“1000万”上。

现在,对最后一件拍品“水仙”的争夺,才算真正开始。

第47章 理性人拍卖会(二)主线任务伴随着岔……

谈闻单手转着钥匙扣大小的竞价器,透过落地窗向下俯瞰。

楼下的人,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却戴着同样的白色面具,乍一看去,像是橱窗里的模特摆满了整个大厅。

很显然,争夺最后一件拍品的主角不在楼下,而是二楼包厢中沉寂已久的几位“贵宾”。

“一千万一次——”

岑今回到了第一间包厢门口,重新拉动铃铛。

“一千万两次——”

包厢大门打开了,这次是谈闻亲自来开门。

又是一阵风铃声响起,转播光幕上对准一号包厢的镜头忽然一转,移到了二号包厢的落地窗上,1500万的字样泛起耀眼的光芒。

叫价的是那个金短发黑背心的女人。

岑今瞟了一眼站在沙发边的侍应生,然后对谈闻使了个眼色。

谈闻心领神会,从后腰处抽出了一把握把镶钻的华丽手枪,塞到了岑今手中。

岑今瞳孔地震,但还是收下了。

她手一划,迈进了身前的传送隧洞,然后下一秒,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侍应生背后。

她单手握住枪管,大臂肌肉收紧,用镶满了钻的沉重握把在侍应生后颈处一敲,人便软倒在了地上。

岑今把侍应生拖进了沙发底下,还对人双手合十鞠了一躬,这才开口:“我来扮演你的侍应生,怎么样?”

“恭迎队长莅临。”谈闻勾起嘴角,手搭在肩上,摆了个行礼的架势。

“你这轮不仅是富商,还自带装备?”她转了转手里那把流光溢彩的手枪,“这么浮夸的风格,啧啧。”

她想起了第一个副本里,姜月月那双会弹出小刀的机械脚。这种好事什么时候能轮到她。

谈闻望天,摸了摸鼻子:“其实这个副本的场景,我之前是见过的。”

“而且,我扮演的角色,好像就是现实世界中的‘我’。”

岑今竟然没有觉得很意外。

上一场的副本有她熟悉的场景,有林思妍熟悉的场景,说明副本内容和参与者是有关联的。

这一场副本看样子只有她和谈闻两个参与者,眼下的场景显然不是她经历过的,那么大概率是和谈闻有关。

“你参加了这场拍卖会?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参加过类似的拍卖会,也是争夺最后一件拍品,但我输了。”谈闻笑着摊摊手,“不过那只是一场普通的拍卖会,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岑今点点头,又转了转手枪,忍不住问了一个和副本五官的问题:“你在现实世界中也喜欢用这种浮夸的武器吗?”

谈闻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说:“我还真有把一模一样的枪。”

好吧,可能这就是有钱人的品位吧,她理解尊重。

光幕中的镜头又是一转,这次是四号包厢,那个戴单片眼镜的斯文男人,出价1600万。

“你有多少钱?”岑今盯着光幕,问他。

“账户上可调用的现金一共是5000万新币。”他睁眼发现自己身处拍卖晚宴贵宾包厢,第一件事就是查看账户。

“那叫价!”岑今眼睛亮了起来。

谈闻在竞价器上按了几下,风铃声响起,镜头又回到了一号包厢,明晃晃的“2000万”在玻璃窗外熠熠生辉。

这次隔壁跟得很快,还没等楼下主持人说话,镜头就转到了二号包厢的“2500万”上。

岑今走到了落地窗前,向楼下看去:“你也还没有接到主线任务吧?”

“还没。”

说着,他又按下了竞价器——2800万。

“我觉得主线任务一定和这个‘水仙’芯片有关。”岑今看着楼下齐刷刷一会儿向左看,一会儿向右看的脑袋,心中的预感愈发强烈——她觉得最后的拍卖,多半要出岔子。

二号包厢一口气加价,直接抬到了3800万。

谈闻叹了口气:“看来隔壁这位贵客,是势在必得啊。”

说完,他叫了个4000万。

现在场上只剩下谈闻和二号包厢两家,三号和五号从头到尾都没有动静,四号包厢的男人在第一次竞价1600万之后,也再没有出现,大概是财力不够雄厚。

“我刚刚借着送酒,把一到四号包厢都走了一遍。”

“二号包厢的主

人是一个气场很强大的女人,身上也带了枪,但不是你这种花里胡哨的。”岑今已经把镶钻手枪还了回去,此刻不禁往谈闻的腰间瞥了一眼,“我猜她是□□背景。”

话音刚落,二号包厢落地窗外的数字就变了——4500万。

“恐怕我倾家荡产,也拿不下‘水仙’。”谈闻摇摇头,最后一次按下竞价器。

一号包厢,5000万。

楼下的人群中响起阵阵吸气声,岑今屏住了呼吸。

然而,三秒之后,她的希望落空——二号包厢的风铃声响起,5200万。

“五千二百万一次——”

“五千二百万两次——”

“五千二百万三次——”

仿生人主持人手中的小锤承载着全场的视线,重重砸落下去,一锤定音。

“五千二百万,成交!”

他微笑起来,放下拍卖锤,将雪白的双手搭在了芯片“水仙”的存放箱上。

“恭喜二号包厢的贵宾——”

话还没说完,全场的灯光忽地全部熄灭,刚刚还金碧辉煌的场地,顷刻间陷入一片漆黑。

岑今反应很快,一个传送便闪身出了包厢,依照她的记忆向走廊栏杆跑去。

楼下一片混乱,在绝对的黑暗中,她听见宾客惊叫的声音、酒杯碎裂的声音、推搡跑动的声音,还有主持人让大家不要慌张的喊声。

果然,岔子这不就来了。

二、三、四……岑今在心中默默计时。

数到第六秒的时候,踢脚线处的应急灯亮起,面对面的人,勉强能看清彼此的身影。

她眯起眼向楼下望去,芯片存放箱的防弹玻璃罩碎了一地,原本悬浮在中央的芯片“水仙”已经不见踪影。

系统光幕适时地在她眼前展开:

【主线任务:找回失踪的芯片“水仙”】

【完成进度:0%】

「万众瞩目的成交时刻,“水仙”为何不翼而飞?金色的殿堂风起云涌,明暗交织的纷乱线头中,你能否剪断那一根正确的引线?」

主线任务伴随着岔子一起到来了。

第十五秒,天花板的水晶吊灯重新亮了起来,大厅里恢复了光明。

砰!

岑今猛地回头,二号包厢的花臂女人往走廊墙壁上开了一枪,带着身后的小弟气势汹汹地走来。

谈闻刚推开门,想出来找岑今,额头就被一个还冒着烟的枪口抵住了。

“从头到尾,只有你在和我争!”

“说,是不是你?!”她嘴角向下撇,盘龙的手臂上青筋凸起,瞪向谈闻的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凶狠。

谈闻惊讶了一瞬,而后慢条斯理地插起了兜。

“你怀疑芯片是我偷的?”他笑了,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意味,“输了就是输了,我不屑于做这种事。”

岑今默默挪到了谈闻身后走廊的角落,垂着头盯住脚尖,大气不敢喘——她要装成一个平平无奇普通侍应生的模样。

她忽然觉出了自己这个身份的好处。

所有人的眼睛都只会盯着作为贵宾的、特殊的谈闻,他是倍受掣肘的,而她是机动灵活的。

“除了你还有谁?”女人冷哼一声,“楼下的那些人,我不信他们会有胆子在桜华堂的晚宴上闹事。”

“哦?我倒是觉得,是你在贼喊捉贼呢。”谈闻抽出腰后的镶钻手枪,毫不客气地拿枪口指了回去。

这钻石握把还挺硌手。

“你拿的出五千两百万吗?桜华堂对拍品失窃的赔偿比例又是怎么规定的?”

他也冷哼一声:“不想破财,又想要芯片,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你——”

主持人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花臂女人的话语。

“诸位宾客,请保持冷静。”他将音量调大了数倍,压制住所有嘈杂的声响,“拍品‘水仙’失窃,根据《桜华堂拍卖协定》,在调查结束之前,会场将暂时封闭。”

话音落下,蓝色的激光网格亮起,将几个出入口尽数封锁。

大厅中的众人仍然戴着面具,看不清表情。但花臂女人明晃晃的愤怒,岑今是看得一清二楚。

“我拍下的拍品丢了,现在还要让我在这里关禁闭?”她撤下了指着谈闻的枪,扑到栏杆边,对着楼下的主持人高声怒吼。

谈闻收起枪,收拢被钻石硌红了的手掌,回头对岑今眨了眨眼。

岑今悄悄给他比了个大拇指——不错,气场拿捏住了。

这时,吱呀一声,第三间包厢的大门打开了。

一头金色大波浪的茱莉亚在缎面裙外披了件皮草,领着她的三款男模走了出来,脸上满是醉意。

“千隋,别生气。”她歪歪扭扭地走向花臂女人,将手搭在了她结实的肩上,“没有就没有了,我们不要了,反正还没有付款。”

花臂女人,也就是千隋,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低声嘟囔:“说的什么狗屁醉话。”

这两人显然关系匪浅。

岑今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现在细细看来,千隋和茱莉亚的五官竟有六七分相似,只是千隋的长相更英气,茱莉亚的长相更柔美。

仿生人主持人精确、冷静的声音再度响起:“安保即将入场,希望大家不要离开当前位置,配合接受识别检查。”

“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千隋又怒了,一拳砸在栏杆上。

茱莉亚抓住她的手腕:“千隋!”

“我是为了谁啊,千寻?”千隋转过头去,皱着眉头瞪大了眼睛,含怒又含怨地看向茱莉亚。

第48章 理性人拍卖会(三)男人到底有什么好……

岑今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已经高高扬起了眉毛——她似乎听见了八卦?

茱莉亚霎时清醒了,脸色都冷了下来:“不要叫我千寻,我就是茱莉亚,而已。”

看来茱莉亚的本名叫“千寻”。千寻和千隋,大概率是一对姐妹。

“好,茱莉亚,”千隋讽刺地一笑,甩开她的手,“这就是你想要的吧?我拿不到情感屏蔽芯片,你就可以心安理得、理所当然地继续沉浸在温柔乡里!”

“我真是不明白了,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抛下我们的事业不管——男人到底有什么好的?”

“够了,千隋!”

岑今控制住自己八卦的神情不要太明显,但谈闻已经放肆地摆出了一个饶有兴致、耐人寻味的表情。

倒也符合他的人设。

二楼吵得不可开交,一楼的紧张、不满、躁动不安也愈演愈烈。

“这算什么?非法拘禁?”

“我的航班还有一个小时就要起飞了!”

“真是晦气……”

站在最前面的纯白仿生人将众人一一扫过,然后抬头向二楼看去。

吱呀——

第五间包厢的大门打开,一把合拢的金属折扇挑开帷幔,穿着黑色大振袖的长发少女从幔下踏出。

她身后的机械骨翼舒展开,带着她升起,又缓缓向一楼降落。

“诸位稍安勿躁,”她的声音像是浸了冰水,清澈而空灵,“我是桜华堂商会会长之女,十六夜。”

大厅正中央的人群纷纷散开,为她让出了一片空地。

“父亲大人在国外工作,不便出席,就由我代表桜华堂商会站在这里,”木屐与地面相触的声音很轻,像一只黑色蝴蝶悄然停驻,“陪大家一起,等到事情水落石出。”

嘈杂的议论声渐渐平息,一楼的众人再有不满,也只能暂时咽进肚子里。

商会的千金大小姐都已经表了态,要和他们一起在这里被“非法拘禁”,这种时候,谁也不想做那个给脸不要脸的出头鸟。

十六夜的视线扫过拍卖台上一地的碎玻璃,最终落在

一旁的仿生人主持人身上:“诺亚,让安保入场吧。”

诺亚朝十六夜鞠躬致意,然后按住耳中的通讯耳麦,低声道:“安保队,全员出列。”

岑今浑身一震,她遥遥看着诺亚的嘴唇一张一合,自己的耳中却清晰地响起了诺亚的声音。

大厅中央佩戴白色面具的宾客中、拍卖台两侧的整齐划一礼仪队中、散落在会场各处的侍应生中,都有人默默往前迈了一步。

便衣的安保队遍布晚宴的各个角落。

岑今伸手摸向自己的右耳内侧,耳骨下凹的位置,贴着一片小小的圆形薄片——是微型通讯器。

原来她不是晚宴的侍应生,而是安保队的一员。

她于是也往前迈了一步。

诺亚的指令还在她耳中继续:“来拍卖台处领取扫描镜。”

二楼走廊上谈闻、千隋、茱莉亚三人仍然呈三足鼎立之势,现在不是和谈闻交接的好时机。

岑今悄无声息地转身下楼,一大筐防护镜般的扫描镜被两个正宗礼仪队成员拉到了台上。

安保队员们穿着打扮各异,动作却齐齐整整、井然有序。排着队一个接一个的领取眼镜,认认真真戴上,然后听从通讯器里诺亚的安排,去向不同的区域。

岑今依葫芦画瓢地戴上扫描镜,她眼中的世界瞬间变了个模样。

她的视线能穿透衣物,将物品的轮廓看得一清二楚。电子设备、机械义体的描边是蓝色的,口香糖、巧克力的描边是橙色的,口红唇膏的描边是紫色的、头发的轮廓是黑色的……

只要一眼,她就能把身边人“看透”。

“岑今,你和楚九负责二楼包厢几位贵宾的检测,可以完成吗?”诺亚在耳中对她说。

她的真实身份是商会安保队成员,那诺亚能认出她,或者说识别出她,这不奇怪。

“可以。”岑今还没回话,一个冷淡的女声先她一步回答了。

她回过头去,发现身后的女人刚摘下属于宾客的白色面具,露出一张没什么表情的娃娃脸。

说完,她利落地戴上扫描镜,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向二楼走去。

这个楚九看起来很靠谱,说不定能短暂降住二楼那几位祖宗。

岑今于是也点点头,答道:“没问题的。”

不过,她嘴上说着没问题,脚下却往拍卖台正中央,碎了一大半的芯片存放箱走了两步。

在回到楼上之前,借着这个能理所应当地站在拍卖台上的机会,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岑今手中银光一闪,一块写着“有故事”三个字的白色U盘躺在了她的掌心。

是上个副本结束拿到的奖励【海马体U盘】,作用是向目标脑中植入一段5秒内的“思维”。

她看向一言不发、站在大厅中央的十六夜。

在与十六夜发尾黑色轮廓相接的位置,岑今打开了半透明的传送隧洞。

已经拔了盖的白色U盘从洞里探出头来,触碰到了十六夜摇晃的发尾。

【道具生效条件已达成】

【为目标植入思维:允许安保队员岑今检查芯片存放箱】

岑今动作很快,在眼前系统光幕弹出的同一时间,指尖就已经贴上了残存的半个芯片存放箱。

熟悉的战栗感从底座传来,接近于透明的逆时针漩涡从指尖荡开,她缓缓向左滑动手指——左滑快退。

“你在做什么——”

诺亚惊诧的尾音还没落下,十六夜就出声打断了他:“是我让她检查箱体的。”

成功了。岑今一心二用地听着身后两人的交谈,心想。

满地的玻璃碎片渐渐飘浮起来,像是放映倒带一般向残破的芯片存放箱飞回去。

她要逆转芯片存放箱的“时间”,看到玻璃碎裂那一刻的情形。

细小的碎玻璃一片片拼合、复位,玻璃罩渐渐显现出最初被击打的裂痕。

不是子弹击中玻璃后,涟漪般荡开的裂痕;而是一道道交错的、平直的裂痕,像是以极快的速度,用砍刀、利斧或是激光武器反复劈砍玻璃罩,最后让它四分五裂。

旁人只能看见碎片在空中飞舞,又依照玻璃罩的原貌拼合,但她却能清晰地看见每一片碎玻璃移动的轨迹。

岑今长长吐出一口气,手指向右一滑。

在诺亚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好不容易拼好的玻璃罩又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主线任务:找回失踪的芯片“水仙”】

【完成进度:5%】

任务进度动了。

起码她现在能有意识地去寻找攻击玻璃罩的武器了——刀、斧,或是直线型激光武器。

考虑到防弹玻璃的硬度与韧性,激光武器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做完了这一切,岑今一脸气定神闲地向诺亚点头致意——她要功成身退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就让诺亚自己去猜吧。

她走向仍在原地没有动作的十六夜。

“小姐,我已经检查过了,目前可以确定玻璃罩是人为损坏的,但暂时还看不出更多的线索。”做戏做全套,她需要向十六夜汇报一些无关痛痒的信息。

十六夜向她颔首,似乎并不打算开口。岑今于是学着之前诺亚的样子,对十六夜鞠了一躬,然后向二楼走去。

在她的身后,十六夜脸上的茫然散去,露出了一点似有若无的玩味笑意。

“这不是很好吗?大大方方让安保看一眼,是谁偷了芯片,一目了然。”谈闻摊手,虽然是对着被拦住的楚九开口,实际上却是在说给千隋听。

岑今上来的时候,不出她所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千隋人高马大的小弟挡在楚九身前,不让她近身;谈闻完全一副竞拍落败的纨绔子弟做派,非要和千隋叫板;千隋和茱莉亚一左一右别开头,谁也不看谁。

看到岑今在拐角出现,谈闻愣了一瞬,然后收起松垮的样子,主动张开双臂,大步迎了上去。

“没做亏心事,自然没必要害怕检查。”他嘴角勾了起来,故意高声道,“来吧,先查我。”

岑今一手推着眼镜,从上到下认真扫了一遍他的轮廓,发现他不仅后腰别着枪,贴着胸口的口袋里还放了把匕首。

镜片挡住了她意味深长的一眼,众人只能看到她一本正经地张口:“检测完毕,无异常。”

谈闻接着激将:“这位千隋女士,你敢吗?”

岑今向楚九靠过去,在她耳边低声说:“这边交给我吧,你先去检查后两间包厢,如何?”

要是楚九进了谈闻的包厢,发现了被他们打晕藏进沙发的侍应生,虽然也能解释,但多少得费一番口舌。

能由岑今来“检查”,那当然是最好的。

楚九点点头,不再和千隋的小弟角力,转身往另一头去了。

“我有什么不敢的。”千隋终于开口,视线直直与岑今撞上,嗓音低沉。

她挥开身前的小弟,同样张开双臂,走到岑今身前。

“来吧,”她讥讽地扯扯嘴角,“我说侍应生怎么会取错酒,原来是假冒的。”

岑今心中一跳。

第49章 理性人拍卖会(四)此刻,我应当选择……

千隋接着道:“桜华堂把我们当什么人了?还需要处处安插安保来盯梢?真让人恶心。”

岑今松了口气。

千隋的推理,有种过程全对,结果全错的美感。

她刚刚还有一瞬在担心,千隋是不是发现了她的破绽,发现了她和谈闻是在演戏,但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

岑今推着眼镜在千隋身上扫描,随口安抚她:“便衣安保的存在,主要是为了应对突发情况,保障各位宾客的人身安全。”

“今天的事情实属意外,但桜华堂绝没有盯梢的意思。”

千隋身上干干净净,除了腰带上插着的左轮手枪,还有右侧小腿骨的金属支架外,没有任何别的零碎物件。

一旁的小弟也是一样。

“检测完毕,无异常。”岑今冲千隋微微欠身,“打扰了。”

千隋哼了一声,又瞪了靠着栏杆好整以暇的谈闻一眼,面色缓和了不少。

岑今又转向茱莉亚,客客气气地开口:“例行检查,抱歉打扰。”

“茱莉亚女士就没必要查了,”身后千隋的声音响起,带着股阴阳怪气的味道,“这里谁都有可能想要‘水仙’,只有她不可能。”

茱莉亚冷着一张明艳的脸,压根没理她,但主动张开了双臂,配合岑今的检查。

她的身上只有珠宝、口红、香水,甚至连武器都没有。

她带来的三个男模也是一样的干净,而且很有自我管理意识,兜里装的净是一些口喷、糖果之类的小物件。

“检测完毕,无异常。”

岑今又在千隋的虎视眈眈之下,去前三间包厢里仔仔细细地转了一圈。

都是一模一样的规格,除了茱莉亚的包厢里零星有几件诸如戒指、毛毯的杂物,另外谈闻和千隋的房间,干净得就像是没人呆过一样,看不到一点儿异常。

千隋和茱莉亚这对姐妹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了,她们身上既没有芯片,也没有岑今暗自搜索的直线型武器。

“检查完了?查出什么问题了没有?”千隋出声问道。

岑今摇摇头:“诸位可以各自回包厢休息,稍作等待,我们一定回找回‘水仙’的。”

当然,这里的“我们”,指的不是桜华堂,而是她自己,再加上一个谈闻。

话音刚落,二楼走廊另一头忽然一阵骚动。

尖叫声击碎了全场安保检查的井然秩序——

“死人了!死人了!”

岑今脸色变了变,遥遥和谈闻对视一眼。

茱莉亚像是厌恶地拧起了双眉,带着有些惊慌的三位男模回到了她的三号包厢,然后重重合上了门。

她不喜欢争执,更不喜欢死人,这些东西很不优雅,她不想关心。

岑今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动用传送隧洞,只是加快了步伐向走廊另一头走去,谈闻和千隋跟在她身后。

“退后,都别过来!”四号包厢大门敞开,楚九拦在门口,厉声喝道,“不要破坏现场!”

门外站了几个侍应生,还有一圈伸长了脖子往里看的宾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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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里,一个身形单薄的男人扑倒在血泊里,他的脖子中间有一道很深的豁口,那大概就是致命伤。

岑今看清楚了,这就是四号包厢的主人,那个戴单片眼镜的斯文男人。

她还看到,男人的侧颈内部,显示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发着金光的轮廓,和“水仙”芯片的形状一模一样。

一楼大厅也传来喧哗,诺亚和十六夜还没有赶到,她皱着眉向楚九套话:“天呐!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摇铃一直没人应,就联系诺亚开了包厢解锁的权限,打开门就是……这样的场面。”楚九紧抿着唇,往包厢里看了一眼。

“死者已经确认是四号包厢的贵宾,维克托。包厢里没有设置监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那里有芯片。”

她伸出手指,隐晦地指了指维克托的脖子。

旁人可能发现不了,但她和岑今戴着扫描镜,维克托身上装着哪些零件,是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水仙’吗?”岑今继续套话。

楚九看着冷淡,却是个一心打工的实心眼,直接一五一十、毫无保留地把情况全告诉了她:“看形状就是‘水仙’。我没有进去,怕破坏现场,诺亚和十六夜小姐很快就上来,我们先稳住局面。”

岑今于是摆出一脸深明大义的神情,伸手一挡,挡住了想要上前的谈闻。

谈闻就静静地看着她表演。

“你们说什么?‘水仙’在这里面?”千隋不知道是听力超群,还是求芯片心切,居然敏锐地捕捉到了岑今和楚九悄悄话里的关键词。

她毫不在意地推开岑今和楚九的手臂,就要往包厢里走去。

“千隋女士,还请您留步。”十六夜清泠泠的声音响起,机械骨翼唰地张开,拦在了千隋和包厢大门之间。

她让诺亚留在一楼大厅主持大局,自己亲自上楼来到案发现场。

“等我们检查过后,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她的眼神很平静,不见慌乱,也不见紧张,“您贸然进入,要是不小心破坏了线索,那就不好了。”

说完,她没有给千隋开口的机会,立即带着岑今和楚九进了包厢。

大门在她们身后合上,隔绝了门外一众人各怀心思的目光。

“十六夜小姐,芯片就在那里,”楚九小心翼翼地绕开血迹,向死者维克托的侧颈处一指,谨慎道,“扫描镜显示的轮廓与‘水仙’高度相似。”

岑今落后她们两步,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了维克托脖子中央触目惊心的伤口上。

那道伤口光滑、平直,在她的脑海中,渐渐与玻璃罩受击时的裂痕重合。

十六夜抖开折扇,挡在口鼻前,弯下了腰。

岑今在目光触及那把折扇时呼吸一滞。

扇子的两侧大骨中间各有一道竖直的凹槽,大约是食指的长度与宽度。岑今知道,这不是为了艺术的造型装饰,而是常见的激光发射槽口的设计。

直线型的激光武器,出现了。

在扫描镜的遮挡下,岑今看向十六夜的眼神陡然警惕起来。

维克多已经死了,和芯片的生物链接断开,十六夜用长而尖的指甲一拨,芯片就从他的侧颈的接口处掉了出来。

“确实是‘水仙’,只可惜——”十六夜用指尖一点点抹去芯片沾上的血迹,仔细查看,“已经被维克托先生绑定过了。”

像这种品级的芯片,一般都只能与一人绑定,无法重复使用。

楚九怔怔地问道:“小姐,是四号包厢的客人偷走了芯片吗?”

失窃的芯片找到了,但已经失效了;出现了一个值得怀疑的嫌疑人,但已经死了。

包厢内的场面,似乎是在昭告众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但真的到此为止吗?楚九有点不信,岑今百分百不信。

十六夜没有回答楚九的疑问,却将芯片举至岑今眼前,轻声对她说:“你看。”

岑今的眼神仍然停留在十六夜身上,她怀疑是自己神经质了,十六夜的表情明明没有变化,她却莫名觉得,十六夜在对她笑。

她咬住舌尖,尽力让自己不要流露出任何不该有的情绪,然后摘下了扫描镜。

没有了对轮廓的过分强调,芯片的细节在她眼前清晰地展露。

芯片的神经接口处,有明显的使用痕迹。

而且,作为一个常年混迹垃圾场捡废弃零件的修理工,她可以肯定,这块芯片已经接入有一段时间了,这绝对不是一块“新鲜”的芯片。

“你看,是已经绑定过了,对不对?”十六夜直视着岑今的双眼,问她。

岑今垂眸,没有作声,只是点了点头。

她想起刚进入副本时,诺亚介绍绝版情感屏蔽芯片“水仙”,说全球仅存两枚;

她想起之前给维克托送酒时,他平静得过分的语调。

从维克托脖子上卸下来的“水仙”,不是今天拍卖的“水仙”,而是这个世界上仅存的另外一枚“水仙”。

岑今觉得,十六夜是知道的。

“他的光脑没有锁定,这里有一段备忘录,编辑时间是二十分钟前,就是会场停电的那段时间。”楚九的声音响起,她从地上起身,捡起了泡在血泊中的光脑。

她抬头向十六夜看去,十六夜下巴微点,示意她念。

“我是个不入流的经济学家,偏执、一根筋,毕生都在追求“理性人”的终极。”

“直到情感屏蔽芯片“水仙”现世,我知道,这是仅有一次的机遇。”

“我很好奇,彻底屏蔽情感之后,人类的思维将会如何运作?”

……

“太神奇了,困扰我多年的问题,竟然真的迎刃而解。”

“而我仅有的理性告诉我,此刻,我应当选择死亡。”

楚九念完,一时间,包厢内静悄悄的。

还是十六夜啪地合上了折扇,率先打破古怪的沉默:“所以,维克托先生为了学术理想盗走芯片,又在最终得偿所愿后,决定自杀。”

“真是不幸。”她像个照着读本念故事的人,淡淡地吐出最后一句——

“不过,我们可以给千隋女士一个交代了。”

第50章 理性人拍卖会(五)两头吃。

岑今面上不显,心思飞转。

到目前为止,明面上的故事是:

“水仙”成交后,全场忽然断电,芯片失窃;

接着,四号包厢的维克托接入“水仙”后死亡,他的尸体被发现;

最后,维克托的遗书出现,解释了他盗窃“水仙”的动机,还有死亡的原因。

但是岑今还掌握了两条额外的信息:

一是玻璃罩的裂痕和维克托脖子上的致命伤,疑似是同一把武器、用同一种攻击方式造成的;二是维克托接入的芯片,不是今天的拍品,而是另一枚“水仙”。

如果维克托真是自杀,那打碎玻璃罩、偷走芯片的人也应该是他,可是真正的拍品“水仙”仍然不知所踪,而且他也没有再要一枚“水仙”的必要。

如果维克托是遭人陷害,遗书是假的,自杀也是假的,那么有可能知道这一切,甚至策划这一切的人,目前看来十六夜的嫌疑很大。

十六夜到底想做什么?或者说,桜华堂到底想做什么?

十六夜单手托着芯片,转身向包厢大门走去,楚九紧跟在她身后。

岑今一个人断后,正悄悄在聊天框里和谈闻同步自己的发现。

“千隋女士,久等了。”十六夜施施然推开门,对着门口双臂抱胸的千隋说,也是在告知门口越聚越多的围观群众,“‘水仙’找到了。”

“但很遗憾,维克托先生已经接入了‘水仙’芯片。”

一芯片不侍二主,言下之意是,情感屏蔽芯片“水仙”已经失效了,对千隋来说已经没有价值了。

千隋咬紧了后槽牙。

“维克托先生是自杀的,他为他的学术理想献出了生命。”

“人死不能复生,我们也无法进一步追究责任。”十六夜合拢手掌,收起了芯片,“桜华堂将取消本场晚宴24号拍品的交易,退还千隋女士入场及消费的全部金额作为补偿。”

千隋没有回应,脸色铁青,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把一众看热闹的围观宾客晾在了原地。

她直觉这件事有古怪,但在十六夜这里,她看不出破绽。她要自己去找答案。

十六夜的神情没有一丝波动,只是将目光转向了众人:“等安保检查全部结束,确认没有问题,会场封锁就会解除。”

“很抱歉给大家带来了不好的体验,桜华堂愿意退还所有在场宾客的入场费用,聊表歉意。”

站在一旁的谈闻挑了挑眉。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议论,有人觉得捡了便宜,有人眼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有人仍一脸愤愤不平。

“辛苦了。”十六夜没有理会,只是对楚九和岑今点了点头,然后翩然离去。

岑今往渐渐散开的人群中扫了几眼,仍然没有找到她设想的“直线型武器”。

也是,除了谈闻和千隋这种有权有势的贵宾,普通宾客要想通过安检带武器进场,恐怕没那么容易。

她看向谈闻,谈闻往一号包厢的方向瞥了一眼。

岑今懂了。她拐进无人的洗手间,然后打开传送隧洞,直接传回了谈闻的包厢。

等了一会儿,谈闻也进来了。合上门,两人神不知鬼不觉,接头成功。

“我现在怀疑,所谓的芯片失窃,其实是桜华堂自导自演。”岑今确认了沙发下的侍应生仍然在沉睡,压低声音对谈闻说道。

包厢内的光幕转播已经切断,两人站在单向可视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宾客等待安保检查的队伍逐渐缩短。

谈闻略一沉吟,然后点了点头:“我确实听说过类似的案例。”

“按照你的推论,如果芯片失窃是桜华堂唱的一出戏,我倒是能猜到他们的目的。”

岑今半是肯定半是疑问:“两头吃?”

“没错,他们应该已经暗中找好了‘水仙’真正的买家,这是一头。”

“另一头呢,是保险公司。”谈闻继续道,“像‘水仙’这种拍品,桜华堂必然投了巨额保险。现在芯片失窃又失效,他们只要能把证据链做好,就有机会拿到保险公司的天价赔偿。”

岑今从来没有亲身接触过这些上流社会的金钱游戏,听得感慨连连。

“骗保案竟在我身边。”原来只在影片里看到过的情节,没想到居然在副本里上演了,“不过,桜华堂大费周章干这么一票大的,是很缺钱吗?”

“我猜测是他们这段时间急需现金流,于是铤而走险用这种方式套现。”谈闻笑了笑,“你说得没错,确实就是缺钱。”

“你们资本家心都黑。”理顺了逻辑,岑今做出总结。

谈闻拱手:“过奖了。”

“任务进度上涨了。”他虚空指了指,向岑今报告了一个好消息。

【主线任务:找回失踪的芯片“水仙”】

【完成进度:20%】

搜证推理一大步,任务进度一小步。但无论如何,任务进度动了,起码说明他们的大方向是正确的。

按照这个思路,今天晚宴上发生的种种似乎都能得到合理的解释:玻璃罩是十六夜打碎的,维克托也是十六夜杀的,大小姐在自家地盘上动手,要想藏匿踪迹自然不难。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真正的24号拍品“水仙”,此刻到底在哪里?

如果她是策划这一场偷梁换柱大戏的人,她不会急着在全场封锁的这个节骨眼儿上转移芯片,而是会把芯片先藏起来,等风波平息,群众的注意力转移,再悄悄将芯片出手。

她之前在心中计了时,全场断电陷入黑暗的时间不过六秒,芯片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当时离芯片存放箱最近的人,除了打碎玻璃罩的十六夜,就是作为拍卖主持人的诺亚。

既然芯片失窃的最终受益方是桜华堂,那么桜华堂重要员工诺亚,与桜华堂大小姐十六夜,当然可以形成同盟。

岑今的目光在一楼游走了一圈,最终落定在一个人身上。

她缓缓开口:“人们的惯性思维会相信,破坏玻璃罩的人,就是偷走芯片的人。”

诺亚主持拍卖晚会,一整晚都暴露在全场的目光之下。他通体雪白,干干净净,所有人都知道,他身上不存在能够击碎防弹玻璃的武器。

因而,他自然地被排除在人们怀疑的目光之外。

谈闻听出了她的意思:“你怀疑芯片是诺亚拿走的。”

“准确地说,我怀疑现在芯片就在诺亚身上。”

诺亚是仿生人,岑今透过扫描镜看过去,他身上层层叠叠,全是机械件和电子件的轮廓。

也就是说,他如果把芯片藏在体内的某个角落,即使安保队戴上了有透视功能的扫描镜,也难以精确识别。

简直是天生藏芯片圣体。

*

同一时间,三号包厢。

千隋刚一推门进来,原本围绕着茱莉亚的三个男人就立即退开几步,像老实鹌鹑一样低头在一旁罚站。

“芯片找到了。”千隋压住火气,直视茱莉亚的双眼。

“哦?”茱莉亚眼皮也不抬,百无聊赖地摇着高脚杯,“那你要让我接入吗?”

“已经被那个死人接入了,没用了。”千隋的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蹦出来的,“你现在是不是很开心?”

茱莉亚终于坐直了一点,拿正眼看向千隋,脸上甚至有了笑容:“你不会是在怀疑我动了手脚吧?”

“——你未免太看得

起我了。”

“可是你认识那个死人。”千隋沉默了几秒,语气带着几分怪异的别扭。

“什么?”茱莉亚现在是真情实感地疑惑了。

“之前我还只是觉得死了的那人有点眼熟,但刚刚我想起来了,”她瞟了身后装雕塑的三人一眼,“你以前和他好过,我见过他。”

千隋细细辨别茱莉亚的神色,见她脸上的讶异不似作伪,才接着道:“是那个戴一副单片眼镜的穷学究。”

茱莉亚回忆了好一阵,终于慢吞吞地开口:“哦,他呀。好像是叫维克托?”

她曾经有段时间,非常迷恋这一款有学问又没地位,郁郁不得志的男人。

她相信这种人一定是特别清高,特别有风骨,特别不愿同流合污,才会让自己沦落到这种境地。

但后来她发现,这种男人一旦获得了她的爱,她的财,就会立刻走向飘飘然,甚至还妄想反过来打压她,用他们的所谓清高与学问,来蔑视她的肤浅与庸俗。

可惜她不吃这套,她只喜欢会在她面前自卑的男人。

这位维克托也是如此,在她清醒之前,她曾经为他花了不少钱——

等等,她当时是为什么要给维克托花钱来着?

“你说芯片被维克托接入了?”茱莉亚又坐直了一点,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这不合理。”

“为什么?”

“我之前买过一枚情感屏蔽芯片,送给他做生日礼物。”她解释道,“这个东西刚上市的时候,也没说是限量,价格还没炒起来。我看他喜欢,就托关系买来了。”

“你的意思是,维克托本来就接入了情感屏蔽芯片?”千隋蓦然瞪大了眼睛。

“对。他接入之后用他的理性分析,说他的价值要远高于我,”茱莉亚语带讥讽,“所以我喜欢上他是应该的,我为他花钱也是应该的,这份礼物是他应得的。”

“所以我把他踹了。”她抚着起伏的胸口,抿了一口红酒。

千隋眉头紧皱,心里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十六夜还说,这个人渣是为什么学术理想自杀的。”

“学术理想?自杀?”茱莉亚听到这两个词,荒谬得几乎令她想要发笑,“精致利己的小人怎么会有理想?”

“他说他要去什么商会做投资顾问,这比潜心做研究更有‘价值’——”

千隋打断了她:“什么商会?”

茱莉亚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这我怎么记得。”

“桜华堂商会?”

“嘶……”她撑着太阳穴回忆了一阵,“好像就是叫这个,你怎么知道?”

千隋默了默:“……你要不看看拍卖会入场券上印着的主办方的名字?”

说完,她的神色阴沉下去。

她的直觉没有错,桜华堂、十六夜,果然有问题。

对了,还有一个诺亚。

千隋的手按上了插在腰间的左轮手枪。

*

“不能在这里动手。”谈闻的视线也落到诺亚身上。纯白的仿生人没有别的动作,仍然垂手立在拍卖台上,安静地等待台下检测的结束。

会场里遍布桜华堂的安保,在大庭广众之下强抢主持人,难度太大。

“当然。”岑今笑了起来,“等会场封锁解除,我们悄悄跟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