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流言(1 / 2)

赶走他?那等于承认侯府彻底后继无人,承认他们多年苦心经营是个天大的笑话。

傅九阙留下,不是为了这吃人的侯府,更不是为了那可笑的父子情分。

他有必须在这里了结的正经事。

在此之前,这侯府的牢笼,他暂时还挣脱不得。

笔走龙蛇,一封短信很快写好。

傅九阙将其仔细折好,并未封口。他起身走到窗边,无声地推开一扇窗。

冬夜的寒风瞬间灌入,吹得书案上的灯火剧烈摇曳。

就在窗开的刹那,一道如同融入夜色的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窗外檐下,快得如同幻觉。

傅九阙将信递出,黑影伸手接过,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甚至没有眼神交流。

下一刻,黑影便如同水滴入海,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来福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大气不敢出。

他虽知少爷不简单,但每次见到这种神出鬼没的场面,还是忍不住心惊肉跳。

阆华苑的小院里,果然支起了一个红泥小暖炉,上面架着黄铜暖锅。

锅底是熬得奶白的骨汤,正咕嘟咕嘟冒着气泡,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驱散了冬夜的寒意。

旁边的小几上,整齐码放着切得薄薄的羊肉、鲜嫩的菜蔬、雪白的豆腐和手打的鱼丸。

孟玉蝉正挽着袖子,小心地将几片羊肉放入翻滚的汤中。

暖炉的火光映在她专注的脸上,显得格外柔和温暖。

傅九阙走进院子,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温馨宁静的画面。

他心中那因侯府龌龊而凝结的冰寒,似乎也被这烟火气息悄然融化了几分。

“回来啦?正好,肉片刚下锅,快坐。”孟玉蝉抬头看到他,眼睛一亮,笑着招呼道。

两人围炉而坐。

孟玉蝉熟练地替傅九阙布菜,将烫熟的羊肉和蔬菜夹到他碗里,又舀了一勺鲜汤。

暖锅的热气蒸腾,食物的香气交织,暂时隔绝了外界的纷扰。

“多吃点,暖暖身子。”孟玉蝉轻声说着。

傅九阙夹起碗中的食物,味道鲜美温暖,熨帖着肠胃。

他抬眼看向对面正低头吹着汤匙的孟玉蝉,昏黄的光线下,她的侧脸沉静美好。

这一刻的安宁,珍贵得让他心头微涩。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一名在院门口值守的小厮匆匆进来,低声禀报:“少爷,少夫人,刚传来的消息。世子爷被侯爷下令,罚跪祠堂思过,没有期限。凌姨娘被打了十五板子,现在被抬回她自己院里,侯爷下令禁足,任何人不得探视。”

孟玉蝉夹菜的手一顿,汤匙里的汤汁滴落回碗中。

她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脸上没有半分快意,反而充满了浓浓的不满:“就这样?傅长安只是罚跪?凌姨娘只挨了十五板子就禁足了?侯爷这心,偏得也太过分了!她们做的那些事,哪一件不是要人命的?这处罚也太轻飘飘了!”

她为傅九阙感到深深的不平。

前世今生,这侯府的偏心,从未改变!

傅九阙倒是面色平静,仿佛早有预料。

他慢条斯理地夹起一片烫熟的菜叶,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咽下,才抬眸看向气鼓鼓的孟玉蝉:“稍安勿躁。祠堂阴冷潮湿,跪久了,那副被酒色掏空的身子骨,也够他受的。至于凌氏……”

他眼中掠过一丝嘲讽,“十五板子,打的是她的皮肉,更要紧的,是彻底打掉了她在父亲心中那点可怜的体面。一个失了宠又挨了打的姨娘,在这府里的日子,不会比从前了。”

顿了顿,看着孟玉蝉依旧愤懑难平的脸,意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况且,大哥的报应,怕是不远了。”

孟玉蝉闻言,心头猛地一跳。

她霍然抬头看向傅九阙,眼中带着惊讶和一丝探究:“报应?你知道些什么?”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自己这反应,岂不是在暗示她知道傅长安会遭报应?差点暴露了重生的秘密!

果然,傅九阙那双深邃的眼眸瞬间锐利起来,牢牢锁定了她:“知道些什么?玉蝉,你似乎话中有话?莫非,你知道的比我更多?”

孟玉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她慌忙低下头,装作去夹锅里的鱼丸,掩饰自己眼中的慌乱,声音有些发紧:“没……没有!我就是觉得,像他那样的人,迟早会遭报应!我是气不过才这么说的!”

她飞快地偷瞄了傅九阙一眼,见他目光依旧深沉地落在自己脸上,赶紧转移话题,“啊,这鱼丸煮久了就不好吃了,快尝尝看!”

说着,手忙脚乱地往傅九阙碗里夹了几个鱼丸。

傅九阙看着她明显带着慌乱和掩饰的动作,以及那偷偷观察自己的小眼神,眸色更深了。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拿起筷子,夹起碗中的鱼丸,若有所思地咬了一口。

孟玉蝉见他不再追问,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她悄悄打量着烛光下的傅九阙。

眼前的他,比记忆中前世的那个傅九阙,似乎更多了一份凛然和魄力。

前世的他,才华依旧,却总是沉默隐忍,眉宇间总带着一层化不开的忧郁,像一柄藏于匣中的名剑,光华内敛却锋芒尽失。

而此刻的他,面对侯府的不公与倾轧,敢于正面顶撞,敢于撕破脸皮,敢于为自己和她在乎的人争取,更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刃,寒光四射,锋芒毕露。

这份不同,是因为她的重生带来的改变吗?

还是他本就如此,只是前世被压抑得太狠?

孟玉蝉心中思绪翻涌,最终化作一片温柔的坚定。

无论他是前世那个隐忍的傅九阙,还是今生这个锋芒渐露的傅九阙,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