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就是讲话喝水之间这样的小动作,衬着徐舟野的五官和身材线条,就显得有些……色……
“不喜欢抬着头,那就这样躺着。”徐舟野的手搂在夏成渊的腰身上,就这么低头看着他。
一上一下,一时之间,室内一片寂静,两个人都盯着彼此的眸子。
徐舟野的眼睛很好看,光线不亮,所以眼睛里面大部分是幽暗的,隐隐透出来微微的绯色,如星辰大海一般深邃。
夏成渊睫羽颤了颤……不是……一定是现在的气氛有问题,他怎么觉得那双眼睛也挺……色……
夏成渊连忙坐起来了,含糊不清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躺久了,躺得身体都僵了。”
“那坐过来。”徐舟野拍了拍自己的腿上。
夏成渊喉头滚了滚,到底还是没敢拒绝,小心坐了上去。
然后就被徐舟野整个人揽在了怀里,摊开的书本递到了他的面前:“当然可以看,这里没有你不能看的东西。”
夏成渊也没有乱动,就顺着徐舟野翻开的页数看过去,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大部分名词夏成渊都不认得。
只能依稀判断出来,这是本……医书?
“我最近在寻找解决你体内那道魔气的办法,幸而,上次在邪窟得了一颗罗刹果。”
“这几日准备好了,就可以帮你把它解决掉了。”
“哦对了,魔气……”夏成渊一下子想起来,他这次来是有正事的。
他语气着急,徐舟野合了手上的书道:“慢慢说,我听着。”
“就是关于我体内那道魔气,我可能有了猜测。”夏成渊说道。
“就是我我跟你说,我有些难过,也是因为这件事。”
“师尊告诉我,我父亲是山青剑派的七长老,而我母亲……死在魔族手中。”
“我想这道魔气大概就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那个时候我年纪小,所以没什么印象,什么都不记得了。”
“在这次来魔域之前,我真的没怎么接触过魔族。”
“我说过你不用解释的。”徐舟野语气微微一扬,“罢了,我知道你想解释,不想我误会。”
“……”夏成渊已经习惯了,不纠结于这个问题,继续说下去,“我不知道我心里该怎么想。”
“外面的人都说,魔族罪大恶极,包括我自己亲眼见到的也是这样。”
“杀戮和血腥对于魔族来说似乎是家常便饭,他们以杀戮为乐……”
“他们?”徐舟野缓缓道,“阿渊,我也是魔。”
“不一样——”夏成渊几乎是斩钉截铁就打断了徐舟野的话,轻声重复了一遍,“是不一样的。”
徐舟野就是霸道了一些,性子强硬了一些,除了总以为他喜欢他,再没有别的了。
“所以,你在难过什么?”徐舟野缓缓说道,“你并不觉得我是恶,何必在乎那些魔是不是恶?”
“我不知道……”夏成渊的目光微微有些迷茫。
他轻声道:“我不知道我的悲剧是不是因为魔导致的,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恨。”
“我应该是恨的,但我找不到一个恨的目标。”
“我又有点害怕,我骨子里对魔就有点害怕。”
“师尊又跟我说,太清宗也不是完全的善,他们也是把小宗门当做是炮灰。”
夏成渊连着讲了一长串,听了一下,小声说道:“我是不是太啰嗦了,你会不会烦啊……”
夏成渊觉得自己说得很乱,他有些没有条理,他也不知道徐舟野有没有听懂。
但是他一回眸,就看到那双绯色的眸,静静地看着他,静静的听他讲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没有,你愿意把你心里的事情讲给我听,我当然不会烦。”
徐舟野没有完全听清楚来龙去脉,但大概知道了,夏成渊年纪小,经历的事情也少。
在他的人生经验里面,是是非非,黑白分明,但很多时候不是这样的。
“我也只能……说给你听了。”夏成渊看着那双绯红色的眸,轻声说道。
夏成渊觉得自己真的是脑子不够用,所以在脑子乱乱的情况之下,想到的唯一办法是来找徐舟野。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做出来这个决定,或许是两个人都是重生同仁,可能都有类似的困惑。
但很明显,徐舟野没有,他是个心态稳定,目标坚定,很有自己看法的人。
只有他重生一次,依旧犹豫不决。
“那你接下来要听我讲吗?”徐舟野问道,“说完了吗?”
“我觉得好像是没说完,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夏成渊蹙眉想了想。
“那等你想到了,随时说给我听。”徐舟野轻轻笑了笑,说道,“那现在先听我说。”
“你会觉得难过,是因为在你心里,这世界上应当有善。”
“有善人、有善心、有善举。”
“你觉得这个世界应该是充满了善良和温暖的。”
“可现在有人告诉你,不是这样的。”
“我……”夏成渊顿了一下,缓缓说道,“我是不是太幼稚了?”
当时放走郑启,就是他一念仁慈,后来郑启之死被人利用,是徐舟野帮他善后。
“不是。”徐舟野却否定了他的自轻,道,“是因为阿渊是善的。”
“所以你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善的,但是现在举目四望,整个世界只有你自己。”
他被保护在宗门里,过了这么些年,就像是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纸。
少年总是如此,壮志满怀,善良勇敢,可当他们闯入这个世界的时候,却发现善良不是世界的运行规则。
“那……我要改了吗……”夏成渊半懂不懂。
“你想要改就改,不想改就不改。”徐舟野淡淡说道,“随你的心意,你喜欢就好。”
“你想要做个善人,那我就尽力保住你的善心。”
“你想要做个恶人,那我就陪你一起堕入地狱。”
“与我而言,都是一样的。”
夏成渊眨了眨眼睛,饶是听过徐舟野许多这样的话,他还是会觉得心里恍惚一沉。
“那我要闯祸了怎么办?”夏成渊问道。
“闯祸了我帮你兜着。”徐舟野说得简单随意,“我会努力活得比你久。”
徐舟野还是给自己留了余地,他不太确定,按照现在剧情自动修.正的幅度,他这个大反派能不能活到最后。
但好在还有很多年,他可以把夏成渊慢慢培养起来,可以给夏成渊准备护身的底气。
但徐舟野本身是不信命的,他所谓的余地,他觉得大概是用不上的。
“这样……不好……”夏成渊轻声嘟囔了一声。
他是觉得,他现在好像有些依赖徐舟野了。
又不是他亲爹亲妈,这么被人依赖,人总会有烦的一天吧。
“乖……”徐舟野抱紧了些,没有再说什么,他的阿渊懂事,不想给他惹麻烦,他都知道的。
后半夜也确实是完全没机会睡了,因为外面地动山摇,赫然是仙门联盟的大军已经到了。
夏成渊跟着徐舟野出来了,不过记得在身上穿了件黑色的斗篷,把自己牢牢遮住了,免得被人看出来身份。
徐舟野却是思量了一下,从储物袋里拿出来一个暗金色的面具出来,递到夏成渊手里。
“我戴上吗?”夏成渊下意识往脸上一扣,然后抬起来些,道,“有点大了。”
“让你帮我戴上。”徐舟野淡淡笑着,凑过去,掀开那面具,在夏成渊唇上亲了一下。
“你要是喜欢,我过几日再帮你量身定制一个。”
“你师长在队伍里面,他们见过我,你不是暂时还不想让你师尊知道我的身份,还有你我的关系吗?”
“你放心,我做尊主的时间不久,前半生大抵都在魔宫里没有出门,见过我的人很少。”
夏成渊没想到,徐舟野居然想得这么充分。
明明是兵临城下,迫在眉睫的时候,他却依旧是事事都滴水不漏。
徐舟野微微低头,正好是夏成渊抬手能轻松帮他把面具带上去的高度。
夏成渊两只手一环,差不多把徐舟野的整个脑袋抱住了,指尖找到对应的玉钩一扣,面具就戴好了。
那轮廓分明的脸被遮住,之路出来那双绯红色的眸子。
面具大抵是火焰的纹路,他今日穿了件纯黑,而不是在山青剑派经常示人的暗金色凤鸟纹的墨衣。
他不是今日才想到的,早就想到了,不能让山青剑派的人认出来。
一身的黑,衬得徐舟野整个人的身影颀长,肩膀宽厚,气势卓卓,一双冷眸,无人敢直视。
偏偏说出话的语气,又透着温和,他说:“你就在这儿等我,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
明明是这个书中世界最大的反派魔头,不知为何,夏成渊总觉得他口中说出来的话,比方恒这个男主可信度高多了。
一把一把灵剑悬浮在半空之中,各种各样的灵器聚成了一片海洋,乌泱泱的人群,几乎要把魔宫前的大片天地淹没。
宋航就在林泽身侧,看着远处漆黑一片的魔宫,忍不住道:“还好阿渊回去了。”
这样大的场面,万一随便两个强者动起手来,传递过来的余波都是他们挡不住的。
宋航出发的时候,还觉得他能护住夏成渊,现在只觉得,幸好,人回去了。
他连自己也未必保得住。
“事有蹊跷……”林泽缓缓开口,目色隐隐有些担忧。
进入魔域,只经历了几次小范围的遭遇战,余下几乎没有任何阻碍,大军就这么长驱直入,一直到魔宫门口。
就算是魔域再内乱,也不至于如此,怎么说都是这些年能和七大宗门联盟掰掰手腕的强大势力。
况且,情报里的说法是,邪窟泄露,邪气纵横。
可这一路上走来,连邪气的影子都没见,风平浪静。
“见机行事,告诉下面的弟子,如遇不测,第一件事转头就跑,保命最要紧。”林泽嘱咐了一句。
“是。”宋航颔首,然后赶忙安排下去。
这样的命令,只能一人对一人,口对耳下发下去,决不能让七大宗门知道,他们现在就想着逃跑。
这命令传下去,大半弟子是有点蒙的,他们一路奔袭,为的是斩妖除魔,结果到了门口,六长老说最重要的是逃跑?
本想再问些什么,对上宋航那双坚定的眸子,最后也只能纷纷沉声,应了一句是。
这命令当然也传递到方恒耳朵里,方恒听得忍不住皱眉。
跟怀里的魍魉兽吐槽道:“你看,我就跟你说,山青剑派没有好东西。”
“大敌当前,他们想的第一件事是逃跑,你觉得这样的毒瘤,还应当存在吗?”
“等我日后修为高深,第一件事一定是除掉这个毒瘤。”
夏成渊并不知道,虽然很多剧情改变,世界线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方恒痛恨山青剑派这条线上来。
他只是抬头,看着徐舟野的身影消失在半空之中。
然后轰然一声,恍惚天地之间响起一道惊雷,整个魔宫,乃至于整个地面都在猛烈颤动。
一只金色凤鸟从浓重的夜色之中,啸唳出现,足足百丈长的身躯,身上熊熊燃烧的火苗,把夜空照成了白昼。
凤鸟的脑袋从云层之中探下来,对着仙门联军,猛地一扇翅膀,无边的金色火焰瞬间蔓延开来。
而徐舟野,就立在那凤首之上,身形挺阔,负手而立,衣角被荡起,猎猎作响。
火光掩映之中,他居高临下的身影充满了压迫力,而一瞬之间压下来的威压,也引得四方瞬间一寂。
杀气……那火焰之中,居然透着彻骨的冷意。
就连夏成渊都忍不住微微搓了搓手,抬头看着那道充满压迫力的身影,眸子里有些微微的震动。
以一敌万,不过如此。
但仙门之中也并非没有强手,此刻被徐舟野一个人压制,他们脸上也不好看。
随着一道道亮光闪过,在凤首的对面,就立着一群人。
为首的人……大抵从他们的容貌和武器能推断出来他们的身份……
那位黑白两色太极道服,手中握着一把青色拂尘的,是太清宗的大长老任暮。
那位光头着袈裟的和尚,脖子上挂着骷髅头佛珠,是佛门的杀佛裕缇。
那位脚下踩着一方炼药鼎,长眉长须的老者,是天火门的药王真易。
那手中拿着金玉罗盘,脚下踏着一道符篆的,是天河门的阵法大师天阵子。
……
虽然七大宗门不是全都来了,比如九阳宗就没有出现,但已经出现了七七八八,为首的都是引领一世的领袖人物。
可偏偏,这十多个人,看着对面的徐舟野一人,眸子里纷纷都是凝重,如临大敌。
太清宗大长老任暮手中拂尘一抬,化为一道青色光芒,如一道墙壁,挡在金色火焰之前,让它不得寸进。
语气却沉:“天阵子,你说观测到魔域邪窟泄露,这就是你观测到的结果。”
天阵子冷哼一声:“我的观测不会有错,你这话是怀疑我吗?”
“若是邪气泄露,这位魔尊怎么可能还有余力管我们?”那药王真易也语气不满。
“我怎么知道?”天阵子反驳道,“或许他是个疯子,真的不管邪窟了。”
按照他之前的推演,这会儿这位新任魔尊应该还在邪窟里面焦头烂额才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徐舟野也不着急,等着他们吵了一轮了之后才淡淡道:“你们吵明白了吗?”
“吵明白了,可以打道回府了。”语气不屑,居高临下,俨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这几个仙门的高层气得险些憋了一口气,虽说他们不是宗门内最强者,但也不至于这么把人看扁了。
裕缇捻着手里的佛珠,开口语气就是阴沉:“各位,天阵子的推演从来不出错。”
“这位能出现在这里,只有两个可能……”
“要么这位魔尊强到可以只身镇压邪窟,超出我们的预料范围。”
“要么……”
他声音微微一延长,对着身边的人使了个眼神。
一时之间所有的灵器光芒大放,他们不约而同,发动了自己最强的一击。
因为他们心里有一个共同的答案——前一任魔尊都没有这么强,更何况他只是半魔,所以只有一种可能,这是假的。
这是个假魔尊,刚才出场那么宏大的场面是靠着某些手段实现的,目的就是要把他们吓走。
瞧着那些在修真界声名赫赫的人一起出手,而徐舟野就站在他们对立面。
夏成渊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玄风却伸手拦住了他,摇了摇头,缓缓道:“不必担忧。”
“他……”夏成渊欲言又止,他只觉得背后起了一层冷汗。
玄风却态度从容的模样,淡淡说道:“关心则乱,尊主说得对,你就是太在意他了。”
夏成渊:“……”不是,这样的话,徐舟野不止在他面前说,还对着下属也这么说吗?
还有……他真的表现出来,非常在意吗?那么明显?玄风都看出来了?
第37章 第 37 章(一更) 把你的药王鼎拿……
夏成渊抿了抿唇, 没有继续说话,只是抬头望着那天地之间剑拔弩张的一幕。
陷入围困之中的徐舟野,不见有丝毫的慌乱, 他只是站着,甚至没有动作,看着那七大宗门的强手围攻过来。
饶是玄风早已和夏成渊说过,不必担忧,夏成渊的指尖还是忍不住微微攥紧了。
说话之间, 其实这些强者出手都是电光火石, 徐舟野只是抬头看了一眼。
脚下的暗金色的玄鸟厉啸一声, 遮天蔽日一般的翅膀倏忽展开,金色的火焰一瞬间染红了半片天空。
他竟然没有防守的意思, 那些火焰朝着七大宗门的强者, 铺天盖地的涌过去。
天地之间, 空气似乎都微微沸腾起来,灵力一瞬间变得稀薄,似乎是被那火焰烧成了一片虚无。
咔嚓——一声轻轻的碎裂之声,那半空之中, 药王脚下的那尊大鼎,最先从中间咔嚓咔嚓裂出来缝隙来。
与此同时,他的脸上的血色一瞬间完全褪去, 面如金纸,如折翼之鸟, 朝着下面坠落下去。
好在任暮反应够快, 拂尘一挥,瞬间尾部伸长了,从火焰之中钻过去, 卷住了药王真易的腰身。
他避免了直接脸朝地坠落的悲惨命运,但是他的鼎就避免不了了。
咣当一声落在地上,在这样的猛烈撞击下面,那鼎的裂缝再一步扩大,直接裂成了两半。
“退——快退——”任暮目眦欲裂,语气之中满是惊疑不定。
药王真易乃是炼丹界的大师,修为在一行人里面算是比较弱的。
但他能这么多年与各位平起平坐,除了一手炼丹术之外,还有一手很厉害的乌龟术。
若有人想要逼迫抓他炼丹,他就直接往自己的药王鼎里面一钻,就像是个巨大的乌龟壳,寻常人根本打不破。
可现在,不过是一个照面,他引以为傲的乌龟壳,直接被打裂开了……
眼瞧着不过是一个碰撞,七大宗门的高手们就被硬生生打退。
林泽也是面色一沉,一道一道法诀融入掌心之中,然后,白莹莹的光芒扩散开,把所有山青剑派的弟子都笼罩住。
缥缈的云雾之中,一道一道剑气流转,赫然是一道剑阵,而林泽就是整个剑阵的中心。
“众弟子听令,不得踏出剑阵范围之外。”林泽的声音悠悠荡起。
“是护宗大阵……”宋航忍不住眸子一缩。
当时宗主的确是给了林泽一样东西,谁也没看清,此刻才知道,居然是护宗大阵。
这是整个山青剑派最大的屏障,而此刻为了这些弟子,宗主把所有能拿出来的,全都拿出来了。
林泽手握护宗大阵,硬撼一个合体期也不在话下,但他此刻的面色依旧冷凝。
因为在现在这个大场面里面,合体期,也只是个小角色。
而天边,任暮总算是带着一众人退出了火焰范围。
连忙往药王嘴里塞了两颗丹药,用灵力催发,逼得他醒转过来。
药王第一眼就是看向地面,连忙喊道:“药王鼎……我的鼎……”
他一挥手,那鼎缩小了朝他飞过来,从中裂开还不算是完全废了,只是温养起来不知道消耗多少。
他心如滴血。
但任暮严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悲伤:“别心疼你的鼎了,那火,到底是怎么回事?”
药王出身天火门,天火门多炼药师,都是玩火的行家。
药王收了自己的鼎,目色惊异,沉思了一下道:“这……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你这老头子太啰嗦。”杀佛裕缇拎着手里的紫金杵,“你就说,有没有办法破就行。”
“没有,没有……”药王连忙摇头,语气又急又快。
“传闻魔尊一脉是上古九头凤鸟的后裔。”
“而传闻之中,九头凤鸟有一种火焰叫做赤金火,能熔炼世界万物,乃是万火之王。”
“但这只是传闻,这么多代魔尊,没有一位能够掌握这种火焰的。”
“因为他们只是九头凤鸟后裔,而不是九头凤鸟本身,不该这样的啊……”
“而且,不是说,他只是个……半魔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有些不敢接受眼前的事实。
因为如果这就是事实,那在接下来的很多年里,正道将会完全被魔道压制。
一人,力压一个时代,这样的事情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
“这也未必……说不定只是他用了什么特殊手段……”
“只要我们团结起来,我们十几个人,还不敌他一个人?”
任暮说得慷慨淋漓,却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眸子一紧:“你们,你们干什么?给我回来。”
原本聚集在他身边的几个人,嗖的一下跑得没有影子,他一转身,看向那凤鸟,朝他低下头来。
从云雾缭绕之中,凤鸟之躯长出一个又一个头颅,最后九只凤首,全都低头看着他。
任暮也想跑,可手中还拎着一个药王,完全跑不快。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药王扔了。
但是太清宗向来为正道之首,名号就是护佑苍生,现在他把药王扔了不是啪啪打脸……
他一咬牙,手中的拂尘一下子变得巨大,手中法诀一道一道凝聚起来,一道一道灵力迅速融入到拂尘之中。
那拂尘瞬间化为一只青雀,朝着九头凤鸟扑过去,而任暮第一件事,拉着手里的药王,掉头就跑。
徐舟野掌心微微一压,凤鸟纵身向前,直接从中间把青雀撕开,竟然是速度分毫不减,就到了任暮面前。
金色的火焰离得太近,逼得任暮身上的衣料无风自燃,他连忙脱了外衣,形容狼狈。
“你……”任暮声音有些微微发颤,面对眼前的徐舟野,像是面对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他本以为徐舟野来找他谈判的,但是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只觉得迎面的威压轰然而来。
一道火焰凝成的巨掌,从天而降,以万钧之力,赫赫威压,迎面拍在他的天灵盖上。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下一瞬间,眼前的场景就再也看不见了。
而在众人的眼中,就是徐舟野的一掌落下,任暮一瞬间化为了一片飞灰。
有一瞬间的鸦雀无声,然后是轰然而起的喧哗声——逃,快些逃。
队伍浩浩荡荡,跑起来就格外费力,后面的人想要跑得快一些,但是路被前面的人挡住。
此刻无人主持大局,整个局面都变得混乱起来。
林泽面色凝重,保持着手里的剑阵,护着山青剑派的弟子往外跑。
宋航点了三遍人,始终对不上人数,最后看到白颈苍鹰上的姚玲,一下子想到了——方恒,不见了。
夏成渊从头到尾都看着,看得忍不住有些目瞪口呆。
这么强大的徐舟野……
他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实力,护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啊?
正道联军撤了,徐舟野并没有追,而是手一挥,那凤鸟散了,他也从半空之中落下来。
夏成渊在盯着他看,眼睛亮晶晶的,满眼都是倾慕的样子。
他走过去,轻轻牵住了夏成渊的手,笑道:“怎么,看呆住了?”
“你放心,我刚刚趁他们不注意,在山青剑派的剑阵上面留下了一道我的气息。”
“从魔域回去这一路上,不会有魔敢找他们的麻烦。”
至于别的人,会不会被那些各个营寨的魔当做猎杀的目标,他就管不得了。
“好厉害……”夏成渊忍不住喃喃出声,之前他只是从文字里面,知道徐舟野是大Boss,这次是真真正正看到了。
徐舟野的唇角忍不住轻轻扬起,缓缓道:“也还好。”
玄风在旁边默默低下头……徐舟野血洗魔宫,登上魔尊之位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高兴。
虽然说的是“也还好”,但差不多把高兴都写在脸上了。
这高兴可完全不是因为一场胜仗,而是因为小娇妻的一句赞赏。
徐舟野补了一句:“我还未尽全力。”
玄风:“……”不是,他怎么觉得,自家狠戾无情的魔尊,像一只开屏的花孔雀啊。
余下的事情,自然就不需要徐舟野操心了,整顿魔宫,收拾防卫,还有……看管监犯,都是玄风的责任。
此次,只抓了一个人——药王真易。
药王绷着一张脸,保持着自己应该有的风骨:“你们别妄想我为你们做事,就算是杀了老夫,我也不肯。”
“嗯嗯嗯,知道了。”玄风应付着答了一句,然后把药王身上的储物袋收了,转头就走了。
药王闭上眼睛,脊背挺直,一副誓死不屈的样子。
等了半个时辰,玄风是真走了,走了之后,就没回来过,也没人搭理他。
这……这合理吗?
他可是出类拔萃的炼丹人才,无论在哪个势力之中,都是被追捧的存在。
魔尊杀了任暮,却不杀他,把他带回来。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些魔会对他威逼利诱,让他为他们做事,结果真的完全不理会?
药王又等了六个时辰,他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伤势进一步恶化,脸色已经白得看不出一点血色。
犹豫再三,他终于是忍不住,重重地拍了拍监牢的门:“来人,来人。”
守卫的魔走过来,沉声道:“大呼小叫干什么?”
“叫魔尊来,我要见他。”药王说道。
“尊主很忙,没空见你。”那魔语气淡淡,并不把药王放在眼里。
“他就是故意晾着我,他怎么可能不见我?”药王语气着急。
“你快些让我见他,我那药王鼎,现在赶紧修还来得及,再等一会儿就没办法修到完美状态了。”
“你跟他说,只要他让我现在修药王鼎,我能帮他炼一次药,就一次。”
“尊主没空见你。”守卫的魔,依旧是这句话。
说完转头就走。
“别,你别走。”药王连忙喊道,目色犹豫了几次,道,“两次,我帮他炼两次药。”
他自己可以死,但他实在是舍不得他的鼎。
这药鼎是从他金丹期的时候就跟着他的,他用了无数珍贵材料,花了无数心力,把它淬炼成了极品灵器。
若是就这么毁了,他真的是心疼欲裂。
徐舟野只是把他随手带回来,完全没有想太多,手底下的魔自然也不会把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报到他面前来。
他现在的确很忙,忙着盯着夏成渊吃饭。
魔宫里本来是没有厨房的,但是徐舟野想要有,立刻就有了。
夏成渊偏爱那道松鼠桂鱼,吃完才觉得自己有些吃撑了,沿着魔宫一圈一圈转着消食。
魔宫和外面的那些正道门派云雾袅袅、鸟语花香完全不同,只有一望无际的黑色的,狰狞的石头,没什么景致可看。
夏成渊走得有些无聊,绕过前面的拐角,却看到那石头架子上,搭了个秋千。
秋千有些破了,上面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好似是很久很久没人来玩过了。
徐舟野似乎知道他的心意,走过去把秋千擦干净了,稳住了秋千道:“上来,我推你。”
夏成渊在秋千上坐下,稳稳的力度就贴在他的后背上。
这会儿正是日落时分,远远能看见魔域的黄昏。
整个魔域都叠着一层灰色,在金色的余晖之中,也显得雾蒙蒙的样子。
这是一片满目荒凉,没有生机的土地。
越是资源贫瘠的地方,争斗就越多,因为人都要活下去。
不知为何,夏成渊看着眼前的场景,总觉得心里闷闷的,有点不大自在。
徐舟野拉着绳子,控制着秋千停了下来,道:“怎么不高兴?”
“你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吗?”夏成渊转过头看他,一双桃花眸,映着金灿灿的夕阳,温暖灿烂好看的模样。
“对啊。”徐舟野应了一句,道,“抱歉了。”
夏成渊怔了一下:“为什么要和我说抱歉啊?”
“你本该生活在钟灵毓秀的地方,却为了我,来这种贫瘠无趣的地方。”
“我虽然想着尽可能照顾你,但终究还是让你觉得,这里不好。”
“这里的确是不好,没有山清水秀,没有馥郁花香,你也不能自在。”
“我明日就让玄风送你回去。”
他虽然说着送人回去的话,指腹却忍不住压在夏成渊的后颈上按了按,语气之中满都是不舍。
他觉得亏欠,他觉得夏成渊跟他在一起,委屈了很多。
夏成渊眉宇之间轻轻蹙了蹙,他还没有被徐舟野这么赶走过。
照理来说,一切都解决了,他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但他有点不想走……他一走,就把徐舟野一个人扔在这种地方了……
这个念头刚毅出现,夏成渊忍不住轻轻抿了抿唇。
或许是因为上次试情洞的事情,他总觉得自己对徐舟野不一样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脱口而出的喜欢,到底是什么喜欢,他两辈子没有道侣,只是觉得,自己好似对徐舟野有些依赖。
“不想走吗?”
“你不和我走吗?”
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尊主——”忽然传来玄风的声音,他急急忙忙找过来。
看了一眼正在对视的两个人,默默低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什么事?”徐舟野淡淡道,但语气里透着危险。
玄风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他明显是破坏了暴君和他的小娇妻的温馨时刻。
不过好在,他有能够安抚住暴君的消息:“在药王的储物袋里,找到了明续草。”
夏成渊不知道明续草是什么东西,但能看出来徐舟野很高兴。
不过,他还是问了夏成渊的意思:“我们是现在回去,还是再走一会儿?”
“不用了,我们回去吧。”夏成渊本来就是散心,并不想耽误正事。
明续草乃是一种极其难寻的极品药材,多用来修复受损的经脉,就算是完全粉碎,也能化腐朽为神奇。
徐舟野本来就是要寻明续草的,为了给夏成渊祛除体内的魔气。
找了这些日子都没下落,只是没想到,在药王的储物袋里收获到了。
不过……眼前还不能算是收获……
因为这株明续草被保存在一方透明的寒玉盒里面,玉盒之上,密密匝匝遍布着阵纹,牢牢封印着玉盒。
“这封印阵应该只有药王本能能打开,若是强行破开,里面的东西也会被毁掉。”玄风说道。
徐舟野目色落在阵纹上看了一遍,道:“带他来吧。”
药王总算是被带到了这位魔域尊主的面前。
徐舟野没有戴面具,他一眼就看到那双绯红色的瞳,眸子里的冷厉,逼得他心头一震。
但他还是绷直了腰背,保持着自己的傲气和风骨:“你要先修好药王鼎,我才能帮你炼药。”
徐舟野坐在主位上,指尖压在扶手上,轻轻一点,目色看着那药王,没有说话。
药王只觉得,自己背后的冷汗一层接着一层流出来,扑面而来的威压,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但是药王还是强行压住了心里的慌,脸上镇定自若:“你若是不答应我的条件,就算是死,我也不会低头。”
玄风心里咯噔一下,上次这么威胁徐舟野的魏杨,坟头草……不对,他连坟头都没有。
却在此时,玄风听到了徐舟野的声音:“好,你的条件我答应了。”
“答……答应了?”药王都愣了一下。
他本以为接下来要冒着生命危险,拼命争取,结果只说了一句话,就同意了?
“把这个打开。”徐舟野轻轻一挥手,玄风就把那寒玉盒放在了药王的面前。
“明续草?”药王有些纳闷。
明续草珍贵,但绝不是他收藏里面最珍贵的东西。
他恍惚有个猜测,觉得自己手里有了更深的资本:“可以,但你要再答应我的条件。”
徐舟野的眸子之中忍不住微微冷下去,药王却继续说:“修好药王鼎的材料,你要帮我准备好。”
“想必魔域家大业大,这些东西还是能够凑齐的。”
“好。”徐舟野点头,眸子里却已经有些隐隐的不耐。
结果药王又继续说道:“还有,你要安全护送我出魔域,我绝不留在魔域成为魔的走狗。”
“好。”徐舟野又退了一步。
玄风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辈子,他都没见过徐舟野这么好说话过。
药王本来是试探,这下子心里落了大石,果然,猜得没错,这位魔尊急需要明续草救命。
徐舟野自己看上去是没有问题的,也就是徐舟野身边的亲人或者是重要的下属……
“那……”药王开口道。
“够了。”徐舟野指尖微微一顿,睫羽抬起,无边的威压轰然一下子落在药王的肩膀上。
他本就伤势未愈,这一下子被压得跪倒在地上,狠狠咬着的牙关,浸透出来血腥味。
徐舟野站起身来,一步一步从上面走下来,药王只看到,那墨色金边锦衣下面的脚,停在了他的面前。
“我没有那么好的性子,让你跟我讨价还价。”徐舟野语气之中透着森冷。
药王压住喉头的腥,心头的那些条件全都忘了,连忙说道:“我是说,我有办法更好发挥明续草的药力。”
“我不是谈条件,你误会了……”
“嗯。”徐舟野淡淡应了一声,身上的威压散去。
玄风连忙走过去,往药王的嘴里塞了一颗丹药,谨防他小命不保了。
这次药王不敢再谈条件,立马开了寒玉盒,那明续草的淡淡清香味缓缓在大殿之内扩散开来。
“我会帮你修好药王鼎,治好你的伤势,送你回去。”徐舟野淡淡说道。
“只是,要你帮我看一本医书。”徐舟野从储物袋里面拿出来那本书,翻到一页,压在药王面前。
“你是药王,应该知道,这办法是否可行。”徐舟野说道。
药王:“……”他有些后悔刚才没有讨价还价了,很明显,他对魔尊还有用,应该不会直接被杀了。
但是抬头,迎上那双绯红色的眸子,药王心里一震,乱七八糟的心思都没了。
罢了,都这个时候了,恐怕正道也无人敢来救他,他先保住小命吧。
医书上的内容是关于祛除魔气和邪气的,也就是用明续草护住经脉,然后用更强的力量,直接把魔气和邪气祛出去。
药王看了看,迟疑道:“魔尊,你想用什么东西,把魔气祛除出去?”
“这个。”徐舟野抬手,掌心之中多了一颗黝黑的果实,看上去坑坑洼洼,其貌不扬。
但是药王眸子却忍不住微微一缩:“罗刹果……”
这是一种,只会出现在邪窟深处的果实,在邪气的冲刷之下,自身生命力极其顽强,蕴含的能量也极其强悍。
这东西比明续草难得太多了。
主要是因为在邪窟深处,要冒着被邪气侵蚀的危险闯进去。
大部分人就算是看到了,也不敢进去拿。
有这么好的东西,再加上明续草,基本上是没什么问题的。
只能说,魔尊不计后果,所有的东西用的都是最好的。
药王思忖了一下,还是争取着,谈了个条件:“我想要半颗罗刹果……”
“不行。”徐舟野打断了他的话。
“我的意思是……用一整颗有些浪费……”药王说道。
“浪费就浪费了。”徐舟野语气淡淡。
玄风低头看着地板砖,他已经习惯了。
他当然是知道这些东西是用在谁身上的,别说是浪费一颗罗刹果,就是要把魔宫所有东西都搬出来。
这位恐怕都会眼睛都不眨一下。
药王还是有些心疼,但是他这次聪明了,他换了个说法。
“罗刹果药性猛烈,不知道用药之人的修为……”药王顿了一下,“若是太弱,可能反被其害。”
“我的意思是,用半颗罗刹果炼制一颗丹药,用一些药材来冲淡罗刹果凶戾的药性。”
“这样可以保证罗刹果起作用,又能够不伤害用药之人,最是恰当。”
徐舟野静静看着他,没说话,他在心里权衡,这老头的话可不可信。
药王道:“我以道心起誓,我说的办法绝对是最好的办法,若有隐瞒,我魂飞魄散。”
“你们正道之人起誓,都是随口就来的。”徐舟野语气平淡,并不把药王的誓言放在心上。
药王:“……”不是,道心誓言这样的事情,还能随口就来吗?之前到底是谁挖了坑啊?
他这会儿的确是没有骗人,他提出的办法是最好的,他唯一的私心,就是想要昧下来半颗罗刹果而已。
“这样吧,我信你的。”徐舟野走到药王身边,指尖压在药王的眉心,嗖的一下,似乎一抹血光没入他的眉心。
撕心裂肺的疼,药王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若他全胜状态还能抗一下,但现在他重伤,只能任由这血光穿过经脉,来到了他的识海。
然后血光蛰伏下来,形成了一颗血色的种子。
随着血光的流传,他的灵力,正在一寸一寸转换成为魔气。
药王狠狠咬紧了牙关:“魔尊,你……”
“我不信你。”徐舟野语气淡淡,“事成之后,我自然帮你解开,若是出事,你就只能做个魔修了。”
徐舟野使用的手段,就是前段时间强行对万寻施加的手段。
但也有不同,万寻不过是炼气期,他一瞬间就能完全转化。
但这位药王是大乘期的强者,他做不到直接完全转化,做到如此,已经是代价颇深了。
“还有。”徐舟野追加了一句,“若是出事,我会把你的药王鼎拿去,当猪食槽。”
药王:“……”我就是想昧半颗罗刹果,你至于上这么多层保险吗?
第38章 第 38 章(二更) 想让徐舟野短暂……
魔宫没有丹房, 完全是现搭了一间符合要求的丹房出来。
药王抱着自己的药鼎,珍而重之,轻轻地把它放在丹房最中心的位置, 满目都是谨慎。
玄风伸手在药鼎上拍了拍,当当的声音:“这破烂还能用?”
现在还没时间给他修鼎,只是把破碎的两半,暂时拼在一起,看起来像模像样, 但是一碰就摇摇欲晃的样子。
“别拍, 别拍, 会弄坏的。”药王连忙扶住了自己的鼎,一脸谨慎。
“你们这些粗人懂什么, 这可是陪我最久的鼎, 就算它不是全盛状态, 我用它炼丹也能发挥我最高的水准。”
“药鼎就是药修最亲密的伙伴,最好的道侣……”
徐舟野淡淡道:“我记得没错的话,你打架的时候把你道侣踩脚底下?”
玄风差点没憋住笑,连忙低头, 扶着鼎,肩膀憋笑憋得微微颤抖。
药王:“……”
迎战徐舟野的时候,他就是踏着药鼎来的。
这不是为了仙气飘飘, 仙风道骨,看上去就是世外高人吗?
谁能想到徐舟野一招就把他的鼎给毁了, 简直不是人!
不对, 骂徐舟野应该骂,简直不是魔!
可……他似乎也不是魔,他是半魔, 不可选中状态。
“别啰嗦了,炼不出来,今天你葬身在这儿,你道侣拿去喂猪。”徐舟野抬手把药王的储物袋扔回去。
夏成渊真的很羡慕徐舟野的精神状态,拿人药鼎去喂猪,这种事情也只有徐舟野想得出来。
药王明显有些不满,但是也只是眼睛转了转,一句多余的屁话都没敢说。
一掌拍在鼎上,轰然,鼎下升起来赤红色的火苗,药王的一双眸子之中的目光,如鹰隼锐利,切换到了专心状态。
一株一株药材有节奏地从他手中流转过去,丢到药鼎里面,各种不同的药香味,缓缓逸散,融合。
最后就是,那颗罗刹果。
药王把罗刹果握在手心里,摩挲了许久,终于寻到,火焰升起最高的一瞬。
一掌把罗刹果拍进去,火焰缭绕而起,围绕在罗刹果周围翻涌起一波波的热浪。
但那罗刹果却似乎钢浇铁铸一般,没有融化的迹象,甚至连颜色都没有改变。
药王眸光一凝,一道灵力划破指尖,溅出来的鲜血被灵力裹挟着,瞬间浇到火焰上。
那火焰像是被泼了热油,窜起来一丈多高的火苗,赤红色的火焰颜色也瞬间加深,变成了幽黑色。
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夏成渊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就觉得掌心微微一温,被紧紧攥住了,一时之间,眼前的热浪仿佛也被完全挡住。
他侧过头看过去,徐舟野也正好看过来,眸子温和,对着他微微扬起唇角笑了笑。
药王看起来已经拼尽全力,拿出了看家本领,那火焰又弱下去了,他额头上一层虚汗,那罗刹果还是本来的模样。
坑坑洼洼,看上去其貌不扬,但是一点损害都没有。
“看起来一顿操作很厉害,但是好像没什么用的样子。”夏成渊小声嘟囔了一声。
虽然是小声嘟囔,但屋子里的人都修为不浅,都能清清楚楚听到。
玄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引来了药王的不满目光。
“您继续。”玄风连忙做了个请的姿势,余光撇了一眼夏成渊和徐舟野。
这两个人还挺天生一对的,在说话气死人这方面,加在一起能随机气死一个老头。
药鼎里面还有别的药,药王此刻一直维持着灵力的输出,看着那滴溜溜转着的罗刹果,眸色微微动了动。
最后沉声道:“出去。”
语气很是不好。
玄风脸上的神情都阴了一下。
这老头,一个阶下囚,还当自己是什么人物,在这里发号施令起来了。
但他马上就听到了徐舟野的话:“玄风,走。”
徐舟野牵着夏成渊的手,先走了出去。
玄风脚步顿了一下,也连忙跟了出去。
徐舟野……对这个老头脾气格外好,之前谈判,现在又容忍他这样的语气……
夏成渊不明所谓,但是习惯了跟着徐舟野,乖乖跟着就出来了。
有些不解地看了一眼关上的房门。
徐舟野缓声说道:“他要施展他压箱底的招数了,不想让我们这些外人看见。”
“哦。”夏成渊点了点头。
“阿渊好奇的话,明天我让他表演一遍。”
“今天还是不打扰他了,炼药最重要。”
玄风:“……”人家不传之秘,尊主你张口就让人当节目耍着看。
如果万寻在这里,他肯定又会想起来那个典故——烽火戏诸侯。
这一等,就是三个时辰,里面只传来一阵一阵的热浪,再没有别的声音。
药修炼药时间不定,若是遇上比较难的丹药,十天半个月不出门都是有的。
夏成渊坐在椅子上,两只手撑着下颌,压在桌面上,从天亮等到天黑,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微微的力,压在他的头顶上轻轻揉了揉,徐舟野道:“累了吗?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好啊。”夏成渊站起来,走了两步,才转头道,“你不回去休息吗?”
“我在这儿等着,免得那老头做什么手脚。”徐舟野说道,“你去吧,有什么需要的,就跟玄风讲。”
“那算了。”夏成渊又回来了,是为了给他炼药,徐舟野在这儿等着,他反倒回去了,算怎么回事。
夏成渊不舍得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儿,徐舟野的眸子里微微有些柔和。
他伸手道:“过来。”
夏成渊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后被牵着手,坐在了徐舟野的腿上。
夏成渊余光瞄了一眼玄风,小声道:“这样……不好吧……”
“是不喜欢,还是觉得这样不好?”徐舟野与他四目相对,缓缓问道。
夏成渊抿了抿唇,他也不知道。
“喜欢的事情,就放肆大胆去做。”
“不喜欢的事情,就直接说自己不要。”
徐舟野继续说道:“就像是那日那把李潇的剑,你不喜欢别人把它从你手里夺走,就可以直接说我不要。”
“你还记得那日的事情……”夏成渊有些意外,那件事他都差不多忘了。
“你受了委屈,我当然记得。”徐舟野的手轻轻环住夏成渊的腰,“你性子温良,但这样很容易被人欺负。”
他当然知道夏成渊的心思,他不希望他的师兄师姐们难做,不希望把场面闹到不可收场的地步。
他总是觉得,委屈自己一下,自己退一步,自己去承担。
他的少年,干干净净得像是一张白纸。
一如既往的纠结,他喜欢他干干净净的模样,但又不喜欢,他总是这么委屈自己。
徐舟野差不多刚好是夏成渊的相反面,他向来都是,想什么就做什么,想要什么就去争就去抢。
“我知道,你之前委屈自己,是觉得自己是个拖累,不希望给师长们带来麻烦。”
“也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你没有底气说不,你觉得自己还不够强大。”
“但你现在身边有我,我就是你的底气。”
“诚如现在,就算是玄风对你心有不满,他也不敢说出来。”
“既然不敢说出来,就当他的不满不存在。”
“你想坐哪里就坐哪里,这是你的自由。”
玄风:“……”沉默了一下,连忙表明自己的态度:“尊主,我没有不满。”
哪敢有不满啊,况且是坐徐舟野腿上,又不是坐他腿上。
就算这祖宗坐他腿上,他也不敢有不满啊。
不对,要是这祖宗坐他腿上,他的腿就别想要了。
“我就是举个例子。”徐舟野淡淡说道。
玄风:“……”举例子别开这样的玩笑啊,吓死人了。
“阿野——”夏成渊轻声喊了一声,然后主动扑到徐舟野的怀里,紧紧搂住了徐舟野。
他把整张脸都埋在了徐舟野的颈窝里,只觉得眼眶有些微微的发酸。
徐舟野什么时候都能看到他的委屈,他什么时候都愿意做他的后盾。
在周围所有人,都可能因为主角光环背刺他的时候,只有徐舟野,永远坚定地站在他的背后。
“乖——”徐舟野也没预料到他反应这么大,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
“还有什么委屈没有讲?”徐舟野缓声问道。
“还是闯了什么祸?”徐舟野只是觉得夏成渊的反应很是不对劲,有点过激了。
“没有闯祸……”夏成渊轻声说着,他的确是很委屈,在徐舟野离开这段时间,在青山孤身一人很委屈。
可是这事,他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讲起。
他会想起来,那天在试情洞,方恒看着他的嘴脸,说的那些话。
还有后面的不堪……
他只跟徐舟野讲了师尊说他身世的那些话,这些事情都没有讲过。
他实在是觉得有些不堪。
但是在徐舟野一句一句的话语里,他的心理防线又被击溃了。
人在自己依赖的人面前,总是有委屈的权利的。
夏成渊低着头,满心都是纠结,他不开口,徐舟野也不催,只是这么静静地等着。
“我……”夏成渊终于下定决心要说了,然后忽然想起来玄风,“他……”
玄风心里咯噔一下,差点儿当场给二位祖宗跪下来:“尊主,我没有啊,我没有欺负夏公子。”
他脑子里把这两天招待夏成渊的细枝末节迅速过了一遍,应该没有问题才对啊。
积威甚重,夏成渊一下子就明白了,徐舟野为什么精神状态这么良好。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不想给他听。”夏成渊看着徐舟野的眼睛,缓缓说道。
还好,玄风松了一口气,连忙道:“我去帮你们准备些糕点和茶水。”
然后就主动地离开了,脚步越来越快,一闪就不见了。
不听不听,他才不听,听到上司的八卦能有什么好下场啊。
“慢慢说,他且有一会儿回不来。”
夏成渊仔细想了想,开始从内门大比第二轮讲起来。
进入剑灵大阵,以及偶遇方恒,然后莫名其妙打开试情洞的通道……
还有方恒的话,方恒的目光……
明明他才是最委屈的那个,但林泽反而要收方恒为徒。
虽然最后被搅黄了,但方恒做的那些事没人知道,也没人追究,就这么轻轻揭过去了。
徐舟野起初只是哄小孩的心态,眸色柔和地顺着夏成渊的话,一句一句应着。
听到最后,眸子里的阴沉越来越深,压在夏成渊腰间的手都忍不住顿住了几分力道。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想我。”
“他觉得我在青山的位置,都是靠着不干不净换来的。”
“他逼着我……逼着我……同他一起……”
徐舟野搂着夏成渊往自己怀里压了压,轻声道:“好,不说了啊,我都知道了。”
“你没有错,你被人喜欢不是你的错,是他满脑子龌龊,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为什么之前不跟我讲?”徐舟野的声音很轻,听得出,没有半分责怪,只有微微的心疼。
“他是男主,我们又拿他没有办法。”夏成渊小声说道,“况且,又太丢人……”
“无论他是谁,都不该让你受这样的委屈。”徐舟野揉了揉夏成渊的后脑勺,“交给我处理,好不好?”
“嗯。”夏成渊点了点头。
他明明知道,方恒有男主光环,但不知道为何,这一瞬间,就是很相信徐舟野的话,他说了,就能做到。
夏成渊微微抿了抿唇,他倒也没有全说。
最后还是有一部分内容,不好意思讲出来。
徐舟野那件皱皱巴巴的中衣,还被他扔在储物袋的最底部压箱底。
好在徐舟野这样身份的人,衣服多得穿不过来,应该不记得落下件衣服在他房里。
玄风等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甚至放了只紫黑色的传讯纸鹤,问了徐舟野,确定可以回来,才回来的。
确实也准备了茶水和各色的糕点,在几案上摆好了。
看着夏成渊眼睛红红的样子,明显是刚才哭过,但也只看了一眼,就挪开了眼睛,没敢再看。
夏成渊的确是有点饿了,里面丹房里,还是一如既往,没有什么动静,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桌上的糕点都是厨房刚做出来的,还冒着热气。
垫巴了几块糕点下去,才想起来自己一个人在吃,问徐舟野:“你要尝一下吗?”
“厨房的手艺还不错,和六师兄从南江城买回来的一样好吃。”
小孩一般的脾气,不开心来得快去得也快,刚才还抱着人哭,这会儿就因为吃到好吃的糕点,眼睛亮晶晶起来。
眸子里润润的,那颗胭脂红色的小痣像是一朵艳丽的桃花,印在白皙的肤色上,睫羽浓而长,若三春之景。
徐舟野攥住了夏成渊的手腕,张口吃掉了他手里的半块绿豆糕。
“嗯,是还不错。”他淡淡说了句。
夏成渊顿时脸颊有些微微的红,那明明是他刚才咬下来,剩下来的一半。
眸光有点不敢看徐舟野,低头认真吃自己的糕点,恨不得把脑袋扎到地缝里面去。
“玄风。”徐舟野的声音响起,玄风连忙颔首看过来。
就看到……夏成渊坐在徐舟野的怀里,暴君腿长手长,可以把小娇妻整个抱在怀里,整个笼罩住。
而那绣着金线的墨衣上,掉满了细细碎碎的糕点渣渣。
徐舟野却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只是望着夏成渊的眸子里,满都是柔和。
玄风:“……”早知道不看了,感觉眼睛爱的光芒刺痛。
徐舟野并不知道单身狗的心思,继续说道:“去查查,方恒去哪儿了。”
“查到之后,你亲自出手把他带回来。”
“记得,不能杀他。”
“要好好地带回来。”
“是。”玄风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炼气期,要让他一个大乘期出手,但命令就是命令。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们不杀他,天道就不会庇佑他。”夏成渊语气又急又快。
玄风忠心,徐舟野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肯定没有杀心,天道就没有庇护方恒的理由。
“这还是你以身犯险得出来的结论。”徐舟野道,“若不是你,我也想不到这样的办法。”
“所以阿渊不是拖累,你很聪明,也很有勇气,大家都喜欢你,不单单是因为你的身世。”
夏成渊眸子微微一顿,徐舟野似乎永远能关注到这些小细节。
他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但是他偏偏就知道他心里的疙瘩。
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他就有些犹豫不决。
他不知道怎么跟师长讲,也因为如此,他会觉得,大家爱他都是因为他的父亲,因为他的身世。
徐舟野却明明白白告诉他,不是,是因为他是夏成渊,是因为他值得被爱。
别人的心思或许未必如此,但徐舟野是如此的,他不认得夏成渊的父母,他只认识夏成渊,一见钟情。
夏成渊想了想,从腰上解下来一块玉佩,塞到了徐舟野的手心里:“这个,给你……”
凡俗人才会佩戴的玉佩,成色不好,很多杂质,雕工也不是一流的。
一块普通的白玉,雕刻着——夏成渊三个字。
“师尊说,找到我的时候,我身边就带着它。”
“红杉镇里面很多人姓夏,我母亲应当是姓夏,这是她取给我的名字。”
“这些年来,我想她的时候,就看着这玉佩,睹物思人。”
徐舟野听得他一句一句说着,缓缓问道:“这么珍贵的东西,送给我了?”
“你先帮我收着……”夏成渊低着头,坐在徐舟野怀里,轻轻晃着腿,睫羽不自然轻轻颤了颤。
徐舟野把玉佩攥在了手心里:“好,我帮你收着。”
夏成渊却一下子攥住了他的手腕,轻声道:“能不能不收储物袋里,就挂你腰上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很想,把这块玉佩挂在徐舟野的身上。
就像是,徐舟野身上印了他的名字。
“你来帮我。”徐舟野轻轻笑了笑,然后把玉佩递了回去。
夏成渊低头摆弄,徐舟野垂眸就看到他的发顶,还有在他腰间摸来摸去的纤白的手。
衣袖微微被挤上去的时候,能看到那白皙好看的手腕上,挂着一条细细的红绳。
从一见面开始,这红绳就挂在两个人的手腕上。
证明了,他们是佳偶天成。
“过段时间,我陪你去红杉镇祭母亲。”徐舟野轻轻圈住了夏成渊的手腕。
夏成渊睫羽抬起来,看着徐舟野的眸子里有微微的惊喜。
他的母亲是个姓名不详的凡俗人,于徐舟野这样的人看来,甚至连一粒尘埃都算不上。
他没想过,徐舟野这般的上位者,会为一粒尘埃低头,会把一粒尘埃放在心上。
但是徐舟野的态度却很认真。
他把他的母亲放在心上,其实就是把他放在心上。
夏成渊吃完了糕点,甚至又吃了两顿饭了,丹房里面除了一股一股的热浪,依旧没有别的动静。
夏成渊吃的有些撑,就自己溜溜达达顺着魔宫转圈,又找到了之前秋千的位置。
坐在上面晃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抬眸忽然看到房檐上长出来的一小丛嫩黄色的野花。
筑基期才能御剑,他现在只能沿着墙壁爬上去,爬了一脸灰。
嫩黄色的花,在微风之中轻轻摇摆,但从根部已经可以看到腐败的黄叶,花瓣也蔫巴巴的。
魔域不适合植物生长,这里的植物都活不长,更何况是屋檐这样的环境。
夏成渊小心把瓦片掀起来,然后完整地把它移植出来,挖了土,好好地种在花盆里。
抱着花盆跑回来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徐舟野坐在椅子上的背影。
他在等他,这样的小事就让夏成渊很高兴,连忙一路小跑过去。
却见玄风对着他,微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放慢了脚步,走过去,就见徐舟野单手撑在太阳穴的位置,微微闭着眸子。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徐舟野抬起头来,缓缓道:“怎么把自己弄成小花猫了?”
夏成渊抱着花,在徐舟野的面前蹲下来,抬头看着那双绯色的眸子。
在那双眼睛睁开的一瞬间,他分明从里面读到微微的倦色,但也只是一瞬间,就变成了无边的幽沉。
他似乎从来不会累,似乎永远能遮风挡雨,似乎能把一切事情都处理好。
但仔细算一算,他好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从山青剑派回来,忙着镇压邪窟,忙着应付仙盟大军,忙着盯着丹药炼制……
甚至还能抽出功夫来听他的委屈,安慰他,照顾他。
而且夏成渊没忘记,从一开始镇压邪窟的时候,他就说自己受了点小伤。
虽然徐舟野一直都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夏成渊忍不住有些担忧。
“要不你回去休息吧?我和玄风守着就好。”
他只是修为高深一些,又不是神,铁打的人也扛不住这样的辛苦。
“我没事。”徐舟野拿出帕子来,轻轻擦掉夏成渊脸上的灰尘,道,“魔域的花,养不活的。”
“总要试试。”夏成渊道,“它在房檐上,三两日就枯死了,多可怜啊。”
他把花盆放到一边,不再提花,而是认认真真说道:“我是认真的,你休息一会儿吧。”
“罗刹果只有一颗,若是出了意外,再没有替补的药材。”徐舟野这么说。
他的意思是拒绝了,夏成渊知晓,他很重视。
尽管在炼药的过程中,他做不了什么,他还是觉得守在这里,能心安一些。
“不过只是道魔气,我前二十年也活过来了,不必这样的。”夏成渊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不准这么想。”徐舟野前所未有,在夏成渊面前语气严肃。
但终究还是舍不得说重话,只是语重心长:“身体是自己的,埋着这样一个隐患,终究是不好。”
“你也说了,身体是自己的……”夏成渊有些无奈,“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我真的不累。”徐舟野打断了夏成渊的话,却在迎着那双清润好看的桃花眼的时候,语气顿了一下。
那双亮晶晶的眸子里,分明写满了担忧,且有些微微的不满。
胆子倒是很大,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跟他说过不听话这样的话了。
可到底是,没听话,只退了一步:“没关系,我就在这儿闭会儿眼就好。”
他闭了眼睛,却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肩膀被人揽住,压下去。
睁开眸子,就见到夏成渊搬着自己的椅子坐到了他的身边。
然后揽着他的肩膀,让他靠在他的肩膀上。
夏成渊挺直了脊背,然后揽住了徐舟野,认真道:“那靠我肩膀上吧。”
他知道这人是暴君,现在退了一步已经难得了。
徐舟野从不肯在外人面前懈怠,此刻却唇角微微扬了扬,轻轻靠在了夏成渊的肩膀上。
他起初并没有压实,生怕把人的肩膀压疼了。
但这段时间实在是太辛苦,又或者是夏成渊怀里淡淡的味道,让他觉得安心。
铺天盖地的困倦一下子卷上来,竟然真的缓缓睡过去。
夏成渊接过玄风递过来的大氅,把徐舟野围住,然后手臂紧紧搂住了徐舟野。
一直做遮风避雨的伞,其实是很累的,他依赖徐舟野,有时候也想让徐舟野短暂地依赖他一下。
这种感觉,还挺不错的。
第39章 第 39 章 在徐舟野的唇上轻轻吻了……
“轰——”忽然猛的一声巨响, 丹房的门一下子飞出来,就连墙壁都轰隆倒塌,无数的碎石砸了出来。
夏成渊还没来得及动, 靠在他肩膀上的人已经睁开了眸子。
伸臂一展,把人护在怀里,只是略略抬眸,那些飞来的石头瞬间凝固住。
然后扑簌簌落在地上,滚起来尘土漫天。
但这尘土漫天也没有到夏成渊面前, 仿佛面前有一道无形的屏障, 拦住了所有的尘土。
“成了, 成了——”传来药老的欢呼声。
他从里面跑出来,衣衫褴褛, 脸上都被炸出来一层焦黑色, 活像是个老乞丐。
但是此刻高兴得手舞足蹈的, 手中拿着一个透明的寒玉瓶,瓶子里面赫然是两粒圆滚滚的丹药。
“拿来。”徐舟野言简意赅,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药王眼睛里满都是不舍,恋恋不舍地把瓶子递出去, 恋恋不舍道:“说好的,给我一颗。”
徐舟野打开瓶塞,闻了一下里面的丹药味道, 验过货,才点了头。
似乎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功劳, 药王忙不迭补充说道:“为了这两颗丹药, 我的药王鼎都彻底毁了。”
“连我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一半,我尽心尽力,功劳苦劳都有了。”
他的确是看上去挺惨, 整个人气息萎靡,身上一处一处焦黑,完全被烧成了炭色。
见之令人落泪的心酸。
但徐舟野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淡淡说道:“你都已经昧下半颗罗刹果了,现在还想要?”
“我……”药王搓了搓手,讪讪说道,“没有啊……”
“把他关回去。”徐舟野对玄风交代一声,牵着夏成渊的手就走。
还不忘教孩子:“修真界里老狐狸很多,各个八面玲珑,心思龌龊,不要轻信任何人。”
“嗯嗯。”夏成渊点了点头,似是而非。
他不知道药王有没有藏半颗罗刹果,但是他知道,他相信徐舟野。
徐舟野很满意他的反应,缓缓补了一句:“我除外。”
你可以毫无条件相信我,我不会骗你,这句话几乎已经是在嘴边了。
炼药完成,现在倒不急着用。
无论是徐舟野,还是夏成渊,都不是最佳状态,经历了疲累,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是休息。
魔宫的床很大,窗帘合上,里面就是幽黑一片。
空荡荡的,夏成渊忍不住心里微微一紧,往徐舟野的身边挪了挪。
徐舟野轻轻笑了笑,无比自然地伸手把他揽入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有我在,睡吧。”
夏成渊没多少睡意,但他不想影响徐舟野休息,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乖乖窝在徐舟野怀里。
控制着自己的呼吸逐渐平稳,他也听到徐舟野的声音逐渐变得平稳。
修为高深的人,睡眠都比较浅,睡觉也保持着警惕状态,所以夏成渊不敢乱动,怕吵到他。
保持着一个姿势躺了好一会儿,总觉得腰背都僵了。
又坚持了一会儿,夏成渊决定小心地动一下。
轻轻挪了挪姿势,徐舟野没有反应,他提着一口气,又轻轻挪了挪。
两个人之间稍稍挪开一定的距离,夏成渊抬眸,适应了黑暗之后,朦朦胧胧看到徐舟野的睡颜。
与醒着的时候,似乎没什么两样。
唇微微有些薄,显得鼻峰俊挺,闭着的眸子,也依旧让人觉得有些微微肃冷的味道。
夏成渊保持着这个姿势保持了很久,也看了很久。
最后抿了抿唇,轻轻往前蹭了蹭,睫羽颤了颤。
小心而轻快地在徐舟野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一触即分,迅速就躺回去,闭上眼睛,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静谧之中,徐舟野似乎没有被吵醒,四周都还是静悄悄的。
夏成渊听到自己,恍惚小鹿乱撞一般的声音。
他慌得只顾着闭上眼装睡觉,当然没有看见,在一片幽暗之中,徐舟野的唇微微扬了扬。
起初是装睡,后面就真的无知无觉缓缓睡了过去。
一觉睡醒,不知道天明还是天暗,睡得昏天黑地,不知道时辰。
床上也是空荡荡,只剩下夏成渊一个人。
“阿野?”
“阿野?”
他起身喊了两声,并没有人应,玄风也不在近前。
他穿好衣服走了出去,外面似乎是正午时分,日光很浓,但魔域的日始终都是灰蒙蒙的样子。
四周静悄悄的像是没有人。
夏成渊也不着急,反正在魔域里,他靠着手里的符篆都是能横着走的,更何况是个小小的魔宫。
他就漫无边际往前走,走着走着,听到人说话的声音。
“小公主近来常常哭,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小孩子是这样的,没了娘亲,可不是可怜吗?”
“尊主只留下了小公主这一个血亲,当是对她看重的,我们多用些心,以后会有好前程。”
“也是,这小公主可是魔宫唯二的主子了。”
夏成渊听着,停住了脚步,认真停了一会儿。
那两个人的声音远了,夏成渊也忽一转身,差点儿直接撞到一个宽厚的胸膛上。
脚下一个趔趄,徐舟野连忙伸手拉住了他的小臂,道:“莽莽撞撞,小心些。”
他看似有些魂不守舍,徐舟野凑近了,与他四目相对,轻声问道:“怎么了?”
“我不过出去了一趟,回来就见你不在了,寻过来就看到你这般魂不守舍的样子。”
“是为了刚才那两个人说的话?”
徐舟野凑近了些,轻轻在夏成渊的唇角吻了一下:“他们说的话都是错的。”
“我从来没有看重她,留着她也不过是以待来日。”
“在我心里,没人比你更重要,我也不会再看重第二个人。”
“若是还不高兴,我马上宣告整个魔宫,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才是魔宫的第二个主人。”
夏成渊眨了眨眼睛,听得有些懵懵的,不是,他还不至于和亲妹妹争宠。
他只是……夏成渊想了想说道:“我只是为你觉得有些难过。”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你都是对她有过疼爱的。”
“但是她……丝毫不顾念你们的兄妹之情,为了爱情,什么都不要了。”
这种被背叛的感觉,夏成渊无比感同身受,他在身边的人被男主光环影响的时候,就难过得不得了。
“阿渊心疼我。”徐舟野轻轻抱了一下夏成渊,揉了揉他的脑袋。
“我向来都不在意血亲,之前不过是一时心软,以后都不会了。”
徐舟野从来都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他不会为了岚纤的背叛难过,他只会后悔没早点解决了这个祸患。
他从来不会为任何人的背叛难过,因为背叛,本来就意味着不值得。
不值得花费心力,直接杀了就是。
“你去做什么了?”夏成渊和徐舟野牵着手往回走,忍不住道,“你睡了多久啊,休息好了吗?”
“去了趟琅嬛仙山。”徐舟野牵着夏成渊走到窗边。
挥手,窗沿边上就多了个一人高的大木桶,桶里面装着满满的水,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他取了个水瓢,舀起来水,顺着花根,慢慢浇下去。
那嫩黄色的花瞬间就精神抖擞起来,枯黄的叶片甚至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之下,迅速恢复了翠绿色。
“是……琅嬛仙山的洞天符水?”夏成渊惊疑不定。
因为在原著里面,琅嬛仙山的洞天符水可是好东西,疗伤解毒回复灵力,温和不刺激,没有任何副作用。
一般流传到拍卖会上的计量单位都是瓶,手掌大小的小玉瓶,里面装着几十滴。
这可倒好,这么大一桶,能拿来养鱼了。
也不知道徐舟野是不是砸了琅嬛仙山的山门,还是刨了人家的泉眼。
徐舟野倒是云淡风轻的样子:“这些水,够这盆花活很久了。”
“是你说的,想让它活下去,那我就给它这个活下去的机会。”
玄风已经习惯了自家尊主这种,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的奢侈了。
他现在都还记得,琅嬛仙山的山主听到他只是要洞天符水,松了一口气。
然后又看到这个大桶的时候,那瞳孔猛地一震。
徐舟野只有淡淡的两个字:“装满。”
前几天徐舟野那一战的名声刚好传播出去。
上次七大宗门联军里面,琅嬛仙山没有参加,但也有耳闻。
那山主最后看着徐舟野把一桶水带走的时候,差点儿没有闭过一口气去,却一句不都没敢讲。
看着两个人浇完了花,又说说笑笑了一阵,玄风才敢上来打扰。
“尊主,已经找到方恒的踪迹了。”
“他就在魔域。”
“他没走?”徐舟野眸子微微一沉,“胆子倒是很大。”
玄风垂首,说道:“不止在魔域里面,而且……而且混入了魔宫之中……”
“尊主赎罪,属下办事不利。”玄风说着就要跪下去,被一股魔气稳稳托住了。
“他不是一般人,这不是你的错。”徐舟野也不是不由分说就迁怒属下的人。
“把他带过来吧。”徐舟野眸子里隐隐有森冷的杀意,“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个多有本事的人。”
方恒心中悬着一颗心。
他是为了一张藏宝图留下来的,那藏宝图的指示地点就在魔宫之中。
有两个地点,一个地点是在外围,一个在内围。
按照他现在的实力,是不敢想去找内围的宝藏的。
于是杀了个魔宫的仆从,在魍魉兽的帮助之下,潜入进来,企图拿了外围的东西就走。
魍魉兽保证,以它的精血为引炼药,可以伪装他的气息,金丹期的修士都看不出来。
只要小心点,只在外围,拿了就走,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但还没到达那个地方,就被人拦住了。
这人看上去身份颇高,叫了一声他伪装的这个仆从的身份,就让他跟着来。
方恒悬着一颗心,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又不敢现在暴露身份,只好跟着。
跟着跟着,就走过了外围的范围,走到了内围。
越走越不对劲,他好像走到了一处大殿之中,站在下首的位置,他不敢看上面的人。
只听得身边人恭敬说道:“尊主,人已经带来了。”
方恒脑子里嗡的一声,尊主?魔尊?
那一战,他看在眼里,现在是想跑都跑不掉了。
他不知道魔尊能不能看穿他的伪装,但是应该是……可以的……
“方恒。”果然,上面的魔尊叫了他的名字。
“见过魔尊。”他摆出来不卑不亢的态度,躬身,但是腰背挺得很直。
魔尊看穿了他,但是没有杀他,意思是……留着他有用?
那么接下来的环节就该是讨价还价了,他们互相利用,站在天平的两端,势均力敌。
方恒缓缓抬起头来,和上首的人四目相对,一瞬间,瞳孔猛地一缩。
这张脸……是夏成渊的义兄?
方恒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只觉得轰然周身一冷,像是被什么气机锁定了。
噗嗤噗嗤,是利刃划过的声音,他猛地咬紧了牙关,还是疼得嘶吼出声。
咚的一声,身体猛地砸下去,而四肢都以诡异的姿势扭曲着。
他的手脚,全部都被打断了,疼得钻心刺骨。
额头上的青筋猛地爆出来,他咬紧了牙关,啐出来一口带着血沫的唾沫。
“夏成渊,就是你在正道埋的棋子是不是?”
“那你就失算了,他只是个没用的花瓶。”
“和我合作,我未来不可限量,一定能带给你更多的好处。”
“你现在是为了考验我是吗?”
“放心,我的意志力绝对比他更坚强。”
“魔尊,能够和你强强联合的人,一定是我。”
玄风听得微微蹙起了眉,觉得这人有些可笑,尊主就算是埋棋子,也不会找个炼气期的废物。
徐舟野根本就没听他义正词严在说些什么,多看一眼都觉得脏了自己的眼睛。
“玄风,扔去万魔窟。”
“是。”玄风颔首,拎着方恒的衣领就出去了。
“这算是什么?考验吗?”方恒扬声,“魔尊,这不是考验,这是耻辱。今日之辱,我必然百倍奉还。”
“我不会屈服的,你不要以为,你这样的手段,就能折辱高贵的灵魂。”
声音远了,夏成渊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他上一个机缘任务还没有完成,这次不能摸一个方恒的机缘,可惜了。
没过一会儿,玄风就回来了:“尊主,不出您所料,方恒消失了。”
万魔窟,是整个魔域之内,最穷凶极恶之地,无数杀戮成性的魔的日常栖息地。
“我看得仔细,他身上有不少保命的手段,扔进去一时半刻并没有死,还靠着阵法反杀了两个魔。”
“却因此引来众怒,被砍了手脚折辱戏弄。”
“就在最后,一把利刃插向他的心脏的时候,他一下子就失踪了。”
很邪门的事情,玄风忍不住想起岚纤公主身上,也是这么邪门,似乎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保护着。
夏成渊微微蹙了蹙眉,说道:“他是个很记仇的人。”
“我与他的仇,不是这一件两件了。”徐舟野并不放在心上。
经过这件事,他大概知道了天道保护的阈值。
天道想要让一个“男主”成长起来,必然不能让他在温室之中。
而那些不伤及性命的伤害,在天道看来应当就算是“磨炼”。
既然天道觉得是磨炼,他不介意帮天道好好磨炼磨炼这个男主。
断手断脚还不够,他得让方恒试试更多的手段。
“玄风,你继续找方恒,看他会出现在哪里。”
“是。”玄风颔首,然后退开了。
当然要退开,不退开在这里看人家恩爱吗?
只是不忘提醒道:“尊主,山青剑派的人应该已经回宗门了。”
人回去了,发现夏成渊没有回去,当然要急着找。
徐舟野没说话,夏成渊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徐舟野的腿上,轻轻低着头,也不说话。
良久,是夏成渊先开口,闷闷说了声:“我不想回去……”
他知道这样很白眼狼,但是回去,青山好像也不怎么需要他。
他不过才刚刚明白自己对徐舟野的心意,他不想走。
“我会找个隐士高人,让他给山青剑派传信,说收你为徒,让你跟他云游四海修炼。”
徐舟野早就想好了对策,只是没说出来,看着小孩可怜巴巴的样子,也不舍得继续考验人了。
至于隐士高人,随便去抓一个大乘期的散修就行了,不是什么大事。
“真好。”夏成渊一下子搂住了徐舟野的脖子,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反正跟着徐舟野,他的修为也不会落下,徐舟野不修剑道,但是对于剑道的领悟比山青剑派任何人都强。
他的高兴并没有持续多久,眸子里的光彩缓缓暗下去,轻声道:“不行,我还得走。”
“为什么?”徐舟野当然看出了他的身不由己。
“二师兄要陪着姚师姐抓棘鳞蛟,按照剧情走向,二师兄会死……”
夏成渊眸子里有些凝重,轻声道:“二师兄从小就对我很好,我怕生了变故,我得回去。”
“回去也好,都随你的心意,那隐士高人的信我也会帮你安排好。”
“到时候你若是想回来,你就说你师尊找你,可以随时离开宗门。”
“反正云游四海的人,本就是行踪不定的。”
“你传信给我也方便。”
“若是我有空,就亲自去接你。”
“若是我没空,就让玄风去接你,他脚程也快,一来一回也要不了多久。”
“有东西要送也可以找他,他说了,他不会有不满。”
“好。”夏成渊高高兴兴点了头。
他以后就有两个家了,一个是青山,一个是魔宫。
徐舟野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妥帖得让人挑不出一点问题来。
“只是……”徐舟野说道,“走之前要把你体内的隐患解决了。”
一望无际的池子,蒸腾着袅袅的雾气,宛如细细的轻纱,能够闻到融在池水里面药材的清苦味道。
暖玉铺底,每一块玉材都完美无瑕,周围甚至还描刻了一道一道的阵纹,鎏金龙头正在潺潺往下注入泉水。
魔宫之前可没有这样的奢侈,或者说,徐舟野本身也不喜欢这样的享受。
但因为夏成渊在,所以他就想给他最好的。
徐舟野脱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下去之后,才朝着夏成渊张开手:“来。”
他大大方方的,夏成渊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或者是,有点不敢看。
不敢看,还是用余光悄悄看了。
徐舟野打湿了的发,贴在肩膀上,也贴在胸口上,影影绰绰的水波,朦朦胧胧的烟雾,却看得人喉头微微一紧。
说是要祛除魔气,要疗伤,怎么莫名其妙就成了共浴……
夏成渊忍不住有些紧张。
他两辈子没有过道侣,对这样的关系并不熟稔。
只是在评论区的时候,看过一些乱七八糟的网络小说,里面写这个场面,总是要发生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夏成渊倒也不是不愿意,他喜欢徐舟野,他愿意,只是会忍不住紧张罢了。
徐舟野见他没动,走过来池子边上最靠近他的位置,伸手过来:“别怕,我在。”
夏成渊蹲下身来,和徐舟野四目相对,睫羽轻轻颤了颤,然后才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徐舟野并不强迫拉他进来,只是拉着他的手探到水里试了试:“你先试试水温会不会太烫?”
水温不烫,但是徐舟野的掌心有些烫,他只觉得自己的手腕整个灼热起来。
“怎么了?”徐舟野问道,手按在池边上微微用力,整个人就坐了上来。
靠着夏成渊身边,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
“也没有发热,怎么脸上透着这样的红?”
“若是你不舒服的话,可以再休息几日……”
“不用。”夏成渊张口就打断了徐舟野的话,一瞬间撞入那双绯红色的眸子里面。
那睫羽沾着水汽,一片幽深,望着他的时候,也是一片的温和。
他是不会伤害自己的,他可以相信他,夏成渊从这双眸子里读出来自己的心声。
伸手略有些不安地,略有些期待地,解开了自己的衣带。
水温的确有些微微的烫,池边上并不深,漫过腰线的位置,但越往里面就越深,直接没过了胸口。
徐舟野牵着他的手走在前面,一抬头,就能看到他的背影。
手牵得很稳,很让人有安全感。
这一大池子水里面,不知道放了多少药材,奢侈得让调药的药王都咂舌。
徐舟野已经和药王确认过很多遍,有这么多药力的保护,这个过程不会疼,不会出意外,会很顺利。
但他仍旧放心不下,确认了好几遍,夏成渊是真的准备好了之后,才把玉瓶里的药给夏成渊服下。
一股灼热的,透着凶戾之气的能量,瞬间伴随着药力的扩散融入夏成渊的体内。
但如此同时,迅速有清凉的药力一丝一缕地扑上去,把这股力量的凶戾之气控制住。
倒也不是很难受,只是恍若冰雪两重天,忽冷忽热的感觉,让夏成渊下意识攥紧了徐舟野的手。
“不慌,交给我,顺着我的指引来。”徐舟野的声音传过来,然后就是徐舟野的魔气,透体而来。
自从有了那符篆之后,夏成渊就不再畏惧徐舟野的魔气,甚至能从里面感受到微微的亲昵。
如游龙入水一般自然,徐舟野的魔气一瞬间,就和夏成渊的灵力完全交融了。
夏成渊的指尖忍不住微微一缩,齿尖抵住了下唇,呼吸也有一瞬间的停滞。
腰间的手,轻轻把他揽住,护在怀里,他几乎什么都不用担心,只顺着徐舟野的气息来就好。
紧紧贴住的触觉,是微微滚烫的水温,是徐舟野胸膛的宽厚,还有如一张网一般把他笼罩住的徐舟野的气息。
徐舟野全程都很小心,他是大乘期,夏成渊不过是炼气期,经脉的宽度完全不同,所以他要格外小心翼翼。
全神贯注在经脉和灵气之中,他便没有注意到,夏成渊轻轻压紧的唇。
还有那双染了丝丝的润色的眸子,艳丽荼蘼,隔着水色望着他的时候,若一汪春风掠过的湖面,涟漪四起。
罗刹果里面能量袭来,夏成渊体内那道藏在深处的魔气,隐隐感受到威胁,有些躁动不安。
它有些畏惧,想要朝着更深处躲去,只是无源之水无处躲避。
只能猛地朝着罗刹果的力量冲过来,猛烈,不顾一切,俨然是把夏成渊的身体当做了战场的样子。
上次就是如此,徐舟野唯恐伤了夏成渊,只好败退回来,任由它的存在。
但这次不会了,夏成渊的经脉已经完全被药力包裹,明续草的药力绵绵不绝。
罗刹果的药力在徐舟野的魔气操纵之下,一拥而上,一口就吞掉了那股魔气,然后被徐舟野裹挟着带出来。
徐舟野的魔气擦过经脉,因为有药力保护,不觉得疼,反而是一种如过了电一般的酥麻。
“嘶——”他忍不住微微倒吸了一口凉气,在徐舟野的魔气撤出来的一瞬间。
如同脱了力一样,直接撞入了徐舟野的怀里。
徐舟野一手扶住夏成渊,一手捏着那团魔气,眸子最深处,微微变得幽沉。
他把夏成渊抱了起来,厚厚的布巾把人包得严严实实擦了一遍。
头发有些乱糟糟的,还透着润色,那双桃花眸看过来的时候,像是一只勾人的小猫。
徐舟野把他放在了软榻上,轻声道:“是不是累了?睡一会儿。”
“你……”夏成渊本能想问一句,你不做些什么吗?都到了这个地步了。
按照小说里的剧情,现在就应该是情到浓时,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而且,他刚刚明显触碰到,徐舟野不是没有反应的,但他偏偏此刻一个逾矩越线的动作都没有。
徐舟野却打断了他的声音,只是柔声说道:“睡吧,别想太多。”
夏成渊睫羽微微垂了垂,没说什么,轻轻闭上了眼睛。
他没睡着,但是他控制着自己的呼吸逐渐平缓下来。
然后就听到徐舟野轻轻起身穿衣服的声音,他推门走出去了。
夏成渊睁开了眼睛,在床上打了个滚,头发滚得更乱了些,看着关上的房门,心里也乱得很。
他都克服紧张了,他都做好准备了,结果这人变君子了?
他只觉得心里有些躁动不安,扯着被子把自己裹起来,仔细想了一遍,还是觉得有些委屈。
若是平日,徐舟野肯定能发现夏成渊这小小的情绪变化。
只是,他今日心思也有些不安。
玄风看到自家尊主这么快就出来了,也愣神了。
不对啊,他这种身材好,修为强,气场震人,雄性中的雄性,会这么快?
当然他也只敢在心里腹诽一下,丝毫不敢表现出来。
“尊主。”他颔首上前,等着徐舟野的吩咐。
“在这里守着,若是他醒了,就说我有紧急的事情要处理。”徐舟野大步一迈,就从玄风面前跨过去了。
紧急的事情?
魔宫的确有很多事情。
例如要选新的大统领,制定新的秩序规则,要加固邪窟的防御,要善后前几日的大战……
但是,有什么能比春宵一刻还重要啊?
玄风没想明白,夏成渊也没想明白,几乎是徐舟野刚走不久,他就推开了门。
他披了件外衫,墨色金纹,明显不是他自己的,显得有些宽大,略有些松松垮垮。
墨色衬得肤色白皙,压在门框上露出来的半截小臂精致好看。
“夏公子……”玄风只觉得这笨脑子转得慢,已经转了好一会儿了,也没能帮徐舟野找到合适的借口。
“没事,我回去睡觉了。”夏成渊合上了门。
玄风:“……”语气很淡,但是他总觉得氛围有些怪怪的。
徐舟野没有想那么多,他脑子有些乱,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刚才他吩咐玄风的时候,夏成渊就站在里面,一门之隔。
魔宫的后山,入目就是一片狼藉。
此地似乎本来是有建筑群的,但是现在,一个连着一个的大坑,依稀可见建筑的残片。
徐舟野踏着一地的残片走过来,走到原本正殿的位置。
循着记忆,找到曾经摆放命灯的架子,掌心之中魔气一阵,轰隆一声,上面的碎石和瓦砾全都震开。
几个残破的命灯,骨碌碌坠落在地上,滚到徐舟野的脚尖前面。
徐舟野指节微微用力攥紧了片刻,然后才抬手,捏出来刚才从夏成渊身体里逼出来的拿到魔气。
“嗡——”微微的震动之声,从他的脚底下传递出来。
那是一盏已经熄灭,并且已经残破了的,积攒了很多灰尘的命灯。
徐舟野却还是一眼认出来,这盏命灯属于前一任魔尊,他的父亲徐凌。
那道魔气属于徐凌,红杉镇的覆灭,与他脱不开关系。
可这要让徐舟野怎么开口和夏成渊说,说我父亲杀了你的母亲……
徐舟野是个从来不患得患失的人,他习惯了争抢,习惯了仗势压人,习惯了高高在上。
唯独在面对夏成渊的时候,他生怕,这孩子心里对他有一点点的芥蒂。
第40章 第 40 章 我有什么资格生气呢…………
水晶虾饺颗颗晶莹剔透, 小罐煨着的佛跳墙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蜜汁鸡腿烤制成蜜黄色香气扑鼻……
酸酸甜甜的松鼠桂鱼向来是夏成渊的最爱,却也一筷子都没动。
夏成渊的闷闷不乐几乎是写在脸上了。
他吃不下饭, 玄风倒是急得不行,万一徐舟野回来看到夏成渊瘦了两斤,这魔宫都要地震了。
自从那日服了药王的药之后就是这个样子,也不知是不是药有问题。
于是,原本在监牢里面的药王就被拎出来了。
药王还梗着脖子:“你们用我的时候就用, 不用的时候就扔, 这是对待医家的道理吗?”
“药王鼎给你修了。”
“你昧下的半颗罗刹果也没问你要。”
“储物袋都还给你了。”
玄风语气沉沉:“你还要怎么样?”
若不是真的怕夏成渊出事, 他才不会这么一退再退。
“你真当我们魔都是好脾气的?”玄风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魔,此刻也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了。
药王欲言, 张口迎上玄风幽邃的眸子, 猛地止住了, 咳嗽两声:“是……是吗?好像是,啊哈哈,我忘记了。”
“走吧。”玄风语气淡淡,眸色一扫, 里面的杀意不散,冷得药王打了个寒战。
玄风算是看穿了这老头的性格,好好说话他就会顺杆爬, 不如直接威逼,他自然就怕死了。
说来也奇怪, 他看上去是怕死的人, 那天却冲在所有人的最前面,迎接了徐舟野的第一波攻势。
夏成渊的确没心情,徐舟野明明说守着他睡觉, 起身就走了,这两天甚至不见踪影了。
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或者是……徐舟野终于弄明白了,他对他根本没有心思,就是一时兴起。
若是以往,夏成渊能高兴地放个礼炮,但现在,他心里五味杂陈的,明明刚刚还在捧在手心里,这一霎就产生落差。
他没什么心情,但是药王来的时候,还是礼貌颔首打了招呼。
少年容貌清俊昳丽,微微颔首,唇角扬起来,是乖乖小孩的模样,药王被拎过来的脾气都小了些。
“瞧瞧人家,多讲礼貌……”药王一边给夏成渊号脉,一边小声嘟囔,“不比某些魔,冷言冷语对待客人。”
“咳——”玄风缓步往前一步,手掌压在药王的肩膀上,“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没,没有,我什么都没说。”疯狂在作死的边缘试探,然后疯狂找补。
药王就是这样的性子,或者说,他是个聪明人,知道玄风其实不敢越过魔尊直接对他动手。
“一切都好,什么问题都没有。”药王收了手,说道,“甚至修为还精进了,我就说我的药绝不会有问题。”
是的,祛除魔气成功之后,余下的药力就被夏成渊炼化了,然后突破了筑基期。
“多谢您。”夏成渊收回了手,语气淡淡,有些漫不经心,但保持着很好的礼貌。
“我刚才摸你的骨龄,才刚过二十。”药王有些惊讶。
“是。”夏成渊点头,不太懂他什么意思。
“但是……”药王啧了一声说道,“我能感受到,你体内已经有孕育的剑意了。”
二十岁的筑基期,只能算做是平平,在仙门里面,一板砖能砸死一片同水平的。
但领悟剑意这件事就很难了,正常来说金丹期才可以,但夏成渊在炼气时间,就有孕育的剑意了,简直是剑道天才。
夏成渊没说话,他的剑意是琉璃剑骨得来的,并不算作他本身的天赋异禀。
但眸子里隐隐对药王有些警惕。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难免有人会对他能够形成剑意这件事心有觊觎。
药王此人,也真是敏锐,只不过把个脉,居然看出来这么多。
“你放心,我不会随便告诉别人的,我是好人。”药王连忙呵呵笑着,摆出来随和亲人的姿态来。
“我不信。”夏成渊摇了摇头,道,“阿野说修真界里老狐狸很多,各个八面玲珑。”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就是单纯喜欢你。”药王啧了一声,深恶痛绝,“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可是炼药帮了你。”
“所有企图表现出来对我好的,都是对我有所求。”夏成渊往后躲了一下,拉开了和药王之间的距离。
药王目色诚恳:“我不是啊,我就是看重你的天资。”
“你知道吗?我们天火门也有剑修的,七大宗门里面,天火门的剑修也不算差的。”
“要不你跟我回去,有我保举,你绝对能成为剑修长老的亲传弟子,以后前途无量。”
夏成渊一脸狐疑地看着他,眸子里写着,这老头好像不正常。
“你有警惕心是好事,但不能谁的话都不信吧?”药王继续企图说服夏成渊。
夏成渊思索了一下,认真说道:“嗯,我当然有相信的人。”
然后话锋一转:“但是不是你。”
药王:“……”好好的孩子,怎么就这么油盐不进的。
“做天火门的弟子不好吗?宗门着重培养你,有用不尽的修炼资源……”
“你的胆子真的是很大。”微冷的声音,径直压住了药王的声音。
药王心里头咯噔一下,本能缩了缩脖子,然后就听到玄风道:“尊主。”
徐舟野从外面走过来,身上颇有些风尘仆仆的味道,脱了外面的大氅,随手丢给玄风,走到夏成渊身边坐下来。
“怎么没吃多少?是这些厨子做的菜不合你的口味吗?”他摸了一下夏成渊的手背,温热,没有问题。
“没胃口。”夏成渊想要说什么,眸子动了动,最后还是咽下去了。
“再喝口汤。”徐舟野盛了一碗鸽子汤,放在夏成渊的手边。
夏成渊抬头,望着那双绯红色的眸子,喉头微微一紧。
那眸子里一切如旧,依旧是把他当星星一样捧着的温和之色。
就像是前两天他的不告而别,这两日他的消失,完全不存在一般。
夏成渊想要开口去问,但又觉得自己似乎没有资格。
徐舟野这样身份的人,想喜欢谁,想要做什么,根本是无需要对任何人解释的。
于是只是接过来鸽子汤,低头小口慢慢喝着。
徐舟野则是抬眸看向了药王:“天火门,比魔宫要好吗?”
“……”药王沉默,悄悄瞄着徐舟野的脸色。
“就冲你刚才说的话,你就该死了。”徐舟野淡淡一句话,却如同轰然的钟鸣,直接撞入药王的耳朵里。
他身形微微一晃,脸色一白,忍住了翻涌而上的腥味。
七大宗门,当真是太小瞧这位新任魔尊了。
药王自信,老魔尊在的时候,虽然他也是不敌,但不至于这么狼狈,完全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明续草的药性堆积并不是好事,虽然修为可一日千里,却动摇了修为的根基。”药王连忙说道。
“你的意思是,我留着你还有用?”徐舟野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却是夹了一块没有刺的鱼肉,递到了夏成渊的嘴边。
“再吃一口,这两日看起来都瘦了。”他温声说道。
夏成渊怔了一下,然后张口吃下去了,他不知道徐舟野什么意思,但他很明显是没有资格反抗的。
“是。”药王颔首说道,“魔不擅医,也不擅长炼丹。”
“看来你从一开始,就想要留下来了。”徐舟野淡淡的一句话,药王的脸色瞬间一变。
“玄风,把他带下去,给他安排一个住处。”徐舟野并不给他讨价还价的余地。
他从一开始就在自提身价,摆出来刚直不屈的姿态,不过是想要在魔域的地位。
但是徐舟野的态度也很简单,不喜欢陪任何人玩这种你来我往的把戏。
他不在意任何人,除了夏成渊。
夏成渊这碗汤喝得很慢,两个人没有聊天,一片寂静。
然后听得外面的脚步声,外面的人轻轻叩了叩门,得到徐舟野的允准才走进来。
“尊主,山青剑派里的探子回信,灵山弟子姚玲发布了前往幽暗森林捕猎的小队任务,正在召集队员。”
“根据任务内容上所写,出发时间是这个月初九,按照他们的速度,应该在三日后到达幽暗森林。”
夏成渊眸子一顿,转头向徐舟野看过去。
他当时就提了一下,说二师兄接下来会去执行一个必死的任务,徐舟野还真的记住了,还派人去查。
“知道了。”徐舟野微微颔首。
那人继续说道:“还有,刚刚收到的消息,找到了方恒的踪迹。”
“方恒出现在雁门山,据说是被雁门山宗主之女沈芳菲从妖域之中救回来。”
“沈芳菲求琅嬛仙山中人出手,医治好了他的伤势。”
“这几日,他就在帮忙布置雁门山防卫妖域的阵法,恰好被我们的线人看见。”
“他改了名,不叫方恒,而是叫做方天。”
“沈芳菲?”夏成渊语气扬了一下,微微蹙眉,按照剧情线,沈芳菲出现,应该在三五年之后啊。
“叮——系统检测到,因为剧情扭曲,世界之力自动补全中——”
忽然响起来的系统音,打断了夏成渊的沉思。
这个系统的存在感实在很低,偶尔蹦跶一下。
系统音再次响起:“因为关键剧情梗概,世界之力补全女主戏份。”
没有了南宫离,没有了李潇,没有了在山青剑派的艳遇们……天道依旧厚爱方恒,给他提前安排了后面的女主。
沈芳菲在原著里的描写——银枪红甲胜芳菲,纵马弯弓守漠北。
雁门山地理位置独特,所处之地乃是妖域和人族疆域接壤的混合地带。
妖族嗜杀,民风彪悍,实力强劲,经常入侵搅扰人族疆域的正常秩序。
但这么多年来,混乱只维持在那一片区域,妖族没能攻入内地来,就是因为雁门山的存在。
雁门山震慑整个妖族,名号都是血染出来的,雁门山的弟子,各个身经百战。
小辈之中最出色的就是雁门山宗主的独女,漠北最艳丽的花——沈芳菲。
五岁炼气,八岁筑基,十五岁成就金丹期的修为,就带着人杀入妖族,斩了蛇王的脑袋。
如今,她刚刚十九岁,已经是金丹期巅峰的修为。
修为和南宫离在伯仲之间,但是年纪比南宫离还要小,可以说是天资卓著。
也是男主方恒的后宫里面,天资最高,实力最强,风头最盛的人物。
在南宫离死亡之后,沈芳菲出场,评论区当时一度分为两个阵营,沈芳菲的支持者很多。
征服一个英气勃发的女将,这样的故事,引得一众*丝男的高.潮。
但最后沈芳菲也死了,和南宫离不一样的是,她是直接死在方恒的手中的。
方恒把她杀了,然后栽赃给妖族之中的赤鹿一族,带着雁门山的人把赤鹿族杀得干干净净。
持着一杆复仇的大旗,收获了雁门山的民心,也收获了赤鹿族之内的宝藏,修为再次升上一个台阶。
这是方恒第一次杀妻,评论区吵得沸沸扬扬。
一部分人觉得方恒薄情寡义。
但有更多人觉得,前所未有的清醒男主,谁说男主就要善良,强者之路本就是不择手段。
这个世界面对各种危机,男主增强自身,最后拯救世界,这是大善,不择手段这是强者的象征。
前一批人骂骂咧咧弃文,后一批人则成了这本书忠实的拥趸,此后方恒杀妻恍若家常便饭。
也有人觉得作者写到这里的时候,一定是受了刺激,开始变得反社会了。
夏成渊只觉得难过,他不认得沈芳菲,但大概能从传闻之中听出来,沈芳菲是个英姿飒爽,守护大义的女子。
总逃不过,被伥鬼影响的宿命。
“下去吧。”徐舟野淡淡道。
“是。”那人颔首,垂首退了出去。
夏成渊思忖了一下,小声说道:“二师兄初九出发,今日初五了,明日我就回去……”
“终于肯同我说话了?”徐舟野轻轻叹了一口气,“只是怎么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要走呢?”
“我亲自送你回去,只需要一日,初八回去也来得及。”
“从我回来到现在,都不愿意理我,现在又说要走,谁惹你生气了?”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夏成渊静静看着那双眸子,看了一会儿,轻轻抿了抿唇,小声道:“没有。”
他低下头去,不看徐舟野。
然而只是刚刚低下头,下颌就被抵住,稳稳的力度抬起他的下颌,他不得不看着徐舟野的眼睛。
“你的不高兴藏得并不好。”徐舟野指腹没有用力,但那白皙的下颌上,已经有了一片微微红的指印。
“那我下次藏好一些。”夏成渊也不抵抗,只是这么说道。
徐舟野轻轻叹了口气:“阿渊,我说过,你不需要委屈自己,你想要什么,不喜欢什么,都可以说。”
“我不是想让你藏起来,我是想让你告诉我,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刚才还同药王说,你有相信的人。”
“我还以为这人是我,高兴了好一会儿。”
“结果,竟然不是吗?”
“是……”夏成渊打断了徐舟野的话,顿了一下,重复了一遍,“我相信你。”
“那就告诉我,你在不高兴什么?”徐舟野语调依旧缓和,在夏成渊面前,他一向都有用不完的耐心。
“我可以……我可以说吗?”夏成渊语气顿了一下,“我说了你会不高兴,大家都会不高兴。”
“所以阿渊自小就是这样,为了不让别人不高兴,所以就把自己的不高兴都藏着?”
李潇的剑那件事情,徐舟野就看得清楚。
上次他也说过,让夏成渊不要委屈自己,但对于这孩子来说,改掉这样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旁的人我不知道,但是就我而言,如果阿渊不高兴,我才是真的不高兴。”
徐舟野一句话,说得夏成渊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挪开脸,躲开了徐舟野的手。
抿了抿唇,也没压住眸子里的微微酸涩,沉沉呼吸了两口气,然后才缓缓说道。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你要是不喜欢我了,我会自己走的。”
“我不会给你惹麻烦,也不会把这里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怎么会这么想?”徐舟野眉头微微一蹙,伸手触到夏成渊的脸颊上,一片微微的湿冷。
“没有吗?”夏成渊抬起头来,有些微微红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徐舟野,“你没有不喜欢我吗?”
“哭成小兔子了。”徐舟野指腹擦掉了他眼角的泪痕。
夏成渊只是看着他,似乎在等刚才自己那个问题的答案,眸子里面有说不出的执着。
“没有,一直都喜欢你。”徐舟野明知道这是个幼稚的问题,还是耐心给自己的答案。
“我都不舍得你走,想把你留到初八,怎么会不喜欢你?”
“那你……那天……”夏成渊说到一半,脸上都变成了一片微微的红。
觉得有些害羞,有些说不出口,最后还是小声说了出来。
“我们衣服都脱了,你什么都没做。”
“你还把我一个人丢下就走了。”
“说是有重要的事情……”
“一走就是两天,连一封消息都没有。”
徐舟野听着他讲了一遍,大概明白了是为了什么,唇角勾了勾,笑着道:“你是为什么觉得,那种情况下,我们就一定会做到那种地步的?”
“不……”夏成渊怔了一下,“不是吗?”
“小说里都是这样的。”
“情到浓时,不能自已。”
“越喜欢,越是控制不了。”
“你却什么表现都没有,就是对我不够喜欢啊。”
“看来下次见万寻,我要找他好好算账了,都写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徐舟野失笑。
夏成渊眨了眨眼睛,他又不傻,他能从徐舟野的话里听出来,应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徐舟野也没笑多久,耐心说道:“若是一个人连欲望都控制不住,又怎么能好好喜欢一个人?”
“真正喜欢你的人,是珍视你,尊重你,在你做好了所有准备之后,问了你的意见,才会更进一步。”
“万寻写的那些东西,全都是欲望,没有一丝一毫的爱。”
夏成渊意识到自己出了糗,垂首,指尖轻轻捏着衣料揉了揉,小声道:“知道了,我错了。”
“不是你错了,是我错了。”徐舟野握住他的手,“我没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我年岁比你大,阅历比你多,这些我原本该比你更早想到。”
“阿渊永远都不会有错,错都是我的。”
夏成渊眸子里有雀跃的笑,还是压住了:“错了就是错了,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才不会推卸责任。”
“那这么说,你确实也有错。”徐舟野揉了揉他的脑袋。
“下次不高兴了,可以把自己的脾气发出来啊,怎么我问,只说没有生气呢?”
“我有什么资格生气呢……”夏成渊清润的眸子里有些怔怔,“你喜欢我,对我来说是高高在上的喜欢……”
无论谁看起来,两个人的身份都实在是不相符合。
他修为浅薄,身份低微,天资也不够。
而徐舟野完全就是站在最巅峰的人,他一念之间,生杀予夺。
“是谁同你说过这样的话吗?”徐舟野问道。
“没有。”夏成渊摇了摇头,“都是我自己想的。”
徐舟野伸手,把夏成渊抱在了怀里,唇在人的耳畔轻轻擦过,低声却清晰:“那就不想了,以后都不想了。”
徐舟野是聪明人,他大抵知道夏成渊的想法。
他从小在师长的环绕之中长大,但是他又实在太懂事。
他从小就觉得,自己给他们带来了麻烦,所以就不该提要求,不该麻烦任何人。
说到底,这一切的根源都是不安全感,他不觉得会有人无条件爱他。
会在童年无条件爱他的人,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他没有感受过,所以患得患失。
可仔细想来,这一切,又是他的孽。
这两日他去了一趟红杉镇。
被魔气污染,寸草不生,到处都是荒凉的一片废墟。
而且他确定,在一片废墟之中看到的掌印,就是来自于他的父亲,上一任的魔尊。
这是徐舟野最开始从万寻那里听到夏成渊的身世的时候,最担忧的事情。
却变成了事实。
徐舟野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夏成渊转过头看他:“怎么了?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吗?”
“吃饱了吗?吃饱了我带你出去玩。”徐舟野却回避了这个问题。
“听说这几日是凡俗的花灯会,你从小下山的机会不多,不知你喜不喜欢这样的热闹。”
“花灯会?”夏成渊明显眼睛亮了一下,但只不过一瞬间,就小声说道,“玄风跟我说,你最近有点忙……”
他觉得自己已经给徐舟野带来很多的麻烦了。
“你想要去吗?”徐舟野只是缓声问了一遍。
夏成渊想起来徐舟野的话,他想要的事情,可以说想。
因为是在徐舟野面前,所以他可以放肆表达自己的想法,选择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想。”夏成渊开开心心答了一句。
他看着徐舟野,那双清润好看的桃花眸有些微微亮的光彩,满都是依赖和喜欢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