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行止见叶逐溪醒来,抬手取茶壶,倒了杯茶水递给她,温柔道:“醒了,先喝杯茶。”
叶逐溪接过茶杯,里面有片小茶叶,随水飘动,撞过杯内壁,带起波纹。她凝视片刻,抿了几口,感受唇齿间的清淡茶香。
今日是她要来茶馆听说书的,也是她没听一会就趴桌睡着了,他倒是有耐心,等她睡醒。
叶逐溪放下空了的茶杯,总算打起精神来听书。
茶客对说书人所说的这个故事越来越感兴趣,他们向他问个不停:“那皇帝毁去墨令后,怎么不将他们全杀了,以永绝后患,却放他们离去,不怕放虎归山?”
自古帝王多无情,又不是没有人做过河拆桥的事,若不心狠手辣,很有可能挨不上龙椅。
龙椅重要,还是道义重要?
“你们能想到的事,那个皇帝也想到了,且吩咐人去做了。”说书人话锋一转,“但失败了。”
他合上折扇,若有所思。
“千年前,创建墨楼的人曾下过令,如果持墨令者,行兔死狗烹之事,要灭了所有墨者,墨军可不择手段反杀。”
说到一半,说书人的视线与叶逐溪相撞。只见她侧脸有数道淡淡的压痕,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他没多加留意,移开眼。
“靠墨者登上皇位的皇帝最终死在墨者手底下,带领他们反杀的人经过此事后成为墨楼楼主,从那日起,如果没有墨令,众墨者皆听令于楼主。”说书人娓娓道来。
叶逐溪听得认真。
茶客又问:“你不是说,他们永远不会忠于一人?”
说书人:“对啊,任何一个人找到墨令,也可以命令他们杀了楼主。虽说楼主也是墨者,但只要令主,也就是持墨令之人不存害所有墨者的心,他们是不会在乎死几个墨者的。若有墨者不听从令主命令,他们甚至还会聚在一起追杀对方。就一句话,他们不怕死,只是容不得令主背叛大家。”
“虽说墨令被毁,应该没人能动摇楼主地位,但没人能长生,楼主也一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人坐上这个位置。所以,老夫没有说错。”
“我们为何从未听说过此事,不会是你编故事骗我们的吧。”
再度遭到质疑,说书人也不生气,笑意不减面对他们:“你们没听说过,不代表没发生过。有很多时候,你们看到的东西,只是有人想让你们看到的,并非真相。”
茶馆里的大部分人还是半信半疑,权当个趣事听了去。
但有人追问。
“先生,墨楼如今尚在?”
说书人摇了摇头道:“这……老夫就不知道了,墨楼兴许随着历史逝去而彻底消失了,又兴许还在,奈何藏得太深太好,神出鬼没,鲜少人发现他们的踪迹。”
一直站在叶逐溪身后的绿衣侍女上前,压低声音提醒道:“姑娘、姑爷,我瞧这天好像快下雨了,我们要不要早些回府?”
她是叶逐溪的陪嫁丫鬟,习惯喊叶逐溪“姑娘”,喊张行止“姑爷”,不像张家下人那样唤他们“少夫人”和“少主”。
“我想再多待一会。”叶逐溪歪了歪脑袋,侧目眺望窗外。即使她已经死过两回,患有的反社会型人格障碍也没消失。只是她活了这么久,多多少少学会掩饰。
张行止也跟着看了眼窗外:“那就多待一会。”
绿衣侍女听了他们的回答,退回后面。自始至终站在叶逐溪身后没有动过的紫衣侍女见此,咕哝道:“姑娘和姑爷用得着你提醒,你以为就你发现快下雨了。”
绿衣侍女不再说话,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妹妹。后者撇嘴,哼了声。
天色渐暗,山雨欲来似的。
说书人再次举起惊堂木,用力一拍:“今日便说到此处,各位听官改日再来。”说罢,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银两,欲退到幕后。
下台时,说书人脚下一滑,不受控制往台下倒去。
“当心。”一只手从旁边伸出,隔衣袖稳稳扶住他。说书人下意识地看向出手相助的人。
“多、多谢姑娘。”
叶逐溪朝他微微一笑,双眼弯出了小弧度:“您没事吧?”
她说话的语调柔和,嗓音清脆悦耳,叫人忍不住生出好感,卸下防备之心。说书人也朝她一笑,道谢说:“多亏了姑娘,否则老夫这副老骨头怕是要散架喽。”
叶逐溪松开他:“您以后走路小心些。”
他“嗯”了声便走了。
说书人走后没多久,叶逐溪也想离开茶馆。张行止起身,习以为常伸手过来牵住她。她却像被电了下,指尖发麻,无意识反握他,十指相扣,看似很恩爱。
自重生以来,她碰到他就会感到舒服,然后越发想靠近他。
她脑海里有时甚至会不由自主浮现些他们在婚房行房事的画面,譬如此刻,活色.生香的画面一个接一个,明明他们都没做过这些姿势。
这给叶逐溪的感觉就像绑定了内容满是色.情的限制手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