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逐溪回到二楼时,戏台上优伶已经开始表演了。张行止剥好一碟瓜子仁放在她坐的位置面前,手里握着茶杯,时不时抿一口。
他模样生得好,寻常宽衣广袖打扮也掩不住的出色,气质温文尔雅,身形如白鹤,端坐观戏台上,是名副其实的鹤立鸡群。
她站在原地看得微微出神,随后目光移到他身边的那些人。
如裴子承所说的那样,能来清音戏楼观戏的人皆是有钱有势的世家子弟,他们认得堪称世家之首的张家少主张行止,纷纷上前套近乎,导致他身边围了不少人。
叶逐溪快步走过去,越过他们,站在他身前,不拘小节地端起瓜子仁吃:“开始多久了。”
张行止拉开椅子给她坐下:“刚开始,你回来得正好。”
世家子弟还没散开,将话题转移到她的身上,讨好地笑着问道:“这位便是叶少夫人吧?”
叶逐溪理所应当道:“除了我,他还会跟谁出来看戏啊。”
他们一脸讪讪,世家子弟大多玩得花,不像张行止那样会守身如玉,身边远远不止一个女人,平日里还会带外室出门逛逛。
“可否让让,你们挡住我看戏了。”她朝他们摆手,眼神诚挚,口吻亦是如此,却叫人尴尬。
他们原本只想讨个好,谁知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地走了。
叶逐溪漠不关心,抓起几颗瓜子仁往张行止嘴里放,跟投喂自己的宠物似的:“你也吃。”
他专注地看着叶逐溪,张嘴吃下她喂过来的瓜子仁,唇角被她指尖无意地蹭过,留下一抹热。
“好吃不。”
张行止笑:“好吃。”
也回到对面看戏的裴子承见她喂张行止吃东西,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合不拢嘴。
他还是头一次见她会喂人吃东西,以前只见过她喂动物吃,这个张行止到底有什么能耐?不过就是长得好点,家世好点,教养好点,性格好点,学识好点而已。
咦。
这么一看,好像还挺多优点。裴子承想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这人才配不上她。
对,他是个文臣,应该不会武功,配不上她,裴子承琢磨良久,总算找到他一个缺点了。
叶逐溪知道裴子承还在对面,但当对方不存在,优哉游哉地看戏,看到精彩处,她会忘记吃东西,维持着手抓把瓜子仁举到微张的嘴巴旁边,却迟迟不吃的姿势。
每逢这时,张行止就会提醒她,叶逐溪这才接着吃。
*
看完戏,他们在外面用过晚膳再回府。回去后,叶逐溪飞快洗了个澡,又坐到书桌前看书。
这段日子来,她看了不下十几本小黄书,将能用到他们身上的都划出来,总结了不知道多少条方法,然后没过多久又推翻。
叶逐溪都烦了。
拖得越久,脑中画面就会缠着她越久,不如开门见山,不剑走偏锋,直接对张行止这样做?
思及此,叶逐溪的心思逐渐不在看书上了,翻书的动作不由自主加快,压根没再认真看。
书中内容过目即忘。
她心都不知飘哪儿去了。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叶逐溪心不在焉地想着。
张行止就坐在不远处的罗汉榻上,听到异常的翻书声,不由得抬眼看向书桌,见叶逐溪依然如此,猜到她无心看书:“你有心事?”
叶逐溪趴到桌上,手指轻轻抠着书,细长眼睫垂着,在眼下方落下漂亮的剪影:“没事。”
书被她抠掉了一角。
他像之前那样安慰道:“学习不必急于一时,俗话说欲速则不达,当心又看得眼睛疼。时辰不早了,我唤人进来伺候你沐浴。”
“待会吧,我想和饱饱、杀杀玩。”叶逐溪让绿阶抱来她养的猫猫狗狗,放到膝上撸毛。
饱饱,也就是毛色雪白的小狗一到膝上就用脑袋蹭她。
杀杀一动不动。
叶逐溪才不管对方亲不亲近自己,一样撸猫猫那软乎乎的脑袋。它倒也不躲,很是高冷地趴在原地,半耷拉着眼皮睨她。
她在现代的母亲也养过猫狗,叶逐溪起初想掐死它们,但想到母亲会伤心流泪的样子,竟然破天荒住手了,留它们在身边。
它们一开始也很怕她,后来才壮着胆子亲近她。
可她母亲死后不久,她父亲就当着她的面将它们摔死了,他见她没哭,也没任何伤心的神色,说像她这种在母亲死后也不掉一滴泪的怪物果然不懂伤心是什么。
他说得对,她是不懂伤心是什么,却懂厌恶是什么。
她厌恶他。
她厌恶他这个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