嵌入伤口的枫叶突然生长出细密的肉须,如同活物般钻入黑死牟的血肉之中,最后长成了参天大树。
上弦之鬼的动作戛然而止,像是标本一样被生长的树枝所固定,同时他感觉到脑袋像是被一层薄雾包裹住了,难以抵抗的困意如同潮水般向他涌来。
他……居然感觉到了困意?
而更他惊讶的事情发生了,那些足以削铁如泥的枫叶在接近时透无一郎时,却如同柔软的绒羽,落地生成枝桠,轻轻托住少年下坠的身体。
怎会如此!?这个血鬼术……居然不会伤害人类?
似乎心有灵犀一般,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发动了攻击。悲鸣屿行冥的锁链趁机缠绕而上,不死川实弥卷起旋风,时透有一郎的日轮刀亮起霞光。
黑死牟猩红的金眸中,倒映着三道交织的刀光,一股仿佛从心窝直冲向头顶的焦躁在他的身体里疯狂叫嚣着。
那是性命受到威胁后,身体从内到外逐渐僵硬……曾经的平静从容从脚下开始瓦解的感觉。
已经暌违…整整四百年的……令人厌恶却又怀念的感觉。
刀光临身的刹那,黑死牟的视野突然扭曲。
他看见的不再是厮杀的战场,而是四百年前那个有着一轮血月的夜晚。
自己风烛残年的双胞胎弟弟——继国缘一站在自己面前,皱纹遍布的手轻轻按在刀柄上。
黑死牟的六只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这不可能,你为什么还活着?”他的声音扭曲变形,“身上出现斑纹的剑士注定会在二十五岁之前身亡……”
“为什么只有你活到了现在?”
缘一深陷的眼窝中,那双曾令日月失色的眸子已浑浊不堪,却依然静静倒映着兄长的身影,而后落下了泪。
“多么可怜啊,兄长……”
缘一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黑死牟此刻却没有了之前那种恨到牙痒痒的愤怒,反而产生了一丝不可预测的伤感。
但身为鬼和猎鬼者,他们之间注定有一战。
“我来了。”
缘一动了。
衰老的身躯爆发出最后的光华,日轮刀出鞘的瞬间,没有华丽的剑技,只有最简单的一记横斩,速度与威力却与他全盛时期并无二致。
“噗嗤。”
刀刃入肉的闷响格外清晰,黑死牟踉跄后退,脖颈喷出的血在地上溅成一片。
他不可置信地摸着未能完全断裂的伤口,獠牙咬得咯咯作响。
哪怕脖颈的伤口蠕动愈合着,六十年前那熟悉怨毒的妒火再次焚遍全身,比任何伤口都要疼痛。
为什么只有你……!
唯独你跳出了这世间的常理……也只有你集众神宠爱于一身……
他好恨!好想杀了他!
他明白只要缘一再挥出下一刀,就能斩下他的头颅,强烈的挫败感和急躁几乎要将黑死牟的五脏六腑碾成一堆肉酱。
然而继国缘一却再也挥不出那必杀的下一刀了。
他如同枯树一样站立在地,苍老的眼皮缓缓垂下,就这样在阳寿已尽后离开了人世。