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昂叹了一口气:
“自从四州煮盐,官盐之利占太府寺岁入居重,正因如此,良人的赋税租调,一直都是绢不过一匹,垦租义租不过二石五斗。
为今之计,要么增收租调,要么提高盐价。况且比起关中、江南,我朝税赋本就不重,略作调整也不至于激起民怨。待天下太平,再恢复旧制都是常例。
至于军需粮饷,最重要的还是粮秣。过往河南常年战乱,又是侯景控制,租调至国库一般不过半数,还得太仓周济。
可是从去岁河南所缴租调来看,河南郡、梁郡,陈留都是产粮重地,垦租可观。
只是百姓苦战,北迁者众,若能招抚流民返乡垦荒,距离颍川漕陆运输也方便。
况且新屯的良田已经春耕,各地调集粮秣加上河南自给足以支应粮草这一块儿。
只是大将军,经年持久之战,军械、箭矢、军甲、饷银、还有营垒修筑、民夫工钱、漕陆运输等军用,太府寺要做到入帐敷出,确实艰难!”
高澄问道:“租调每百加五,颍川预计半年破城,那富人仓保一岁存粮,太府寺储一岁半支用,能不能做得到?”
崔昂显得为难,最终微微点头。
高澄在问:“那若战事延绵一载,太府寺储一岁支用,也不难吧?”
崔昂话梗在喉,一年的变数实在太大,战事若是如玉壁那般惨重,常用军资加安抚阵亡将士家眷的军饷,他难以预估,不敢贸然回话。
高澄不喜欢这样的沉默:“那就继续想开源节流的法子,这是我的底线!”
崔昂只好抱手应诺。
高澄又道:“至于颍川军粮漕运一事,找一个能应战的武将倒是容易,但是我需得一位精于筹算、善理损耗的干才,怀远心中可有合适人选推荐?”
崔昂略微思索:“回大将军,大司农许季良可担此任!”
杜弼正往德阳殿去,迎面崔昂面色灰败,步履迟缓,忙上前拱手道:“崔尚书,何事如此忧心?”
“唉!”崔昂长叹一声:“杜公应当也知道,如今大将军想收复颍川,可战局未明,粮饷调拨、军资筹措不就落到我这个度支肩上了吗?”
杜弼捋须笑道:
“崔尚书何必如此忧虑呢?朝廷度支这事,向来是东挪西凑,自然就有了。
你可知今日大将军召我,可为何事?”
“为何事?”
“正是为颍州军前之事?”
说着杜弼拍了拍崔昂肩膀,继续道:“到时候数万民夫调遣、粮道疏通,还有民心安抚这些差事可都要压在杜某身上了。”
“呵呵,我可没像崔尚书您这般愁眉苦脸啊?"
崔昂见他,确实一派神色轻松的摸样,无可奈何的摇头赔笑。
杜弼安慰:“且记,安时而处顺!”
崔昂忙道:“那怀远若有疑难之处,可否向杜公请教?”
“崔尚书言重了。都是同朝为官,理当共商国是。”
说罢,杜弼再拱手,与崔昂别过便往德阳殿去了。
宇文泰临蒲坂遥望东岸,过去高欢屡次以此地为跳板西进,如今这位宿敌已逝年余,心头不由感慨。
颍川如今王思政守着,首战捷报已经传到他耳里,但东人并未解除围城他心知肚明。
高澄能随意支配调度十万大军,尽管创了府兵,但可堪调遣的兵力仍旧不宜与东面大战。
王思政很自信,他永远记得他与朝廷的盟约,所以任其自为,此时此刻,他完全无意向东线投入过多资源。
渡口的朔风呼啸,吹得衣袍猎猎作响,宇文泰正想回身,只见宇文护疾步上前。
“太师,朝廷来信,陛下病危!”
宇文泰蹙眉,忙道:“即刻返长安!”
宇文护不自觉望了一眼东岸,便紧跟在宇文泰身后,返回仪仗队中翻身上马。
......
高澄搀扶着娄昭君在御园的池畔缓步徐行,夕阳散出霞彩,微风拂去余热。
娄昭君驻足,凝着池中摇曳的莲影,问出了她挂了好久好久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