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缓慢而清晰,踏在铺满落叶和腐殖质的地面上,如同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最先踏出幽暗林影的,是一个异常高大的身影。他每一步落下,地面都似乎微微震颤。他披着一件由无数块惨白骨片缀连而成的沉重骨甲,巨大的骨片边缘磨砺得如同刀刃,在透过林隙的惨淡天光下,反射着阴森的白光。骨甲之下,是一身灰黑色的劲装。他的头颅完全笼罩在一个巨大、狰狞、形似某种远古凶兽头骨的骨质头盔之下,只露出两点在头盔深处幽幽跳动的、毫无人类情感的惨绿光芒。他手中倒拖着一柄骇人的巨兵——那赫然是一根粗壮无比、前端被削磨成巨大锋利矛尖的某种巨型生物的腿骨,骨矛的尖端,正缓缓滴落着粘稠的、暗红色的血浆。
这白骨巨汉的出现,带来一股如同实质的、冻结灵魂的煞气。
紧随巨汉之后,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飘出。她穿着一身素白如雪、宽大得近乎诡异的袍服,袍服上用极细的银线绣满了密密麻麻、扭曲盘绕的奇异符文,在光线下若隐若现。
她的脸上,覆盖着一张同样惨白、没有任何表情、只勾勒出空洞五官轮廓的骨质面具。最令人心悸的是她裸露在外的手——十指纤细修长,皮肤苍白得毫无血色,指甲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深紫色,此刻,那深紫色的指尖正轻轻捻着一支不过三寸长短、通体由某种惨白如玉的细小指骨打磨、拼接而成的短笛。她的动作轻盈无声,白袍拂过地面,不染纤尘,仿佛行走在另一个空间。
最后走出的,是一个身形瘦削、如同枯竹般的灰袍人。他的袍子同样陈旧,颜色是那种经年累月浸染在湿冷墓穴中的灰败。脸上覆盖着一张更为古老、布满细微裂痕的骨质面具,面具的眼窝深陷,里面是两团比那巨汉更加深邃、更加幽冷的惨绿火焰,仿佛能直接灼烧人的魂魄。他手中拄着一根奇特的拐杖,杖身漆黑如墨,顶端却镶嵌着一个拳头大小、光滑圆润、散发着淡淡惨白磷光的骷髅头骨。骷髅空洞的眼窝里,那两点磷火与灰袍人面具下的目光如出一辙。
这三人的组合,带着一种来自古老墓穴最深处的阴寒死寂,甫一出现,便将战场上残留的血腥杀伐之气彻底压制下去。空气中弥漫的,只剩下腐朽、冰冷和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最深沉的恐惧。
那白骨巨汉沉默地走到战场中央,无视满地狼藉的尸体和残兵。他那巨大、覆盖着粗糙骨刺护手的脚掌,随意地踏在一个黑莲教徒被劈开的尸体上,发出令人作呕的粘腻挤压声。他缓缓抬起头,覆盖在狰狞兽骨头盔下的两点惨绿幽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严阵以待的明教众人,最终,竟精准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兴趣”,牢牢锁定了被冰煞抱在怀中、依旧痛苦痉挛的火煞——或者说,是火煞手臂上那仍在蔓延的紫黑色邪气烙印。
灰袍人——骨幽观主,缓缓抬起枯瘦如柴、戴着灰布手套的手,轻轻按在了那巨汉布满骨刺的臂甲上。巨汉那择人而噬的恐怖气势瞬间收敛,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束缚。骨幽观主的目光,却越过了火煞,如同两道冰冷的毒蛇,无声地缠绕在昏迷的黑小虎胸前——那朵微微搏动、散发着不祥紫光的血莲烙印之上。
“呵……”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枯骨摩擦般的笑声,从骨幽观主的面具下逸出。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那支惨白的骨笛在苍白指尖灵活地转动了一下,笛身上细微的骨节在光线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紫焰血莲……”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千年的墓穴深处刮出的阴风,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韵律感,清晰地穿透了战场压抑的空气,“……乃我白骨观圣物。”
他微微歪了歪头,那张布满裂痕的骨质面具上,幽绿的磷火似乎跳动了一下,流露出一种居高临下的、混合着轻蔑与玩味的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