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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王连忙从储物袋里把药瓶子拿出来:“刚出炉的,忙了好几日。”

等到徐舟野走了,玄风才看向药王:“尊主问你要了什么东西?我怎么不知道?”

“他……不让你知道,就肯定是有道理的……”药王含糊过去。

玄风眸子一沉:“若让我知道,你耍了手段,我定然杀了你。”

“哥,你老是对我喊打喊杀的,这样很不好的,我心理素质很一般啊。”

“再说了,你不能一直对我有偏见吧,虽然我刚开始骗了人……”

“喂喂喂……你干什么……”

“哥,我错了。”药王飞速滑跪,麻溜道歉。

真是服了,本来想着成为第一炼药师,一飞冲天,结果遇到这混不讲理的,命都保不住。

药王一脸惨兮兮,却还是抵不过嘴贱,嘀咕道:“你这人,脑子里除了魔尊,还有别的吗?”

“没有。”玄风抬手拎住他的衣领就走,“若是出事,你的命就别想要了。”

药王:“……”真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啊。

玄风唇线抿得微微有些紧,他的这条命是徐舟野的,他就不信,徐凌这人,真的杀不死。

徐舟野回了房间,夏成渊并没有醒,睡梦之中,手里还紧紧攥着徐舟野的那片袖子。

徐舟野在他身边躺下,他似乎有所感应,往徐舟野的怀里缩了缩,轻声呓语了些什么。

“我在,睡吧。”徐舟野轻轻拍了拍夏成渊的脊背,柔和的声音,让人觉得心安。

第46章 第 46 章 只可怜巴巴没人要的小猫……

微风吹过溪水边上的垂柳, 柳枝划过水面,水波微漾,潺潺映绿, 白云点点,今天是个好天气。

夏成渊走到溪水边上洗了把脸,在草地上躺下了,手边上就是那把灵剑。

“主人……”伊伊悄悄往夏成渊的手边蹭了蹭。

“放心吧,他今日不在。”夏成渊被它的小心翼翼逗得笑起来。

自从幽暗森林回来之后, 生活就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没有方恒, 没有伥鬼, 整个山青剑派之内一片宁静,他每天的事情就是修炼, 还有试图和徐舟野更进一步。

但是两个月都过去了, 两个人还只是纯盖被睡觉, 再也没有别的。

若不是偶尔拥抱的时候,夏成渊能感受到徐舟野正常的生理反应,他都要想歪了。

“我觉得他是喜欢我的……”夏成渊轻声跟身边的伊伊嘟囔着,“但是……又觉得有点奇怪。”

“伊伊, 你是不是也觉得有点奇怪?”夏成渊问道。

伊伊怔了一下,然后说道:“主人,我不懂。”

夏成渊无奈, 也是,一个剑灵, 指望它能懂这些人类的情情爱爱吗?

不过, 夏成渊自己有自己的办法。

他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此刻青山再无别人,他从储物袋里摸出来一本书来, 偷偷摸摸翻开一页。

一边看,一边留着注意力,心惊胆战地留心着周围的动静。

伊伊觉得好奇,也凑过去看,只不过看了一点点,整个剑就僵住了。

“主人……这个……”若它是个有身体的人,此刻一定是全脸都涨红了。

它还是个宝宝,见不得这样尺度大的东西。

这本书上面的字很少,图很精细,每一根头发丝,每一个动作,每一条肌肉线条,都无比精致。

只是内容……俨然是春天的宫殿。

夏成渊也轻轻抿了抿,睫羽忍不住微微颤了颤,脖颈上有些微微的红色浮现出来。

“主人……”伊伊继续试探着说道。

“我才没觉得不好意思,这算什么,这才哪到哪儿啊?”夏成渊立马反驳。

伊伊:“……”沉默了一下,继续说道:“我还没说什么呢。”

好像有人在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都二十了,多学点知识又没有问题。”

“况且,我刚练了一天剑了,现在是要休息的时候,劳逸结合,才能事半功倍。”

“好不容易从一位外门师姐手里买到的,花了大价钱,不看不就把这个钱浪费了吗?”

夏成渊一连串嘀嘀咕咕,也不知道是在说服伊伊,还是在说服自己。

伊伊试探着往前挤了挤,夏成渊:“你不是怪不好意思的,现在还让我给你让位置?”

虽然是这么说着,还是挪出来了一半的地方给伊伊。

一个人干坏事提心吊胆,两个人干坏事就是理所当然。

夏成渊看得入迷,越看越觉得,之前几次失败,肯定是因为技术不精。

就像是之前不会亲吻一样。

他得学,学会了就可以把徐舟野拿下了。

越看越认真,自然也就没有留心到悄悄走过来的人。

直到书页上映出来一个脑袋的阴影,夏成渊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一下就把书合上了。

还未抬头,就听到阵阵笑声:“好啊,阿渊,你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书,可算是被我抓到了。”

“三师姐……”夏成渊脸都红了,“你别……别嚷嚷出去。”

来人穿一身绿衣,圆滚滚的眼睛浸透着笑意,古灵精怪的模样,双手抱胸,笑嘻嘻看着夏成渊。

“不说出去也行,总要给点封口费吧。”江络笑盈盈看着夏成渊。

“三师姐,你要多少钱?”夏成渊说着,就已经伸手掏自己的储物袋了。

封口费不是问题,只要能把江络的嘴封住,给多少都行。

“我不要钱。”江络摆了摆手,眨了眨眼睛,小声说道,“陪我下山玩,我就不告诉别人。”

“不行……”夏成渊话还没说完,直接就被拉着手臂,拖着走了,“三师姐,我们要跟师尊说一声吧。”

“师尊忙得很,才没空离我们。”江络安慰他道,“安心,我们就去玩一天,马上就回来,不会有人发现。”

在青山的所有弟子里面,林泽唯一三令五申,不准私自下山的就是江络。

这人简直是个全自动惹祸机,还未能到南江城,已经“行侠仗义”出手了三次。

拦住了一个拎着染血的刀的大汉,苦口婆心劝了半日让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那大汉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哇的一声哭了,因为他发现他杀了一半的羊已经跑了。

从淫贼手里救了个姑娘,把淫贼揍了一顿。

那淫贼哭爹喊娘,夏成渊慌忙拦住了,才听明白,那不过是人家夫妻之间的捆绑小游戏。

第三次出手帮忙把陷在泥里的马车推出来,一个用力过猛,直接把人家车架子掀了。

夏成渊赶忙拦住了江络的侠骨柔肠,跟在人屁股后面赔钱赔不是。

好在后面没出什么幺蛾子,顺顺利利到了南江城。

总算是坐在茶馆里喝口茶松了口气,夏成渊苦着一张脸:“三师姐,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还是和靠谱的二师兄一起出门比较开心,和三师姐出门总是心惊胆战的。

“别啊,还没玩呢。”江络明显一脸的意犹未尽。

她趴在窗户上,朝着远处看去,指了指那边:“瞧,那里好像是一家新开的铺子,好热闹。”

说完就起身了:“走走走,我们去看看热闹。”

夏成渊连忙从储物袋里拿出来灵石放在桌上结账,一路跟着江络后面走。

等走到了江络说的铺子面前,夏成渊就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了。

大大的牌匾,写着天香楼三个字,里面飘出来幽幽的香气。

二楼凭栏处,几个美人弹奏琵琶,还有几个美人伴着乐声翩翩起舞,望着楼下的客人,媚眼如丝。

“看起来就很热闹,是个好玩的地方。”江络急冲冲往里面进。

夏成渊拉住了江络:“三师姐,你知道这铺子是卖什么的吗?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

江络道:“哎呀,别这么胆小啊。”

“这些女子身上都戴着各种各样的首饰,想必是展示首饰给客人看的。”

“这肯定是家首饰铺子,专门卖黄金翡翠首饰的。”

“你放心,我逛过很多这样的铺子的。”

山青剑派内门弟子的份例并不多,置办些丹药符篆和灵器,基本上能存下来的并不多。

夏成渊口袋里这点钱,刚刚已经帮着江络赔偿,全赔完了。

夏成渊拉住江络,算了算储物袋里面的钱,应该还够给江络买两三件首饰的,最后也就点头了。

不过还是补充了一句:“逛完这家我们就回去,我身上没钱了。”

“行行行。”江络高高兴兴就跨过门槛进去了。

一进去,就有五官艳丽的女子迎了上来,打量了江络一番,啧了一声:“小丫头,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怎么不能来了?难道你们是家黑店?”江络朝着夏成渊伸手,“我有钱,我凭什么不能来?”

夏成渊:“……”算了,赶紧让她把这点钱花完,然后赶紧回去了。

夏成渊把最后的一袋子灵石放在了江络的手心上。

江络递到了那女子面前:“我有钱。”

在南江城这样靠近修仙门派的地方,银两和灵石都是流通的,但总体来说灵石更招人喜欢。

那女子看了一眼,脸上马上就变成了灿烂的笑容:“是我眼错了,原来是贵客。”

混迹风月场的老油条,一眼就看出,眼前是两个仙门的生瓜蛋子,但是钱都放到跟前了,不赚白不赚。

那女子收了灵石,扬声道:“姑娘们,出来接客了。”

一声令下,楼上楼下涌过来不少莺莺燕燕,脂粉气混着酒气涌过来,像团化不开的软云。

“小公子这边请嘛——”最前头的姑娘占据了最佳的位置,直接挤到了夏成渊面前,半拖半引就往怀里拉。

旁边的姑娘不服被她抢了先,也凑过来,手里的丝绢擦过夏成渊的衣袖,声音甜得发腻:“奴家最擅长弹月琴,在这天香楼里可是没有第二个的,不如跟着我去听曲?”

夏成渊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莺莺燕燕们笑颜如花地往怀里挤。

好在脑子短暂空白了一下之后,他想起来自己还是个修士。

身体周围的灵力微微一荡,把这些人逼开了一段距离。

对着江络说道:“三师姐,你不是说这是卖首饰的铺子吗?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啊?”

那会弹月琴的姑娘笑了一下,道:“小公子,莫不是现在害羞了?”

夏成渊无奈道:“三师姐,你不是说过自己逛过很多这样的铺子吗?”

“咳咳……”江络强绷着一张脸,“那是当然。”

“买首饰送曲儿,也是一种卖东西的手段啊。”

江络伸手拉住那会弹月琴的姑娘:“你手腕上的镯子卖多少钱?”

“哟——”那姑娘轻轻惊呼了一声,小声道,“原来姑娘才是最懂风情的。”

直接商量价钱是最下等的嫖.客,懂得风流的人,都是花钱买曲儿,买贴身物件,然后情到浓时,水到渠成。

“奴家伺候姑娘也行,奴家伺候过的,绝对让您舒心。”她脱下了手上的镯子,扣在了江络的手腕上。

指尖扣住镯子,微微一勾,眉目含情:“姑娘,来跟我听曲儿吧。”

夏成渊只觉得有些不对劲,就见到江络被人勾着魂儿一样就牵走了。

夏成渊连忙快步跟了过去。

那会弹月琴的姑娘回头看了一眼,语气似有些嗔怪:“两个人可不行,奴家没那个本事。”

她伸手拉过来一个穿靛青色,气质温婉的姑娘:“这是我的好姐妹,最会吹箫的,不如让她来伺候小公子?”

“去吧去吧,听完曲儿,买了镯子我们就走。”江络推了一把夏成渊,然后美滋滋跟着人走了。

夏成渊稀里糊涂跟着人往前走,脚还没有迈过去门槛,就定住了。

雕花木门推开,带起一股似有似无的甜香味道,里头比外面暗一些,月白色的纱帐从房梁垂落,被窗缝钻进来的风拂得轻轻晃动,帐角绣着的缠枝莲也在风中微微摇摆。

靠墙摆着张梨花木梳妆台,上头散落着几支银簪,胭脂盒敞着口,露出来暗红色的脂膏。

这分明是个姑娘的闺房,哪里是卖首饰的地方……

夏成渊往后退了半步,谦声说道:“姑娘,不必往里面走了,就这里就行了。”

“我名青鸢,青色的青,纸鸢的鸢。”那姑娘笑着看着他,“小公子是不喜欢我吗?”

“……”夏成渊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当面伤了一个姑娘的心总不好。

只是微不可察地躲开了青鸢的手,道:“进姑娘闺房,不合礼数。”

“那你要走吗?”青鸢语气里似乎有些微微凄婉,盈盈水色的眸子,看着夏成渊。

夏成渊连忙点头:“嗯嗯嗯,我出去等我师姐。”

他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了,总觉得这里哪儿哪儿都透着不对劲。

他转身就走,却听得背后有隐隐的哭声,是青鸢的声音:“你若是走了,今晚我就要挨打了。”

她也不挽留,就是这么一边落泪一边说道:“妈妈怪我留不住客人,今晚没饭吃,还得挨打。”

夏成渊为难极了,他不想进人家闺房,但是让人家因为自己挨打,也不大好……

青鸢眸子里有些微微的笑,这样的生瓜蛋子怎么拿捏,她心里是最有数的。

她继续泪水盈盈地说道:“就进来听一支曲子,买一壶酒,账面上有入账,妈妈就不会打我了。”

夏成渊买了壶酒,但是一杯都没动,听着青鸢姑娘吹了两首曲子,脑子里有些晕晕乎乎的。

最开始他是想干什么来着?

是来买首饰的。

现在……这是在干什么?

“奴家吹得好不好嘛?”青鸢靠近了些,伸手去勾夏成渊的腰带。

夏成渊一个接连的退步,一瞬间就躲开了,连一点衣角都没被青鸢碰到。

“青鸢姑娘,曲子我听过了,很好,酒我也买了,我还是出去等吧。”夏成渊心里慌慌的。

“不行。”青鸢没想到,真的有这么不解风情的男人。

看上去年纪不大,但应该也有二十了。

年轻人血气方刚的年纪,怎么对红袖暗香,美人垂泪没有一点点生理反应呢?

他总不能不喜欢女人吧。

眼看着软的不行,青鸢快走两步,直接用身体挡住了门。

“不行,不能走。”

只要夏成渊来推搡开门,她就一把抱住他的腰。

她就不信了,这样还不行。

可下一瞬发生的事情直接超出了她的预料。

夏成渊压根没朝门这边走,走到边上,抬手开了窗子。

“抱歉,青鸢姑娘,我还是出去等,我会跟掌柜的说,你已经很努力了。”

夏成渊说完,探身就想要从窗户口跳下去。

还没来记得跳,看到街面上走过的人,眼睛一亮,喊了一声:“阿野——”

徐舟野抬起头,然后就看到,夏成渊从花楼里面跳窗出来,直直地往他怀里扑。

生怕人摔着,徐舟野伸手就接住了,夏成渊结结实实落在他的怀里。

幽幽的甜香味道,不属于夏成渊身上的味道,脂粉气合着酒气,徐舟野的神情微微有些冷肃。

夏成渊完全没有意识到不对劲,还兴致勃勃的:“你怎么在这儿啊?你不是说魔域有一批货要处理吗?”

魔域资源短缺,大部分货物都从修真界的地界上流过去,这些走私的生意,大部分宗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也有偶尔被拦住的时候。

恰好这批货比较重要,三日之前,徐舟野就说他要亲自处理一趟,离开了青山。

徐舟野没有回复他的话,只是语气有些微微的冷:“你在这里做什么?”

“三师姐拉着我偷偷出来玩儿,回去你可千万别说漏嘴了,别让别人知道我来南江城了。”

“玩儿?”徐舟野的语气微微一扬,周身的气场忍不住微微一凝。

夏成渊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有些莫名的心虚,小声解释道:“就买了点儿东西,没干什么别的。”

“买东西,买到天香楼去了?”徐舟野指节抵住夏成渊的下颌,逼着那双桃花眼和他四目相对。

夏成渊从未听过他这样的语气,似乎压着怒气,他想要低头却不能,下颌被捏得微微有些疼。

那双绯红色的眸子,似乎蕴藏着一整片沉沉的火,望过去,直让人心惊胆战,有些忍不住的惧怕。

徐舟野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他的眸子分明总是柔和的。

夏成渊有些害怕这样的眼神,睫羽垂下去,不敢看他,小声道:“阿野……”

彼此之间沉默了一会儿,徐舟野似乎是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松了手,道:“罢了,你年纪也不小了。”

夏成渊从这句话里听出来浓浓的失望来。

他伸手想要拉徐舟野的袖子,却被徐舟野躲开了。

徐舟野径直越过他,朝着前方走去,然后身形一闪,就在夏成渊的目光之中消失了。

夏成渊心里一慌,忙拉住了刚才徐舟野身边的人:“他要去哪儿?”

“尊主要去哪儿我也不知道……”这人也觉得,自己有些池鱼之殃。

夏成渊眸子微微一顿,抬手露出来掌心里的符篆来:“你认得这个吗?”

那人眉毛一跳,连忙道:“见过大人。”

这符篆他当然认识,见符篆如同见徐舟野,这是徐舟野之前定下来的规矩。

“那我问什么你说什么。”夏成渊道。

“是。”那人垂首,他只是遵从徐舟野之前的命令,这没什么毛病吧?

“他去哪儿了?”夏成渊直截了当地问。

“这个,我真不知道。”那人继续说道,“但那批货还在丰润典当行,尊主应当会去看。”

“什么货?”夏成渊微微蹙眉,徐舟野的性子,会把什么样的货物,看得这么重?

“一批天山纯露,昨夜里才送来的。”

“丰润典当行是魔域在南江城的联络点,昨夜里这批货才送来的。”

“尊主很是重视,所以肯定会回去查验。”

“丰润典当行……”夏成渊思索了一下,他对于这个地名并不熟悉,“你认得去丰润典当行的路吗?”

“当然认得,我就是丰润典当行的掌柜,我叫言久。”

那批天山纯露就在仓库里面,夏成渊在仓库门口等了一天,等到天黑,也没等到徐舟野。

入了夜,开始下起来淅淅沥沥的雨,他就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雨水打湿了鞋尖。

言久倒也不敢把人这么晾着,亲自送了坐垫和毯子,还送来了晚饭。

夏成渊没什么吃饭的胃口,看着台阶下面的水洼,有些怔怔的。

“夜里风凉,好歹垫个垫子,别把自己冻坏了。”言久语重心长。

到时候人冻病了,尊主还要找他算账,沧桑的下属。

“他从来不会这么不理我的……”夏成渊轻声嘟囔着。

上次坐在台阶上等徐舟野,还是在魔宫的时候。

徐舟野听说他难过,带着伤从魔宫赶到青山,然后又急匆匆赶回来。

“或许是……尊主生气了?”言久蹲在他身边,温声引导分析着。

“您要不主动认个错?”言久说道。

“错?”夏成渊思忖了一下,“我该认什么错啊?”

言久沉默了一下,这位是根本不知道错啊。

也真是被宠坏了,被迎面抓住,还不觉得自己错。

但这个时候也只能大着胆子说了:“您大白天逛天香楼这件事……是不是不太恰当?”

夏成渊眨了眨眼睛:“买首饰也有错吗?”

言久:“……”得,他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徐舟野回来的时候,夏成渊还坐在台阶上没有动,雨都停了。

他抱着膝盖,却没也没睡,就这么眼巴巴等着。

衣角似乎都被雨水打湿了,像只可怜巴巴,没人要的小猫。

但徐舟野没去见他,直接去见了言久。

“把那批货送出去,确保一定要送到魔宫,送到妖王手里。”

言久连忙点头:“是,已经安排了,马上有人专门送过去。”

“给他换件干净的衣服,找人护送他回宗门,别在这儿可怜巴巴坐着。”

徐舟野没说是谁,言久这种跟了他很久的人,一下子就心领神会了。

“尊主,您看您和夏公子是不是有点误会……”言久连忙说道。

分明从徐舟野的话里,听出来对夏成渊还很是关心的,这两个人,真是稀里糊涂闹别扭。

言久连忙继续说道:“昨夜我和夏公子谈过,他根本不知道天香楼是花楼。”

“他以为是卖首饰的铺子,误打误撞闯进去,然后跳窗跑出来的,什么都没做。”

“您也想想,昨天他扑到您怀里的时候,没有一点心虚,大大方方和您打招呼,不可能是做了亏心事啊。”

“所以呢?”徐舟野语气顿住。

言久:“……”不是,这不是都解释清楚了吗?

“我说让你送他回去,你有别的意见?”徐舟野语气淡淡,听不出来情绪的波动。

言久背后却瞬间起了一层的冷汗,垂首道:“是。”

他也是自作聪明了,他能想到的事情,尊主如何想不到?

第47章 第 47 章 有人空口白牙污蔑我的徒……

刚炼出炉的丹药, 还冒着热气,药王就急急忙忙一路跑着送过来了。

玄风见他一溜烟过去,伸手就拉住了他的衣领:“你干什么去?”

“是不是又憋着干什么坏事?”

“我告诉你, 我会认认真真盯着你,绝不给你再骗我的机会。”

药王:“……”这位真就是小心眼,就最开始骗了一下,结果记仇到现在。

“要命的事。”药王一把就把玄风的手拽下来了,揉了揉自己皱巴巴的衣领子。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 次次都拽我衣领子, 衣服很容易扯坏的, 坏了不要买啊?”

玄风的眸子眯了眯,语气里透着危险, 缓缓一字一句道:“你在我面前, 现在敢这种态度了?”

“谁给你的勇气?”

“你家尊主。”药王把腰一插, 理直气壮,“你家尊主要找我,十万火急的事,来来来, 你收拾我啊。”

那副表情,无理也壮三分的气场,眼角眉梢里都是挑衅。

“来来来, 衣领子给你拽。”药王拉着玄风的手,就往自己衣领子上凑。

玄风挣了一下, 两个人这么猛地一拉扯, 玄风的手直接贴到了药王的脖颈上。

微凉的触觉,玄风的掌心忍不住微微一顿。

眼前这人去了伪装,不再是老头的模样, 看上去是个文文弱弱的书生模样。

只是似乎这段时间很疲惫,大大的黑眼圈,眼睛里都是血丝,看上去很是憔悴,就像是被妖精吸了精气一样。

不是,他在关注什么?玄风心中冷哼了一声,这种骗子,累死跟他也没关系。

玄风触电一般,就把手收回来了,拂袖道:“滚滚滚,赶紧滚。”

药王啧了一声,靠近了些看玄风的脸:“大总管,大魔头,你是在不好意思吗?”

“摸一下脖子就不好意思,这么清纯的吗?”

“该不会活了几百年了,还是个处吧?”

“滚!”玄风冷厉的声音,眸子之中的杀意几乎已经是实质性了。

药王只是贱,并不想要找死,连忙抱着头就跑了:“你看看你看看,这还恼羞成怒了。”

玄风的眉宇都蹙在一起了,每次遇到这个药王,就很想真的一把捏死他,堵住他的嘴,让他不能胡言乱语。

不过,等他离开了视线范围之内,玄风心里的怒意就降下去了,理智和智商迅速回归。

他看着药王离去的方向,沉沉陷入思索之中。

最近,尊主好似跟这货有很多秘密,经常秘密会见,而且不让他在旁边听着。

尊主有什么事情需要这个废物办吗?他能办明白吗?

药王的确是办不明白。

垂着头安安生生像是鹌鹑一样给徐舟野号脉,眸子里一片纠结,然后微微叹了口气。

“你这样的表现,像是我要死了一样。”徐舟野淡淡收回手臂,随意地不得了。

药王:“……”真就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他都急得冒火星子了,徐舟野像是事不关己。

“先前的药,全都没用。”药王蹙眉道,“这不对劲啊,什么好东西都加进去了。”

就连天山纯露这样的好东西,都是一桶一桶往炼丹炉里扔。

就算是个普通人,现在也被补到有几百年的寿数了。

但从徐舟野如今的脉象看来,玉山将颓,不可挽回,那些药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作用。

“这次我试了新的药。”药王赶紧把新炼制出来的丹药呈上来了,“绝对是我的心血之作,肯定有用。”

“你不是盼着我死吗?”徐舟野语气淡淡,眸光看过来,惊得药王微微一震。

连忙扑通一声跪下了:“尊主,我绝没有在炼药的时候耍手段,那个……我之前是想来着……”

“但是……”药王说道,“现在您死了我就要陪葬,我哪儿敢啊?”

他的人生第二目标是成为天下第一炼药师,人生第一目标是活着,活着才能达成第二目标。

瞧玄风那个死木头,若是徐舟野出事了,还不得把他这个大夫千刀万剐?

没听见徐舟野说话,药王略略抬头瞄了瞄。

徐舟野只是坐着,似乎在发呆,深邃的眼眸之中,看不出波澜,却又让人觉得似乎是一眼看到了深不见底的渊。

药王轻轻清了清嗓子,小声说道:“要不试试新药?”

“不用了。”徐舟野只是眸子看了一眼,就把目光收回来了。

他站起身来,越过药王走过去,语气云淡风轻:“此事,不准对任何人讲起。”

“若要让我从第三个人口中知道,你就等着挫骨扬灰。”

药王:“……”他总觉得自己夹在玄风和徐舟野之间,免不了会有一死。

人想要好好活着真难,真想给自己一巴掌,干嘛非要做天下第一炼药师。

徐舟野进了内殿,看到那盆养在窗沿上的嫩黄色的野花。

徐舟野走到窗边,拿起来水瓢,慢慢地给它浇水。

有洞天符水的灌溉,它生得极好,叶片翠绿,灿烂盛开,生机勃勃的盎然之景,在微风之中微微摇摆。

就像是夏成渊,一双亮晶晶的眼眸看着他的时候,透着少年气的生机勃勃。

而目之所及的余光之中,他分明看到自己肩头的发中,隐隐显现出来的一抹极为醒目的霜色。

他手握着水瓢,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水桶之中,他的倒影,发上的墨色一层一层退去,变成满目的霜白。

药王出品的易容丹是极品,之前他靠着这个易容,连徐舟野都没看出来他的伪装。

但易容丹的药效是短效的,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吃一颗下去,才能维持住自己想要保持的样子。

水面有着微微的涟漪,在他的脸上荡开一圈圈的影子,眉眼五官倒是一切如常,天人五衰的最初表征也只显现在了发丝上,只是看久了自己以往的模样,徐舟野有些看不得现在的场景。

伸手把水瓢掷进去,惊起来的一片片水花,打碎了眼前的场景。

徐舟野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会输给徐凌了。

他杀了徐凌两次,但他总能再次出现,他仿佛被更高一层的力量赋予了不死之身。

而他自己,却莫名其妙进入了天人五衰的历程之中。

当修士修为进入瓶颈,慢慢消磨完最后的寿命的时候,往日保持的容颜会急剧变化,而修为也会一落千丈。

夕日缓缓坠落,算起来,到了九月的时候,他真的敌不过徐凌了。

可算起来,他年纪轻轻,甚至不过百岁,距离大乘期的寿命瓶颈漫长无比。

“尊主。”外面是玄风的声音。

徐舟野吃了一颗易容丹,容貌与发色恢复如初,才开口让人进来。

他气定神闲地在窗沿边上给花浇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玄风望着那日色笼罩之中的身影,一如往日,充满了沉沉的压迫感,让人不敢直视。

他欲言又止,到底是没有把关于药王的事情问出来,只是说道:“西北已经有近百个营寨投靠了徐凌。”

“这只是明面上的数字,就连魔宫背地里也是人心摇晃。”

“徐凌打出来的口号是,要带着魔族杀回去,夺回之前的位置,很多魔蠢蠢欲动了。”

“他的说辞实在是太好……也有魔觉得……”

玄风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有人觉得您在其位不谋其政,不堪此位。”

玄风说着,眸子里越发的冷,徐舟野当魔尊,才当了几日,他才刚刚平了魔宫的内乱,完全还来不及做什么。

“所以,他的意思是,要号召整个魔域和修真界撕破脸皮?”徐舟野道。

玄风点头,补偿说道:“多半还要拉上妖域。”

“荒唐。”徐舟野语气很平淡,没有怒意,像是在评价一个很平淡的事情。

“的确是荒唐。”玄风说道,“虽说魔域现在可以镇压邪窟,但靠的完全是以力压之。”

“修真界之内有修炼清气的法门,所以才能应付得了那么多邪窟。”

“若是把他们都打走了,魔域和妖域加起来,也镇压不住那么多邪窟。”

到时候就真的天下大乱了。

徐舟野不是没能力镇压七大宗门,只是投鼠忌器。

如徐凌这般,莽撞地把所有人扯入战火之中,到最后只会是玉石俱焚。

“徐凌虽然处理不了,但是内乱还是要定。”徐舟野思忖了一下,道,“交给赤云去办。”

赤云,就是魔域最新选出来的,取代魏杨的大统领。

玄风明白,徐舟野此举有试探赤云的作风和能力的意思。

近百个营寨,还不算是什么大事,拿来做磨刀石刚刚好。

“是。”玄风点头,“我会安排人盯着他的。”

和玄风这样的聪明人说话,就是不需要用太多的力气。

徐舟野很满意,继续问道:“还有别的事情吗?”

“还在查岚纤公主的踪迹,暂时不知道徐凌把她藏哪儿了。”

玄风说完,没听到徐舟野的声音,知道没说到徐舟野的心坎上。

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夏公子……”

徐舟野没喊停,他才继续说下去:“夏公子在丰润典当行留了十几日,最后还是回宗门了,看上去挺难过的。”

徐舟野的指尖顿了顿,却听到玄风继续说下去:“但难过了几日之后,似乎精神又好起来了。”

“七日之前启程去雁门山参加金池赛。”

“昨日过了第一轮,很是高兴……还和青山的江络高高兴兴逛了雁门城,买了不少东西。”

“知道了。”徐舟野睫羽压下去,轻声道,“下去吧。”

玄风自以为对徐舟野很是了解,但是他有些纳闷,他没听出来徐舟野的意思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也不怪他,徐舟野也不知道自己高不高兴。

他本意是如此的,想着小孩子的兴致就是一阵,他冷夏成渊一段时间,夏成渊自然会忘了他。

像寻常二十多岁的少年那般,去鲜衣怒马,去逛花楼听曲,去高高兴兴地喜欢别的人……

可真的知道夏成渊只用了二十天就走出来的时候,他心里还挺复杂的。

徐舟野看向窗沿外面的灼灼烈日,微微眯了眯眼睛。

烈日晒得整个雁门城都像是融化了一样,江络买了冰镇的绿豆沙,走过来分给了夏成渊一碗。

探头看他面前的一摊破烂:“有好东西吗?”

“没有。”夏成渊忍不住有些气馁。

怎么原著里,方恒随便逛逛黑市就能买到好东西,他买了一堆疑似好东西的破烂,结果真的就是破烂。

夏成渊随便把一堆破烂全都塞到了储物袋里,接过来江络递过来的绿豆沙,吃了一口。

寒津津的味道从口腔滑到胃里,暂时驱散了身体的燥热。

江络两三口就把自己那份吃完了,啧了一声道:“今年的夏天怎么这么热?”

“雁门城是这样的,漠北寸草不生,跟妖域隔着一片荒漠,自然是热。”夏成渊说道。

“也是,妖域啊,魔域啊,这些植被不茂盛的地方,就是热得不像话。”江络漫不经心接了一句。

“我再去买一碗。”江络拍了拍夏成渊的肩膀,高高兴兴站起来,“你还要吗?”

“要。”夏成渊连忙吃完了碗里的冰沙,把碗递过去。

只是江络走了,他望着头顶上的太阳,脑子里总是江络刚刚说的话。

魔域……他去过的,怪石嶙峋,除了石头还是石头,今年是不是也格外热?

他心情微微有些烦躁,在地上捡了块石头,抛上去又接住,目色直视灼灼的日光,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如此抛了几个回合,忽然听到震天动地的一声吼叫,他动作微微一顿,那石头落到地上了。

一阵尘土飞扬,江络走回来的时候连忙给手里的绿豆冰沙加了灵力罩,隔绝了外面的尘土。

不满地轻声嘀咕了一声:“这么大排场……”

“是大小姐回来了。”

“大小姐。”

“快快快,把这碗绿豆冰沙送给大小姐吃。”

“……”

周围人熙熙攘攘,纷纷都要往前凑。

回来的一队人马里面,最为醒目的就是一座金铁囚笼。

笼子足足有十几丈高,里面锁链更是密密麻麻,紧紧拴住了一只赤眸白虎。

那白虎一声怒吼,惊得周围人都连连退了好几步,刚才夏成渊听到的吼声,就是从白虎口中发出来的。

“大小姐真厉害,这只白虎该是金丹期巅峰吧。”

“是啊是啊,同等级之下,妖兽一般是更强的,偏偏大小姐每次都能力压妖兽。”

夏成渊抬眸望去,在白虎之前,一人手持银龙枪而立,红衣红甲,眉眼凌厉透着英气,英姿飒爽。

她眉眼弯弯,笑了笑,利落朝着各位拱了拱手道:“大家还是退一退,猛兽伤人。”

“有大小姐在,我们才不怕。”

“对对对,我们不怕。”

听得周围的声音,夏成渊自然之道这人是谁了——雁门山宗主之女沈芳菲,漠北一枝花。

从雁门城城主府的方向,也行色匆匆来了一批人马。

为首之人是个蓝衫俊朗的青年,剑眉星目之中透着铮铮正气。

一见到沈芳菲,那眸子明显有几分亮色,迎了上来:“菲菲,你回来了。”

这人,夏成渊更眼熟了,俨然是——方恒。

夏成渊心里早就有数,此刻来雁门山,他必然会遇到方恒,所以并不意外。

但他必须得来。

根据此时的剧情,这段时间最大的机缘就是雁门山的金池赛。

金池,是雁门山脚下的一个池塘。

雁门山每年应对兽潮,或者是主动出击抓的妖兽都颇多,处理的时候,妖兽精血顺着溪流汇入金池之中。

故而,金池之水充满了躁狂的妖兽之力。

为了不浪费这些力量,雁门山请天河门的阵法师出手,设置了净化妖兽之力的阵法。

净化之后的妖兽之力,就被阵法储存起来,基本上每过十年,就蓄满了。

这一方蓄满的金池水乃是天地至宝,若能顶着妖兽之魂的威压吸收,修为能一日千里。

雁门山并不藏私,把这方池水拿出来,奖励给全天下的天骄。

无论是七大宗门还是小宗门的弟子,都可以来参加金池赛,凭借排名,获得进入金池修炼的时长。

当然,在原著里,这样好的东西肯定是方恒拿了九成。

但夏成渊想来夺一夺。

一方面,为了变强保护师门。

另一方面,他想帮得上徐舟野。

他实力太弱,徐舟野才会什么都不告诉他,才会自己扛起来所有。

“那沈芳菲也是眼睛出问题了,怎么看得上这小子的……”江络嘀咕了一声。

或许是原文里,江络也没什么戏份,所以江络并没有被男主光环影响。

甚至,从邪窟出来之前,她见过宋航,宋航叮嘱过她,这个方恒不是善与之辈。

早知道他干过的那些事,虽然方恒长得人模狗样的,江络看起来也觉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你这女子,怎么能这么说。”

“定然是爱慕方公子,得不到他,在背后故意说他坏话。”

“对啊,方公子年纪轻轻就是三品阵法师,和大小姐郎才女貌,多登对。”

“也不知道是什么小门小派的,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江络:“……”不是,她刚才的话喜欢方恒的意思吗?

就算是深入理解,最多也只能理解出来,她喜欢沈芳菲,得不到沈芳菲,所以说方恒坏话吧?

真就是宋航说的,一遇到方恒这人,这群人就像是见了鬼一样。

周围因为江络的一声嘀咕,周围引起了一小片的骚乱。

夏成渊本想拉着江络躲过去,谁知一抬头,就和方恒四目相对。

方恒的眸子微微一凝,夏成渊的神情也是微微一肃,两个人俨然是针尖对麦芒的意思。

方恒神情的变化落入沈芳菲的眼睛之中,她道:“方郎,怎么了?”

“无事,遇到了故人。”方恒温声,牵住沈芳菲的手,说道,“你也累了,我们早些回去休息吧。”

沈芳菲的脚步却没动,顺着方恒的目光看过去,一眼就看到江络。

江络一身的绿色,肤色白皙,如瓷娃娃一般的长相,圆溜溜的眼睛,古灵精怪,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梨涡。

可爱甜美的长相,在一群路人之中,格外醒目。

沈芳菲脸上的笑容顿了顿,缓缓道:“方郎,你说的故人,是那位女子?”

“菲菲,我心里只有你,你是知道的。”方恒摆足了谦卑温和的姿态。

但是沈芳菲并不罢休:“若是你心里没鬼,自然不怕引我认识他们的。”

方恒眉心微微一蹙,眸子里有些不耐烦。

沈芳菲样貌好,修为强,天资高,家世好,可偏偏就这点不好。

她总是善妒,总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恨不得把方恒身边的婢女都全都打发了。

方恒对此很是不满,却也只能暂时忍耐,目前,他需要借雁门山的势力,还要哄着这位大小姐。

“我真不认识那位女子,我只是认得她身边的人。”方恒语气很有耐心,“你这么坚持,那就带你去见见。”

方恒拉着沈芳菲的手走过来了,直接和夏成渊四目相对,缓声道:“夏师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夏成渊淡淡应了句。

他此次来,和方恒应该没有争端。

他是筑基期,方恒按照阵法师修为应该分在金丹期,金池赛根本不会碰上。

“菲菲,这是我曾经在山青剑派的师弟,夏成渊。”

“至于他身边这位,我真的不认识,没见过。”

“原来是山青剑派的师弟师妹。”沈芳菲微微扬起下颌,眉目高傲,“方郎说不认得就是不认得,以后不准纠缠。”

江络听得蹙眉:“沈小姐,你样样都好,怎么眼光就这么差?”

“我能看上他?”

“他这样的人,请你不要哄抬猪价好不好?”

“在下山青剑派江络,我就把话放在这儿,我对你的方郎一点意思都没有。”

江络是个从来都不怕闯祸的性子,直愣愣顶着沈芳菲的目光顶回去。

沈芳菲还没说什么,倒是方恒的脸已经阴沉一片了,他不是傻子,当然听出来这句话在骂他。

“江师姐,我本来看在同门的面子上,对你们百般维护……”

“方郎,谁要你维护他们了?”沈芳菲的语气扬了扬,“有什么就说什么。”

“罢了,菲菲如此说了,我自然是舍不得菲菲生气的。”方恒一脸深情的模样。

夏成渊心里微微有些不妙,他只觉得方恒肯定憋着坏。

然后就听得方恒继续说道:“菲菲,夏师弟曾经与魔族交好,我觉得他不太适合参加金池赛。”

“若是被他拿了名次,我们白白把资源给这样的人,谁知道他会不会转头投向魔族。”

“方恒,你别血口喷人。”江络气得不轻,二师兄说得对,此人就是个小人。

“哦?”沈芳菲的语气扬了扬,轻轻勾了勾唇,“我雁门山和妖魔不共戴天,此地容不下二位。”

她扬声道:“送客!”

原本跟着她的那批人马,立刻围了上来,把夏成渊和江络团团围在中间,眸光不善。

“你雁门山仗势欺人是不是?”江络说话间就拔了剑,周身剑气凝聚,剑意铮铮。

沈芳菲的眸底暗了暗,这女子,不仅容色好,修为天资也好,才金丹期,已经修炼出剑意,剑修中的佼佼者。

越是这样出色的女子,越是不能出现在方恒面前,她心中已经落定了主意。

冷声道:“送客,雁门山不欢迎你们。”

江络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轻声道:“阿渊,对不起。”

若不是她逞口舌之快,也不至于落入现在的境地。

此次金池赛,只有她陪着夏成渊来参加,这下子,倒是连个靠山都没有。

“实在不行,我跟他们拼了,也得给你找回公道。”江络咬了咬牙,灵力一下爆发开来。

可也就在她灵力爆发出来的一瞬间,跟在沈芳菲背后的黑衣人睁开眼睛,轰的威压落下来。

江络的剑气和灵力一下子被击溃,脸色都瞬间一白,显然是被压出来了内伤。

她身形微微一晃,还是挡在了夏成渊面前,直接抗住了元婴期修士的威压。

她也没多想,本就是她闯祸,再加上她是师姐,本来就该挡在夏成渊面前。

夏成渊的指尖压在了剑柄上,他是不可能看着江络受伤不管的,雁门山仗势欺人,也绝不能忍。

“小娃娃,走吧,这里不欢迎你们。”那元婴期修士缓缓开口。

“仗势欺人,算什么本事?”淡淡的声音传递过来。

夏成渊压在剑柄上的指尖微微一顿,他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帮他们说话。

“这是我雁门山的地盘,当然按照我雁门山的规矩做事。”那元婴期修士语气淡淡,并不把眼前的人放在心上。

“哦?”淡淡的一声,那人似乎是往前踏了一步,咔嚓一声,周围似乎是什么碎裂了的声音。

然后,众人就见到,那元婴期修士咚的一下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擦出来一道长长的血痕。

四下,一片寂静,尤其是那神秘人周围,瞬间空出来一大片的空地。

那人负手而立,风轻云淡的模样,面上扣着一张银色面具,白衣白发,黑眸淡漠,恍若姑射仙人。

“不知前辈驾临,有失远迎。”城主府一道身影踏空而来,朝着那身影拱了拱手。

“不知前辈名号,小女冒犯,我替小女赔个不是。”

周围人更是瞪大了眼睛,因为来人是雁门山的宗主,也是雁门城的城主,沈瑜。

他可是实打实的大乘期强者,修真界顶峰的人,可他对待眼前这位的态度这么郑重……

也就是说,在沈瑜的感知之中,这位并不弱于他。

“在下名号乾坤道人,夏成渊,是我的徒儿。”

“才刚刚,我听到有人空口白牙就污蔑我的徒儿。”

“是谁冒犯的,就谁来陪不是。”白衣白发的人语气淡淡,伸手一指方恒,“他。”

方恒眸子之中略有些不满,他给夏成渊和江络赔不是,开玩笑,他才不。

谁知,立刻听到沈瑜说道:“方恒,赔不是。”

沈芳菲也没敢说话,她很少见自家爹这么郑重。

只是目光忍不住轻轻从白衣白发之人身上巡过,身姿如松,如剑锋隐芒,若寒星灼灼。

她出身名门,见多识广,曾在典籍资料里见过乾坤道人这个名号,是个成名近千年的大乘期大能,不弱于她爹。

只是典籍之中没有乾坤道人的画像。

她轻轻推了推方恒,小声道:“方郎……”

就连沈芳菲也不维护他,果然这些人都是虚情假意,不值得他真情对待,方恒咬了咬牙。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大丈夫能屈能伸:“对不住,夏师弟,江师姐。”

第48章 第 48 章 小猫喝了酒会断片

“声音大些。”乾坤道人语气淡淡, 似乎是对方恒的道歉并不满意。

方恒咬了咬牙,只觉得自己唇齿里面泛着腥味,垂首扬声道:“对不起, 我不该污蔑你们。”

他垂在身侧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垂下去的眸子里泛着微微的凶光。

沈瑜连忙出来打圆场道:“只是件小事,道完歉就罢了,城主府已经备好了酒茶,不知是否有空大驾光临?”

一行人往城主府走去, 方恒垂在身侧的手还紧紧攥着。

沈芳菲试探着轻轻攥住了他的手腕, 小声讨好道:“方郎, 你别生气……”

“没有。”方恒抬起头来,又是一副风轻云淡, 端方君子的神态。

“我怎么会生气?我当然知道, 菲菲你也很为难。”

“我只是在担忧, 那夏成渊心思不纯,若到了城主府,会不会做出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

“菲菲,你放心, 我以前真的不认识那位江师姐,她是青山弟子,我在玉山, 我们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菲菲,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我希望你信任我, 明白我的心意。”

沈芳菲眸子里忍不住有微微的动容,语气娇婉:“方郎,我知晓了, 我以后定然不会这样了。”

“我这般小心谨慎,也是因为方郎你太优秀。”

“听闻你在山青剑派就引得两位长老为了收你为徒,大打出手。”

“我也是担心,那些女人都喜欢上你。”

“都是些往事了,不用再提。”方恒唇角扬起,眸子里深情似海,“我在山青剑派的时候,不曾对任何师姐师妹动心,来了雁门山,我一眼看到你,为你倾倒,就知道你是我一生挚爱。”

“她们哪能比得上你?也是我做得不够,才让你有这样不安全的感觉。”

方恒哄沈芳菲很有一手,不过三言两语,就哄得人心花怒放,笑靥如花。

夏成渊和江络自然也跟着乾坤道人到了城主府,沈瑜同乾坤道人叙话,就让他们两个在花厅稍候。

花厅立在翠竹疏影里面,厅内没有繁琐陈设,只在墙边摆着一张梨花木长案,案上供着青瓷瓶,插着两支荷花。

正中间摆着一张乌木八仙桌,配着四把云纹背靠椅,素色细麻桌布上摆着冰裂纹的茶具。

不见奢华,但透着疏朗雅致,萦绕着轻轻的茶香和花香。

这位雁门山的宗主,生活在漠北,却独有自己的生活意趣,是个很有品味的人。

桌上送来了各色糕点,香味令人食指大动,尤其是那一碗酥山,浇了浓浓的果酱,看上去就清凉爽口。

江络端着一碗,一边吃着,一边饶有兴味地跟夏成渊聊着天:“之前我只听说,你拜了个厉害的师尊,今日才见到,果然是厉害,连沈宗主都这么郑重以待,肯定是个大乘期的强者了。”

“阿渊,阿渊?”江络喊了两声。

夏成渊恍惚醒过神来:“怎么了?”

“我同你说的话,你听见了吗?”江络问道,“怎么在呆呆地犯傻?”

“没事,在想一些事情……”夏成渊含糊过去。

他一直在想这个乾坤道人,他们名义上是师徒,但他们之前并未见过面。

乾坤道人做他师尊,是徐舟野牵的线,如今突然冒出来维护他。

他不知道这个乾坤道人到底想做什么。

“还在想刚才方恒的话啊?”江络端了一碗酥山,塞到了夏成渊的手里,“别想了,别想了。”

“他就是个内心龌龊的丑角,那些乱七八糟的话,都是胡说,别放在心上。”

“人生就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别总是自己不自在。”

江络很有自己的人生哲学,笑着道:“大热天吃酥山,味道真不错,你尝尝。”

“你住在雁门山,我敬你是我家的客人,请你不要胡言乱语,诋毁方郎。”沈芳菲从外面走进来,语气不善。

江络笑了笑,甚至都没有起身,淡淡道:“怎么?想赶我们走?”

“沈大小姐,我们可是你父亲请回来的,你这么对待客人,是不是不太礼貌啊?”

沈芳菲眸子微微一沉,却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到沈瑜的声音:“菲菲,不准对客人无理。”

“你们几个年龄相仿,修为相近,在一起可以探讨修炼,交流兴趣,好好相处才好啊。”

他这话说的好听,但在场的人都没听进去。

他们是绝不可能做好朋友的。

那白衣白发的人,从沈瑜身边走过来,径直走到了夏成渊身边。

伸手就拿走了夏成渊手里的酥山:“寒凉之物,还是少吃一些,今天你已经吃了两碗绿豆冰沙了。”

“我……”夏成渊刚想说什么,抬头对上银色面具露出来那双黑眸。

幽幽沉沉的眸子,让人一眼看不到底,仿佛透着沉沉的压迫感。

“听话。”乾坤道人语气淡淡,很自然地伸手揉了揉夏成渊的脑袋。

夏成渊微微一怔,眸子微微眨了眨,目光落在那银色面具上,他忽然有种很大胆的猜测。

沈瑜笑着说道:“乾坤兄,你我商量的事情,就此定下了,今晚我在城主府设宴。”

他答应了什么?夏成渊没有资格问,只是跟着他背后,一路上,忍不住打量他的背影。

白衣白发,周身透着凛冽的冷气,像是高峰之巅的冰雪,疏离冷淡,遥不可及。

身形很高,和徐舟野差不多,但周身的气势,还有那一头的白发,又是完全和徐舟野不同的类型。

沈瑜给他们安排的住所是靠近后花园的一处小院落。

江络已经去休息了,厅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夏成渊用余光悄悄打量着这个便宜师尊。

“总是看我干什么?”他戳破了夏成渊的小动作。

夏成渊抿了抿唇,说道:“是徐舟野让你来的吗?”

他知道我在雁门山有危险,所以让你来帮我。

他眼睛亮亮地盯着乾坤道人,仿佛在期待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不是。”他语气淡淡,“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只是路过。”

少年的眸子微微暗下去,乾坤道人放在膝上的指尖,忍不住微微一收。

夏成渊在难过,他看得出来。

这孩子不是已经走出来了吗?与江络高高兴兴买东西,高高兴兴吃绿豆沙冰……他都看在眼里。

可从夏成渊这句话听起来,他似乎还在在意。

他的阿渊,喜欢他,在意他。

徐舟野有一瞬间的冲动,想要把面具摘下来,想要告诉他,他是担忧他的安危,所以特意赶来。

只是余光撇到自己发丝上的霜白之色,又微微压住了。

他不是在和夏成渊闹别扭,他只是在同自己闹别扭。

往日说过,不会让他守寡的话,仿佛成了笑话。

徐舟野向来都是个心思果决的人,唯独在面对夏成渊的时候,忍不住有些患得患失。

他倒是不希望夏成渊真的为他守寡,修士生命悠长,漫漫长夜的孤寂是无穷无尽的绝望。

睫羽微微垂了垂,他继续说道:“我已经同沈瑜商议过,金池赛之前,他会给你一个银池的名额。”

银池是另一方池水,在金池的上游,池子很小,每年就能蓄满一次。

虽说是银池,但因为在上游,所以灵力更加精纯。

但银池不对外开放,一直都是只有雁门山的弟子才能拿到进入其中的名额。

夏成渊微微一怔,看着那双黑眸,道:“你同沈瑜交换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徐舟野语气淡淡,“我俩是好友,他给我一个面子罢了。”

夏成渊不信。

原著里面,沈芳菲想要让方恒进入银池修炼,大闹了一场,以性命相逼,沈瑜都没有同意。

最后还是方恒替沈芳菲“报仇”之后,被沈瑜收为义子,加入了雁门山嫡系,才有机会进去的。

若是随便一个大乘期的面子,沈瑜都给,那银池早就供不应求了。

“权当是我这个师尊给你的见面礼,你不必思量过多。”

夏成渊静静地盯着那双眸子良久,垂首点头说道:“好,我知道了,谢谢师尊。”

夏成渊低下头去,整个肩膀却在忍不住微微颤抖,手似乎是沉沉压在腰腹的位置,紧紧压下去。

原本淡然从容坐在首位上的人,噌的一下就站起来了,身形一闪,居然是动用了最快的速度,直接到了夏成渊面前。

他伸手揽住了夏成渊的脊背,语气又急又快:“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疼……”夏成渊说出口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低着头似乎要蜷缩成一团的模样。

他手压着的是胃部的位置。

修士到了金丹期才能辟谷,寒暑不侵,夏成渊只是筑基期,还未脱离肉体凡胎的局限。

今日吃了太多的寒凉之物,引得胃疼也是正常的事情。

徐舟野的手圈住夏成渊的手腕,拉住他往里面抵的力道,缓声道:“别这么按……”

“好疼……”夏成渊的声音有些支离破碎,像是忍着猛烈的痛苦一般。

徐舟野的眸子里满都是担忧,忍不住把人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伸手压在夏成渊胃朊的位置,轻轻揉了揉。

他不太敢直接用魔气安抚夏成渊的疼痛,因为两个人的气息太过熟悉。

易容丹遮得住容貌,甚至能改变气质,但是灵力之间的熟悉却是压不住的。

“这样揉一揉会不会好一些?”

他话还未说完,夏成渊忽然抬起头来,另一只手迅疾地触到了他脸上的面具。

猛地一拉,那面具就被他拽了下来。

望见面具之后那张脸,夏成渊捏着面具的指尖紧了紧,眸子微微一缩。

这是一张陌生的脸,如他戴了面具一样,五官清冷寒峻,眉眼凌厉,一双黑眸深不见底。

怎么可能?他刚刚几乎已经确定了……尤其是在他说胃疼,这人慌忙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确定了……

筑基期的速度再快,大乘期也是可以躲开的,但是徐舟野没有躲。

他的阿渊很聪明,但他不知道,药王炼制的易容丹,就连大乘期都看不透伪装。

夏成渊推开了他的手,往后躲了躲,把面具递给对面的人:“抱歉,师尊,我想多了。”

他接过面具,倒也不介意,只是问道:“还疼吗?”

从他摘面具的行为可以猜出,所谓的胃疼,八成是装的。

但是徐舟野还是放不下心,他总觉得夏成渊的唇色的确是有些微微发白。

“没事……”夏成渊起身,拉开了自己和对面的距离,颔首道,“师尊,我先退下了。”

夏成渊回房才不久,就听到外面的敲门声,是城主府的下人,送来了一碗银耳汤,还有一碗汤药。

夏成渊不通药理,但也能尝得出,汤药里面并非一般的药材,都是充满了灵气的灵植。

夏成渊看着那碗银耳汤怔怔地出神。

放在桌上的灵剑微微颤动了一下:“主人的师尊,对你很好。”

“就是太好了……”夏成渊欲言又止。

他与乾坤道人,本就是陌路,他并不觉得这么简单就合上了眼缘。

“尽管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我总觉得,我从他身上看到阿野的影子。”夏成渊喃喃自语。

“可是主人已经掀了他的面具,看到了他的真实样貌了啊。”伊伊说道。

“就是这样,我才想不通。”夏成渊有些苦恼。

夜色降临,整个雁门城城主府却是热闹,挂起来了高高的灯笼,丝竹管弦声音不断。

就算是挂着乾坤道人的弟子的身份,在这样的场合,夏成渊也是坐不到上首的位置的。

宴席的菜色看起来好看,但吃起来并不好吃,索性这宴席,本也就不是为了吃饭。

还好夏成渊来之前垫了一碗银耳粥,倒也不是很饿。

江络瞧着上首的人在聊天,一溜烟跑到了夏成渊身边的位置,从储物袋里摸出来两包糕点塞给夏成渊。

“刚刚出去买的桂花糕和红糖酥饼。”江络笑眯眯说道,“就知道宴席不好吃,特地给你准备的。”

“谢谢三师姐。”夏成渊收下了,江络虽然不靠谱,但对他的一片心意都是真的。

夏成渊拆开了油纸包,还没来得及吃一口,手腕却被一个缓缓的力道压住。

“这些东西不好消化,你今日刚刚不舒服,还是不要吃了。”

他低下身来,那一缕霜白色的发尾也扫过夏成渊的手背,他的手的温度是微微凉的,和徐舟野的手的触觉也不一样。

夏成渊如触电一般,一下子就把自己的手收回来:“知道了。”

糕点到底是没有入口,因为很快,下人就端来一碗热热的鸡丝汤面。

虽然没说什么,但夏成渊知道,是他的便宜师尊的照顾。

江络眨了眨眼睛,轻声道:“阿渊,大乘期修士,也这么温柔好脾气的吗?”

“你师尊真的和我想象之中完全不一样啊,我真的是越发好奇了,你快跟我讲讲,你是怎么认识你师尊的?”

哪有什么认识,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

好在江络也不会跟乾坤道人去核实说的对不对,夏成渊就随意编了个故事。

大抵就是那次仙门联军攻打魔域,他中途赶回来,遇到了魔头,然后被乾坤道人救了,就这么认识的故事。

面是热乎乎的,夏成渊一边讲着,却忍不住一边看上首的位置,他心中的困惑还是没能解释清楚。

方恒就坐在夏成渊对面的位置上。

沈芳菲的位置本来是靠前的,此刻却从前面到了方恒身边,陪着他坐着。

本来是说说笑笑讲着话,但她总觉得,方恒的目光总是定定地看着对面。

对面……就是夏成渊和江络。

可是方恒已经说过,他不认得江络,他们是第一次见面,他最爱的女人只有一个。

方恒说那些话的时候,眉眼神情,含情脉脉,不似作伪。

可……沈芳菲眸子微微一动,若不是女人呢?

那位夏师弟,五官清秀,肤色白皙,几缕碎发垂在鬓边微微摇摆,唇色淡粉,瞳仁像是盛了星子,一双桃花眸好看得惹眼,少年独有的朗然生机,透着柔和的气度。

莫不是……沈芳菲的眸子微微一蹙,目光从夏成渊和方恒身上打量过去。

沈瑜最后举杯的时候,在场所有的人都举起来了酒杯,包括夏成渊。

这杯酒还是要喝的,酒水顺着喉咙下去,夏成渊就觉得一股灼灼的感觉,从喉头直接滚到了胃壁。

他只喝过一次酒,就是上次和徐舟野一起喝的桃花酿。

那凡俗的酒,薄而淡甜。

雁门山的酒完全不同,这里的修士都是刀尖上舔血,喝的酒是滚烫的烈酒。

这小小一杯的劲头,比那一壶桃花酿的劲头都要足。

夏成渊只喝了一杯,没一会儿,就觉得眼前出现了重影,有好几个江络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他面上泛起来酡红之色,就连眸子里都有些盈盈的水色,江络立马就意识到,夏成渊喝醉了。

她连忙让身边的下人去找乾坤道人告罪一声,就扶着夏成渊先退席了。

江络刚把人扶到床上,就听得背后的声音:“好了,你回去休息吧。”

江络一怔,连忙起身,对着身后人颔首道:“前辈……”

她说道:“阿渊没有喝过酒,大概是醉了。”

“阿渊小时候就是我照顾的,我们同吃同住,前辈把阿渊交给我就好。”

“不必。”他语气淡淡打断了江络的话,“你回去休息。”

“可……”江络想要坚持,但迎上那双黑眸,话硬生生止住了,“是。”

“你们以往同吃同住,是年纪小,以后不可如此。”沉沉的声音,似乎有微微的冷意。

她走出了房门,被夜风一吹,才惊觉自己背后起了一层的冷汗。

忍不住回想起,那双冷冷的,充满了压迫感的眸子。

明明之前,这位乾坤道人在阿渊面前,都是温和宽厚的性子。

可刚才,看着她的眸子里沉不见底,甚至让她一瞬间觉得周身一冷,那是危险的预警。

夏成渊睁着眼睛,但是眸子里分明有些茫然,眼角微微的绯色,酒意之中,显得那胭脂红的小痣格外鲜艳。

“阿渊?”徐舟野轻轻唤了一声,用手背探了探夏成渊脸上的温度。

夏成渊只是看着他傻笑,伸手来拿他脸上的面具,徐舟野也不抵抗,任由他把面具拿下来了。

“乖一点。”徐舟野压住了他的手腕,蹲下来给他脱了鞋。

“阿野……”夏成渊拉着他的袖子不肯松手,“别走。”

徐舟野心里咯噔一下,却也马上想到,易容丹的药效没过,大概只是醉猫的糊涂话。

“我是你师尊,你认错人了。”徐舟野语气淡淡,用被子把人裹住了。

然后起身开了门,交代城主府的下人,去厨房煮一碗醒酒汤过来。

等到回来的时候,就见到床上的人背对着外面躺着,缩成一团,似乎是睡着了。

一灯如豆,烛火微微摇曳,这次喝醉了倒是很乖,没有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只是安安稳稳睡觉。

徐舟野看了一会儿,起身想要帮他盖上被子的时候,却一眼看见他苍白的脸色。

手掌探了一下他的额头,入手是一片粘腻,冷汗涔涔。

夏成渊的手压在胃部的位置,蜷缩着,唇紧紧抿着,脸上已经一丝血色都没有了。

哪里是睡着了,分明是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白日里那看似是装的,现在完全不像。

应当是晚上那杯烈酒惹的祸。

醒酒汤送过来了,徐舟野轻轻喊了两声夏成渊的名字,却不见他有任何的反应。

他似乎是意识不清楚,牙关紧紧咬着,这醒酒汤很明显也是喂不进去的。

他紧紧咬着唇,甚至把唇上咬出来了一丝殷红的血色。

“阿渊?阿渊?”徐舟野喊了两声,伸手捏开他的唇,生怕他咬得更深。

无意识的小猫滚了半圈,似乎是往他的怀里缩了缩,声音有些微微发颤:“阿野,好疼……”

听得他的声音,徐舟野心都要疼碎了,眸子微微一顿。

和衣躺在了夏成渊身边,伸手把人搂在了怀里,轻声道:“嗯,我知道,乖。”

他的手捏住夏成渊的脉门,魔气探进去,一瞬间就和夏成渊的灵力融合在一起。

在徐舟野的引导之下,那股灵力刺激胃部,引得夏成渊张口吐出来了那口烈酒,然后在灵力的安抚之下,疼痛也缓缓被压了下去。

他脸上见了血色,只是酒意未消,紧紧皱着的眉头松开,安安静静躺在徐舟野的怀里睡着了。

徐舟野抱着人躺了一会儿,确定人睡着了。

动作轻缓地帮人脱了外衣,又收拾干净了他刚才吐出来的脏污,在床边守了一会儿,这才轻轻开门离开了。

上次夏成渊喝醉了之后,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

徐舟野事后问起来的时候,他却完全不记得了。

小猫喝了酒会断片,徐舟野倒也不担心,会被他发现什么。

第49章 第 49 章 就像是躲什么一样……

不知是不是因为宿醉的缘故, 夏成渊早上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整个脑子都撕裂一般的疼。

昨晚睡得并不好,他又梦到了徐舟野。

说起来也怪丢人的, 在梦里拉着人的袖子不放,哭着说不准他走。

丢人程度堪比上次在试情洞……还好没人看到,也没人知道……

他这么想着,起身去穿鞋,一步迈出去, 却踢到什么东西, 咔嚓一声。

他低头去看, 是昨日乾坤道人脸上那张银色面具。

夏成渊拿外衫的手微微一顿,连忙出门喊:“三师姐, 三师姐……”

一开门, 声音硬生生止住, 因为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的人,白衣白发,发梢上落了晨露,显得疏离冷落。

那双黑色的眸子看向他的时候, 似乎是顿了一下,才缓缓说道:“把衣服穿好了。”

夏成渊连忙把外衫的带子系好了,急匆匆往外走, 脚步之间微微有些不自在。

江络一蹦一跳地,提着两尾鲫鱼从外面回来, 见了夏成渊就连忙展示:“阿渊, 你看,我早上钓的。”

夏成渊:“……”沉默了一下道:“在城主府的池子里面钓的?”

罢了罢了,这个不重要, 反正有乾坤道人这个便宜师尊在,沈瑜也不会追究两条鲫鱼这样的小事。

夏成渊连忙凑到江络身边,低声问道:“昨晚是你送我回来的,还是我师尊送我回来的?”

“你不记得了?”江络失笑出声,“小阿渊,原来不胜酒力,一杯就倒啊。”

“好了好了,你别再嘲笑我了,快点回答,我很着急。”夏成渊语气又急又快。

“当然是你三师姐我把你带回来的。”江络略抬起下颌,理所当然,“师姐照顾师弟应该的,你不用谢我。”

“还好还好……”夏成渊微微松了口气。

在江络面前丢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也还可以容忍了。

可江络马上就接了一句:“但回来之后,前辈就把我赶出去了,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夏成渊脑子里嗡的一下,然后问道:“你没帮我脱鞋脱衣服?”

江络有些迷茫,摇了摇头:“没有啊。”

“你没喂我喝醒酒汤?”夏成渊继续问道。

“没有啊,把我赶出来我就去休息了。”江络不解,“怎么了?”

瞧见夏成渊一下子变了的脸色,江络似乎是明白过来什么,笑道:“这有什么啊?”

“你小时候被抱回来青山的时候,话都说不清楚,还不是师尊一口一口给你喂饭,哄着你睡觉?”

“也是师尊帮你换衣服啊,这多正常的事情啊。”

“那怎么能一样……”夏成渊沉沉吸了一口气。

那个时候他是个襁褓婴儿,林泽对他多么照顾,都只有可能是父爱和师徒之情。

现在怎么会是这回事?他都二十了。

他刚才醒来的时候,衣服和鞋子都没穿,床边放着空了的醒酒汤的碗。

如果按照江络所说……

夏成渊只觉得自己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早餐饭桌上的时候,一边慢慢喝粥,一边心里像是在打鼓。

间隙,抬起头来,用余光瞄了一眼乾坤道人,却恰和那双幽黑的眸子四目相对。

夏成渊一口被呛到,差点儿把嘴里的粥咳出去,连忙捂着嘴,低头咳了好几声,肩膀都忍不住在颤。

对面的人,就恰在此时伸手过来,递了一杯清茶过来,淡淡道:“急什么?”

说着,他的手压在了夏成渊的背上,轻轻拍了拍,似乎是想帮他顺一口气。

夏成渊噌的一下就站起来了,躲开了那只手。

他的手悬在半空之中,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微微尴尬。

“师尊,我吃饱了。”夏成渊连忙说道,“是不是到时辰去银池了?”

他看着乾坤道人的手,忍不住有些微微的紧张。

若是这老东西想要做些什么,他和江络两个人的实力,真的反抗不了。

是的,一早上的时间,夏成渊就想明白了。

他与乾坤道人素味平生,对方一见面就护着他,还对他那般……亲密。

话本子里面都有,为尊为长者,心思不纯,巧取豪夺什么的。

比如,原著里面,方恒和陈如海的剧情就是这样……

昨日还觉得这便宜师尊对他还算不错,今天眼前的场景瞬间就变了,他只觉得眼前是一匹充满了压迫力的狼。

狼紧紧盯着他,肯定不怀好心。

不过好在,乾坤道人只是微微怔了一下,并没有继续企图做什么。

淡淡道:“好,跟我来吧。”

“三师姐陪我一起吧。”夏成渊连忙拉住了江络的袖子,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这一路走过去,不知道是因为三人行,他没有机会,还是因为别的,便宜师尊一句话都没讲,还保持了一段距离。

银池在雁门山的山腰的位置,沈瑜早就在这里等着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方恒。

沈瑜道:“乾坤兄,这银池的灵力一个人也用不完,开一次就全部浪费了,不如让这孩子也进去。”

“不行。”乾坤道人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冷声道,“若是如此,我们的约定就此作罢。”

“别别别。”沈瑜连忙说道,“乾坤兄肯定是对恒儿有误会,昨日他的确说错了,他已然认错了。”

“恒儿是三品阵法师,夏成渊不过是筑基期,您担心恒儿耍手段,也是正常的。”

“这样可好?你我亲自出手,在银池中间布置一道结界,一人一边,互不干涉,怎么样?”

沈瑜继续说道:“银池机会难得,若乾坤兄不愿意,我自然还有机会找别人……”

乾坤道人眸子沉了沉,似乎是对这个安排并不满意。

于他而言,他宁远放弃银池这个机会,也不想夏成渊和方恒同处一地。

可就在这时,夏成渊开口了:“师尊,就这样吧,我觉得挺好的。”

反正两个人一人一边,谁也不会影响谁。

原著里,方恒这个时候应该是没机会进去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蝴蝶效应,让沈瑜改了想法。

而夏成渊的想法很简单,他就是想要抓住任何一个可以变强的机会。

然后就可以坦坦荡荡走到徐舟野身边,帮徐舟野一起分担那些重量。

“银池之内,有妖兽之魂的威压,若是支撑不住就退出来,万万不能伤了自己。”

“还有,如果发生任何事情,都可以直接喊出来,我就在这里,我都能听到。”

“别勉强,一切以自己的安危为先,记住了吗?”

乾坤道人的谆谆教诲听得江络忍不住噗嗤一笑,戳了一下夏成渊:“你师尊对你真好,你可真有福气。”

夏成渊:“……”他可不想要这个福气,乾坤道人越是细致入微,他就越觉得里面有事。

这世界上,哪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别人好?

背后一定藏着不可见人的目的。

他看着乾坤道人的眼睛,只觉得有些害怕。

于是,夏成渊越发谨慎地轻轻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了自己和便宜师尊的距离。

也就是徐舟野不在,否则他一定好好给徐舟野告一状。

那边沈瑜也都给方恒叮嘱完了,他的手掌压在石柱的石狮子首上,猛地压下去。

灵力灌注之下,那石狮子从灰青色逐渐变得莹莹透亮,折射出来璀璨的七彩光芒。

嗡——地面微微震动,眼前的石门缓缓打开,一股缠绕着水汽的灵力扩散出来。

夏成渊跟江络微微颔首,又看了一眼乾坤道人,转头忙不迭进去了。

不是,他总觉得乾坤道人看他的眼神不对劲……那绝不是师尊看待徒弟的慈爱的眼神。

石门往里面走十几步,就看到一方银色的水池,四面有十六只银龙头,正在往里面灌注水。

周围石壁上,布满了缠绕着的绿色藤蔓,在灵力的滋润下,藤蔓的叶子苍翠欲滴。

就在正中央,一道结界从中隔开,他和方恒一人一边,遮住视线,互相看不到,也互不干扰。

往后看,进来的石门已经掩盖在雾气里,完全看不清楚了。

只是倒还能听见方恒的声音,他说道:“夏成渊,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夏成渊没有搭理他,他才觉得方恒阴魂不散。

而且,但凡他有选择,他就绝不可能选择靠近方恒这个伥鬼。

不过,现在倒是刚刚好,机缘系统冷却结束。

夏成渊虽然不搭理他,但收手截胡了他身上一条机缘线。

也不知是不是运气好,那机缘线就是飘向银池的底部的……

说来这机缘系统还是挺有用的,几次改变剧情走向,都是它功不可没。

中间夏成渊也截胡过一些小的机缘,积分到了九分,这次成功截胡之后,应该刚好到十分,可以抽奖一次。

那个抽奖还是挺关键的,只靠着攒积分,十次机缘换一次,要好久才能抽一次。

另外一种抽奖办法,就是破坏原著关键剧情,会给奖励。

如今看来就是……方恒和沈芳菲的婚事……

夏成渊蹙了蹙眉,想起来沈芳菲那个态度,只觉得有些头疼。

他来得有些晚,沈芳菲和方恒认识很久了,被男主光环荼毒太深,现在俨然已经失去自我了。

“心虚了,所以不敢说话?”方恒继续说道。

夏成渊:“……”他完全不想搭理他,和他讲话都觉得脏的程度。

可方恒继续说了:“你也挺厉害,次次身后的人都不一样,原来在我面前表演贞烈,是因为我的实力还不够强啊。”

“夏成渊,你别小看人,且等着日后,有你跪在地上求我的那一天。”

好癫的发言,夏成渊正准备说些什么,然后听见轰的一声,方恒一声闷哼,似乎是砸在了墙面上。

乾坤道人淡淡的声音传递进来:“也就只有些胡说八道的本事了。”

“你……”方恒捂着胸口踉跄着站起来,“宗主……”

“轰——”又是一声猛烈的撞击声,乾坤道人依旧语气淡淡:“喊宗主也没用,道歉。”

此刻,沈瑜的表情并不好看,他站在乾坤道人身边,感受到他身上沉沉的压力。

沈瑜当然也觉得丢人,当然也想帮方恒出个头,保护一下雁门山的颜面,但现在只觉得自己动弹不得。

他当然知道,乾坤道人名声在外,实力定要比他强上一线的。

但万万没想到,在他的感知之中,他们的差距恍若天堑。

若是这个乾坤道人想要出手杀了他,他可能真的没办法从对面的手下离开。

沈瑜迟迟没有发声,方恒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他可不想自己再吃亏,想着大丈夫能屈能伸,连忙道:“夏师弟,我错了,我刚才都是胡说八道。”

感受到空气之中的威压散去了,方恒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微微喘着气。

心里越发不平衡,凭什么夏成渊就能有通天的背景,有贵人护持,他什么都没有?

他眸子里闪过一丝怨毒,却也不敢再说什么,一步跨入了池水之中。

随着方恒道歉的声音响起,沈瑜肩上的压力也一松。

他身形晃了晃,见乾坤道人一撩衣摆,在石头上坐下了。

他语气淡淡:“我们之前说的事情,依旧算数,你不必担忧。”

“那是……”沈瑜连忙道,“前辈多年的名望,自然是比这些值钱的,前辈怎么都不会砸了自己的名号。”

徐舟野不置可否,乾坤道人的名号,和他有什么关系?

那老东西只顾着喝酒,想来也不是什么在意名声的人。

只是,震慑效果到了就好了,他现在是在不方便和沈瑜翻脸。

在沈瑜的视角之中,乾坤道人并没有理会他,直接闭上了眸子,似乎不把外界的事情放在眼里。

高手并不把他放在眼里的风轻云淡。

但徐舟野并不是因为高傲,而是因为这会儿实在没精力应付沈瑜。

他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在翻涌着,喉头一股浓浓的血腥气,体内魔气的燥乱压都压不下去。

只好闭着眸子,慢慢疏离自己体内错乱的气息,那股腥味才被缓缓压下去。

这一系列的反噬,就是从刚才他对方恒出手开始的。

又是警告。

但他并不后悔刚才的出手,方恒,该死。

夏成渊也听到了乾坤道人帮自己出的头,微微抿了抿唇,一脚踏入了池水里面。

他才不会因为这点小恩小惠就对他有什么好感,对自己徒弟能有乱七八糟心思的人,能算得上是什么好人?

池水之中的灵力格外充盈,几乎是在踏进去的一瞬间,那些灵力如滚烫的水汽,激得水面咕嘟嘟滚动。

同时,那些充盈的灵力就顺着肌肤和经脉直接冲撞进来。

一瞬间的撕裂感,激得夏成渊眼前一黑,但他意志坚定,只是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一道一道灵力从丹田之中调派出去,在精神力的驱使之下,扑向那些外来的灵力,一口一口把那些灵力吞掉。

等到吞噬的速度和外界融入的速度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的时候,这场修炼正式进入稳定期。

在感知之中,他体内的灵力以平日百倍千倍的速度在飞速增涨。

很快超过筑基前期,进入到筑基中期,然后距离下一个关口,也只剩下一点点。

可就在这个时候,夏成渊整个人忍不住微微战栗起来,压在唇上的齿尖,压出来一片浓浓的血色。

仿佛有千钧之重的力度,一下子撞在他的识海里面,轰的一声,识海之中的精神力一下子散开。

那些被精神力控制的灵力,也一下子失去了导向,那些闯入他经脉之中的外来灵力,纷纷像是脱缰的野马。

猛地冲撞,夏成渊只觉得全身的经脉都在疼,虽然是一言不发,唇角却溢出来一丝血线出来。

在石头上坐着的人,顿时睁开眼睛,起身就要一步踏进去。

却被沈瑜赶忙拦住了:“前辈,若是有外人闯入,那妖兽之魂不受控,不知会发生什么。”

之前还敢叫乾坤兄,现在是不敢了,只敢规规矩矩叫一声前辈。

“阿渊,出来。”沉沉的声音,如雷鸣,落在夏成渊的耳畔。

夏成渊一下子清醒过来,也发现了自己体内的一团杂乱。

但是他却没有起身,而是眸子沉了沉,识海之中的精神力一聚,引导着自己的灵力,朝着那些脱缰的野马反扑回去。

他并没有放弃的意思,他想再坚持坚持。

那股压在他识海里面的,是妖兽之魂的威压,从一开始踏入池水就有的。

随着吸纳进来的灵气越来越多,那压力也越来越沉。

此刻,他想坚持,那威压就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夏成渊只觉得自己的精神力都有些微微模糊,却只是紧紧咬住了唇,没有一丝一毫退出去的意思。

就连伊伊都忍不住有些着急:“主人……”

“主人,放弃吧,已经筑基中期了,很厉害了。”伊伊说道。

“差得远。”夏成渊只是浅浅回了这么一声,不再说话。

才只是筑基中期,离大乘期差得远。

只要一天不到大乘期,他就没资格去问徐舟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或者说,大乘期也不够,那些七大宗门之中的大乘期强者,在徐舟野面前一招都过不去。

他没有过人的天分,更没有天道的眷顾,他能做的只有抓住每一个机会。

努力变强,保护师门。

以及——

去越过千山万水,一步一步走到徐舟野的面前。

徐舟野能感受到,夏成渊的气息都缓缓变得弱下去,仿佛狂风之中摇曳的烛火。

人的精神力是很脆弱的,若是真的被击溃了,轻则变成痴傻,重则魂飞魄散。

徐舟野只感觉到,那一点点的烛火在微微摇曳,时时刻刻都有被狂风吹灭的迹象。

但每次即将被吹灭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量,又忽然撑住了,恍惚光芒大放。

然后周而复始,这个过程居然持续了好几个时辰。

就在徐舟野再也忍不住,想要不顾一切冲进去把人救出来的时候。

那烛火仿佛噗的一声,猛烈烧起来,比着之前,一下子壮大了一圈,原本的狂风再也吹不灭了。

夏成渊缓缓松了口气,意识逐渐回来,有些茫然:“伊伊,发生什么了?”

“不知道,好像是……发生了什么质变……”伊伊呢喃着。

作为剑灵,它也有些不敢置信,它本来以为,自己要去找新的主人了。

那妖兽之魂的威压不再是阻碍,夏成渊修炼的速度明显快了起来。

从筑基中期,一路到筑基后期,再到筑基大圆满。

夏成渊停住了。

这样的修炼进度很可怕,也很容易让人上瘾。

若是一直修炼下去,他还可以继续提升,但与此同时也会造成根基不稳。

筑基大圆满已经是够了,夏成渊很清醒,停住了修炼,然后把目光看向了银池的底部。

且来看看,这里有什么东西。

他一个猛子扎进去,顺着红线,朝着池水底部潜入进去。

周围的温度在快速降低,池水变成幽黑色,仿佛没有一丝一毫的光线。

若不是那根红线,夏成渊在池水里都要分不清楚方向了。

他跟着池水又往深处游了不知道多久,忽然看见遥遥的一道金光。

那红线指引的就是那道金光。

那是一条真正的金色的五爪金龙,很小的一只,只有小臂长短,悬在水中,闭着眸子,似乎是睡着了。

鳞片之上,有沉沉的威压传递过来,是真龙的威压。

但仔细看,能看出来,它并不是实体,而是一道金黄色的气。

“龙气……”夏成渊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

龙,乃是神兽之首。

雁门山传闻是龙脉之所,有真龙在此陨落。

许多人曾经寻找真龙的陨落之地,但是不得其宗。

原著里的设定,这里的确是真龙陨落之地,真龙之气散落,形成一道一道的龙气,成为一道一道的机缘。

夏成渊轻轻靠近过去,就在指尖接触到真龙之气的一瞬间。

那金色的龙气若一道离弦之箭,没入夏成渊的眉心之中,他体内所有的经脉,在这一瞬间金光一闪。

而与此同时,整个雁门山,整个雁门城都猛烈震动起来。

“你们二人,速速出来。”是沈瑜的声音。

夏成渊连忙游了出来,烘干了身上的衣服,脚步匆匆走出去。

方恒也出来了,而且方恒已经正式突破了金丹期,可见收获并不在夏成渊之下。

整个雁门山上,此刻浓云密布,天边一道一道的惊雷,一个苍青色的长长的阴影,在浓云之中翻腾。

“它怎么现在出来了……”沈瑜蹙了蹙眉。

然后看向乾坤道人:“前辈,你我二人一起出手,把它拿下。”

他没说话,只是先走到了夏成渊面前,伸手,用指腹轻轻擦了擦夏成渊唇上的血渍。

声音里微微有些沉,有些不满:“简直胡闹。”

夏成渊被这么触碰,却像是条件反射一样,往后一躲,躲开了乾坤道人的手。

徐舟野忍不住微微一怔。

这孩子,躲他就像是躲什么一样……

第50章 第 50 章 是因为听他说那些话,气……

暗色的身影在云层之中穿梭, 整个雁门山和雁门城都笼罩着浓浓的威压之中。

间或从云层之中穿出,能看得到锋利的爪,冰冷幽黑的眸, 泛着凛凛寒光的苍青色的鳞甲,五爪,为苍龙。

是真正的龙,不是蛟,不是龙气, 是真正的活着的龙。

那双幽黑的龙眸望下来的时候, 夏成渊忍不住呼吸微微一滞, 周围的空间恍惚一瞬间空了,只余下他和那条龙。

他无比笃信, 那条龙看着这一群人的时候, 其实是在看着他。

他听不见身边的声音, 也感受不到风的吹动,只是僵在原地,看着那条龙,落下残影, 朝他伸出爪子。

原著里面曾经出现过这条龙,是站在方恒的对立面的。

方恒获得龙气,自身经脉和精血都得到了提升, 成为了苍龙眼中的猎物。

那苍龙多次捕猎方恒而不得,最后一身鳞甲和龙丹全都便宜了方恒, 扒皮抽筋做了件法器。

如今, 这条苍龙的目标变成了他。

无边龙威的笼罩之下,寻常人是动弹不得的,就像是夏成渊现在的状态一样, 怔怔地站着,没有反抗之力。

可夏成渊这样的状态只持续了一瞬间,他猛地一咬舌尖,脑海之中响起咔嚓咔嚓的碎裂声。

周围凝固的空间,似乎像琉璃镜面,裂开一条缝隙之后,迅速爬满裂纹蛛网,顷刻之间就被碾碎。

就在那笼罩离他还有五十丈远的时候,他醒了过来,拔剑出鞘,铮铮剑鸣,一瞬之间升起来三尺多高的剑意。

但他并没有直面那条龙的意思,而是拉着身边的江络,飞速往后退。

江络并不是苍龙针对的目标,却也是怔住,在此刻被拉着后退才醒过来。

感受到夏成渊身上的气势,她忍不住微微倒吸了口凉气:“阿渊,你可太让我意外了……”

筑基期大圆满,修炼出来实质的剑意,面对大乘期的龙威,瞬时间就清醒过来,这是多可怕的精神力。

夏成渊只觉得自己耳朵边上嗡嗡作响,他不太能听得清楚江络在说什么。

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心几乎要跃出来,他还在大口大口喘气,指尖紧紧握住了手里的剑柄。

他能清醒过来,并不完全依靠他的精神力的质变。

还有他剑里面的那一道魔气,就在龙威压下来的一瞬间,剑鸣之声藏着那道魔气之威,一瞬间就压了回去。

虽然身边没有徐舟野,但他总觉得徐舟野一直在他身边。

“沈瑜,出手。”淡淡的声音,那道白衣白发的身影纵身而起,挡在了那苍龙和夏成渊之间。

龙爪落下,他居然不躲不闪,也是抬手一掌迎上去,风荡起霜白的发,眸子里是一片沉不见底的杀意。

与龙这样的神兽,直接硬碰硬,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但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这一掌的对碰之后,居然是那条龙吼叫了一声,然后猛地倒飞出去。

天地之间为之一肃,只剩下那道白衣白发凌空而立的背影,于阴云密布之中,醒目耀眼。

沈瑜手持一把银龙枪,也纵身迎上,笑道:“听闻前辈的酒葫芦能装得下世间万物,还未曾见过这样的神器。”

“对付一条畜生,还不必用。”乾坤道人语气淡淡,一闪身之间,已经拦在了那条苍龙的退路上。

他与龙族没什么仇怨,但方才看得出,这条苍龙是冲着夏成渊去的。

不管是为什么,这个隐患不能留,今日,必不可能让这条龙跑了。

那条苍龙纵身就朝着沈瑜的方向去,企图从这个地方突围。

沈瑜的眸子微微一沉,居然是被这条苍龙当做是软柿子了。

他镇守雁门山多年,倒也不是浪得虚名,灵力疯狂涌入手中银龙枪,枪影一闪,背后浮现出来一道银龙影。

金戈交接的摩擦声,枪尖和鳞甲摩擦,带起来一连串的火花。

却并未能伤到这条苍龙,只是在它的鳞甲之上,留下来一道白色的划痕,划痕一瞬就消失了。

沈瑜手中招式一改,划刺为落,咚的一声,重重打在那龙身上。

几乎是呼吸之间,一龙一人已经交手几十招,伯仲之间,谁也没有占据上风。

而且,很明显两者是老对手了,对彼此的招式都很熟悉,只是谁也破不了对方的招式。

沈芳菲带着一群人,急匆匆从山脚跑上来,见到方恒无恙,松了口气,过来握住方恒的手:“方郎……”

“我刚才在山脚下,看见这苍龙是冲着你们来的,你们无事吧?”

“没事。”方恒反握住他的手,道,“有宗主在,不会出事的。”

“面对如此强敌,处变不惊,方小友不愧是大小姐喜欢的男子。”

“是啊,若是寻常人被龙威震慑,此刻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很典型的,男频爽文里面,甲乙丙丁路人对于男主的无脑夸赞。

夏成渊只当做是没听到,抬头看着天边的战况。

方恒含糊应和了两句,他却没有看向战斗的中心,而是看向了夏成渊。

他刚才离得近,夏成渊的反应完完全全落入他的眼睛之中。

夏成渊怎么会……能在龙威之下全身而退的?

忆往昔,在山青剑派的时候,内门大比的时候,他根本不把夏成渊放在眼里。

但现在夏成渊好似已经走到了他的前面。

设身处地,如果刚才他站在夏成渊的位置,和那苍龙正面相对,他并不能表现得比夏成渊好。

他是怎么做到的?

天赋?

不可能。怎么可能有人的天赋比他更强?

所以此人肯定是用了歪门邪道……

双修!方恒一瞬间恍然大悟。

夏成渊身边总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强者,之前是林泽,后来是魔尊,再后来又是这个乾坤道人……

可是他也双修过,但修为进步并不是很快。

难道是因为双修对象的修为不够强?

方恒看着夏成渊的眸子忍不住有些幽暗,自觉看穿了夏成渊的真实手段。

沈芳菲也注意到了他看夏成渊的目光,心里一沉,连忙道:“方郎,你在看什么呢?”

“没有。”方恒连忙把目光收回来了,看向天边,“我只是在担忧,宗主这一战能不能胜。”

“这条苍龙与父亲交手没有百次也有八十次了,次次都是旗鼓相当,双方都没有办法。”

“想来这次也是差不多的……”

沈芳菲说着,攥着方恒的手微微收紧,余光悄悄看了一眼夏成渊。

难不成,她之前的设想是真的?方恒和夏成渊……

她只防着女子,居然还是不够,方郎如此优秀,喜欢他的人如过江之鲫。

夏成渊完全没有在意这对男女在说些什么,他只是看着天边,虽然看不太懂大乘期的战斗,但总归是有好处的。

就在沈瑜和苍龙过了百十招的时候,那道白衣白发的身影动了。

眼睁睁可见的暴力美学,他并没有花里胡哨的招式,只是近身,一掌就抓住了那苍龙的尾巴。

猛地一甩,那大乘期的龙,硬生生被拽得转了半圈,然后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轰的一下,被甩在了山体上。

整个雁门山都轰隆一声,无数的山石扑簌簌落下去,整个山体都在摇摇欲坠。

沈瑜看得忍不住有些牙疼,连忙道:“前辈,我雁门山还要住人……”

之前听说过乾坤道人的名头,知道他有一个神器酒葫芦,也知道他在剑道上的造诣不浅。

可现在,完全和传闻之中的不一样,这还是剑酒行天下的乾坤道人吗?

他压根没有感受到人的灵力气息,竟然完全依靠着威压,硬生生把那条苍龙揍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徐舟野也不想当拆迁大队的,只是他不想暴露自己的魔气,这是最好的办法。

苍龙活了一辈子,上千年,没有过这么丢人的时候。

硬生生被人当做鞭子摔在山石上,虽然鳞甲厚,不是很疼,但是很丢人。

浑身龙鳞上的光芒微微一闪,仰天长啸,猛地用力,终于是挣脱出来。

它垂下头,龙息一扫,引得地面上狂风阵阵。

夏成渊眯了眯眼睛,隔着风沙去看乾坤道人。

不得不说,徐舟野给他找的这个师尊,还挺强的。

沈瑜手中捏了几个法诀,雁门山上笼罩起来一道金光罩子,雁门山的护宗大阵,把整个雁门山护住了。

接下来,乾坤道人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听闻那轰隆轰隆砸在护宗大阵上的声音,整个雁门山的弟子吓得有点不敢说话。

最后,那苍龙也是跌落在地上,奄奄一息。

“前辈。”沈瑜连忙上前,躬身道,“早就说好了的……龙血归我……”

“嗯。”他微微颔首,沈瑜提了手中的银龙枪朝着苍龙走过去。

他眸子里忍不住有些炙热。

这可是龙血,他们雁门山嫡系一脉修炼多有龙族相关的功法,有了这些龙血,他们的修为能更上一层楼。

银龙枪没入苍龙的脖颈,它疯狂在地上扭曲,掀起来尘土阵阵。

就在这时,沈芳菲一声喊叫:“方郎——”

方恒已经出了护宗大阵,出现在沈瑜身边,一把推开了沈瑜。

那银龙枪一松,苍龙咆哮着,朝着方恒一口咬过来。

一口,几乎咬下了方恒的半个身子。

苍龙猛地一甩,把方恒甩了出去,然后眸子一亮,直接朝着护宗大阵撞了过来。

“他要自爆。”沈瑜连喊了一声,想要阻止,但是为时已晚。

那龙身体撞在了护宗大阵上,轰隆一声巨响,所有人都觉得一股猛烈的冲击波,迎面而来。

处在爆炸中心的,是方恒、沈瑜还有乾坤道人三人。

白衣白发的身影一闪,一脚把苍龙朝着方恒踹过去,然后伸手搂住夏成渊的腰身,身影一闪,出了爆炸范围之内。

同时,也没忘记,另一手拎着江络的衣领子,也把江络拎出来了。

护宗大阵碎了,灵力涟漪恍若惊涛骇浪,震得山石树木都成了齑粉。

沈瑜从爆炸的余波之中站起来,衣衫上满都是凌乱的血痕。

顾不及别的,他连忙回头去找:“菲菲,菲菲……”

沈芳菲所在的位置距离爆炸中心并不远,金丹期的实力,按理来说是活不下来的。

“爹——咳咳——”尘土背后响起来沈芳菲的声音。

沈芳菲挣扎出来,抱住了怀里生死不知的方恒,哭起来:“方郎,方郎——你怎么样?”

她一把抓住了沈瑜的手:“爹,是方恒刚才扑过来挡在我面前救了我。”

“刚才也是他看出来那苍龙想要自爆,所以冲上去救了你。”

“你一定要救救他,他不能死啊。”

祸害遗千年。夏成渊眸子缩了缩,不愧是男主,这样都不死的。

想起刚才那一幕,夏成渊还觉得心有余悸,但心有余悸之后,就意识到一件事——

他现在,被乾坤道人搂在怀里?

夏成渊连忙推了一下乾坤道人的手,从人的怀里退出来,轻声道:“多谢师尊。”

“你无碍就好。”他语气淡淡,却似乎是身形微微一晃,轻声咳了一声。

“师尊。”夏成渊语气一急。

“无事。”他的语气听不出来有分毫的变化,仿佛一贯的风轻云淡的样子。

江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子,龇牙咧嘴的,刚才被人拎着衣领子,差点儿勒死。

“人比人就是不一样啊,救我就是拎狗一样,救你就是抱着……”江络小声嘟囔着。

夏成渊有些无语:“三师姐,哪有人这么自轻自贱,把自己比作狗的?”

“我说的是事实啊。”江络啧了一声,“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狗一样。”

按照他的实力,完全可以拦住苍龙的自爆,但他并没有这么做,他并不把在场那些人放在眼里。

要不是她还有个夏成渊三师姐的身份,她怀疑,这位大佬根本不记得把她拎出来。

“大概是男女授受不亲吧……”夏成渊含糊过去。

他脑子里回想着,刚才他无比自然把自己搂在怀里的一幕,熟稔,亲密,丝毫犹豫都没有。

他不介意被当狗一样拎着的。

便宜师尊现在的态度,搞得他很难受。

他越发觉得便宜师尊对他心思不纯,而且占着他师尊和救命恩人的双重身份,他心里很是不自在。

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便宜师尊了。

尤其是,当便宜师尊把那颗爆了一半的龙丹递到他面前的时候。

他看着那烫手山芋,没敢接:“师尊,这个太珍贵了,我不能收。”

“你吸收了银池底的龙气,再加上这颗龙丹,可以达到洗精伐髓的效果。”

夏成渊心里咯噔一下,他居然还知道龙气的事情。

按照原著设定……这个龙气哪怕对大乘期的苍龙都有巨大吸引力,对大乘期的修士也是如此……

他居然没有一点点想要抢夺的心思,甚至还把大乘期的龙丹送到了他的面前。

夏成渊只觉得,不对,这情况不对。

“不用了,师尊……”夏成渊连忙说道,“你我本也没有师徒关系,你不必对我这么好。”

“要是你心里有别的想法,那就更加不该了。”

“我敬您是我的救命恩人,但也只到如此,您的礼物我不能收,您的情我更不敢承。”

“我心中有喜欢的人,就算是师尊也不能强迫我。”

“你要是生气要杀了我,大不了一死了之就算了,这东西我不能收。”

“以后我们最好保持距离,最多也就是师徒的距离,不能再有别的。”

他语速很快,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说了一连串。

听得徐舟野一愣一愣的,最后大抵是听明白,他误会了。

他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复杂,阿渊惦记着他,却也因为惦记着他,搞得两个人的关系有些尴尬。

徐舟野正准备说什么,忽觉得胸口一沉,五脏猛地一震,低头之间,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师尊!”夏成渊到底还是记得救命之恩的情分,连忙蹲下身去看他的脸色。

却被他甩开了手,沉沉的冷冷的声音落入耳畔:“出去。”

“是刚才自爆的余波受伤了吗?”夏成渊还是有些着急。

“我说了,出去。”他语气淡淡打断了夏成渊的话。

夏成渊看着面前关上的房门,还是有些怔怔的。

在脑海里复盘了一遍之后,也还是想不明白。

他揍苍龙的时候,一副举重若轻的样子,包括后面的自爆余波,也是轻轻松松抽身而退。

那条苍龙,似乎不可能对他造成伤势。

那口血是怎么回事?

是因为听他说那些话,气的?

夏成渊有些震惊,他刚才说话也没有太过分吧,有这么大的威力?

江络路过门口,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怎么在这儿站着?惹前辈不高兴,把你赶出来了?”

“你手里这是……”江络说着,探头看过来,倒吸了口凉气,“龙丹啊……”

夏成渊这才注意到,便宜师尊把自己赶出来的时候,还不忘把龙丹塞他手心里了。

“我先保管一下。”夏成渊说着,赶忙收起来了。

让江络知道无所谓,江络的品行他还是知道的,要让别人知道他手里有这样的东西,要血雨腥风了。

整个雁门山忙成一团,夏成渊也是从往来的弟子口中得知,方恒差点儿从鬼门关救不回来了。

他离爆炸中心实在是太近,几乎是丹修和医修齐上阵,救了一下午,才抢回来一条命来。

江络叽叽喳喳说着:“也不知道金池赛还会不会正常进行。”

“我刚刚去看过,雁门山的山门都塌了,沈宗主似乎也受了伤,人心惶惶。”

“但是若不正常进行金池赛的话,这十年累积的金池能量就逸散了,也就浪费了啊。”

“而且,这么多人都来了雁门山,到时候直接打道回府,也太没意思了。”

“不过对我们来说好像没什么关系,你已经拿到了银池,金池就不重要了。”

两者的修炼逻辑都是一样的,短时间内快速提升修为,重复使用没什么好处,只会动摇根基。

此刻,沈芳菲正守在方恒的床边,眼睛都要哭肿了。

她只觉得自己该死,居然怀疑方郎对她的深情。

他不顾一切推开了沈瑜,又牢牢把她护在怀里,好似一切都不必解释了。

眼看着方恒虚弱地睁开了眼睛,沈芳菲连忙擦了擦脸上的泪:“方郎,你醒了,还好吗?疼吗?”

方恒整个肩膀都被牢牢包裹住,上面是淋漓的血色。

哪怕有最好的丹药使用,这伤口恢复起来还是需要一段时间。

“菲菲……”他抬起手来,似乎是想要帮沈芳菲擦汗,但又似乎是没有什么力气,手朝下落。

沈芳菲连忙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的位置,柔声道:“我在呢,我什么都知道,你别说了,你好好的。”

两人说了几句话,最后沈芳菲担忧影响他休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沈芳菲关了门,方恒的眸子就是微微一沉,脸上虽然依旧憔悴,但不似刚才虚弱。

“小子,你演技不错嘛。”沉沉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做都做了,受了这么重的伤,当然要利益最大化。”方恒语气淡淡。

“我是个不做亏本生意的人,希望你给我满意的酬劳。”

“别忘了你现在只是残魂,我可以随时抹杀你。”

“那当然……”那声音里透着阴沉,“我留了半颗龙丹,赠与你,如何?”

“不过。”那声音话锋一转,“你要同我做个交易,今日之仇,我一定要报。”

“开玩笑,他有多强,你没看到吗?你一个残魂,我一个金丹期,拿什么去报仇?”方恒无语。

当时,这条苍龙传音到他耳朵里,希望他们之间可以合作。

于是他冲出去推开了沈瑜,然后接受了苍龙的残魂躲在自己的识海里。

冒了这样的风险,收获半颗龙丹,还收获了沈芳菲的芳心,看起来是个不错的交易。

“我又不是让你杀了他。”苍龙缓缓道,“杀了他的徒儿就好,他只是筑基期,你也做不到吗?”

“等你杀了他徒儿,我心愿了了,我的龙魂也是你的。”

“好,一言为定。”方恒心动了。

那苍龙在他的识海里面掩下去。

龙气,有了那道黄金龙的龙气,他可以起死回生。

江络和夏成渊等了半日,最终果然等来雁门山的消息——此次金池赛取消。

“取消了好,还是早些回去,这些地方乱七八糟的,还是宗门里面比较安全。”

“阿渊,你师尊跟我们回山青剑派吗?”

“还是你跟他走?”

“听说乾坤道人云游四海,无拘无束,想来也是羡慕。”

“也不知道我有没有成为大乘期修士的一天。”

夏成渊听得不甚用心,有时候回两句,大多数时间都是江络在自言自语。

他一垂眸,忽然看到自己袖口上的一滴血渍。

不是他的血,是乾坤道人吐血的时候,溅到他衣袖上的血。

夏成渊脑子里乱乱的,最后还是忍不住噌的一下站起来了:“三师姐,你先坐着,我回去看看。”

虽然是个心存色心的老东西,但毕竟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总要关心一下他的伤势。

夏成渊这么想着,走到房门口,沉沉呼了两口气,然后敲了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