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孙岩原本心中对老爹那如梗在喉的埋怨,在这一瞬间如轻烟般迅速消散。他终于明白,老爹并不是如自己所想,要让家族中的小辈来背下这口沉重的黑锅。老爹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要让朱高煦彻底满意,将所有参与对大夫人动手的相关人员,毫无遗漏地全部清除,甚至包括他自己。
可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如同另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孙岩的心头,让他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紧接着,一阵强烈的眩晕感如潮水般涌来,仿佛要将他彻底淹没。他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悲痛,凄厉地大喊一声:“爹!!!”这喊声中饱含着无尽的痛苦与不舍,在房间里久久回荡。
话音未落,孙岩便像疯了一般,不顾一切地扑在孙帮那已然冰冷的身上。堂堂四十多岁的男子汉,此刻却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滚滚而下,滴落在孙帮的身上。他紧紧抱住父亲的身体,仿佛这样就能将父亲从死神手中夺回,嘴里还不停地喃喃着:“爹,您怎么能这样……怎么能……”
朱高煦看到这一幕,不禁微微挑了挑眉。他心中对孙帮的这份果断与决绝,不由自主地涌起一声赞叹。孙帮此举,确实展现出了一种常人难以企及的狠劲与担当。
同时,以朱高煦的聪慧,自然瞬间明白了孙帮此等极端行为背后的目的。的确,朱高煦对孙帮的所作所为有着极其强烈的不满,孙帮自己也深知罪孽深重,难逃一死。可若是被朱高煦下令处死,那孙家和朱高煦之间的关系,往后必定会彻底破裂,形同陌路,甚至老死不相往来。而孙家好不容易才与朱高煦搭上关系,这对孙家来说,无疑是极为重要的人脉与依靠。孙帮作为家族的长辈,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既然如此,他便只能对自己狠辣到极致。毕竟人死如灯灭,孙帮心里清楚,若是自己主动以死谢罪,或许能最大程度地缓和矛盾,让孙家不至于和朱高煦彻底反目成仇。如此一来,外界之人看到孙家这般诚恳的态度,也不会再多说什么闲言碎语,孙家或许还能在这场危机中,勉强保住与朱高煦的关系。
孙帮一生都将家族的兴衰荣辱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所以在面对这几乎绝境的局面时,他毅然决然地选择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朱高煦对孙家的一丝好感。况且,他自己心里也明白,以自己这把老骨头的身体状况,本来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倘若换做别的家族发生如此严重的事情,被抄家灭族都实属正常。但如今孙若离嫁给了朱高煦,这无疑是孙家的一个转机。孙帮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要充分利用好这层关系,拼尽一切来保全孙家。
“药,对,我还有药。”抱着孙帮痛哭了一阵后,孙岩像是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想起自己手中还有能救命的青源丹。他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赶忙双手颤抖着从怀中慌乱地掏出一个小瓷瓶,从中倒出一颗泛着微光的青源丹,迫不及待地塞到孙帮的口中。
有孙若离这层关系在,孙岩作为她的父亲,想要得到青源丹自然不是难事。而且像这种能在关键时刻救命的珍贵丹药,孙岩一直都极为重视,时刻贴身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少爷,老爷已经身死!”站在一旁的张之桥,看着孙岩那绝望又无助的模样,心中满是悲哀,忍不住轻声提醒孙岩。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也被这浓重的悲伤所感染。
孙岩听到了张之桥的话,理智上他也清楚对方说的是事实。自己老爹或许从一开始就一心求死,在自杀的时候,肯定也考虑到了青源丹的存在。为了防止被青源丹救活,孙帮在自杀时下手极狠,几乎将自己的脖子砍断了一半。这样致命的伤口,即便是神奇的青源丹,恐怕也无力回天。
可是,倒在地上的那个人,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爹啊!对孙岩来说,只要还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机会,他都绝不愿意放弃,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朱高煦静静地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孙岩失魂落魄地跪在孙帮身边,手忙脚乱地进行着抢救。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感慨,也有一丝无奈,不过在心底,他还是忍不住摇了摇头。从孙帮那决绝的自杀方式,以及造成的致命伤口来看,孙帮确实是回天乏术了。
其实,就在刚刚孙帮挥剑自刎的千钧一发之际,以朱高煦的身手,完全有机会出手将其阻拦下来。然而,他的想法却和孙帮不谋而合。孙帮若是不死,自己与孙家后续的纠葛必然会越来越复杂,牵扯出更多难以解决的麻烦。如今孙帮以死谢罪,对双方而言,倒不失为一种相对干脆的解决方式,所以他最终选择了冷眼旁观,没有出手救下孙帮。
“呜哇哇哇哇!”在焦急而又绝望地等待了片刻之后,孙帮依旧静静地躺在地上,没有一丝苏醒的迹象。孙岩心中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顿时像个孩子般放声大哭起来。此刻的他,早已顾不得自己孙家家主的身份与颜面,所有的悲痛如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哭声在房间里回荡,让人闻之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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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之桥的身体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气,瞬间变得佝偻起来。与昨日相比,他仿佛在这短短一瞬间就老了十多岁。从年少时起就一直跟随并侍奉的老爷,如今就这么死在了自己面前,张之桥心中的悲痛丝毫不比任何人少。再加上看着从小被自己当作亲生孩子般养大的孙岩,此刻在自己眼前哭得如此肝肠寸断,张之桥心中更是一阵揪心地难受,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他的眼眶也渐渐湿润,却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不过即便自己内心难受得如万箭穿心,张之桥仍强打起精神,不忘安慰孙岩。他重重地叹息一口气,缓缓伸出那布满老茧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孙岩的肩膀,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与疲惫,却又透着一股坚定:“少爷,你需要振作起来啊,孙家如今上下几百口人,可都还指望着您呢。”
说到此处,张之桥忍不住哽咽了一声,稍稍停顿片刻,才继续说道:“昨晚上老爷已经郑重地交代过我,老爷选择以死谢罪,这是他自己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他让我务必告诫少爷,千万不要将心中的怨气落到朱高煦的身上。实不相瞒,朱高煦对咱们孙家,不仅没有亏欠,反倒是咱们亏欠他良多啊。还望您能体谅老爷的一番苦心,理解这其中的缘由。”
“嗯嗯!”孙岩满脸泪痕,痛苦地连连点头。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张之桥所说句句属实。若不是朱高煦念及与孙若离的夫妻情分,看在是自家女婿的份上,就凭孙家此次参与刺杀他夫人这等大罪,现在孙家必然是满门抄斩,一个不留的凄惨下场。自家老爹做出这等“壁虎断尾”的决定,无疑是当下保全孙家的最好选择。
然而,即便理智上明白这一切,孙岩的内心却像是陷入了一个无法挣脱的痛苦漩涡,一时之间根本无法缓过劲来。若是早知道老爹所谓解决问题的办法竟然是牺牲自己的性命,他定然会毫不犹豫地一口否定。孙岩本就是一个极为孝顺之人,自幼母亲早逝,是父亲含辛茹苦地将他一手拉扯大。在他心中,父亲就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若是有可能,他宁愿舍弃自己的生命,去换取父亲的平安。此刻,他的心中满是自责与悔恨,为什么自己没能早点察觉父亲的意图,为什么没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察觉到孙岩的情绪稍稍有了些平复,张之桥缓缓抬起头,眼神中满是复杂之色,默默地凝视了朱高煦片刻。随后,他双膝一软,“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朱高煦的面前。他深深地低下头,那原本就沙哑的声音,此刻因为悲痛与紧张,显得更加干涩:“不知公子是否满意,若是不满意尽管开口,我孙家愿付出一切代价,只愿公子不要迁怒若离。”
朱高煦心中明白,张之桥口中虽说的是孙若离,但实际上真正所指的,是孙家包括孙岩在内的其余所有人。只要自己不迁怒于孙若离,凭借着这份关系,孙岩等人自然也不会遭遇什么祸事。
好在事情发展到了现在,朱高煦心中的怒气也已经消了大半。经过刚刚这一番变故,他对于孙岩等其余孙家人,确实也没有了再加以惩罚的想法。他神色平静,淡淡地开口说道:“这件事就此作罢,往后不必提起。”
张之桥听闻此言,像是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知道,老爷以死谢罪的法子终究还是见效了。当下,他毫不犹豫地将脑袋重重地砸在地板上,撅着屁股,对着朱高煦恭恭敬敬地沉沉磕了一个头,声音中满是感激:“多谢公子网开一面。”
朱高煦神色淡然地点点头,算是回应了张之桥的感激。然而,他的心中却忍不住对朱棣一阵腹诽。心想,父皇手下的那些人,未免也太过无能了吧。连田芳远都能抓到,却愣是没察觉到孙帮也是此次刺杀事件的主谋之一。若不是自己此次亲自前来孙家探查,恐怕还真就让孙帮这般轻易地躲过一劫了,这办事能力,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
“少爷,老爷说了,他死之后,希望您将他的尸体埋到后院的树林当中,他喜欢幽静的环境。”张之桥缓缓站起身来,目光带着一丝眷恋与哀伤,又对着孙岩仔细地交代了一声。
孙岩隐隐感觉张之桥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可转念一想,自己老爹突然离世,张之桥与老爹情同手足,他沉浸在悲伤之中倒也实属正常,于是便没有再多问,只是神色黯然地点点头,声音低沉地说道:“我知道了!”
“那……”张之桥微微抬起头,嘴角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那笑容中却满是诀别之意:“少爷保重!”话音刚落,只听得“刺啦”一声,那声音尖锐而刺耳,仿佛一把利刃直直地刺进了孙岩的心里。
孙岩瞬间回头,只见张之桥手中已然多了一把长剑,那剑身竟毫无征兆地插入了他自己的肚子。鲜血顺着剑身汩汩流出,在地上迅速蔓延开来。孙岩的脑袋“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狠狠击中,整个人都陷入了极度的震惊与恐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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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他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拼尽全力将张之桥那即将瘫倒在地的身体及时抱在怀中。孙岩眼中闪过一阵浓烈的悲痛,声音带着哭腔,近乎嘶吼地问道:“桥叔,您这又是何必呢?”
张之桥微微抬起头,含笑看着孙岩,眼神中满是温柔与决绝。他艰难地开口,每说一个字都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鲜血也随着咳嗽不断从他嘴角溢出:“咳咳,少爷不必想着救我,老爷一死,老奴活着也没有意思了。”
张之桥自幼便追随孙帮,这么多年来,他全心全意地伺候孙帮的起居出行,二人几乎是形影不离。张之桥一生未曾娶妻生子,在他心中,孙帮就是他在这世上最为亲近之人,是他生活的全部意义所在。如今孙帮突然离世,他的世界仿佛瞬间崩塌,顿时觉得活着已然没有了任何意义。
孙岩嘴角挂着晶莹的泪珠,强忍着内心的悲痛,耐心地倾听着张之桥临死前的每一句话。他已经清晰地感受到了对方身上那坚定不移的死志,也明白,以张之桥此刻的伤势,就算现在拼尽全力将他救活,恐怕对方也撑不了几天了。所以,他只能默默地抱着张之桥,听话地听着他不断地诉说,仿佛这样,就能让张之桥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感受到一丝温暖与安慰。
终于,张之桥的声音越来越低,气息也愈发微弱。他的嘴唇还在微微颤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最终,一切都归于平静。他的眼神渐渐失去了光彩,头轻轻地一歪,就此死在了孙岩的怀中。孙岩紧紧地抱着张之桥的身体,泪水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房间里再次被无尽的悲伤所笼罩。
就在这个万分悲痛的时刻,这边大厅里传来的激烈动静,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迅速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不多时,不少孙家人听闻声响,纷纷心急火燎地赶来这边查看情况。当他们踏入大厅,目光触及到当中几具多出来的尸体时,孙家人瞬间就慌了神,原本还算有序的脚步变得凌乱不堪,众人嘈嘈杂杂地一股脑儿就往屋里涌,刹那间,房间里陷入了一阵混乱。
在这群慌乱的人群中,不少人下意识地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朱高煦。毕竟,孙帮的死实在太过蹊跷,刚好在朱高煦来到孙家的时候发生,难免会让人产生这样的联想,怀疑是朱高煦下的毒手。其实,有这种猜测也实属正常,在他们看来,若不是朱高煦,又怎么会出现这样离奇的状况呢?
然而,尽管心中满是怀疑,可真要让他们上前去质问朱高煦,却没有一个人敢迈出这一步。毕竟,朱高煦身份尊贵,若是贸然质问,最后却发现只是一场误会,那他们可就彻底得罪了这位大人物,往后整个孙家都可能面临灭顶之灾。所以,众人只能将探寻真相的视线,无奈地挪到孙岩身上,满心期待地想要听听孙岩对这一切究竟会作何解释。
与此同时,石当也听到了这边传来孙岩那悲痛欲绝的哭喊声。他心中一紧,急忙顺着声音的方向寻来。当看到孙帮、张之桥以及孙文远和孙文斌几人的尸体横陈在大厅时,他也不禁微微一愣,脸上露出些许惊讶的神情。短暂的愣神过后,他轻轻咂了咂嘴,微微摇头,心中暗自叹息:没想到,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啊。
石当像个做贼似的,偷偷摸摸地溜到朱高煦旁边,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确认周围没人注意后,才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好奇与谨慎问道:”公子,这几个人都是你杀的?“
朱高煦没好气地瞥了一眼石当,只见石当脸上那副十足的吃瓜表情,心里顿时有些无奈。他微微摇头,伸出手指了指孙帮的尸体,语气平淡地说道:“不是,那两个小辈是孙帮杀的,这两个老人,是自杀的!”
“啊?”石当听闻,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他下意识地伸手抓了抓头发,那凌乱的发丝仿佛也在诉说着他此刻混乱的思绪。随后,他又凑近了些,几乎贴着朱高煦的耳朵,小声嘀咕道:“孙帮那老头老年痴呆了?”说这话的时候,石当心里暗戳戳地想着,不然怎么会做出又是杀自家后辈,又是自杀这种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朱高煦只是淡淡地扫视了石当一眼,眼中透着一丝不屑。他实在懒得跟对方解释,毕竟就石当这脑容量,一时半会儿还真解释不清楚其中复杂的缘由。
而就在这个时候,孙夫人神色慌张地穿过混乱的人群,匆匆走到一脸失魂落魄的孙岩身边。她满眼担忧,伸出手轻轻搀扶着孙岩的胳膊,声音颤抖地问道:“老爷,发生什么事情了?”那焦急的眼神中,满是对丈夫和家族突如其来变故的恐惧与茫然。
孙夫人的目光自始至终都紧紧落在孙岩身上,刚刚她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地上横陈的尸体,那血腥的场景就差点让她恶心地吐出来。此刻,她满心恐惧,一眼都不敢再看向那边。然而,看着丈夫失魂落魄的模样,她深知丈夫此刻更需要自己的陪伴与支持,为了丈夫,她只能强忍着内心的不适,硬着头皮留了下来。
听到孙夫人率先发问,其余孙家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也立马七嘴八舌地发声。
“是啊,爹,到底发生什么事情,爷爷为什么会身死?”一个孙家人满脸焦急地问道,眼神中满是对家族长辈突然离世的震惊与疑惑。
“老爷,文远他们两个为什么会在这里?”另一个人皱着眉头,目光在孙文远和孙文斌的尸体上扫过,语气中透着不解。
“老爷,是谁杀了我的孩子?”人群中,一位面容悲戚的妇人哭喊着,毫无疑问,她正是孙文远或者孙文斌的母亲。那凄厉的哭声,如同一把尖锐的刀,划破了这混乱而压抑的氛围。
朱高煦敏锐地察觉到人群中那些有意无意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仿佛一道道审视的目光。不过,他对此并没有太过在意,以他对孙岩的了解,他相信孙岩能够妥善解决好这件事情,给众人一个交代。
孙岩本就沉浸在失去父亲和张之桥的巨大悲痛之中,如今又被这嘈杂的问询声环绕,只觉得脑袋仿佛要炸开一般,心烦意乱到了极点。终于,他再也无法忍受,猛地大喝一声:“安静!”
这一声犹如雷霆般在大厅中炸响,瞬间压下了众人嘈杂的声音,整个大厅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被孙岩这突如其来的怒吼震慑住,纷纷将目光投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